我和面具先生订婚了——湖砚
时间:2018-06-20 09:31:14

  “看见什么了?”叶负雪说。
  “太阳太亮了,什么都看不见,”许艾眯着眼睛答道,“就是水泥马路呗。”
  叶负雪又笑了,易察觉,不狡猾的笑。
  然后前窗出现了一块提示减速的路标,车子变道,正式驶入J市境内。许艾在市中心下了车,黑色大奔调过头,朝郊区开去。
  J市是个略著名的旅游城市,既有怡人的山水风景,又有充满文艺气息的特色小店。许艾从没来过,她对这地方的全部印象都来自“云旅游”。
  不过哪儿的市中心不是一样?许艾就顺着主干大道慢慢溜达,一上午走马观花地走了两家商场,买了些该买的东西,逛了几家文艺铺子,看看时间差不多到中午,就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她刚才在微博上搜过了,这里还有好多网红咖啡馆——机会难得,顺便签到。
  ——她的手机响了。
  许艾摸出来一看,是明叔的号码。她有些奇怪地接了起来。
  那一头传来的是叶负雪的声音。
  “你现在在哪儿?”叶先生问。
  许艾前后看看,没找到路牌,于是想了想说:“街上。”
  叶负雪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人很多?”
  许艾又前后看看:“还行吧,大中午的,一般的多。”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
  “有什么事吗,”许艾说,“我正准备去吃饭。”
  “……我们这儿倒是提前结束了,”叶负雪说,“所以我正准备找你吃饭——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这能有什么不方便的?于是许艾就站在街头,给明叔的手机发送了自己当前的定位。过了大约10分钟,大奔到了。
  “老爷爷老奶奶都不留客人吃饭的吗?”叶负雪从车子里出来的时候,许艾随口说了一句。
  “我也不能留客人自己吃饭啊。”叶负雪说。
  说完,他关上车门,大奔扬长而去。
  “明叔说要离开一下,大约一两个小时才能回来,”叶负雪说完,稍微一顿,“这里人好像不少?”
  “你不喜欢人多的话……那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许艾说。在她的理解里,这条街上的人流还算不上“多”。
  “倒不是我……”叶负雪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声解释道,“反正他们怎么看我,我也看不见。我是怕……跟我走在一起,你会觉得不自在。”
  许艾顿时明白,刚才他问她“方不方便”是什么意思了。
  文艺气息浓厚的旅游城市街头,出现一位长衫男子,似乎倒也不是太违和——但他脸上还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
  面具下的半张脸还清朗隽丽。
  光是在这儿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有视线聚集过来了——新奇,好奇,猎奇的视线。
  这样的视线许艾过去也见过,在她家破产后不久,她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她知道滤掉那些浮在水上的新奇好奇和猎奇,沉下来的渣滓就是嘲笑和讥讽。
  “没关系,”许艾说着把叶负雪的胳膊一拉,带他走到人行道边上,“我也看不见,不理他们。”
  然后她翻了一下手机,找到附近一家比较安静的小餐馆,带着叶负雪过去了。
  许艾,20岁,人生20年来第一次和哥哥以外的男人,单独来餐厅吃饭——特指小情调小文艺的那种餐厅。
  她挑了张角落里的桌子,省得又被人盯着打量。但老实讲,比起刚才被路人围观来,和叶负雪面对面在餐桌两边坐下,倒更让她不自在了一下。
  还好对方看不见。
  然后菜上来了,许艾小声问叶负雪要不要帮忙,对方笑笑摇摇头,像在家时一样,拿起勺子稳稳当当地舀了一勺莼菜汤。
  “我几乎没有来过这种店,”叶负雪说,“倒是挺新鲜的。”
  许艾“哼”地一笑:“长见识了吧?”
  于是两人断断续续地聊开了,讲到哪儿算哪儿。
  ——又一次抬起头的时候,许艾突然觉得有道视线对着这里。她微微偏头一看,隔着好几张桌子,一个女孩子飞快地把头转开了。
  二十七八岁,长发马尾,穿着白色无袖小裙子,漂亮得像朵玉兰花。她对面坐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小伙子,正把剥好的螃蟹肉放到她碗里。
  不知何为,许艾觉得那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像是好奇,倒像是——
  “看到熟人了?”叶负雪问她。
  许艾刚要顺口说个“没有”,突然听到隔壁桌的客人低呼一声——“哎呀,快看热搜”。
  热搜?
  虽然许艾知道不是在跟她说话,但还是在八卦天线的驱动下拿出了手机。
  微博实时热搜上惯例是一堆娱乐圈的鸡毛蒜皮。许艾不明所以地扫了一遍,正要退出微博,突然看到热搜榜最底下,有一条刚刚出现的新闻。
  ——《云海迷踪》开机片场失火。
  ……这是陈玉临主演的那部武侠片?
  许艾立刻点进那条微博,看到了更详细的报导。
  《云海迷踪》剧组按计划今日开机,然而开机仪式结束后,摄影棚内突然起火。虽然没有造成剧组人员伤亡,但耗时一个月搭建的内景几乎全毁,拍摄器材也在火灾中遭到损坏,拍摄计划或遭搁浅。
  ——具体失火原因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许艾看了看发布时间,是10分钟前新鲜出炉的消息,现在已经有很多媒体转发了。隔壁桌的客人果然也开始议论这件事。许艾听到她们在说“陈玉临”“意外吧”“上次也是”“要火了”。
  “……陈玉临那个片子,现场好像失火了。”许艾对叶负雪说。
  叶负雪的筷子一停。
  “可能是意外……”许艾说。
  “可能不是意外,”叶负雪打断了她,“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意外。”
  一个人意料之外的事,也许正在另一人的意料之中。
  “为什么这么说?”许艾问。说完她一顿,想到了什么:“……难道和他身上的那个东西……?”
  她的话没有说完,耳边突然炸开一声巨响,一股热浪从餐厅那头喷涌而来。
  “后厨爆炸了!”有人冲出来这样吼道。
  像是应和他的警告,又一声巨响炸开。然后玻璃爆碎,墙壁崩裂,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大喊冲天而起,映着熊熊火光。
  下一秒,四周的客人像暴雨下的麻雀一样惊慌逃窜,桌椅被碰倒掀翻,碗盘杯盏砸了一地。有人摔倒了,有人被踩了,哭喊和咒骂密集交织,视野里是滚滚浓烟,人群推来搡去。
  没时间犹豫,许艾立刻拉起叶负雪:“快,我们也走。”
  她的话音刚落,第三响爆炸声传来,临街的窗户被尽数震裂,那一侧顿时炸响一片尖叫。许艾来不及护住头脸,只是下意识地把叶负雪朝墙边推远去。
  她的手突然被人一拉,自己反而被按到了墙上。
  “……不要怕,冷静。”护在她身前的人说。
  但许艾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一段燃烧的天花板正在崩落。
  火焰似乎是活的,蛇一样朝这边游来。
  ——“走开!”许艾本能地大喊。
 
 
第11章 除魔师的迷藏
  ——走开!
  这一声用尽力气的大喊,立刻被更多的尖叫和哭喊淹没,仿佛雨点落入翻涌的巨浪,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而火焰听见了。
  游动的火蛇应声一滞,那块摇摇欲坠的天花板也跟着不晃了,“噼噼啪啪”的燃烧声瞬间静默下来;餐厅里的火势像被按了暂停键——
  暂停了一秒。
  然后,火焰更凶猛地反扑,餐厅里的温度骤然升高,天花板彻底崩断,灯具爆裂,冒着火星的电线劈头盖脸地砸落。
  许艾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一伸手,要把挡在自己身前的叶负雪使劲推开。
  ——“冷静。”
  面前的人重复了这句话。
  下一秒,扑面而来的火舌仿佛撞到了透明的屏障上,又翻卷着退下了。
  叶负雪侧身从桌上拿起一只被打翻的茶杯,握着一甩,然后当空扬起。
  惊慌的客人拥堵了过道,把本来就很狭窄的出口挤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拼尽全力地从这里逃开——没人注意这个角落的位置发生了什么。
  只有许艾看到了。
  滚涌的火焰像被引流的溪水,尽数灌入那个小小的玻璃杯。不过短短一瞬,最外围的火焰和烟雾全部被吸入杯中。餐厅里的温度终于开始下降,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杯子里有一团浑浊的火光在冲撞滚动。
  叶负雪反手把杯子倒扣在手掌上,紧紧握住,掌心立刻被烫伤,皮肉翻卷起来。
  几乎同一时间,餐厅出口的安全门被挤破,玻璃“哗啦”地爆开,挤在门口的客人像终于找到出口的麻雀,尖叫着四散逃离。
  “快走。”叶负雪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许艾。许艾反应过来,带着他从门口跑了出去。
  5分钟后,消防车和警车一起赶到,各路记者也闻讯而来,仿佛听说有糖块掉了的蚂蚁。
  许艾带着叶负雪退到人群之外,走到对面马路上给明叔打了电话,对方表示马上过来。
  “你没事吧?”叶负雪突然开口。
  “……哦,没事,吓了一跳是真的,”许艾说,“坐得靠边也有好处。”不然怕是免不了要被推搡踩踏。
  叶负雪“嗯”了一声,点点头。
  许艾看他还是紧紧握着那个杯子,掌心上的皮肉已经发黑了。她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得皱眉。
  “……这个,不能找个东西代替盖着吗?”
  叶负雪摇摇头:“回家再说。”
  “这里面的也是生魂,稍一疏忽,就会逃走。”他这样补充道。
  生魂?
  许艾又朝失事餐厅望去。火已经扑灭了,但黑烟还没有散去,消防员还在进进出出,警察正和满脸烟灰的餐厅老板交谈。
  她突然看到街角有个背影——白色无袖连衣裙,长发黑亮,皮肤嫩得能泛出光来,在惊魂未定的狼狈人群中十分亮眼。
  这是刚才看她们的那个姑娘?许艾有点印象——不知道她有没有事。
  那姑娘突然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许艾的视线,两人都是一愣,又同时把头别开了。
  ……虽然不认识她,但总觉得有点奇怪,许艾看着墙角想。
  又过了十几分钟,明叔开着车来了。上车前,许艾再次朝对街望去,白裙子的漂亮姑娘已经不见了。
  回到家里之后,许艾在网上看到了餐厅事件的官方调查结果——后厨天然气管道老化,以及违规操作导致的爆炸,没有重大人员伤亡。她原原本本地念给叶负雪听,对方没有回答。明叔正在替他处理伤口。
  叶负雪的左掌掌心几乎全被灼伤了,少说得有一个月不能沾水。
  “你刚才说的生魂是什么情况?”许艾问,“今天的爆炸,难道是人为?”
  叶负雪还是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明叔包扎完毕,收拾东西走出房间,他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是我把那天的事处理得太草率了。”
  “……那天的事?”
  桌上的老式自鸣钟“铛铛铛”地敲响,五下,傍晚到了。
  叶负雪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许艾站起来追上他,“去干嘛?”
  “你就不要跟过来了。”叶负雪说。
  许艾看着他朝荷塘走去,想了想,从宅子另一边绕去了叶负雪住的北屋。
  下棋的时候她留意过,叶负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荷塘,一抬头就能看到那圈柳树。
  许艾屏着气踮着脚小步快跑,终于在叶负雪前一步赶到北屋。她悄悄一推门——果然没锁;她立刻闪进院子里,然后直接进了客厅,把靠近荷塘那一侧的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看不清,视角太偏了。许艾皱着眉头朝旁边一望,叶负雪卧室的门关着——如果从他的卧室看,会不会更清楚一些?
  许艾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把窗户开大点。
  她看见穿着月白长衫的男人从园子里走过来了。夕阳下,他身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叶负雪径直走到荷塘边,挨着一棵柳树。许艾远远地看到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从形状来看,似乎是那个从餐厅带来的玻璃杯。
  杯子已经用大小合适的盖子盖好了。叶负雪握着杯子望了一望,然后打开杯盖。
  那撮跃动的火焰瞬间挣脱束缚,像烟火般腾空而起。风里响起女人凄厉的呻/吟。
  下一秒,夕阳里泛着金光的荷叶像伞一样舒展开,每一扇叶片都极力伸张,仿佛大开的手掌。火焰的速度猛地被拖慢了,像被那些手掌拉着牵着,缓缓下坠。
  火焰被撕裂成无数小小的火星,飘荡着落进荷叶里。那点光芒几乎是瞬间就隐没在碧绿的叶子间了。
  叶负雪伸出没被烫伤的那只手,对着荷塘轻轻一点。满池的荷叶立刻摆动起来,由慢而快。片刻后,一个白亮的小球破水跃出。
  许艾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但她直觉地想到了之前叶负雪扔进荷塘里的白瓷盅。
  装着从陈玉临身上取下的生魂的白瓷盅。
  叶负雪接住那个白球,猛地捏碎。火焰从他指缝间腾起,伴随着几乎相同的尖啸声。
  然后焰火飞升,又被荷叶拉着沉入塘底。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