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一股火冲上来,醋炸天!于是,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
就特么嘴贱了。
“她跟罗朴在一起。”
没等他再说第二句,那边电话就挂了。蒋航宇马上就意识到错了,想补救,可老南是什么人?他早就说过,第一反应、第一手数据才是最真实的,他想再圆都不敢。赶紧就告诉严栋,哥儿两个丢下酒杯就往城外去。
电话也打了,路卡也设了,严栋靠在车边竖起皮衣领子,一脸阴沉。
“他怎么样?”
“我都酸了,就别说老南了。”蒋航宇陪在一边,有点哆嗦。
“你特么就是没事找事!”
严栋真咬牙。这都是什么特么的事!当了这么多年独行侠之后,嘉树总算有女朋友了,还不只是女朋友,人家张口就是“我小媳妇儿”,“媳妇儿”俩字定位,一个“小”字奴性十足,连个评价的余地都不给他们留。
生日宴上大块头摆出一副家庭妇男的样儿表白得那叫一个肉麻,喝多了,满世界嚷嚷找他的“苗苗儿”,抱着就往楼上去,第二天说要去寻宝,结果这货十点多才把房门打开,精神十足,还寻什么宝?什么也不如“小媳妇儿”宝贝!没皮没脸的,从楼下把早餐给人家端到了床上。哥儿几个都说,这世上大男人肯定是少了一个,多了一个有妻万事足的事儿爹,也行。
谁知刚过完生日回来,两个人就分手了。
确切点说是他被踹了。
这事邪门。不是说南嘉树就不能分手,他分手的女朋友多了;也不是说他不能被踹,叫他独行侠是有道理的,像他这种无趣又自我的男人,聪明女人都知道逃。可是,这一回,他弯下腰来,以他们从未见过的一个腆着脸的角度去抱她,还抱不住,这就说不过去了。
起初,哥儿几个虽然惊讶可也没当真觉得怎么了不得,灌几场酒,打几场拳就好了,再加上他是个工作狂,到了作业现场,别说女人,连他自己他都能忘了。可谁知道,你倒想灌他、想跟他打,也得找得着人啊。根本就见不着!
后来炎彬说别再叫他喝酒,要喝就到他家去,别在外头。嘉树对那小丫头心疼得要死,现在莫名被甩,越舍不得,心理上自我的地位就越低,处于一种委屈下的愤怒积累阶段,会很自然地形成攻击状态。老南本来就有冲动控制障碍,再一去酒吧,随便碰到点事,肯定一点就着。
这下好了,这可不是“一点事”,正正戳在他心坎上,不但告诉他“小媳妇儿”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还告诉他那个男人是罗朴,这还了得??
他一定在回来的路上!
严栋看了看表,快两点了,估摸着再有半个小时该到了,于是起身往收费站口去,蒋航宇要跟着,被他骂了一句“待着!”,没敢动。嘉树车上装了ETC,只会减速不会停驻缴费,严栋决定冒着生命危险拦车,为了兄弟,为了CNE。
革命大无畏的精神顶着冷风嗖嗖的,谁知他还没走到跟前,电子收费通道已经一阵旋风一样冲出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大越野。
艹!这就到了??这是多快??
严栋正惊,大越野忽然减速刹车,调转车头冲他们这边过来。车一停稳,严栋和蒋航宇赶紧上去打开车门。
车熄了火,明亮的路灯照下来,黑色的车厢里三个男人都沉着脸,比外头的温度还要低。
“你也在啊?”
他一开口,明显的哑,严栋“嗯”了一声,“航宇没说清楚,这事儿不是听起来那样,苗伊跟罗朴没什么。”
“我知道。”
一切都不意外,直到这三个字。严栋和蒋航宇都惊讶了一下,可没有一个人敢问“你怎么知道?”。被莫名分手已经一个多月了,还不问缘由就坚信“他苗苗儿”没有移情别恋,这也就是老南了,能自恋自大至此。也幸亏这样,他才没有直冲进去打死罗朴,而是肯停车听他们细说。
“苗伊在Ring Bell卖啤酒,”严栋连“啤酒女郎”四个字都没敢说,“按卖出的杯数、单价抽成,收客人小费。我一朋友的朋友是那儿常客,跟罗朴挺熟。说那人彪悍,名声在外,根本没人敢在他那儿闹事,女孩子们都能很安全地挣钱。”
解释过这关键的一点,严栋瞥了一眼,阴云压在兄弟眉头,没有丝毫松懈,反倒似乎更重了,咬着牙,显然是在忍耐,严栋只好接着说,“我又问了一下,他说苗伊在这里打工有一个多月了,一般情况下都是负责收调酒单,只有有老外客人,罗朴才会让她负责招待。”
“那儿来的大都是老外!”蒋航宇跟着就补了一句。虽然被严栋狠狠瞪了一眼,但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老南不瞎,这一去了肯定能看到,还是早点告诉他为好。
“一个多月?”
低哑的声音问过来,严栋皱了下眉,蒋航宇立刻白了他一眼,瞒老南,你才是脑子被驴踢了!“老南,苗伊之前就在罗朴那儿打过工。关系么,应该是不错。”
“你少在这儿不错!”严栋骂,“什么特么就不错!”
“艹!”蒋航宇回骂,“你没听见啊?罗朴特么美国生美国长、在海军陆战队服过八年役的!那货天天健身打拳,那天要不是苗伊,那场肉搏老南能撑下来?!”转头对南嘉树说,“老南,你想想,苗伊那性子是个凑热闹的人么?那天那么冷,她为什么好好儿地非跟着你去看开场?我猜她就是要让罗朴看到她,要不那货为什么突然也把头盔给摘了?还冲她笑?!”
三个男人,吼了两句,车厢里只有粗重的鼻息。关于这点,严栋也说不出什么,是的,初见那女孩,很腼腆,被老南搂在怀里见他们都难为情,可后来却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非要跟着去营地。可是当时大家都太高兴了,谁也没觉察其中的异样。现在,前后联系,让人不这么推断是不可能的。如果见一面就能保护下自己的男人,那至少她也是知道在罗朴面前自己是有这个分量的。
“罗朴有女人。”严栋说,“虽然三天两头换,可跟苗伊没关系,她只是打工。”
“嗯,真要有什么,罗朴也舍不得让她端盘子。”
这么说着,蒋航宇心里还是不是滋味。今天看到她,真的很漂亮,异域风情的衣裙让她穿得很有味道。一人代表一个牌子的酒,很多桌都会点她的酒,哪怕是最贵的。初见就觉得她像一只清静的小天鹅,抿嘴儿一笑都那么难得,现在看她接单、端酒、冲陌生男人笑,再看罗朴那副土匪流氓样,实在想握拳!她应该是国际会场上身着远油制服、冷静专业的同传;应该是耳机里那个像泉水一样清凉好听的天籁之音,怎么能挂着号牌给人端酒??
“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似乎很平静。
严栋问,“那你干嘛去?”
“回家。睡觉。”
……
周五。
马上要过农历年了,Ring Bell却没有因为大家忙着总结工作、张罗过年而变得冷清,反倒更热闹起来,毕竟主要客人都是在凌海的外国人,这个时候他们更要和中国同事朋友们聚会、长假告别。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酒吧开始了为期二十天的主题乐队活动,魔城、蓝调、乡村、摇滚,每天都有新乐队来演奏,酒水翻倍,依旧爆满。
九点上班,还差五分钟,苗伊坐在更衣间的长凳上低着头,已经换好衣服,围裙被揉搓得发热,却不想站起来出去。不用去看她也知道,角落里那个小圆桌又被人包了。
他每天都来,从她开始上班,他就开始喝。各色牌子都会点一遍,唯独会漏过她的。如果时间还不够,从头再来喝一遍。
啤酒,都是啤酒,可也架不住一喝一整晚,天天喝。他不是来找事的,因为那个角落很暗,暗到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直到老板亲自指点给她:你老公来了。
可是,她不想去跟他面对,不想穿成这个样子被他看到。心里生出的怕几乎一下子就把她打进鸵鸟的沙堆里,既然他没有让她看到,那她,就看不到……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犯错。那个角落像个巨大磁场的黑洞,越强迫不去看,目光越被牵扯,心乱跳,还是忍不住去数他到底喝了多少。她开始记错酒单,拿错酒的口味,最后不得不在心里背书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客人问她话,音乐太吵,她听不清都不敢靠近人家,接二连三,终于在昨天,她被投诉。
老板找她谈话,可能是态度太温和了,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在想,他今天喝了好多,真的会醉的。等下了班,她匆匆换了衣服跑出去看,没有看到他的车,像每次一样,他早就不见了,不知道是怎么走的。
夜里回去,她睡不着,两颗药,也睡不着……
一切又开始了。只要他在,她就会懒惰,只会想他,不会去想钱。小费已经直线往下掉,这么热闹的场面,她一天才拿不到一千块,可是自己居然没觉得什么。
苗伊心里钝钝的,最后五分钟,他在外面,她在里面……
五分钟后,她该走过去找他,叫小叔叔,求他走。他会的。他其实是以为她没看到他,才一直没走。可是现在,她好怕,害怕的感觉真的好痛……
……
过了午夜,台上的音乐在各种扩音器的助力下已经把人们的耳膜震破,什么旋律都不重要了,这个时间留下的人,除了酒热就是要疯狂。
角落的阴影里,南嘉树握着酒瓶,刚上的冰镇黑啤,握得太紧,水汽很快凝下水珠,寒气直透掌心。眉头下的目光盯着舞台旁那一桌男人,已经是第三轮酒,却还在不停地跟她说话,很显然,早超出了要酒的范畴。
她很耐心地解释,这么热烈的气氛,小脸细白如瓷,连那点腮红都涂不掉她的冷静。可是,这终究不是口译现场,很快,在男人们七嘴八舌、嬉皮笑脸的追逐下,她招架得有点急,很快脸颊就泛上红晕,像热出来的,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发烫;唇边弯着笑容,很可爱,眼睛怯怯的、分明抵触却又很认真地看着人家,追随着,一点都不躲,努力去满足,像一只勇敢的小猫。
冰镇的温度已经被攥得飙升,眼前突然遮了一个身影,南嘉树立刻就咬牙!抬眼,光头、大个,一件半袖T恤露出粗壮的胳膊满布纹身,四目相对,那人笑了。
罗朴。他的笑除了在苗苗儿面前像冰冻的河上嘎嘣裂出的缝,都这么狰狞。
手中两瓶打开的酒,一只放到南嘉树面前,罗朴拿另一只碰了一下瓶颈,“我请客。”
南嘉树看了一眼,没动。
罗朴笑笑,坐在他对面,“中国有句古话叫‘不打不相识’,这怎么打了,也不相识?”
“没兴趣。”
“哈哈哈,怎么会呢?”他笑,仰头灌了口酒,“南大总工每天都来给我捧场,我怎么能不以为您是对我这小酒屋十足的兴趣?”
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南嘉树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可你知道么,”罗朴自顾自说着,“自从你来了,我的17号牌酒就卖得很不好,在这之前,这可是我这里最贵、却最畅销的酒。”
17号……
南嘉树只觉得紧紧攥着的心被一把扯开!第一次看她这么穿,那么漂亮,那么刺眼,震惊压不过心痛,突然就看到那腰间的号牌!
一瞬间一切都有了标价,整整一夜加一个白天不停地在说服自己要尊重她、尊重她的选择,顷刻溃散,死死握了拳,如果不是怕伤到她,他根本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此刻再被提起,南嘉树微微一笑,面对这张土匪脸,心里那股禁锢力量仿佛突然被放了出来,看着他,眼睛一眯,居然有种莫名的庆幸……
“对于17号牌酒,也许南工不知道,那是我的珍藏。卖与不卖,都无所谓。可是,我不能把我的牌子砸掉,而且,我很喜欢这个号码。”
对面男人的脸色凝固在唇边的一丝笑,罗朴看着,说着,两肘支了桌面,凑过去, “南工,我们做笔交易怎么样?”
第97章
嘈杂的音乐里, 罗朴没有听到回答, 面前这个男人在稍稍蹙了下眉之后,一张脸比手中的冰啤酒还要冷。
眼睛往下一瞥,看了看几乎要爆开的肌肉,罗朴笑笑, “这样,两个选择,一, 你不走, 我解雇她。二,你不走,我调她做后台,给她双倍薪水。”
真是很大度,两个“不走”把人逼入绝境, 南嘉树微微一挑眉, “用我媳妇儿来跟我交易,不愧是US Marine,不怕死啊。”
“哈哈……”罗朴笑,“So pathetic!迟迟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就够不男人的了,居然还拿出来做筹码。”
笑声很大, 可对面的男人看着他,脸色沉得像海,投进去,一个水花都没打起。
“你知道对抗那天她为什么带着红围巾么?” 罗朴又问。
南嘉树拿起酒喝了一口, 目光还落在舞台下,一动不动。
“因为那是她第一次来找我的样子。”
这么多天的等待、守候,浸透了酒精,这个男人的忍耐该早已濒临极限,果然,那充血的眼睛终于转回来与他对视。
罗朴收敛了脸上的笑,“那个时候她还小,世界也小,非常顽固的封闭,在我刚刚找到窗口的时候,她消失了。再见到,她有了你。”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酒精燃烧的目光里除了滚烫的温度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好一会儿,罗朴用酒瓶轻轻敲了敲对方手中的酒,“她怕我忘了,还戴着那条围巾,想罩着她的男人不挨打。”
明目张胆的侮辱,可那个寒冷的夜晚冻得哆哆嗦嗦的小丫头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温暖香甜的感觉至今还在脸颊边。温柔从满眼红丝里浮起,南嘉树微微一欠身,“所以,她的男人没挨打。”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真的弯下腰认做她的怂包。罗朴笑笑,“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变糟的速度这么快。她说不再需要我,可是两周后就站在了我面前。这一次,不但需要,还很急。”
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铁板一样的脸色终于皱起了眉。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没兴趣,离不离婚也扯淡。事实是她又选择自己一个人,说明作为她的男人你已经失败得很彻底。现在,你这么纠缠让她很不舒服,所以,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尊重她,离她远点,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