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华笑笑道:“可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敢跟阿姐说?”
姜重锦闻言不说话了,神色万分愧疚,就好似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姜灼华见此,笑笑道:“元嘉和旁的下人不同,我瞧着日后倒是个有本事的,你若喜欢了也无妨。不过,有一点阿姐得提前跟你说清楚。”
姜重锦抬头看向姜灼华,乖巧道:“阿姐你说。”
姜灼华道:“阿姐还不知他人如何,须得考验考验,若是通不过阿姐这关,无论你对他有什么心思,都得收了。”
姜重锦总算是明白,姜灼华一心为她好,心里幸福的同时,唇角不免有了笑意,看了阿姐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其实元嘉这人挺好玩儿的,她挺喜欢。
念及此,姜重锦点点头道:“我都听阿姐的。”
姜灼华抿唇一笑,只要彼此喜欢就好,别再跟前世似的,嫁个相互不喜欢的夫君,成一对怨偶,她不由伸手摸了下姜重锦脸颊,笑嗔道:“女大不中留。”
姜重锦立时红了脸颊。
待熨烫好姜灼风的婚服,姊妹俩一起从衣服肩头将其拎起,挂在了大架子上,而后又在上面罩了一层布护了起来。
衣服熨完了,该问的话也问完了,姜灼华便先让姜重锦回了林染院。
姜重锦离去后,姜灼华准备清点下新娘的头饰,待明日派人送过去。
刚将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桌上,叶适正好从库房回来,将单子递给姜灼华,道:“尚缺龙凤被、鸳鸯枕,还有一些东西,我瞧着不大好,得换换,都在单子上勾出来了,你看看。”
姜灼华接过来看,叶适目光落在桌上器盘里,放着的新娘点翠鎏金鸾凤钗上。
叶适将那鸾凤钗小心拿起,细细去看,看了片刻,而后又看了看姜灼华,说道:“华华,真想知道你戴上是什么模样?”
姜灼华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钗,复又接着看单子,漫不经心道:“我戴过四回,没什么新奇的。”
叶适:“……”
他默默放下了那钗,而后说道:“我以后给你做个不一样的,你没戴过的,全天下独一无二的。”
姜灼华不由看向他,问道:“你当真一点儿不在意?”
叶适看向她,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认真道:“不在意!我只在意你的人!”
姜灼华又问:“知道我嫁过四回,心里一点儿不舒服都没有吗?”
叶适向前一步向她靠近,认真说道:“从前我以为,若是遇到一名女子,在我之前和旁人在一起过,我会很在意。但是遇到你,当过去有过的担忧真的落到我头上,我却只觉心疼,并无介意。”
姜灼华心头一暖,低眉笑笑,道:“过去的事不说了。”
说罢,复又接着看礼单,礼单看完,有何叶适一起将新娘的头饰清点好,在上面盖上一个剪好的大红喜字,放去了一旁。
俩人这才在椅子上坐下休息,倒上茶,姜灼华抿了一口,对叶适道:“这会儿闲了,你把元嘉叫上来,我要为难他一下,看看对我妹妹,他是否心如磐石。”
第75章
叶适笑着点点头, 而后指了个人帮忙去叫了元嘉上来。
待元嘉上楼后, 姜灼华屏退了屋内一众婢女。
元嘉看了看两人,但见姜灼华和叶适, 分别坐在贵妃榻两头, 中间隔着一张小桌, 两人面前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叶适胳膊肘支在桌上,看了他一眼, 便专注喝茶,全当自己局外人, 完全没有帮自己的迹象,胳膊肘往外拐的意思万分明显。
姜灼华则手托着下巴,仔仔细细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元嘉一番, 往常没留意,今日再看, 身着玄色精武服的元嘉, 倒也是个眉目晴朗,鲜衣怒马的精神少年。
俩人姿态分明慵懒闲适,却宛如拷问女婿的岳丈岳母,让元嘉莫明觉出些凝重来。
元嘉抱拳给二位行个礼:“给殿下、姜小姐请安。”
叶适没吱声儿, 全然当自己不存在, 但听姜灼华“嗯”了一声儿,道:“我有些话想问你。”
元嘉点头:“姜小姐请问, 元嘉定知无不言。”
姜灼华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妹妹?”
“嗯!”元嘉脸色微红, 坚定的应下。
姜灼华又道:“那你打算如何娶她?”
元嘉闻言, 抬头看向姜灼华,老实回道:“现在的身份,肯定是不能娶。在外人眼里,我不过是小姐招进府的下人,若是以下人身份娶她,会让她被人看笑话。我想求小姐莫要着急给二小姐找人家,能否、能否等我有合适的身份后,前来娶她?”
姜灼华挑挑眉,问道:“未来之事不可测,你现在是喜欢她,但是你要等到何时才能有合适的身份?我们就假设成三年后,倘若三年后,你还没有功成名就怎么办?再假如,三年后你又不喜欢重锦了,到那时重锦就十九了,女子豆蔻年华能有几年?我若是应了你,重锦岂不是平白被你耽误?”
元嘉倒未考虑到这一层,一听姜灼华这般说,一时陷入了愁绪,微微垂首,眉心紧拧。
他变心是不可能的,难在如何让姜小姐相信自己。
姜灼华不再多说,就这么看着他,等他做出反应。
元嘉想了半晌,抬起头,郑重承诺:“我定不会做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事,还请姜小姐给我个机会。”
姜灼华勾唇一笑:“空口无凭,你现在是这么说的,往后你若懒账,就算我们复述一遍你今日的话,你也不见得会认,到时候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元嘉眸中漫上丝丝着急,而后坚定道:“姜小姐若不信,我此刻便可割袍断襟,书血书一封,以此为诺!”
说着元嘉便拉起袍角,“刺啦”一声便撕了下了一段袍巾,紧着便要咬手指。
姜灼华一惊,忙拦下:“哎哎哎,别!你们这习武之人,别动不动就让人见血行吗?”
元嘉并未收回手的意思,道:“但小姐不信。”
姜灼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未来之事不可测,就算是你写十封血书出来,我也没胆量拿我妹妹的后半辈子,去赌你一个承诺。所以,你和重锦的事,我不同意。”
元嘉闻言,登时好似跌进了冰窖里,心如刀绞,一时顾不得尊卑,问道:“莫非我在姜小姐眼里就是这般轻信无诺之人?我与她两情相悦,小姐难道要为了这样的担心,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们?重锦那么在意您,您也不考虑她的感受吗?”
叶适闻言,横了元嘉一眼,元嘉见此,不由低头,然,眉宇间的愤懑之色未减。
姜灼华却心下赞许,可以,为了重锦敢以下犯上,日后一旦有事,基本可以护得住重锦。
片刻后,元嘉复又抬头,抱拳行个礼,对姜灼华道:“元嘉此生非二小姐不娶!既然跟大小姐求娶无门,元嘉只好另想法子。”
这话说得,虽语气恭敬,却颇有“敬酒不吃吃罚酒”之意。
姜灼华微一挑眉,而后问道:“想什么法子?私奔?还是离开你主子先行去谋前程?”
元嘉微微垂眸,有些不敢去看叶适,而后道:“二小姐在意您和姜少主,自是不会跟我私奔。我长这么大,二小姐是唯一动心之人,我本就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姜小姐不同意,是为身份,那我只好暂离殿下,先谋前程。”
叶适:“……”好你个重色轻主的元嘉!这笔账给你记下!
姜灼华见此,不由失笑:“不怕你主子杀了你?”
元嘉诚恳道:“怕!但是再怕,我也要为她努力一次!”
姜灼华转头看了看脸色无奈的叶适,忍下笑意,接着问元嘉:“为了重锦,你当真敢这么做?”
元嘉神色视死如归,道:“敢!”就算自己出去另谋前程,也是可以继续为殿下做事的,不冲突,不冲突。
叶适气得伸手,凌空点了点元嘉。
姜灼华憋住笑,道:“行,那你去跟你家主子辞行吧。”
元嘉神色纠结痛苦,看了叶适几眼,当真走上前,准备去请求暂离。
姜灼华见他意志坚定,终是憋不住笑了,看向元嘉道:“行啦,别气你家殿下了,记住你今天的承诺,若是给不了重锦在人前抬头挺胸的身份,就自觉离她远些。成亲前需克己守礼,不可逾越。”
元嘉闻言愣了,傻了好半晌,方才傻乎乎的一笑,惊喜道:“您是同、同意了?”
姜灼华抿唇一笑,应下:“嗯。”
“哈哈哈……”“哈哈哈……”元嘉没忍住,连着笑了好几声。
看着万分高兴的元嘉,叶适满心里窝火。
元嘉是属下,不是下人,毕竟没有卖身给他,人家另有志向要走,他委实没理由强留,偏生人家想走还是为了心爱的女子,也算不上对他不忠心,且这个女子,还是他心爱之人的妹妹,真是……连责罚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元嘉高兴了半晌,才想起叶适,忙走过去单膝落地行礼,解释道:“殿下,我……”
“滚!”话未说完,便被叶适冷声打断,元嘉咽了口吐沫,灰溜溜地跑了。
见元嘉走了,姜灼华这才笑着看向叶适:“没看出来,你竟对属下这么凶。”
叶适委屈的看看姜灼华,提壶给她倒茶,道:“欠骂。”
放下茶壶,叶适这才看向姜灼华,忽而一笑,这下好了,元嘉这小子也算是给自己帮了个小忙,日后姜灼华的妹妹,是他心腹的妻子,有了这层关系,他和姜灼华之间也等于是多了层羁绊,好事。
余下的一个月,姜灼华和叶适都在忙姜灼风的婚事,刚开始还好,越往后越忙,事情越多,临赶姜灼风成亲那几天,皆是忙得脚不沾地,每日睡觉的时辰大大减少。
就这般忙忙碌碌一个月,总算是迎来了姜灼风的迎亲之日。
迎亲多在黄昏之时,这一日,姜灼华早早起来去招呼客人,叶适帮着备下了成亲的所有礼器,马鞍、火盆、剪刀、红绳、鸳鸯酒杯等等……
姜灼华看着忙碌的叶适,心头满是暖意。
前世哥哥成亲那次,她还是宋照和的妻子,没出穆连成的事,和婶子林氏尚关系和谐,那一次,有林氏来府里帮忙,方才一切妥当。
而这一世没有林氏,却有了叶适,多亏了有他尽心尽力的帮自己,才没有手忙脚乱。
对此,姜灼华觉得,这个男人挺有用。
吉时到之前,姜灼华和姜重锦在濯风堂内,帮着姜灼风将婚服穿戴妥当。
穿好后,姜灼华上下打量姜灼风一番,边上前帮他整理衣领,边笑道:“哥,这一回总是没有遗憾了。妹妹提前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儿孙满堂。”
姜重锦跟着道:“我也祝大哥和嫂子夫妻同心,白头偕老。”
姜灼风看着眼前两个可爱的妹妹,眸色宠溺,他忽而一笑,伸手将两个姑娘揽进了怀里。
姜灼华靠在哥哥温暖的怀里,不由失笑,前后两世过了这么久,这还是长大后,哥哥第一次抱她们,忽就觉得像小时候一样,父母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都是哥哥小大人一样的每晚哄她入睡。
前世姜灼风错过成亲吉时,说到底还是为了她,想着他前世那么多年的孤独,姜灼华忽地鼻头一酸,眼圈红了一片,但转念一想,今日是哥哥娶亲,又不是哥哥嫁人,大喜之日,她哭什么劲儿啊?
念及此,姜灼华忍下泪意,在姜灼风耳畔轻声道:“哥,这一回,你要好好为自己而活。”
说罢,姜灼华从姜灼风怀里出来,说道:“快走吧,别误了吉时。”
“嗯!”姜灼风应下,伸手各捏了一下两个妹妹的脸颊,而后道:“我走了,这就去给你们接你们的嫂子回来。”
说罢,姜灼风踏步出了门,姜灼华看着他的背影,忽而心头再无失落,一时只觉感慰,以及只盼哥哥幸福的真挚祝福。
出了姜府大门,姜灼风拉住缰绳跨上高头大马,带着迎亲的队伍,往程家而去。
初春的天气,处处透着新意,喜鹊在京城各楼阁顶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城外山上的树林子,尚是浅淡的嫩绿,远看宛如浅绿色的轻纱笼在山上,傍晚的斜阳,将淡蓝的天染上一层浅粉,一切都显得那般安宁踏实,又处处透着令人身心畅然的希望。
姜灼风骑在马上,看着迎亲队,心头只觉熟悉,颇有恍然如梦之感。
这一刻,也不知为何,当年中途被太子派人叫走的那一幕,不断的在脑海中闪现,就好似噩梦一般缭绕在心头。
姜灼风神经不免紧绷,一直到他顺利到达程家,接了盖着大红盖头的程佩玖出来,陪着她离府告双亲,直到看着她坐进花轿里,姜灼风的这颗心,方才彻底踏实下来。
笑容在他英朗的面容上出现,敲锣打鼓的将程佩玖娶回了姜府。
繁琐的礼节过后,程佩玖在婚房里等着他,姜灼风去了外面迎客。
一直到很晚,姜灼风被灌得晕晕乎乎,宾客散去,他才被小厮陪着送回了濯风堂。
姜灼风赶走了小厮,门“吱呀”一声开启,坐在塌边的程佩玖,便见姜灼风走了进来,早已换好衣服,身着袍子的程佩玖忙上前扶他:“你小心些。”
一阵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姜灼风唇角露出笑意,一把将前来扶他的程佩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程佩玖一惊,转而便是羞涩的笑意。
姜灼风前后两世加起来,足有二十六七,自是没有少年人那般的害羞与局促,他紧紧抱着程佩玖,闭目,将唇紧紧贴上了她的额头。
就好似失去很久的珍宝,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叫他万分的珍爱!
程佩玖心跳如雷,脸红的好似秋日里熟透的大柿子,姜灼风抱了她很久,唇也在她额上贴了很久,这个拥抱所传达的爱意,叫她既感动又深觉幸福。
过了好半晌,程佩玖方才细若蚊声的问道:“你喝的多吗?要不要叫厨房送醒酒汤来?”
姜灼风这才从她额上将唇移开,低眉看着她,摇摇头说道:“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