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米外的气球“砰”一声,爆了。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目光闪烁的老板,接连又打出去几枪。
气球接二连三爆掉。秦盏看他这杀气腾腾的架势,又想起来这里做的事,忽然心生感慨:“想不到你还有颗玲珑心。”
钟拓手指一顿,咬了下腮帮,没应声。
子弹全部打完,他叫老板来加,好似才反应过来地回了句:“幸亏玲珑的只是心。”
秦盏眼眸里映着光亮,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玲珑归玲珑,小巧归小巧。”
“你说哪小巧?”
她眼眸一转,“子弹啊。”
钟拓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食指扣下扳机,“砰砰”几声响起,弹无虚发。
“这明明是上根大器、硕大无朋。”
☆
天色乌沉,头顶橙黄的灯光连成一片,街道上依旧喧嚣热闹。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在人群中。秦盏身前抱着硕大的熊本熊,钟拓双手插着口袋走在她身旁,看着她每走一步都要被熊掌踢一下。
夜市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叫人身心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一个简单的游戏,秦盏唇边清浅的笑容始终没有散去。
钟拓垂眸瞧了片刻,挪开视线,薄唇不着痕迹地也掀了掀。大约十多分钟他们走出夜市,整条街最明亮的光都留在了身后。
宾馆就在这条路的尽头,秦盏望着前方渐渐暗下去的小路,忽然开口:“在哪里摸过?”
“摸什么?”
顿了几秒,她说:“那东西。”
钟拓偏头看她一眼。纤细的胳膊搂住熊的腰身,在夜色下白得亮眼。她一直看着前面,侧脸沉静,在等待回答时睫毛上下轻阖。
一直没听到身旁人说话,秦盏转过脸来,挑眉猜测:“惹到人了?”
他“啧”了声:“不能想我点好?”
“你去拍枪战片?”
跟这东西有关的事情往好了想,她脑洞只有这么大。
钟拓笑了声,将她手里的熊拽过去,轻松的夹在手臂下。轻描淡写说:“三年前跟老贝特朗去过战地。”
刚到法国的时候,钟拓一直跟在贝特朗身边,两人是亦师亦友的关系。成名作“废墟”就是在战地拍的,钟拓名声大噪可以说是贝特朗促成的。
秦盏脚步一顿,转过头对上他眼睛,“中标了?”
“擦了一下。”
没去过那里的人永远不知道有多么触动。秦盏想象不到,但能看出来对这些事钟拓不想多提。她转开视线继续往前走,话里意味不明:“这几年你过得还挺精彩。”
月亮悬在空中,映着朦朦胧胧的光,星星三两颗,零散地点缀着黑漆漆的天空。
钟拓从兜里掏出烟,又听身旁人轻轻说了一句:“没死在那,挺好。”
他捏着烟盒,打火机啪一声掉到地上。似没听到响声,一双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秦盏。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捡起打火机。
秦盏拨了两下,火苗升腾,暖黄色火光照亮她的面容。这簇火光,被推到钟拓面前。
钟拓看着她,没动。
“不点?”
他咬着烟,抬了下嘴角。低头凑过去。
一股细细的烟雾升腾,眼前雾蒙蒙一片。他们的面容变得模糊,秦盏将打火机塞进他牛仔裤口袋。
“动作这么僵,没让别人点过烟?”
钟拓把烟拿下来,狭长的眼眸微眯了起来。
“我没跟别人干过的事多去了。你都陪我练练?”
——
宾馆大堂灯光透亮,水晶灯映着下方两人的影子。秦盏走在前面,钟拓夹着熊跟在后面。
走到三楼拐角处,遇见冯一可从楼上下来。三人打了个照面,谁也没说话。
冯一可看见钟拓怀里的东西,紧紧抿了抿唇。秦盏则径直回了房间。
到了门前,她伸手要东西。钟拓眯了眯眼睛,把呆熊塞她怀里。
娃娃一直被他用手臂夹着,已经染上他的温度。秦盏捻了捻手指,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地方抱。
“晚安。”说完,便要进屋。
钟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胳膊。大掌灼热的温度似渗进了皮肤里。
秦盏身形一顿,转过身来。
“那句话什么意思?”他目光沉沉望着她。
秦盏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垂眸去摸熊耳朵,像在想答案,又像什么都没想。
片刻,她感觉眼前影子似乎变低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秦盏把熊挡在了脖子前面。
然后,她听到的低低沉沉的笑声。
“……”
削劲的手臂撑在门板,钟拓将下巴垫在熊本熊的脑袋上,炙热的气息喷在秦盏耳边。声音柔和又缱绢,“是不是舍不得我死,嗯?”
第14章
昏暗的灯光从头顶倾泻下来,默默将影子拉长,映在墙面重叠在一起。
秦盏怀里抱着熊,扬睫看着眼前的男人。
钟拓微垂着头,双眸幽深,像是望不到底的湖水。
秦盏抬手摸上钟拓的眉骨。
他面部轮廓深邃,两道眉峰劲凌厉,一根根眉毛扎着秦盏的指腹。
风细细柔柔从半开的窗吹进来,似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化开了。
钟拓喉结滚了滚,低下头——
楼梯忽然传来脚步声。离他们几米之外,冯一可穿着黑色连衣裙,如同幽灵一样立在那里。
秦盏眼眸一瞥,两人视线对上。
见她目光移开,钟拓抬手捏住她下巴,“怂了?”
声音低沉,含着掩饰不住的戏谑。
冯一可抓紧手里的袋子,撇开脸回了房间。
秦盏回神,食指慢慢移到他的眉心。
钟拓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你这话问的。我要是舍得你死……”指尖抵着钟拓坚硬的额头,慢慢推开,“你就去死了?”
钟拓懒懒勾着嘴角:“你舍得我死,我舍不得你哭。”
秦盏抱着熊低低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钟拓怀里那份馨香顿时一空。他下颚线绷直,见秦盏打开门,清亮的眼眸浅浅映着他。
“有句话没听过么?”她眨着眼睛,声音不轻不重,“祸害遗千年。阎王爷得看你脸色,想挂也没那么容易。”
“秦盏,拐弯抹角不适合你。”
秦盏转过身来,目光不闪不躲对上钟拓墨黑的眼睛。他眼中戏谑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认真。
带着试探的认真。
“没办法。谁让我怂呢。”
说完,没再理钟拓,秦盏抱着熊走了进去。
门咔嚓一声关上,深棕色门板隔绝了视线。钟拓静静站了一会儿,低下头,兀自笑了声。
也许是这一晚休息的很好,第二天秦盏一早就醒了。收拾完下楼时,正遇到张琮跟何彬去吃早饭。
街上已经热闹起来,早餐铺子生意都不错。多了个秦盏,张琮一时拿不准主意,便问:“想吃什么?”
秦盏:“都可以。”
何彬打了个哈欠,默默在一旁听他们研究,依旧冷冷清清的样子。
几分钟后,三人坐在一家卖豆腐脑的铺子。
小店人不少,味道闻着也挺香。张琮点了三碗豆腐脑,六个馅饼,说不够再加。
秦盏低头吃着,听两个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
今天他们要把明天准备送出去的东西备齐,基本上一整天都是买东西。然后再跑一个地方,这趟就结束了。
秦盏心里正掂量,何彬身上忽然传出铃声。他蹙着眉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挂断,将电话放回口袋。
秦盏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放下瓷勺,抿了抿唇。
从店里出来,张琮将手里打包的早点递给秦盏,“这是钟拓的,我有点别的事,你给他带回去。”
秦盏接过去,“带饭这习惯还没戒?”
张琮笑了声。
等两个男人走远,秦盏又看了眼何彬的背影,提着东西回宾馆。
钟拓此时正在跟赵凡白打电话。
这人是他另一个发小,两人从小一起作到大。以前住一个大院的时候,经常是钟家在这边打孩子,赵家在那边打孩子。
“这么久还不回来,在外面浪什么呢?”
钟拓靠着床头,懒懒散散的样子,“追老婆。”
“啧。”赵白凡压根不信,“你他妈少来。我把妞儿往你身上推你都不要,我都怕你憋得来艹我……”话到这,猛地回过味来,那端一下就炸了,“等等……老婆?你说的是谁啊?不是秦盏吧?!”
钟拓懒得理:“你祖宗。”
“……我日你大爷!”赵白凡静了几秒,然后狂笑,“你这纯他妈作死。就你当年那作逼样,我要是秦盏,甩都不甩你!”
赵白凡说话不过脑子,两人互损也习惯了。他说的无心,但这话正戳到钟拓肺管子。
那个曾经说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现在对他什么态度,他看得一清二楚。
钟拓眯了眯眼睛,勾着嘴角威胁,“你想让我回去看看老爷子?”
赵家老爷子,对钟拓比自家孙子还亲。打小钟拓就能在面前说得上话。反倒是赵白凡这个混不吝,经常被亲爷爷嫌弃。
“得。我不说了。”赵白凡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咱等着瞧。你能在一个月内拿下秦盏,我在金瀚大厅跳脱衣舞给你助兴。”
搭在身上的薄被已经滑下去,两条锁骨清晰而野性地展露出来。钟拓听着电话,嘴角噙着浅笑:“那你洗干净等着脱吧。”
赵凡白浑然不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嬉皮笑脸地应着。又跟钟拓调侃几句,挠挠眉心,说了件事:“陶然那个傻逼上星期回来了,进了他老子那家公司。昨晚在金瀚遇见了,还跟我打听钟薏。我看他是想死。”
钟拓握着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提起这茬,赵白凡一下正经起来:“拓哥,回来见了那孙子你别搭理。咱有的是招搞他。”
门外这时响起敲门声。三下,听着礼貌又小心。
钟拓“嗯”了一声,跟赵白凡说:“回去再说。”挂了电话,抓上衣服去开门。
秦盏站在门外,穿着贴身白T低腰牛仔裤,长发懒散披着,淡淡看着里面的钟拓。
他发丝凌乱,带着刚起床的慵懒。肩膀宽厚,肌理线条均匀流畅。黑色衬衫架在两臂上,手臂肌肉紧绷。看到秦盏时顿了顿,然后抬手套上衣服。
漂亮的腹肌顷刻被遮得严严实实。
屋里空调关了,窗开着。轻微的噪音和风一起涌进来。两人在门口对视片刻,一前一后走进房间。
“你这脸色,让我以为自己是个讨债的。”秦盏走进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
钟拓倚在桌边,垂眸看了一眼。薄唇边挂着淡淡笑意:“一大早给我送饭?”
“受惊了?”
“没那功能。”
秦盏一顿。心想这人一大早就来荤的也不嫌腻的慌。
钟拓笑了笑,拧了瓶水递给她。接着拿起馅饼咬一口,两下嚼完,喝了口豆腐脑。
秦盏坐在椅子上,喝着矿泉水,看了会儿钟拓狼吞虎咽,忽然启唇:“听说你们再走一个地方就要回去。”
“差不多。”
“你会跟着跑完?”
钟拓重新拧开一瓶水,灌下大半瓶。扭头看秦盏:“你还有几天假?”
“三四天。”秦盏非常坦诚,“还要回家几天。”
她不可能把时间都搭在这里。虽没说透,但彼此都懂。
钟拓说:“你走我就走。”
秦盏捏着水瓶,垂了垂眼眸。忽而笑了。
“笑什么?”
她没答,转而问:“何彬跟了你们多久?”
钟拓手一顿,抬头看她一眼,“你认识他?”
“不认识。”
“你来之前也问过他。”语气很淡,听不出喜怒。
秦盏坐在椅子上,仰头看着钟拓几步走过来,“就是想知道。”
钟拓垂眸看她。
“怎么不说话?”
“在想答案。”
秦盏静静等着。良久,也不见眼前这人开口:“答案呢?”
“没编出来。”
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腰微微弯着,瞳仁深黑,眼尾轻扬。一脸的无赖样。
秦盏深吸一口气:“……钟拓,你是不是有病。”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你自己听听,你叫我名字多顺耳。”
然后,秦盏看见他弯下腰,一张俊脸凑到眼前。黑眸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鸦羽般的睫毛上下轻扇,“哪款的在你这里没过时?小狼狗?高冷男神?”
秦盏抬着头,往后仰,“你……”
“老子对你高冷不起来,霸道点还行。你凑合着用?”
秦盏怀疑这人是不是受刺激了。怎么一下子骚得这样明晃晃,响当当。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玩我呢?”
“队里除了张琮之外所有人都不是我找过来的。你问我,白问。”
秦盏愣了愣,许久才憋出一句:“你也太不负责了。”
“谁说的。我愿意对你负责。”
突如其来的骚,闪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