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盏笑了笑,收好伞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宋涵一直盯着秦盏瞧,被发现后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腼腆地点了下头。靠窗坐着的冯一可始终扭着脸,表明了不想理人。
秦盏随便找个地方坐,问陈松:“东西送完了?”
车是空的,早上张琮说的那些东西已经不见。
陈松点头,“刚搬进去。琮哥和拓哥去里面说话,一会儿就出来。”
“大热天的哪那么多话?耳朵想清静一会儿都不行。”冯一可瞥着陈松,一脸不耐。
这样一说给陈松弄得很尴尬。他摸了下鼻子,讪讪道:“你在这还不让别人说话了?”
宋涵见架势不对,连忙拉住冯一可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劝,“大热天的可别发火。这天气一点就着的。”
冯一可没说话,直接别开了脸。
余下时间再没人说话。秦盏低头看了眼时间又将视线放在外面。
烈日当空,好像拿把扇子就能扇着。
楼里走出来几个人。钟拓和张琮在最前面,中间夹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头,后面跟着老师和几个学生。
“出来了。”陈松扭头说完先下了车。
“王校长说要拍照留念,大家一起照个相。”张琮瞥到秦盏时一顿,眼里有了笑意。
钟拓直接越过她,径自从车上拿下来一个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单反。
秦盏走过去,看了会儿他调试相机,问:“你不照?”
钟拓没吭声。
张琮直接告诉秦盏:“他照,你帮忙拍一下。”
钟拓眼一斜,“她?”
这表情有点瞧不起人啊。秦盏扬了扬眉,“我怎么了?”
钟拓扯了下唇,把相机往她手里一塞,抬脚走了。
等七七八八站好,冯一可拍了拍宋涵,跟她换了地方。
她站到钟拓左边,侧着身子,下巴刚好到他肩膀。然后整了整面部表情,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秦盏举起相机,看见画面手停了一瞬。
对面,钟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深黑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情绪。
秦盏低头,稳住手按下快门。
十几个人表情各异的模样瞬间定格。
秦盏把相机还回去,说钟拓:“别人都在笑,只有你板着一张脸。”
“就这种构图技术笑了也是浪费。”
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淡的一点不像在挤兑人。
秦盏默了默,“有这么差?我觉得拍的挺好。”
他垂眼看相机,“是挺好。不比你用手机拍出来的差。”
秦盏别开脸上车了。
张琮在一边听完,无语地轻咳了几声。走到钟拓身边低声说:“好不容易遇上你全程板着脸,再把人弄丢我看你怎么再熬个七年。”
钟拓没理。将相机放回箱子,转身上车。
这辆面包车是改装过的,座位只留了前面几排,后面空出来的地方都用来放东西。
秦盏挑了最后面的座,靠着窗户。随后上来的钟拓隔着过道跟她坐到了一排。
车子启动,缓缓开出学校。
“可可你看,微博上说那个郑老板住院了。”
“是么?不清楚。”
“他还给我们捐过钱呢……”
昨晚后半夜睡得很不踏实,就着轻轻的说话声,秦盏慢慢就有了困意。
手机响起的时候,吓得她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半个月没回来了,不要我了是不是?”是她亲爱的舅妈。
秦盏缓了缓,往后一仰,嗓子有点干涩。车里很静,她有意压低声音:“哪能啊。我最爱您了。”
李晓亦哼了声:“新研究出来一道菜,正好过两天你生日,回来我给你做。”
秦盏拨了拨头发,斟酌着说:“可能回不去,我来溪城出差了。”
“出差?”那边声音瞬间拔高,“什么时候的事?你胸口肉厚了哈,离家都不用跟我们打招呼了。”
“……”
“今天刚到,正要报备。您电话就进来了。”
“小样儿你就跟我对付吧!顾家小子要回来了,人特意打电话来,又顺便问了你的情况。”
“顾立旸要回来?”秦盏诧异,“之前联系时没听他提起。”
“人家不说你就不会问呀?”李晓亦在那端磨牙,“你们姐弟两个一个比一个木,人家是养儿女,我是养了两只单身狗。”
秦盏觉得胸口的肉再厚,也架不住被人拿长矛往里戳。
索性闭嘴。
那边继续没好气道:“秦晟是一只二货哈士奇,除了吃就是撒欢,玩个游戏能玩一天。我已经准备把他一个月的晚饭改成纯狗粮了。你娘我就指着你这只小博美勾搭小狼狗了。等立旸回来你把你的高冷给我收一收。”
秦盏听着好笑。又觉得收尾的话有点问题:“最后一句完全没有逻辑关系。”
“你就装吧!自己看着办,挂了!”
秦盏脑袋瓜比秦晟好使得多,李晓亦跟她打电话从来都是速战速决。反正有理没理她把话讲完就痛快了。每次弄得秦盏哭笑不得。
挂了电话,睡意全部跑光。秦盏揉揉眼睛,转了转发酸的脖子。
侧头,发现钟拓正凉凉地看着她。
——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一家饭店前,是一家土菜馆。几个人边吃边聊,初步计划下一个行程。
钟拓看也没看秦盏,张琮弄得一头雾水。心想昨天刚把人叼回自己窝,今天就把人家当空气,又是哪被惹了?
“都是自己人,随意点就行。”喝了口水,他开始打圆场。
听见张琮的话,秦盏弯了弯唇,“我没拘束。”
“对对对,不用拘束。”陈松趁机套近乎,“听琮哥说你们以前是同学,他现在就混了个开车的,秦小姐看起来怎么也是白领级别吧?”
一旁的冯一可讥讽地撇了撇唇。
而秦盏面上似乎挺高兴,心里却想这人也够能绕弯的,“没,我在博物馆工作。”
“博物馆?那地方听着就是文化人去的地方。”
隔着圆桌,钟拓沉沉望着秦盏,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
吃完饭回到溪城宾馆,钟拓拎着装相机的箱子兀自往里走。陈松跟在后面抻着脖子问:“拓哥,晚上还来我这斗地主吗?!”
秦盏和张琮站了会儿。他轻咳一声:“那小子昨晚赢了不少,瘾今天还没过去。”
秦盏弯唇笑了笑:“我先上去。”
钟拓走得不快,秦盏几步就跟到他身后。
到了门前他开门进去,秦盏随后往里走。发现这人就堵在门口,扯唇望着她。
秦盏站在钟拓对面,也没说话。眉头微挑,静静与他对视。
片刻,钟拓笑了声。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入了秦盏耳朵。
他靠着门板,头顶灯光亮了又灭掉,眼里映着细碎的光亮。打量秦盏片刻,慢悠悠开了口:“勃物馆,嗯?”
作者有话要说: 拓哥能耐大了,连24小时都没气到。
这是通往幼儿园的车,上车请投掷一个么么哒。滴!
第10章
扁长的走廊光线很暗。头顶孱弱的黄色灯光颤颤巍巍地照着。空气滞闷且带着一股潮味。
秦盏立在门口,似听懂了他意味深长的三个字,眉眼里浸出笑意。悠悠问:“所以能让我进去拿行李了吗?”
钟拓靠着门,垂眸觑着她,狭长的眼睛深不见底。半晌,他将门一推,把路让开,“你拿。”
说完头也没回进了浴室。
门“砰”的一响,没多久里面传来哗啦的水流声。
行李箱立在里面单人床的床尾,秦盏几步走过去,恰巧放在桌上的黑色手机这时响了。
铃声是自带的纯音乐,婉转柔和,听起来没什么特色。
她瞥过去,认出是冯一可的号码,目光停了停。
大约一分钟,那边才消停。屏幕上只剩可怜兮兮的“未接来电”四个字。
浴室方向响起开门声。
秦盏姿势维持不变,见钟拓顶着一头一脸的水走了出来。
水珠顺着头发下颚零散地往下滴。有些沿着喉结滑到领口被吸收掉。衣服前襟也都湿透了。
这男人似乎随性惯了,服装都是些简单大方的款式,设计上基本没什么花哨。但要往仔细了看,随便一个小小的LOGO都能找出门道。
高中的时候,学校的春季校服是西服套装。男生是马甲白衬衣西装裤三件套,钟拓穿着,再加上那样颜值爆表的一张脸,糊里糊涂收割了不少少女心。
现在这张脸棱角分明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嫌不够完美。
秦盏目光往下,停在卡在劲腰上的皮带扣上,唇边漾了个清浅的弧度。
钟拓看到她时目光一顿,似意外她还没有离开。
一时没人说话。秦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余光瞥到椅背上的毛巾顺手丢过去,“还行?”
他接过毛巾抹了把脸,垂着的眼皮掀起,浓密的睫毛湿漉漉带着水汽。
“你看着哪里像不行?”
秦盏顺着话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最后对上他的视线,“你哪不行,我这外行人怎么知道。”
钟拓擦头发的手一顿,目光定在她身上,眼睛微眯了眯。
他站在离秦盏两三步之外,抬起的手臂肌肉紧绷,肌理勾划清晰流畅。头发细碎的散在额头,氲着湿气,深黑润泽。
“听你口气挺遗憾?”
“遗憾什么?”
钟拓往前迈了一步,垂眸朝她脖子瞟了一眼,刻意压低的声音磁性十足:“别装,没意思。”
耳垂下方的位置又莫名热起来。秦盏侧了下身子,眼眸往下淡淡一扫,“你镶钻了?那我没见过,是挺遗憾。”
钟拓被呛得唇边笑意直接没了。他绷着双唇,看着秦盏的眼神危险得像个眼冒绿光的饿狼。
“你要求这么奇特,还能来那么多?”
她仰着头,几缕发丝落在唇边。秀眉微微挑起,“总有那么几个看得上眼啊。”
钟拓咬了咬腮帮,末了嗤笑一声:“秦盏,你别过了。”
“行,那咱聊点别的。”她将电视桌前的椅子扯过来坐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闲聊似的问:“张琮说信鸽基金是你办的?”
“钱多闲的。”
感受到一万点暴击的秦盏:“……”
狭长的眼眸几不可见地眯了眯,她又问:“冯一可从开始就跟着了?”
钟拓将毛巾挂在脖子上,双手扯着两端,挑着唇,“对。”
秦盏点了点头,敛着情绪看了他一会儿,起身走过去。
她仰着脸,睫毛扬起,深黑的瞳仁藏着他的影子。静了一静,伸手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头发,指尖顷刻被发梢上的水打湿。
秦盏眨了眨眼,笑了声:“昨晚分我一张床,谢了。”
她的手腕很纤细,戴着一条细细的黄金手链,衬得肌肤白皙如瓷。
钟拓也笑,“怎么谢?”
“你想我怎么谢?”
她看着钟拓的时候钟拓也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对视半晌,钟拓拉下她的手一把攥进手里。他掌心温热,带着些湿意,唇边眼角都微微挑了起来,“我会跟信鸽队再走几天,你敢不敢一起?”
秦盏一怔。望着他,一时没说话。
刚才在桌上听到了他们的行程。信鸽队在溪城结束后就会调头去另一个城市。
“你们下一站去娄尔县?”
“对。”
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我不去。”三个字痛快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钟拓乌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半晌,扯了扯唇,放开她手腕。嘲弄地问:“谢不起你问什么?”
——
天色渐黑,白天看不到什么人的街道这会儿也热闹起来。路灯隔三差五地亮着,小虫乌央乌央围了一圈。
便利店里,身宽体胖的女老板手拿彩票对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着,不时抬眼瞥过去。
逼仄的货架中间,秦盏挑挑捡捡了十来分钟,走过去把手里的篮子放到台面,“结账。”
余光瞥到一个小扁袋儿,拿起来瞧了瞧,一起放上去。
“买这么多,哄小孩子啊?”女老板边问边熟练地按着计算器。
几包鼓囊囊的零食被装进一个透明塑料袋,秦盏随意应了声。
以为猜对了,老板娘撇嘴:“呦,可不能这么惯着。以后还不得上天了。”
“您说的对。那我退了?”
正要收钱的手顿时一僵。
秦盏拎着一大袋吃的往回走,进了大门迎面跟两个男人撞上。
张琮看了眼她手里的袋子问:“刚回来?”
“买点东西。”钟拓站在另一边,她偏过头,晃晃手里的塑料袋,像在逗宠物,“要吃吗?”
垂眸瞥了一眼,他没吱声。
秦盏唇边挂着浅笑,又把拿着的彩虹糖伸他眼前,“你不是爱吃水果糖吗,这个给你?”
花里胡哨的红色小袋子,被她用两根手指捻着。指甲色泽光润,透着健康的粉色。
张琮在一旁看笑了,对钟拓说:“要不你别去了,回屋跟秦盏吃零食去。”
钟拓凉凉看他,“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