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没想到,险些让隋子替他丧命!
“阿成!现如今这般,瑞平侯准备如何处置?!”平虎开了口。
冷成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决绝,问道:“若侯爷必抓一人以儆效尤呢?”
平虎脸色一白,“自是我去!”
隋子却抬手,扯住了冷成的衣摆,“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正好,冷成哥,让平虎哥走吧。”
程邦也走上前来,“成哥,两个哥哥若不是带我也不止如此,该我去!”
冷成挨个看着三人,又摇了头,“留下一人,剩两人回去,又如何交差?”
平虎脸色更白了,他自然晓得这位楼主上任后,立下的规矩——出了楼令,无功而返的,三十日,受一千鞭!
隋子在这是死,回去也是死。
冷成冷眼看着,叹了口气。
“三位知晓我因何赎身了吧?”
三人俱看了过来,冷成一笑,“冷成有句话,当着三位兄弟,讲也无妨。冷名楼是杀手帮派不错,可杀得是恶人奸人,刀上沾了血,也是恶人奸人的血。可这位楼主当家的十年,冷名楼可还是原来的冷名楼?非但不再惩恶扬善,而且助纣为虐!三位兄弟缘何还要留下,为他卖命?他可不惜兄弟们的命!”
冷成说完,看着三人皆不作声,不由地摇头一笑。
隋子却突然出了声,“成哥说得是!连楼主嫡亲的师妹都接下了离楼任务,咱们还等什么?!”
他过于激动,说完话,中剑处血又溢出。平虎最后的犹豫随着隋子的血,也流了出来。
他握了拳,指骨噼啪一响,“真该走了!”
他说完,突然又皱起眉来,“可是那瑞平侯……”
冷成却拍了他的肩膀,“侯爷处,我去说,必保隋子一命。”
平虎红了眼眶,带着程邦走了,隋子大松了口气,握住了冷成的手,“成哥,你果真同以前不一样了,我只盼着自己往后也能像你现在一般,过上安稳日子。”
冷成笑了,好似梁星同他笑时的温和模样,“福生无量寿福。”
……
驿站的另一边,薛云卉话说到后头,眼皮打起架来。
袁松越这回晓得了,她这是体内携带灵力过多的原因,肉体承受不住,才需要睡觉补足。
“穗穗,你快睡会吧。”
薛云卉点头如啄米,这便要闭眼,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的药还在昨天的客栈……好心人送我的,不能丢了……”
袁松越赶忙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庄昊已经替你带回来了。”
薛云卉一听“庄昊”两个字,还记着仇,眼都闭了起来,嘴巴还道:“庄昊,哼哼,等着……”
说到后头没了声音,袁松越替她拉了被子,将自己臂上的血污洗掉,看着完好的手臂,不禁感叹,难怪有人费劲心思要得到这些“灵力”,不要说飞升为神,便是瞬间医治这一点,便是世人眼中的神力了!
这匪夷所思的事,再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贪婪,是毁灭的源头。
袁松越坐回到了床边,静静看着陷入了熟睡中的薛云卉,想着她方才说的话。
她说了保定的青藤、紫心山庄的龙槐、朝天宫的赤松,还说了龙槐给的记忆和树皮,还有赤松道出的张家人的秘密,以及阴阳童血。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双手在掌控,这双手的主人,应该就是鸩鸟的主人,是得了丝帛的人。
是谁,不得而知。可袁松越却感觉到了此人对于灵物、灵力的了解,对一举登仙的不顾一切,以及对人性的了如指掌。
不然,如何会让张家人为他做这许多呢?
这个人不仅运筹帷幄,或许还善于隐藏。
或许,他就在他们身边!
袁松越想到此处,心猛然一沉。
按照穗穗的说法,她将灵力故意留下些许在梧桐树中,又让黎恭半夜改建得逞,为的就是能以身为饵,感知灵力的去向。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这一次不是朝天宫的动作,是另有旁人再暗地抽取灵力。
这人,应该就是背后之人!可是谁呢?
袁松越百思不得解,眼下,床上的人熟睡到周身毫无知觉,他真的要好好赏一赏庄昊了,这么多板子没白挨,到底将她送回到了他身边,不然……他想一想就觉得后怕。
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侯爷。”
是冷成,袁松越让他进来。冷成拱手说起冷名楼三位杀手的事。袁松越自然晓得杀手不过是接任务出任务,根本不晓得出钱的人是谁,因而随冷成的意思去了。
冷成走前,却又想起一事,“……那黎恭说,他此去山西卢川疫病之地,是为集阴阳童血而去。”
第408章 小情郎与便宜爹
向西而行的,还有道录司张氏一门。
上路几日,赤松觉得张世秀同他远了不少,这让他欣喜之余,略有些不安。
早间天一亮,一行人便起身用饭,用饭之时,张世秀并未似他刚转世的时候那般试热问冷,只是不是看他几眼,又似是从他脸上看到了旁处,但至始至终未曾说什么旁的。
这几日都是这般,赤松没太在意,只是吃过饭上楼时,那驿站的楼梯竟有块突出的尖木,偏他从旁走过,手一甩,竟被那尖木将手背划了一道血痕。
血珠子瞬间渗了出来。
赤松疼得龇牙咧嘴,心道这一大早还挺背,正要抬手看一看这血痕,张世秀突然急冲到了他面前来。
“怎么伤了?还出血了?!”张世秀一脸着急。
赤松被他拉着手,暗道他又要肉麻,正要冷脸推开,不想他却皱着眉头看了过来,一脸严肃,“为何这般不小心?!”
赤松一愣。单听这话倒也没什么,只是张世秀的眼神不禁是严肃,竟还有些警告,好像自己砸碎了他收藏的前朝花瓶一样。
“不小心就是不小心,哪有为什么?”赤松收回了手。
谁知张世秀却没被他这句打发了去,紧紧盯住了他。赤松被他盯得发毛,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开了口:
“你不爱惜我却爱惜,你不心疼我却心疼,这身体发肤,望你万千珍重!”
张世秀言罢,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赤松目瞪口呆。不就是划破了些皮么?至于?
他莫名其妙地吐了几口浊气,回房收拾东西,却见张世秀打发了小道士替他送了东西来,是擦伤的药酒。赤松心里嘀嘀咕咕这小情郎今日不知又犯了什么毛病,只是嘀咕到晌午间,张世秀竟又打发了人来,送了一瓶药膏,说是去痕的药膏。
赤松差点骂人了,送他大姑娘小媳妇用的东西作甚?!
只是这却让他止不住深思起来,看着那比羊油细嫩白腻的药膏,赤松终于察觉了不对之处。
事有反常必为妖!
张世秀这小情郎频频变脸是为哪般?!
脑子转到了此处,这些日子以来的怪处呼啦啦全冒了出来。张世秀多次试探一般地提起前事,对他日渐远离,今日更是严肃以对且不多说,只说他那便宜爹好似也有些不对。
在京城那几日,有一次便宜爹趁他洗澡跑来替他擦身,说起儿时过往,还有一次饭食里竟放了虾米,他吃完几欲晕倒过去。
后来他才知道,张世秋吃不得虾米,吃了就要晕眩的。可便宜爹对他这个死而复生的儿子爱如眼珠,怎么会放任下边的人上错菜呢?况且出事之后,下边的人似乎也没有谁受到严厉的惩罚。
赤松如今一想,明白了,这或许,根本就是便宜爹的授意!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张世秀又是怎么一回事?
走前几日,薛云卉曾传信来问及他可有什么怪处?他当时尚未发现什么,倒是如今,他觉得自己太过麻木了!
明明便宜爹张正印的奇怪行径和小情郎张世秀的日渐远离,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只不过便宜爹又和小情郎不一样,洗澡和虾米两件事后,都没再有什么动静,倒是张世秀对他态度越发下滑。
赤松抱着两臂琢磨这事,思来想去,应该是那背后之人听说了什么,又传信过来说了什么!
外间天冷,马车里赤松也觉得似乎又冷气将他围绕,他突然搓了身子。
不能坐以待毙!
……
到了下个驿站,赤松便转悠着找张正印说话去了。张正印年纪大了,日夜赶路却是疲乏,这会儿正坐在房中喝茶歇息,见他来了,道:“我儿可觉得累?晚间早些歇了。”
赤松道还好,“就是越往西,越发干,鼻子嗓子都不甚好受。”
张正印连忙招他往身前来,“喝杯茶润一润。”
正合赤松之意,他坐了下来,端起茶饮。茶水相当热,赤松烫得吸了嘴,张正印看着直摇头,“你们年轻人,就是喝不得沸水,喝些半温不凉的入腹,又怎么和暖自身?”
赤松晓得他最重养生之道,喝个茶还要讲究来讲究去,他虽不以为然,却道:“爹说得对,是该学着喝些热得来,终归我渴,多喝几杯。”
张正印颇为满意,笑着点头。赤松第一杯尚未下肚,外间便有人来禀事,“正印,咱们的几匹马和驿站的马不知怎么都受了惊,闹腾半晌了!”
张正印立时沉了脸,“什么事都来寻我!”
他虽然这么说,可马不安分便要耽误行程,他也不得不起身。赤松也起了身,“我不喝了,随爹看看去!”
他说着,急急慌慌放下了杯子。
张正印素来觉得儿子比以前听话,回头看了他一眼,正瞧见他嘴唇干瘪,一副缺水模样,立时便道:“没你的事,安心把茶水喝了是正经,爹去去就回。”
说着还拍了他的肩膀。
赤松还要再说,张正印摆手止了他,自己大步离去了。
赤松喜不自胜,还在门口瞧了一眼,眼见众人都下楼看马去了,心道自己忍着马厩的味儿,把马挨个戳了一边,果真没错!
他不敢停留,关了门立时在张正印房里翻找起来,找了一圈,果真让他找到两封无名信,一封是询问他复生之事的信笺,心里让张正印小心这复生是真是假,而另一封,字数极少,只道:“恐此张世秋非彼张世秋,慎重!”
赤松看过,心里的猜测全落到了实处!
果然,那背后之人出手了!
可那人这般警告,为何小心的只是张世秀,而他这个便宜爹反倒没什么特别呢?倒同他刚转世那些日子的态度,相差不大。
思虑之间,张正印已经回到了房门前,赤松早已放好了东西,端了茶杯又放下,走过来开门。
“爹回来了?那几个马怎生回事?”
张正印显然更加疲惫了,只说没什么要紧,是有人不知如何招惹了马云云,现如今换了一批好草料,马也都老实下来。
赤松笑了笑不再多说,给张正印重新沏了杯茶,道:“我下晌做了个梦,方才过来便是找爹解梦的,倒被马一掺和忘了,现下才想起来。”
张正印饮了口热茶,笑问,“何梦?”
赤松啧了啧嘴,“怪梦。”
第409章 不是秋哥
天完全黑了下来,赤松走后,张正印坐在房里只盯着那张前些日那位高人传来的信笺看——“恐此张世秋非彼张世秋,慎重!”
多忙着急的回信。
自上一回那人来信询问死而复生之事,又道要小心提防之后,他确实起了疑心。他招来张世秀探讨此事,张世秀也道这复生的世秋有说不出的奇怪。
是奇怪,性子完全和从前不一样了,还把前事几乎忘了一干二净。
可这真的不是他儿子么?
他当天晚上便趁着张世秋沐浴,过去探个明白。那孩子见他来了吓了一跳,可他却瞧得仔细,右手肘内侧的黑斑不似伪作。这之后,他又让灶上往饭菜里放了虾米,这孩子自小就吃不得这东西。这一回,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吃下了虾米,而后没多久,就开始脸色泛红,呼吸急促,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去。
这模样,真把他吓到了!
但看自己的儿子有几口气喘不上来,张正印冷汗都从后背留了下来,若是虾米真将他祸害出了好歹,自己岂不是亲手害死了苦苦求来的儿子?!
好在他缓了过来,睁开眼喊爹,半点都没疑心是自己这个爹害他受了这一场罪。
那时候,张正印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儿子没错了,便是性情大变又如何,终归是这个身体,流着自己的血!
就在昨日,那人又送来了信,就是这封急信。张正印看了,心里起了一丝波澜,便罢了。倒是方才赤松过来找他解梦说的话,让他惊奇。
“……梦里我死去之后,本早该醒来,只是魂魄被人拘了起来,怎么跑都跑不掉,有小鬼在旁看着,每日好不煎熬!那人还说,等他成了事便把我炼化了!我吓得要命,某一日趁着小鬼打瞌睡,凑准时机跑了出来。本该松一大口气,回头一看,那人却拿着法器追上来了!那人法器兜头要将我重新拘住的时候,吓醒了……”
张正印脑中琢磨着这话,再看手里的信,不由忐忑起来,想想前前后后这信一封封信寄来时的情形,眉头越皱越紧。
信鸽还在此处,他尚未回信给那人,果真还回吗?
正想着,有人敲了门,是张世秀。
“叔父。”
张正印瞧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无心同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这么晚了,有何事?”
张世秀走上前来,半低着头,似是斟酌了一番,才道:“侄儿瞧见那信鸽还在,想问问叔父,还未回信么?”
张正印看了他一眼,道未曾。
“叔父是……不信那人所言?”再出口,张世秀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
张正印看住了他,“你信?”
话一问出,张世秀几乎不假思索,“我信!秋哥真的不是以前的秋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