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凝神感知,才发现一处有微弱的灵力,他游了过去,终于摸到了她的身体,此时她已经人事不知。
邢岫烟原是没有真想死,不过是想他消消气而已,跳下来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她自觉当年常泡池子水性好,要潜到水底呆一呆。却是没有想,当年她是鬼,身子还是莲藕,池子是灵泉,与此时此境大相径庭。
她在在水底不慎踩到了块尖石,脚下吃痛,忍不住想叫,一口水呛进去,生不如死,想挣扎上去,却是脚被勾倒,又一口水呛进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真是倒了血霉。
徒元义抱着人跳上岸去,探她呼吸已经毫无气息,但摸她颈动脉却有些微弱的跳动。
徒元义按她肚子,让她吐出水来,又运起灵力刺激她的肺部。只见她咳一声吐出许多水来,一直咳个不停,痛苦地抓住了脖子。
邢岫烟醒来时,只觉肺像是要寸裂,还有万千蚂蚁在里头咬,一直咳个不停,然后胃部一翻涌,一口池水吐了出来。
直吐得昏天暗地,她才缓过气来,看到同样浑身湿透的徒元义。他一双凤目犹如寒星,冷冷瞟着她。
金大腿!
“皇帝叔叔,我不想死了!你饶了我吧!”
“下次再放肆朕定不轻饶!”
邢岫烟知道这事总算是过去了,金大腿没有飞走,竟十分真心诚意地跪伏在地拜道:“臣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徒元义凤眸微闪,此时心中息了在秀园宠幸她的打算。
……
邢岫烟坐在浴桶中洗着身体、头发,也真奇了,一天洗两次澡,都快成蜘蛛精了。
她冲隔间的徒元义问道:“皇帝叔叔,你们没有给池里放肥料吧?”
徒元义也椅在御澡盆中养神,侍候沐浴的太监宫女也被打发出去了。
“什么肥料?”
“不是种了莲花吗?会不会施点……那什么?我喝了这么多水。”
“应该没有。”他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但想她喝了某些东西,那樱唇尝起来也不是什么美事了。
忽又听她说:“叔,好像我人生中所有最狼狈的样子都被你遇上了,我以后真是连装都装不了了。”
“你想装什么?”
“明月光、白莲花一样的女子。优雅、圣洁又柔弱,男人不都是会保护这样的女子吗?”邢岫烟自然地回答,也没有多深思。
徒元义睁开眼睛,表情微微玩味,嘴角扬了扬,说:“那你装给朕瞧瞧也行。装得好,朕自然更疼你。”
“哎哟,皇帝叔叔明见万里,您肯定是能从白莲花的外表看到我糙汉子的内心。”
“那不一定。”
“叔,你说我是不是挺贱的?”
“……什么?”
“我要不是挺贱的,怎么给叔当‘篾片’也觉得挺好的,没有叔叔在身边,我就算当主人也没这么快活。是我骨子里的奴性强到生长在自由平等的时代也改不了呢,还是皇帝叔叔你的王八之气,不是,王霸之气太强了?”
徒元义哼声说:“主要是你蠢。”
邢岫烟打了个哈欠,起身来擦头发收拾,然后,擦干身体,穿上宫里尚衣宫女准备的衣物,肚兜加一层纱衣,她也是醉了。
“你们宫里的睡衣长这样的吗?早知道我自己带了。”
徒元义披了衣服从隔间过来,看到的就是她穿了一身红肚兜、亵裤,外披白色的纱袍下摆拖在地上。
湿发尚用干布包裹着,转过头来尴尬一笑,好在她想他也不是没有见过,才缓过来。想想以前连藕身时是他法术幻化的,他哪里不知道,只不过内芯本质到底不一样,某些功能缺失罢了。
“叔,原来你们皇宫挺奔放的……”
他却没多看,扔了一件他的披风过来,邢岫烟马上披上,又是长长拖地的了。
她擦着头发,说:“这个时代就是晚上不适合洗头,没吹风机,就这么睡湿气太大。叔叔,我的房间在哪?”
徒元义说:“你睡地上。”
邢岫烟跳脚:“不会吧?我怎么还是睡地上?我现在不是阿飘,肉体凡胎地上太凉!”
徒元义恼火:“那难不成朕睡地上?你睡床上?”
邢岫烟说:“秀园这么多宫楼,连一间房间空的都没有?”
“没有准备你的房间。”
“我跟嬷嬷丫鬟们挤一挤下人房好了。”邢岫烟想想,又说:“皇帝叔叔,咱们现在是人,和从前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怎么说呢……古代人间男女七岁不同席,睡同一间房,别人会以为咱们叔侄乱伦通奸,礼教大防。然后,把我拎起来塞进猪笼,扑通一声沉江。”
“……”徒元义眉毛一挑,说:“反正,要沉江也是沉你,跟朕有什么关系?”
“喂……您怎么能这么残酷?我要真通/奸沉了也就沉了,但我活两辈子了,男人的骚味我都没闻过就这么沉江了,我比窦娥还冤。”
徒元义负手走出浴房,通向寝殿,邢岫烟目瞪口呆,没有别的选择又跟过去。
第49章 此刻静好
深夜了,邢岫烟拢着他的那件披风,坐在寝殿外间的塌上,这是她给自己选的过夜地点,比地上强。
唯一不足的,只等他看完折子,撤去小桌案,这个榻就可以给她躺了。
上午中午在赶路,下午晚上闹了一通,现在又困又累,她坐在他对面打着瞌睡。
终于熬不过人家,头点在案上睡着了,徒元义合上手中的请安奏折,看着面前的一团小人儿。
肌肤似雪,俊目修眉,灵秀飘逸,及笄之年独特的少女青涩和她成熟女子的味道矛盾结合一起,真是很撩动一个正常成年男子的神经。
这也是唯一的女子,在他面前没有博宠幸的,她也不是不懂男女之事,但是就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他又拉不下脸来强自宠幸女子,她一直将他当叔叔长辈,他面对她是要是生出“淫/心”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堪。
但是邢岫烟也不是不爱美色,各位看官且想,若是你穿越二三十年前见着自己的亲爹,看他帅得惨绝人寰,你会想着嫁给他吗?况且“爹”他还有老婆。
邢岫烟正是这样正常的女子,不过在徒元义看来太不正常。
……
早晨,邢岫烟悠悠醒来,感到窗外的明媚阳光,她想起这是什么地方,猛得坐起,身上盖着明黄色的真丝被子。
寝殿空无一人,邢岫烟下了地,发现自己还穿着宫廷式睡衣,但上下翻找只有他的那件披风她能披。
她走出寝殿,四周一片寂静,好像密密守卫在外的锦衣卫、拱手军和太监宫女不存在一样,看来他来秀园也是政务不这么忙时寻清静。
但见仲春的阳光暖暖斜洒,殿前的花坛之中芳草萋美,露如莹珠,生机勃勃。
隐隐听到右边小院传来身响,她信步走过去,踏入拱门,这是一个偏院,只有三间厢房。但院子空旷,两边栽了两排的松树。
徒元义只着白色单衣,显然没有让太监宫女进园来服侍,是自己穿的。
手中一把剑柄镶黄金宝石、剑身雪亮的长剑,步伐飒沓,身若轻云,长剑若游龙,但见银虹闪烁,每每发出一阵似将要超出人类听力感知的嗡声。
邢岫烟不是没有看过他练功,当时他在那方洞天中甚至总能高来高去,术法奇妙。
但是她没有想到大叔年轻时这样潇洒,他的一静一动就如这天地之间最富神/韵的图画,定是上天的神来之笔。
邢岫烟看得出神,极想将这幅画捕捉记录,但她总是来不及,忽然他一个旋身飞跃,白影一晃消失了。
这,变成人了还有这身手吗?这是《红楼》好吗,不是《仙剑》。
忽听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透着清晨的冷淡。
“早晨天凉,这么衣衫不整就出来乱跑什么?”
锃得一声,他已经收回天子宝剑,他当了一百多年的鬼修,会一点炼器术,这把剑是空间带出来的。他把原本的天子剑换了剑身,单看剑柄和剑鞘还是人间宝剑。
邢岫烟拢了拢披风,弱弱抗议:“屋里没有我的衣服,也没有人送衣服来。”
“……”
徒元义却转过身回去,邢岫烟小心跟上。邢岫烟到底还是有两分女性自觉的,就算他是一起生活过一百多年的叔叔,但别人毕竟不知道。
“叔叔,我……”
“说。”他头也没回,极是冷淡。
邢岫烟左斟酌又斟酌还是找不到委婉的话,只好说:“行宫里的人看到我们一块儿,不会误会吧。”
徒元义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他们误不误会,跟朕没关系。”
邢岫烟不禁委屈,说:“但和我有关呀。如今到底不同了,女子名声还是挺重要的,要不解释一下?”
徒元义不屑道:“朕需要向一群奴才解释什么?”
回到寝殿,徒元义招来了太监宫女服侍两个人梳洗、穿戴、打扮。
他穿了一身玄色龙袍,墨发高束,腰悬玉带,冷俊非凡。赵贵令人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粉白色的宫装,首饰全又另备了一整套比昨天更华贵精美的。
宫女巧手给她梳了一个繁复的凌云髻,金玉珠钗插了满头,又从托盘中取了一件珍珠衫给她披上。赵贵虽然现在认为她不清白,但还是很聪明地没有让宫女给她梳妇人头。
打扮华贵,身上比平日重了两斤,她梳妆好后紧随着徒元义去后院厅堂用饭。
见桌上烧了一桌的淮扬菜做早膳,不像满清皇帝108道菜有一半是萝卜,红楼中的饮食是很精致的。
邢岫烟有丝受宠若惊,昨天烧的也是淮扬菜。
饭后,两人去了桃园赏花,北方桃花开得较晚,现在也正当时节,而这骊山更是京都地界绝妙的山水景物之处。
两人虽然相认快两年,但是相认以来相处的时间却少,信件往来即便她会放肆一些,却也积极避过一些事。
此时,她却第一次向他说起原著情节,但是她避过了原著揭露封建社会的腐化没落残忍这些更高的精神的宗旨。这位可是皇帝呀,昨天证明,他也不是无限容忍她的放肆的,为了小命,还是要本份一点,原则上不冒犯,他对她是很纵容的,邢岫烟甚至知道他也就是爱端着,不犯原则素来雷声大雨点小。便如昨天冒犯他,他怒极也是力往假山上打,不会把她拍成肉饼,她怕的不过是不得他宠爱而“失去靠山”。
“赤霞宫……禅教金仙。那贾宝玉也不过是金仙身边的奴仆,林黛玉也不过草木化形的散仙吧。”
居然看不起主角?!你这背景板连名字都没有呢!
邢岫烟因陪笑道:“呵呵,圣人是天子,金仙奴仆和散仙当然不放在眼里。”
徒元义自信地勾了勾嘴角,却说:“朕今生成仙是无望的,况朕只修人杰,不修真仙。”
帝王之道当然是人杰王道,不是避世修真之道。
邢岫烟忽问:“圣人今日不用处理政事吗?”
徒元义道:“朕只休个假,明日便回宫。”
缤纷桃园走过,到了牡丹花圃,各种品种的牡丹盛放着,地上犹似铺了一层彩锦,彩蝶在园中飞舞嬉戏,十分热闹。
她左顾右盼,一脸的欣喜,这成片的桃园和牡丹园实在太震撼了。
他摘了一朵白牡丹过来予她戴在发间,此时他不似清晨那不爽的冷漠,凤目温暖,柔情溶溶。
邢岫烟轻轻触了触,问:“这样戴好看吗?”
徒元义说:“甚美。”
邢岫烟笑道:“我给圣人也摘一朵戴,圣人与我同美,可好?”
说着,她转身去摘了一朵碗口大的大红牡丹过来,徒元义见了不由得肃然了俊脸,说:“胡闹!”
“怎么胡闹了?便只有皇帝叔叔这样的如玉公子才配这天香国色。”邢岫烟伸出手去,将花递给他。
徒元义因她赞美,心情甚好,虽不戴却接了过来。
两人游园尽兴后,相伴而归,一起在书房写了一篇字。邢岫烟跟妙玉学簪花小楷,但是她的行书却是跟徒元义学的。
相伴时光也有闲余时间,他有练字的习惯,她少不得要跟着学。但是她不能修成实体,只有莲藕为身,身子和灵魂契合度不高,写不出好字来。
自从得了血肉之躯后,她于书法上的造诣好像就渐渐融会贯通,但是前几年所有旁的时间都要用来刺绣和应酬贵妇,哪有时间练字,只有和黛玉一起时,姐妹同乐。
他站在一旁看她写,她看看他,想起一首词现在倒是称他得紧。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跃
从头跃,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毛诗自是气阔非凡,徒元义一看果然大妙,有所触通,凤目湛然生光。
“好词!”
邢岫烟还是抬头解释一下:“不是我做的,我可没有这种气概,是我们那的……大英雄所做。”
邢岫烟在左边留空处小字写:无名氏作,凌烟谷主誊书赠……
“圣人可有别号?”她眼波一转,淡笑看向他。
徒元义笑道:“你写七郎便是了。”
邢岫烟依言写下“七郎”,从随身荷包中取了私印,沾了印油,小心在旁边盖章。
看着这幅字,暗有几分得意,但凡人不愁吃穿后,偏又读过不少书,就极易迷上字画金石之类的东西。因为物质上富足后,精神上的空缺才无限大,古代现代都一样。
邢岫烟和黛玉一起生活一年多,正是染上这个毛病。
她平日自然不做针线了,最多就是设计穿越物事,而协助黛玉管家之余,因黛玉是“阳春白雪”的高雅诗人,邢岫烟也便喜爱写字画画吹笛子看书。一年多来字画更突飞猛进,把一百年莲藕身所限不得施展的功力都放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