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这些相看两厌的家伙,到底是在何种情形下才会签订了和平条约啊?
下午,吃过晚饭后,夏悠自觉帮玉藻前打扫起庭院里的积雪来。
扫着扫着,屋里传出抚子的呻.吟和痛呼,夏悠一惊,连忙扔了扫帚冲进屋子里去。
“她羊水破了。”
这意味着,抚子今晚就会生产。
比他们预料的早了几日,事情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玉藻前顿时慌了,她手脚无措地安抚着妻子不知如何是好。
夏悠忍不住高声道:“别冷着了,快去把酒婆婆叫来!”
酒婆婆是大江山鬼城里一处小酒馆的老板娘,会酿酒吞最喜欢喝的妖酒,在鬼城中有很高的名望,她生前便是专门为女子接生的产婆。
早在半个月前玉藻前就通过茨木和酒婆婆约定好了帮抚子接生的时间。
对方本打算今晚就从鬼城过来,这几日都守在抚子这里,没想到抚子竟提前发作了。
茨木终于看不过去他傻了吧唧的样子,皱眉道:“我去唤人来,你们在这里耐心等着。”
玉藻前终于反应过来,微白着脸定了定神,连忙道:“好,多谢你们。”
说完,他方才开始和夏悠着手帮抚子做起生产的准备来。
烧热水是一定要的,虽然现在还没到烧热水的时候,但先把柴禾准备好是应当的。还有之前给新生宝宝准备的绒布,也要赶快从包里翻找出来。
夏悠在屋子里里外外忙的团团转,屋子里抚子难耐的痛哼也越来越频繁,让完全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她一时也有些发慌。
阵痛了约莫三个多小时,屋内抚子已经满头大汗了,茨木和酒婆婆则还没有到。
望着渐渐发黑的天色,夏悠神情紧张地在院中等待着,皱眉寻找小径上是否有熟悉的身影。
忽然间,一道熟悉的力量气息以极快的速度接近,她本能地循着力量气息抓住了飞过来的东西。
这是一只传音纸鹤,属于荒。
“夏悠,今晚我无法出面护你周全,你切记,不要轻易在来人面前暴露自己,不要相信阴阳寮的任何人。”
夏悠微微一怔。
“然后接下来,乖乖按我说的去做……”
第81章 夏悠的要挟
荒的语速飞快, 听起来严肃而压抑, 似乎是在匆忙之中送出这只传音纸鹤的。
夏悠猛地将纸鹤抓紧在手里, 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和不安。
听这个语气, 到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时间紧迫,荒显然没有多余的功夫和她一一解释背后的原因,夏悠只能先按照他说的去做。
她脚步匆匆地朝屋内快步跑去,找到正在添柴烧热水的玉藻前, 迅速地低语了几句。
片刻后,玉藻前原本担忧焦急的面容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错愕, 随后眼中便涌上了愤怒的火焰。
“夏悠, 你替我照看一下抚子,我去探一探就回来。”
京都中的那群阴阳师,到底想做什么?
玉藻前眼眸深沉地丢下手中的木柴,幻化成本体的模样, 不动声色地朝着山下飞速赶去。
妖怪的视力很好,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妖怪,即便是在漆黑的夜晚中,兽目也能将周围的情绪看得一清二楚。
狐爪扒着粗糙的树干,玉藻前很快便攀上了京南山中那棵最高的枫树, 就如夏悠所说那般,他很快远远地瞧见了自京南山通往平安京的小径上,隐约闪耀着数目众多的点点星火。
那是京都的阴阳师们正提着灯笼往山脚下赶来!
冬夜的冷风呼呼作响, 玉藻前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对方赶来的时间, 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回赶去。
而夜色下的小径上,年迈的阴阳头正带着一群阴阳师朝着京南山进发。
在他的两侧,赫然是中年巫女真纪以及另一个陌生面孔。
那少年约莫只得十七、八岁,身姿秀雅,容貌清俊绝伦,一双狐目微微上挑,隐约带着几分勾人的韵味。即便是不说话,也像是含着几丝笑意一般。
在一群二、三十岁的青年人中,他却依旧气质出众,让人第一眼看过去就忍不住把目光全都放在他的身上。
“晴明啊,一会儿还需要你协助阴阳助将符咒稳妥贴好,这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阴阳头大人尽管放心。”晴明微微点头,态度恭敬却不显卑微。
阴阳头满意地笑了,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得意,他拍了拍晴明的肩膀,语气温和地说道:“大江山组与奴良组的妖怪危害一方已久,这次若将京南山下的结界屏障修建好,你自然也功不可没,天皇陛下必定会大大嘉奖你的!”
“除妖驱邪一事,向来整个阴阳寮的使命与责任,晴明作为阴阳生自当为京都效劳。”
少年微微一笑,滴水不漏地将所谓的“功劳”从自己身上摘得一干二净,又不留痕迹地说起对阴阳头的溢美之词来。
“更何况,新年雪夜本是全家团聚的时刻,阴阳头大人如此年纪,仍亲自出马为守护平安京而劳碌,实令小辈惭愧又敬佩,怎担当得起功劳与嘉奖?”
虽年纪轻轻,却已是个胸有城府的人,深谙官场之道。
阴阳头被他的话哄得很开心,不由又对他亲近了几分,眼前这少年可以说是整个平安京天份最高的人,自小便显露出不凡来,一直是众人所关注的对象。
如今安倍晴明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阴阳头心中又怎能不得意。
晴明闻言,微微一笑,低垂的眸中却划过一丝暗光,“晚辈不才,只盼能为阴阳寮分忧解难,这些日子寮中人士为了后天晚上的祭祀奔波劳碌,晴明未能帮得上忙,实在惭愧。”
“你年纪轻轻又天资卓越,想在阴阳寮中出人头地又岂是难事?别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阴阳头爽朗地大笑了几声。
“承蒙阴阳头大人认肯,晚辈这便放心了。”他微微一笑,转而眉头又好看地皱起,“不过,晚辈倒是一直对祭祀筹备之事很好奇,也十分钦慕阴阳头大人,不知哪一天也能像阴阳头大人一样主持祭祀活动。”
对于寮中的阴阳师来说,能够参与主持祭祀是无上的荣光,阴阳头并不意外他会这样说,年轻人嘛。
不过阴阳头笑了笑,却似是十分忌讳这个话题,几句话敷衍了事又把话题带到了其他事情上。
晴明很识趣地没有不依不挠地追问下去,可对方越是表现出这副模样,他就越发好奇。
为何家中长辈与寮中资深神官们提起祭祀来,都是这样讳莫如深?
晴明渐渐陷入了深深的思绪中。
这一次前来京南山是接到阴阳头的命令,似乎是城外的妖怪势力近几天来活动频繁,影响到了京都中平民们的安全。
而他由于天资奇高,灵力深厚,被阴阳头要求协助阴阳助和他的人手们,在京南山脚下的岔路附近设立符咒路障,以防止妖怪在新年的日子里混进京中伤人。
冬日是妖怪们为了食物频繁出没京都的日子,再过两天就是平安京最重要的祭祀,绝不能因为妖怪而生出任何差池。
一路走来,等到达山脚下的岔路口以后,堆满积雪的山中却隐约传来几声巨响,惊飞树梢一群暗鸦。
年轻的阴阳师身体微微一哆嗦,慌道:“好强的瘴气,看来有妖怪在山中交锋!”
真纪猛然抬起头,紧张地对着阴阳头道:“大人,那处不是抚子现在所居住的地方吗?”
“我的爱徒如今正住在半山中,她还怀有身孕,不日就将生产!”
真纪脸色发白,似是十分担忧爱徒的样子。
阴阳头望着山中,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很快又沉下脸,严肃地回道:“抚子虽叛离了阴阳寮,但阴阳寮却不能不义,到底是在我寮中长大的孩子,我当然也不忍心看见她落入危险之中。”
“真纪,你和我的人一同随我去探探情况。晴明,你留在这里协助阴阳助,我们去去就来。”
说罢,阴阳头便带着真纪和五、六个心腹朝着半山去了。
晴明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目光闪烁。
“好了,剩下的人也别愣着了,赶快布置结绳树立结界!”
阴阳助一声令下,余下的十来个年轻阴阳师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晴明也收回了目光上前去帮忙。
在附近光秃的树干上贴好几张符咒,他的目光落到阴阳助哪里,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大人,您为何要贴着引火符?”
建立阻挡妖怪的灵力结界封住他们去往平安京的路而已,只需要贴防御性符咒就可以了,而这些引火符则带有灵火的攻击效果,稍有不慎,便会让这里起火的。
虽是冬天的雪夜,可灵火不同于普通火焰,足矣让雪地中的枯树都被点燃。
阴阳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忙你的便是,这样做不过是想给那些不怀好意的妖怪一点教训罢了,赶快干活!”
晴明接过他递来的符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以他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和阴阳助这个等级的人叫板,只能一切听从命令。
可是,阴阳头一向心思慎密,做事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隐患。
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眉头紧蹙着,晴明眼中划过一丝暗光,他望着手中的引火符咒,不着痕迹地用灵力擦去了上面的一点字迹,然后若无其事地贴在了制定的位置。
字符不完整了,符咒便也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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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悠自玉藻前走后,就开始在木屋附近忙碌起来,荒要她按照话语中的指示在这附近设立一个特殊的结界阵法。
以她的力量,还不足以独自完成这么强大复杂的阵法,因此荒特意送来了最重要的阵眼,那便是纸鹤。
传音纸鹤解开后,赫然是一张强力的符纸!
夏悠按照荒所说的那样,将符纸埋在了庭院最终养的雪地内。然而这个阵法到底怎么才会被触发,夏悠完全不知道,也不懂荒的罐子里在卖什么药。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手已经被厚厚的雪层冻得失去知觉了,双颊也一片绯红。
今天的雪夜,真冷啊。
呼气暖了暖自己冰冷的手,玉藻前终于从半山中回来了。
“怎么样?”
“京都那群讨厌的阴阳师果然在接近这里。”玉藻前神色冰冷,语气无情地道,“我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但若是妄图伤害抚子,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若不是因为抚子,他一介九尾妖狐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耐这些阴阳师?
玉藻前冷笑一声,带着担忧的眼神朝抚子的房间中赶去。
“我对人类已经足够耐心了,只盼他们不要不识好歹。”
玉藻前自认为还没有人类能够与他匹敌,若做出让他不快的事,他不介意让这些人类感受一下他的怒火。
夏悠抿了抿唇,心中一阵不安。
总觉得今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就在她心中惶惶不安的时候,茨木终于带着酒婆婆来到了玉藻前的庭院中,她立刻大喜地迎了上去。
在看到茨木破掉的盔甲衣衫后,夏悠却微微一怔,讶道:“你的衣服怎么了?”
“夏悠,带着酒婆婆进去,把门关好不要出来。”
茨木却不答,一把将她和酒婆婆推进了灯笼摇晃的温暖室内。
夏悠错愕间,还来不及再此询问他,就感受到木屋外高高的木栅栏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劈碎,无数锋利的木屑都朝着她飞了过来。
房门还未来的及关上,茨木神色一紧,瞬间将她护在怀中,挡下了所有的木刺。
“茨木童子,怎么你这一路上只会逃吗?还是你怕了……以为躲到九尾妖狐的居所处,我就奈何不了你?”
冰冷的饱含着愤怒与恨意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令闻者心下不由自主地生出寒意。
夏悠浑身一震,这声音是……奴良滑瓢?
这一瞬间,夏悠方才感受到附近有一片混杂的妖气,起码有二十来只数量不等的妖怪!
茨木一把将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把夏悠隔绝在了安全的门内,冷淡的金眸看向了那个金褐色瞳眸的男人。
冷笑一声,他轻嗤一声道:“我为什么要怕一个手下败将?”
奴良滑瓢神色一沉,愤恨之色更显,咬牙道:“茨木童子,北面领地之事奴良组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万万想不到,你大江山组嚣张狂妄,竟杀死我最重要的朋友,此仇奴良组非报不可!”
“没错!不能就让哥哥这样白白死掉,我鸩鸟一族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带着哽咽和恨意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声鸟类的悲鸣。
房内的夏悠听着这段对话,想要推开门,可房门却被茨木的手按的紧紧的。
焦急之下,她只好冲到窗户边去探看外面的情况。
奴良滑瓢扛着刀站立在庭院外,身后赫然是他手下的妖群们,而旁边的则是当初那对抓她的鸩鸟兄弟。
其中一人已变回了本体的模样,了无生气地被抱在对方怀中,鲜艳的羽毛林乱不堪,满是鲜血。
夏悠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错愕。
那只鸩鸟死了……是大江山的妖怪杀的?
茨木微微抬起下巴,即便面对众多敌人也丝毫不显慌乱畏惧。
“那只小鸟的事情我可不清楚,不过……鸩鸟前些日子故意毁掉我大江山的药田,其心可诛,不管是谁杀了他,都只会叫我心下大快!”
“你住口!”奴良滑瓢怒吼出声,金褐色的瞳色几近发红,“分明是他当年毒伤你,你怀恨在心!”
这鸩鸟兄弟是最早跟随在他身边的妖怪,虽是部下,却亲如兄弟。如今有一只遭到大江山组的毒手,叫奴良滑瓢如何能不怒不恨。
“我本以为茨木童子虽嚣张,却也是个敢做敢当的妖怪……竟然连报复都要先为对方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了吗?”
茨木闻言,眼中也立刻闪过一丝怒色,“我要杀他,才不会这么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