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少主他很苏——缇米
时间:2018-07-06 09:25:15

  直到他走了进来,她才看清他的面容。
  她倏地睁大眼睛,干涸的嘴唇轻轻颤抖着,不可置信道:“公公......”
  他走进去坐在榻边,把她露在被外的枯瘦的手小心地放在褥中,低声道:“你从前不是这么叫我的。”
  她微微浑浊的眼像突然被注入了点点的萤火,温暖地发光,她唤道:“子澄。”
  他伸手撩开她脸上的长发,抚上那道深深的长疤,她瑟缩了一下难堪地想躲却听到他道:“疼吗?”
  两个字带着隔世的关怀拂过老旧的光阴裹住了她的心,她再忍不住返身扑进他怀中,哽咽地摇头:“不疼,有你这句话,什么都不疼了。”
  他沉默许久,忽然古怪地笑问:“蓝儿,你不嫌弃我身上的味道么?”
  她一怔,抬起泪眼疑惑地望着他。
  他自嘲:“阉人的臭气。”
  她掩住他的唇,低喃道:“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眼中似乎融进了些许的柔软,他抬手抚上她瘦削的肩膀,望着她满身的伤痕道:“他们拷问你了?”
  她后脊一僵,道:“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不会。”
  她放松下来在他怀中轻喃:“你不是说大事未成之前不会与我相认的么?”
  他温柔低语:“因为......我想你,我怕也许再也看不见你。”
  这句情话她已期盼了多少年,她轻叹一声,露出满足的微笑在他怀中抬起泪眼,痴痴然望着他的脸庞:“子澄,你......”
  冰凉透骨的刺痛却在遽然之间没入后背,她脸上的笑意停住,泪倏然从眼角滑落,手痉挛地想要抬起抚上他的脸庞。
  他勾起唇,为她缱绻而笑,左手将那柄没入她后背的匕首猛地拔了出来,温热的血喷洒而出飞溅在马车飞起的纱帘上,有几滴溅在了他的脸上,眼中。
  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瞳中的光一点点熄去,她却笑了:“子澄,这里脏了......”手指轻轻滑动抹去那点血迹。
  他怔怔然,手掌止不住地颤抖像是失去了最后一分气力,沾满血珠的匕首轻轻滑了下去。
  他收紧手臂,听到她在他耳畔的最后一句低语......
  他走出马车将帘子放下,一名随从走上前道:“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低头用一方白色绢帕擦拭着指缝里的血迹,道:“埋了。”
  “就埋在那里吧。”
  他抬眸望着前面那片荒芜的平原示意,忽得像是想到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只锦袋递给随从道:“把这袋花种洒在那里。”
  随从接过似有不解。
  他冷冷一笑,眼如寒窟:“尸体是最好的花肥不是么?”
  那随从只觉阴寒的冷意在静静蔓延,赶紧领命去了。
  ******
  熟睡的卫灵筠醒来发现身边的王湛已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恍若沾着夜里清冷的寒霜,越发地寒气逼人。
  “王总管,你去哪里了?”卫灵筠揉揉眼。
  “送昙娘回家。”
  “回家?”
  “殿下不知道么,盛县是昙娘的故乡。”
  卫灵筠眼眶立刻红了:“为什么你要送昙娘走,我只有昙娘,只有昙娘才会对我好,你把她送走了,那我怎么办?”
  王湛问道:“如果把昙娘留在身边,殿下有把握保护她么?”
  卫灵筠怔然:“我......”
  “在那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殿下自身都难保,何况保护他人?昙娘这次受人迫害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那如果下次呢......”
  卫灵筠被问住,许久,他低声道:“那......昙娘住的地方安全吗?”
  “......很安全,殿下放心,从此以后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她了......”
  “那我以后还可以再见她吗?”
  “可以,时机到了,自然就可以。”
  卫灵筠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慌乱,他抬起头,看到王湛正望着窗外默默出神。
  “王总管,你在看什么?”他凑过去远眺却疑惑地嘟囔:“那里是一片荒地啊。”
  王湛轻声道:“明年夏天,那儿就会长出一片的丁香花了。”
  “真的吗?昙娘最喜欢丁香花了,她肯定喜欢这里。”
  “嗯。”
  晦暗的天色慢慢笼向整个大地,耳边响起她死前在他耳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至少,我是死在你怀里的......”
  遥记那年盛夏,只有十六岁的她惶恐地跪在在葡萄架下,无措道:“回王总管,奴婢......奴婢叫蓝丁香。”
  “蓝丁香......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笨拙地解释:“奴婢父亲姓蓝,奴婢出生的时候正好是丁香花开的时候,所以奴婢的爹娘就给奴婢取名叫蓝丁香。”
  “丁香......好名字。”他道。
  她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
  ......
  将车帘放下遮住那片荒芜,封锁自己那颗再也没有生机的心,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是活在沟渠里的老鼠,当那缕月光温柔地拂过他时,他只感受到自己肮脏与卑微,他将自己躲进黑暗中的污淖中却又忍不住贪婪地追随月光的脚步。
  只是,他永远要在黑暗中前行,他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了,他不需要月光。
  
 
    
第13章 金乌弄月篇之帝都护驾
  九月十七,距离下月初十还有二十三天。
  因为各自任务的不同,曲水南山数人分开行动,柏松向来习惯一个人所以已提前离开,至于木卿卿,已经是习惯性失踪了。
  九月十七的日子对于顾清风而言太特殊了,所以为了“监视”顾清风,裴澈带着宋云萱与他一同北上。
  顾清风咬着手里的包子,目光落在裴澈身前那个依然睡得七荤八素、口水直流的胖团身上,打趣:“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睡?就不怕你把她扔了?”
  说着跃跃欲试:“要不你扔一下,看她能不能追上来?”
  裴澈伸手扶了把东倒西歪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的宋云萱,皱眉:“你对小萱有意见?”
  顾清风见他脸色不对,讪笑:“开玩笑,开玩笑。”
  裴澈不理他。
  走了会儿,顾清风又憋不住了,嬉笑:“你看我们像不像一对带着娃出门在外的夫妇?我是夫,你是妇,那是咱闺女......”
  话没说完,泛着秋水寒光的青霜已经横在他脖子上。
  顾清风举双手求饶:“开玩笑,开玩笑,你是夫,我是妇好吧?”
  压在脖子上的剑刃已经割破了皮肉。
  裴澈冷声警告:“闭嘴,不要吵到小萱睡觉。”
  “我闭嘴,我闭嘴。”
  顾清风自觉无趣,又走了半天的路程,眼前峰回路转,林尽水源处竟看到了一座界碑。
  顾清风望着界碑上的三个字,手忍不住牵着缰绳停下。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上京的路不止这一条吧。”
  “十五年了,今天是他们的忌日,你不想回来看看么?”裴澈知道这十几年来他看似放荡不羁,其实心里却将这块地方划作了禁地,小心地不去触碰,他道:“这次入京,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翻当年的旧案,你终归要面对他们。”
  顾清风后脊一僵,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半晌他哑声道:“有酒么?”
  “带了。”裴澈从腰带上解下酒囊扔给他。
  顾清风抬手接过,道:“上山吧。”
  ******
  宋云萱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少主的背上,夕阳落在山后准备收走最后一丝余晖。
  她揉揉眼,迷糊道:“少主。”
  “醒了?”
  “唔……我们要去哪里?”
  “乱葬坡。”
  “(°□°;)”
  宋云萱惊慌地朝四周看去,只见他们正走在荒山中一条僻静的小道上,入目的是横插竖立的数不清的凌乱墓碑,被这荒凉和阴森的气氛所摄,宋云萱悄悄抱紧了裴澈的脖子。
  顾清风正在前方用手里的剑开路,他劈着那些横生杂乱的丛枝荒草,动作狠而疯狂,恍若在发泄着什么。
  宋云萱疑惑:“清风哥哥怎么了?”
  裴澈:“安静。”
  不知走了多久,顾清风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眼前矗立着一座墓碑,墓身比寻常的墓要略大一些,墓碑是用削下的木块所制。
  他怔怔注视着那座墓碑,许久,膝盖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声道:“娘,小泽,秀秀,我回来了。”
  裴澈将宋云萱放下地,两人走到墓碑边,见那碑身已经被丛生的荒草所掩盖,无法看清碑上的字迹。
  裴澈用青霜斩去那些野草,宋云萱则掏出手帕努力将碑上的灰尘擦去,可看到碑上的字迹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碑上的字迹狂乱而颤抖,映照着当时刻字人极痛的绝望:
  慈母柳氏明芬、幼弟顾清泽、爱妻顾陶氏之墓
  丁酉年九月十七  子、兄、夫顾清风立。
  丁酉年的话细细算来是十五年前,十五年前的九月十七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同时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弟弟和妻子?
  顾清风沉默地跪在墓前一言不发,双手置于膝头慢慢慢慢地紧握成拳,肩膀轻轻颤动着,他低着头,额前的发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但此刻,谁都能感受到他心中那份难以言说的沉痛。
  天色越来越晚,裴澈和宋云萱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顾清风的声音像深夜鬼魅的絮语轻轻飘荡在林间:“娘,秀秀,对不起,今天是你们的忌日,我没有给你们带一些核桃来,我记得你们最喜欢一起剥核桃吃......小泽,哥哥最终还是弃文从武了,你高不高兴呢?”
  “......你们放心,我马上就要给你们报仇了,我会跟他们一笔一笔完完本本全部讨回来......”
  他站起身可因为跪得时间太久,膝盖早已麻痹,裴澈一把上前扶住他。
  顾清风笑了笑挣开了他的手,转身又往斜坡下走,走了上百米,他突然取下手里的酒囊的塞子仰头大喝了一口,手中剑横天一扫,只见草叶乱飞,那里竟然也出现了一座更加简陋的坟茔。
  顾清风将酒囊微倾,让冰冷的酒液胡乱地倒在碑身上,他冷笑:“我给你带酒了,这次你喝个够,怎么样?”
  酒将碑上的尘土冲刷干净,露出几个字:顾承德之墓。
  以及:丁酉年九月十七。
  在这里顾清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语气中是冰冷的讥诮,刻薄的怨毒,还有苍凉的悲痛。
  “那个人是谁?”宋云萱轻轻问。
  裴澈道:“他的父亲。”
  宋云萱心头一窒,难道那天顾清风失去的还有他的父亲么?
  顾清风蹲下身,徒手在碑前挖出一只盖在黄土下的铁盒,将盒盖打开,里面有一小块拇指大小的像是烧焦的人手骨的物质。
  “那天,我在酒中发现了这个东西,这也许是唯一的线索。”顾清风立在碑前平静开口。
  “那是什么?”
  他摇摇头。
  “柏松怎么说?”
  “她也看不出来,”顾清风嗤笑了一声,“也许世间没人能知道了吧。”
  “那是一种名叫山鬼的迷香。”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悄然响起。
  顾清风、裴澈具是一惊,看向宋云萱。
  宋云萱察觉到顾清风利剑一样的目光,走上前道:“山鬼迷香有一种介乎于清苦药香和桃花香之间的气味,这种气味数十年不会消散。”
  闻言,顾清风死死盯着她,手则将手中的物质置于鼻息前,果然,历经十五年,依然能辨认出那若有若无的像是药香和桃花香气糅杂混合的味道。
  看到他的神情宋云萱便知道是了,那些似乎早就烙印在她脑海中的话语像流水般顺畅说出:
  “山鬼是用一种只产自南疆的名为山魈鬼爪的稀罕植物,山魈鬼爪的果实有五根长短不一的根茎,若以酒淬之则迅速呈焦骨状,人若饮了淬过山魈鬼爪的酒,再闻到佛兰花香,眼前会出现幻觉失去心智,继而狂性大发......”
  说到这里,她声音越说越小,因为连她自己都疑惑起来:为什么她会知道这些?
  蓦地,脑海中一个清晰而逼真的画面一闪而过,那场景真实地像她亲身经历过一般,那个领悟令她头皮发炸,心跳因恐惧快得似乎要停止,一瞬间刺骨的寒像毒蛇吐着信子徐徐爬上她的背脊,她猛地颤抖了一下。
  “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耳边传来顾清风阴鸷的声音,宋云萱怔了怔,惊见顾清风双眸赤红如暴怒的兽般燃烧着剧烈的仇恨与阴戾。
  “你怎么知道的!””他抬手猛地捏住她的脖子狠狠一甩,将她掼到了地上坚硬的碎石上,宋云萱只觉后脑和额头一阵剧痛,一道血迹从磕破的地方滑过眼角。
  “你怎么知道的!告诉我!”
  宋云萱无法回答他,那些话刻在她脑海中,像书信上的字般清晰,但她不知道这些东西她是哪里看来的听来的,她脑海中也一片混乱,她试图解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是你做的!你是凶手!你给我爹下了毒,让他失去神智亲手杀了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胞弟......是你让我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是你!”
  “我要杀了你!”
  顾清风理智全无,总是带着春风般和煦笑容的脸青筋暴起变得狰狞可怖,他狂怒地大吼,伏在宋云萱身上一手死死掐住了她喉道,一手举起剑朝她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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