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梵截口道:“那地儿简直不是人呆的。热倒在其次,关键是无好酒。”
紫薰白了他一眼。
阿槿却道:“天竺的酒,也别有滋味儿,又怎会不好?”
“好什么呀?淡的跟水似的!——好,我不说酒了,紫薰你别瞪我。——那里将人分成四等,第一等与第二等是宗教和贵族,整日里醉生梦死,最后一等的贱民却连水都缺。”
五上仙中,檀梵凡心最炽,也是最能体会民间疾苦的。
在当时的主流看来,他并不适合修仙,能成上仙简直是不可思议!
可是在阿槿看来,若五上仙尽皆道成,檀梵的成就反而是最高的。
古人云:天视即民视,天听即民听。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天意即民心,这是帝王之道,也是:人道!
其余几人虽也唏嘘,但除了阿槿,对这些都不大感兴趣。
檀梵开了一瓶红酒,取出一套五只水晶杯,倒了五杯,分给几人。
无垢道:“那天竺的僧侣,可是个个都修为高深?”
白子画闻言,也看向檀梵,这才是修/仙之人真正感兴趣所在。
檀梵也不卖关子,喝了一大口酒,嗤笑道:“什么修为高深?不过有些许法力罢了!倒是养小鬼十分在行。他们还想用小鬼咒我来着,被我随手破了。”
阿槿奇道:“他们咒你做甚?”
檀梵看了紫薰一眼,意有所指:“还不是因为某人长得太美了!”
紫薰被他赞了美貌,本有三分火气也尽数下了,嗔道:“还不是你多管闲事!”
“得,是我的错。”檀梵赶紧投降,心中暗道:那贵族少年强抢民女,便是我不管,你也会管的,结果还不都一样?
阿槿却暗暗对他翘起大拇指:檀梵师父,干得好!对美人,自然是要哄的,脸面值得什么?
见二人吵吵闹闹,神情间却默契无比,白子画很替二人高兴。而无垢欣慰之余,思及自身,难免心中酸涩。
紫薰又道:“过了天竺,我二人仍是一路往西,直至海水拦路。我与檀梵商议过后,伐木做了一条极为坚固的大船,挂了三道帆,由檀梵掌舵,杨帆西行。
那片海可真大呀!东海与之一比,简直如水洼之见湖泊,跟本不值一提。
船行了有半载,便被海中大浪打碎。我二人只好御剑而行,又走了一年多,才到了对岸。那里的人皆如胡人般,金发碧眼的多,还有其他各种发色眸色。如我们这般黑发黑眼的,反倒成了异数……”
两人直讲了一天,白子画与无垢听得如痴如醉。
阿槿则便听边在心中盘算:这个世界倒于我前世的地理差不多,只不过都在原来的版图上放大了十倍不止。
也不怪凡世间几国分裂,久久不能一统。这里虽是仙侠世界,却毕竟不比几千年后的大千世界通讯发达,若国土大了,的确是难以统治。
各派掌门携着参加仙剑大会的弟子陆陆续续都来了长留。
而在前一日,离长留最近的蓬莱掌门霓千丈也也带着玉漱、玄羿与宜兰、惠卿这四个徒子徒孙到了。
蓬莱本是仙界第二大派,其次女拜入莲城门下,又将长女送入长留,其势不可小觑。
因而,蓬莱掌门一到,先到的各派掌门也都来迎接。便是长留,白子画虽未亲至,也有世尊摩严代之前来。
霓千丈赚足了脸面,自然逢人三分笑,也给足了在场众人脸面。
于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时宾主尽欢。
众人寒暄了一阵,便各自告辞了。毕竟明日便是仙剑大会,自家的弟子,那是怎么嘱咐都嫌少。
待各派陆续散去,霓千丈颇为激动地看着阿槿,张开双臂:“我的乖乖,想死爹了!”声音有些哽咽颤抖,腻的人头皮发麻。
“爹爹!”阿槿娇呼一声,顺势扑进父亲的怀里,一叠声地问,“你最近忙不忙,泪不累?我怎么看着你瘦了?”
“瘦了么?最近有你凝光师兄帮衬,也不忙啊。”霓千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怀疑自己是真的瘦了。
阿槿一言定乾坤:“那一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这倒也是。你不在身边,爹吃什么都不香。”霓千丈毫无节操地妥协了。
…………
一旁,漫天对这情景见怪不怪,只是捂着酸倒的牙,内心忍不住吐槽:话说,你们都不记得,爹已经辟谷多年了么?
反观无垢,则是黑着脸,忍了又忍,却因心有顾虑,不欲得罪霓千丈,最终甩袖而去。
漫天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就知道会这样!
父女二人腻歪了一会儿,才看见一脸幽怨的漫天。
霓千丈老脸一红,“哈哈”干笑两声,问道:“天儿,你吃了么?”
一句话出口,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是什么话?比起阿槿这个戒不掉美食的吃货,漫天是正统的修仙之人,早就炼成辟谷之术了好吧!
漫天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儿,心里对自己说:我都习惯了,真的!
可还是忍不出爆粗:特么地能不能别无视我呀!
“爹,阿槿,我们还是回去说吧。”她都开始佩服自己了:竟然忍住了!
“哦,好。”霓千丈得了台阶,一手拉住一个女儿,往蓬莱弟子住的客院去了。
父女三人还未进门,远远就看见兰、惠二女在门边儿探头探脑,看见三人回来,立时欢呼了一声,击掌相庆。
三人正不明所以,就见玉漱走了出来,垂头丧气的,而万年小尾巴玄羿则片刻不离地紧跟着她。
经过玄羿的不懈努力(缠缠缠),两人终于在两年前在师门的见证下结为道侣。
见到这熟悉的情景,还有什么猜不到?
霓千丈的脸立时黑了,冷笑一声进了院子,以目示意玄羿关门。
玄羿赶紧关了门,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你推我攘地跟霓千丈进了待客的小厅。
玉漱正准备端个茶倒个水,表现一下孝心,以期师父从轻发落。
但她还没摸茶壶,便见她师妹阿槿已倒好了茶,并笑眯眯地请他们四个坐下。
“哼!”霓千丈虎目一瞪,四人立时排排站好,听师父(师祖)训话。
他们这么乖,倒让霓千丈哭笑不得。
不过,话还是要训的:“玉漱,你身为师姐,居然聚众赌博,并带坏门中晚辈,该当何罪?”
第32章 纷纷扰扰
原来,几人是在打赌:霓千丈与阿槿父女重逢,得腻歪到几时才会想起回来?
玉漱认为至少得半个时辰以上,玄羿无条件支持;惠卿认为有漫天在旁,用不了半个时辰,宜兰支持闺蜜。
显然,玉漱干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否则霓千丈也不会还没问就猜着了。
玉漱立时正色道:“徒儿知错,任凭师父处置!”
得,看样子,这个也犯错竟也犯出经验来了!
到底顾及是在别人的地盘上,霓千丈叹了一声,道:“权且记下,回去后抄门规一千遍。”
一千遍?
玉漱哀嚎了一声,想想厚得堪比砖头的蓬莱门规,她觉得手都在抖。
但她却不敢再闹腾,乖乖地应了,垂头丧气地站在了一边。
几人又叙了一阵话,眼见天色已晚,漫天与阿槿也要回去住了。
阿槿道:“玄羿师兄服侍爹爹休息吧,玉漱师姐送我们就好。”又嘱咐兰、惠二女,“你们也早点睡,明天就要比试了。”
见几人都应了,才拉着玉漱出来。
等出了院门,阿槿探手自树上折了根树枝,递给玉漱:“师姐,你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啊?哦!”玉漱不明所以,但还是写了“蓬莱仙岛”四个字。
阿槿秀眉轻颦,嫌弃道:“真丑!”
玉漱不干了:“喂喂喂,我这字已经可以了,许多人还不如我呢!”
阿槿抬脚将字迹抹去,也不理会她的抗议,拉着漫天走了。
漫天仍住在弟子房,而作为交流弟子的阿槿,则跟着师父无垢,搬到了客院,就在蓬莱一行人的隔壁。
大约走了半刻钟,阿槿到地方了,漫天叮嘱了几句,叫她不要和师父无垢闹脾气,早点儿睡,就回去了。
阿槿目送漫天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
她想到漫天方才的话,感动之于也有些好笑:她又岂是那种悲春伤秋的人?不就是失恋嘛?并非谁都是“七世怨侣”,失恋七次就要灭世的。
她正要进去,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柳树林边上站了一个人。
阿槿心底一惊,喝问道:“谁?”
那人也不躲避,低声道:“是我。”
阿槿认出是笙箫默的声音,不由松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笙箫默站在一棵柳树下,整个人都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阿槿笑道:“见过儒尊。不知儒尊怎么到了这里?”
笙箫默将手中的折扇转了个圈儿,“啧啧”两声,亦笑道:“自你到了长留,本座也算照顾有加。结果,你师父一来,你就不肯回销魂殿看看我了。”说到最后,声音里满是委屈。
阿槿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请罪:“是弟子的不是,还望儒尊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弟子吧!”
笙箫默“唰”地展开折扇,慢条斯理地摇了起来:“算了,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本座大人大量,不计较。”
阿槿忙到:“多谢儒尊。”
两人同时笑出了声。
“你……”笙箫默似是有话要说,但刚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阿槿回来了?”
来人正是无垢。
无垢本拿了一本书坐在堂屋里,明着是看书,实际上却是在等阿槿回来。因而,他的神识时时刻刻关注着院门之外。
笙箫默藏身在树影之下时,无垢就发现了,先前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就没搭理他。
可是,到了这会儿,无垢要是还不知道笙箫默等在那里干嘛,那他就是个棒槌了!
——这分明是守株待兔,来堵他们家阿槿的!
如果笙箫默不是阿槿的生死劫,那他蓄意接近阿槿,无垢必然忍着心酸、心痛,视而不见。
可是,这世间之事,哪来那么多如果?
他笙箫默,偏偏就是阿槿的生死劫!
无垢本就因此对他心生杀意,只是碍于白子画才不曾动手,这会儿更不可能让他们过多接触。
阿槿回过身来,便看见无垢提着一盏琉璃灯缓缓走来。她上前几步,喊道:“师父。”
笙箫默自然也看见了。
想到这是阿槿的师尊,他便觉有些心虚,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连忙收起了折扇,半点儿不敢不正经,笙箫默恭恭敬敬地行礼:“见过无垢上仙。”
“嗯。”无垢淡淡地对他颔首回礼,便眸色温和地对阿槿道,“去见过霓掌门了?”
“爹爹已经休息了。”阿槿接过师父手中的琉璃宫灯,嗔怪道,“这么晚了,师父怎么还没歇下?”
无垢道:“你不回来,我哪里能安歇?一别经年,我日日都忧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哎~当真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最后一句,当真是欲盖弥彰。
可阿槿却似是分毫也没有察觉,惭愧地低下了头:“让师父担忧,是徒儿不孝。”
“好了,”无垢摸了摸她的发髻,柔声道,“走吧,天色很晚了,去休息吧。”
而后,他淡淡的对笙箫默说了一声:“儒尊也请回吧。”
到了这个时候,笙箫默再傻也知道人家不待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