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也喝掉了酒杯里的茅台，低头，抿唇。
黎懿把玩着酒杯“事故鉴定报告已经给出了官方结论，息事宁人只会纵容他们伤害下一个；皓，你一直心软，可想一想下一个无辜的人因为他们的再次所谓正义将遭受和你一样的攻击，你不会觉得他也很可怜吗？而且你用五百万买一个教训，他们用十万买这个教训，道理不是一样的嘛。”
程皓听了这话抬头。
黎懿没有回避，但目光没有凛厉，反而是‘怯’。
程皓苦笑了下“的确，让他们买这个教训他们才能知道随便人肉别人、伤害别人是犯法的一件事。”
“是啊，不是总说要建立法治社会，我觉得就该从人人做起。”黎懿听他似乎是同意了，才没了‘怯’意“让他们也跌个跟头才会让他们知道在哪儿跌倒就得在哪儿……”
“在哪儿躺下。”程皓知道她是借着打击这些人给自己鼓励，但现在他真的不觉得这是鼓励，不是她打击那些人，而是她说的这句话“是，我过去是老爱看那些心灵鸡汤什么的，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你是对的，人生在世，什么层次的人就办什么层次的事，今天这事解决不了，不着急，因为明天还是解决不了；总说上次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别逗了，老人家早就关上门洗洗睡了。”
“你的意思是你被世界抛弃了？”黎懿放下酒杯。
“还是你眼毒，不是吗？这个世界根本不需要我。”程皓又将个馄饨塞入嘴里。
黎懿盯着他“那我呢？我不是上帝为你开的那扇窗吗？你说世界不需要你？我那么需要你，你感觉不到吗？”
程皓垂着眼。
黎懿也低下了头“是你觉得世界不需要你，所以鉴定结果出来你还是想去人民医院而不是回诊所和张铭阳同甘共苦，共同支撑？你还是他的好哥们吗？还是你无法面对罗钥？她的肚子已经看得出来了，可是你知道嘛，她现在很爱笑，也不避讳和护士们谈论她的孩子，还和有孩子的护士谈论孩子的一些问题；还有我，我虽然不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可我每次工作疲累的时候就会拿出手机看看，因为我的主屏上就是你睡着时被我偷拍的照片，这样你也觉得我不需要你吗？”
程皓抬头，不说话，就是看着对面的女友。
黎懿又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我没有可怜你，你也不可怜，你我条件本来就不一样，但有一点你一定要知道，我妈说过我最低限度要找一个能负责家里开销的人，你自己想吧。”一口喝尽杯中酒。
“黎懿，别喝那么急。”程皓抬手拿下她的酒杯，放到自己面前，不让她再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让我回诊所，但现在我真的还回不去，我现在这事是我家老爷子给我找的，你也知道他那人，脸皮薄，所以他不说我也知道，这是拉下老脸求人家了，所以这一个月我得做完；你的话其实我都听着，诊所也开着，我不会完全不管的。”
黎懿拿起筷子“你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就好，我就怕你胡思乱想，要和我分手。”
“不会。”程皓又给她剥虾“好不容易追到你的，我怎么会放手呢。”
“对姑娘好不能像一节五号电池一样消耗自己，给别人输出一点可怜的电压，而应该像太阳一样，向外界辐射自己的能量和光辉。”黎懿突然朗声念起这么一段“程同学，我希望你是我的太阳，而不是五号电池，因为姑娘我体量很大。”
程皓楞了，然后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瞧她“不是，你这是从哪儿看到的？”
“你忘了，顾瑶给我的那本关于Y的一切啊。”她上次约自己见面的时候不是拿过一本在自己面前得瑟嘛“听说有五本，还有四本，你尽快上交啊，我手里那本读完了。”
“黎懿。”程皓告饶。
黎懿又露出了异常嫉妒的表情“皓皓，你什么时候能回在诊所我不在乎，可你什么时候你能让我吃我很在乎，皓皓，你颓废这几天我们都睡一个屋，你知道不知道好多次我都想霸王硬……”
程皓将手里的虾肉塞她嘴里“别胡说，吃饭，吃饭。”
“罗钥和我同年都做妈了，皓皓，他们说早一点生孩子能恢复的好。”黎懿双手托腮，嘴里嚼着虾肉“要不咱们也要一个，我这边收购案也快结束了。”
程皓瞅了她一眼“套路了啊，我们真有点什么，你就又搬出你妈来了让我振作什么的，黎懿，你不是说让我躺会儿的嘛。”
“可我瞧你有点躺着舒服不想起来的意思，程皓，你过去在我面前说的要为了牙医的医疗事业做贡献的话都是虚话？”黎懿也不容他躲“算了，套路被揭穿就不废话了；不过我套路另外一个目的，你没瞧出来？”
程皓蹙眉：还有目的？
黎懿有种奸计得逞的得意洋洋“是啊，我就是爱看你珍惜我的样子。”还朝他挤眉弄眼。
程皓被打败了，夹了她喜欢的菜放她碗里“快吃，菜都冷了；食不言寝不语。”
“朝九晚五的程医生，和我约会吧，只要我得空，你就和我约会，一次你主导，去你想带我去的地方，一次去我想去的地方，你主导的你出钱，去我想去的地方就花费我的；我们最近都被太多事牵绊，都好久没约会了，就让我们利用这个时间段创造一些我们以后一起回忆也觉得甜蜜的事情。”这个提议不错吧。
程皓温情的对她笑起“你不是五号电池，你就是太阳。”
“那是！”黎懿傲娇昂首，又坏笑“本姑娘学习那么强，所以你赶快把其他四本拿来，本姑娘会好好对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明天世界杯了！德国??加油！
☆、一百五十一
几天后的周末。
黎懿和程皓一起在马术俱乐部，溜了几圈马，黎懿还给他表演了个盛装舞步。
“可惜这不是我那匹马，配合的一点不默契，不然可以舞的更好，而且我也很久没来马场，只剩空壳架子。”黎懿下了马反而对程皓做了一个难过的表情“本来想在你面前显摆，没想到出糗了。”
“我觉得挺好啊，门外汉看的不过是热闹。”他对马术不太熟悉“再说我觉得你什么都好，自然也就看不到你所谓的配合不默契，我就觉得那马很听你话，你让干吗就干吗。”
“你穿骑士服特帅。”黎懿打量着黑白骑装的程皓“比谭大鳄帅多了。”
虽然开车来的时间不短，不过程皓听喜欢换了一个这样轻松舒适的环境，听闻她说起那位姐夫，不留痕迹的一笑“你和你姐关系看起来真的不错，怎么每次都和你姐夫不对付？”
“因为，一些事呗。”黎懿过去挽住他“走，我们喝杯红茶，这里的下午茶不错哦。”有些事还是不能对他明说。
“什么事？”程皓故作无意，实则有心，上次谭大鳄送黎懿首饰的事印象太深。
“干吗？”黎懿挽着他的手臂，侧头瞧他“嗯？你该不会怀疑我和姐夫有什么‘姐夫与小姨子不得不说的二三事’吧。”玩笑。
程皓哼哼“敢！”
“盛装舞步啊还是蓁蓁的好，她的马术真的不差，可惜志不在此。”黎懿拉下手套“你在医院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方便？要不要请院领导和科室领导一起吃顿饭？我扒拉一下人脉，或许还能给你找几个卫生局领导撑撑场面。”
“我一切都好，你可岔开话题了。”程皓不让她躲‘谭宗明’的话题“你连卫生局领导都认识啊？那鉴定报告……”
“你想哪儿去了？”黎懿娇嗔，但随即也正色，与他并肩走着“我知道你个傻瓜想买个教训，所以没阻止你，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那套房子，你的五百万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我知道你天天去医院陪笑脸、付药费，对方也没有领情，最近还在继续发你是无良黑心医生的微博；我不阻止这些，是因为我知道你不想我干涉此事，不管是作为男友还是医生，你都想自己把这件事扛下来。”
程皓任她挽着，也慢步往前走“因为我是医生，医生和患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医生会看病，而患者不会，我在医学院上了五年学，知道病史的重要性，但他们不懂，他们来找我只能无条件的选择信任我，他们哪知道病史能要一个人的命呢？这次算是幸运的了，病人的命保住了，算是给我一个黄牌警告，但下次呢？下次就不会有那么走运了，我还要考虑和你的未来，所以必须更谨慎；我当然知道这五百万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但既然我选择当医生就该负更大的责任，总之人命关天；就你说的，能用钱解决的事真不是事，我宁愿用这钱买一个教训，我也不想再有别人倒在我的手术台上。”
“可你有几个五百万啊？”黎懿真是心疼挽着的这个傻瓜“要是有下次呢？要不，讨价还价一下，让你存点钱应对下一次？”
“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啊。”程皓睨眼“再说对方也不是完全是要钱，还是心疼自己的老爹，好好一个人说瘫就瘫，这搁谁谁不心疼？也别说躺下的是你我父母，就是你家长辈，你自己说你会如何？肯定得和医生闹个天翻地覆，你死我活。”
“我家肯定有脑袋清楚的，虽然愤怒，但也会调查清楚再发作。”黎懿哼哼“我们明家是明白事理的人家。”
“行，你家有脑袋清楚的，那也是因为你们有办法、渠道了解事情的始末；但陈家不是普通人家嘛，怎么说对方都是受害者，这个时候我和他们争个谁对谁错，孰是孰非，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嘛。”程皓叹口气“就算赔偿了，我这心里面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黎懿双臂挽住他的手臂“那我得多创造和你的甜蜜记忆来湮灭你这份不安生。”
“所以你就不要担心了，我那房子你就不喜欢，现在卖了也好，等你看好你喜欢的，我再买呗。”程皓反宽慰她“我听俞晁说了，你和一些地产商关系也特好是吧，有些房子他们恨不得送你，你要买那都是半卖半送，我那房子卖了不仅有赔偿款，还能还了房贷，剩下的挪一部分给诊所用，其余的我都存到你那张卡里，估计能有够个成本首付。”
“以后我们若有孩子，这教育不能给你，你这根上就有‘傻子’基因，我得让明尧哥或者明炜哥教，全部教成有大格局的小黑兔子，不能随了小心眼的你，不然我那家业还不得给他们败光啊。”黎懿‘嫌弃’他的那份傻“很多事实都证明，后天教育很重要。”
“嘿，我们的孩子我不能教育？直接丢给你那几个哥，什么道理？”程皓不答应了“还有，那什么什么傻子基因，谁傻子基因？”
“不光是傻子，还有好人包袱。”黎懿直接戳他心惊“什么问题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好像自己对不起全世界似的；我倒觉得你这性子能给点我哥就好了，遇事你什么都怪自己，我大哥就什么都怪别人。”
程皓被她点中却没有生气，因为的确如此，点头“的确，我一直都是这么样一人，从我妈去世我就开始心里琢磨，从今以后我就是一单亲家庭的孩子了，我该怎么办？当时我特别恨我爸，但是我能拿他怎么着啊？”愿意和黎懿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我只能改变我自己，所以也从那个时候我也就认准了一个理儿，如果说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那就改变自己。”
“谁不是如此？”黎懿还记得“我哥哥们读大学的费用除了第一年家里会负担，后面几年和其他的生活开销都要自己找；他们在家里的时候哪个不是天之骄子一样的人物，可是出了门都要自己打拼，自己努力；我也没见他们跟你似的心事多成这样。”
“我这不是心事多，我是懂事早。”程皓为自己辩驳。
“什么懂事早，你啊，根本不懂事。”黎懿多少有些一语双关“懂事就该积极面对，而不是消极怠工；让你爹那么担心，还说懂事？”
他们步入俱乐部的长楼，走入一楼的花园餐厅，有人为他们开门，有人为他们引路，有人为他们拉椅子，更是已经摆放上了茶点，他们只需要坐下来。
服务生为他们倒上茶。
黎懿闻一下，看了眼色“嗯，是祁门，难得他们知道我爱喝祁门，不太待见锡兰茶，不过锡兰的茶做奶茶很好。”
程皓对这个没研究。
黎懿放下茶杯“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程皓眯起眼“瞧你这满脸奸商的表情，肯定不是好事。”
“肯定是好事。”黎懿则是笑眯了眼“而且我不是开玩笑，更没半点嘲笑你看轻你的意思。”
“这预防针都打的满满，还说是好事？”程皓摇头“那你说说看。”
“我把我手里的你写的那本笔记介绍给了一个认识的姐姐，她是出版商，她很兴趣，想把你写的那些东西整理成册，出版印刷，版权自然是你的。”黎懿瞧着他的眼睛说出口。
程皓的表情变的有些阴沉“黎懿，你什么意思啊？”
“给你贴补一点啊，起码赚回五百万。”黎懿又露出了那种担心他生气的‘怯’“你因为她损失的，自然也可以因为她赚回来嘛。”
“所以呢？你就可以罔顾自己过去的想法，以赚钱为目的用我那套骗人理论去骗其他人的钱？对不起，这种版权，我谢谢你啊。”程皓有几分忿“你过去怎么说我的？”
黎懿不说话。
“你说过谎言就是谎言，无论它包装的多美丽，都会有被戳破的一天。”程皓最近一直能想起她曾经阻止自己撮合徐乐和王岩时说过的话“我知道我过去就是这样，总是用一个谎言来圆另一个谎言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你告诉了我，这不对，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是坦坦荡荡，不能欺骗对方。”
黎懿目光盈盈“你知道自己这么说代表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