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王妃/夜雨闻铃断肠声——苍白微
时间:2018-07-11 09:08:19

  “夫人要怎么护着?”木媌不解地问。
  那老大夫沉吟半响,凝眉道:“哀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人只要一悲哀,心就会颤动,五脏六腑都会受到伤害。这胎儿来到世上之初,便与母亲的五脏六腑相连。母亲身子好时,它便也好。”
  说着,大夫缓缓看向帐子,轻叹道:“虽说它只有两个多月,看似毫无动静,但心神早已与夫人相通。夫人喜,则它喜;夫人哀,则它哀。夫人若心神怀忧,则这孩子也心神不宁。夫人若想保护它,自然能做到。”
  老大夫话落,殿内一片安静,木媌不知说什么好。帐子里也是一片安静。只风吹过,把帐子吹出淡缃色的波纹,徐徐飘动。片刻,銮铃收回手,轻轻抚在她小腹上。
  墨兮,墨兮你知道我们有了一个孩子吗?
  你和我,我们的孩子。
  如果你此刻就在我身边,会不会高兴地手舞足蹈,傻乎乎地,和人前不苟言笑的你完全不一样?如果你知道我们有了孩子,会不会依然把我送给煦王,来换取那十万人马?如果你误以为这是煦王和我的孩子,会不会痛苦到抓狂?
  会的。
  我知道你会的。
  你明明就是个傻瓜,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懂……你明明就是个死脑筋,倔脾气,不知变通……你明明就是……说不出你是多情还是无情,温柔还是冷定……你明明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被你伤够了,可怎么就是忘不掉呢?
  銮铃面上有笑意,笑着笑着,眼角滑落泪光。
  李墨兮真是……笨啊,连接吻这种是个男人都该会的事,还要她小心翼翼引导;床~笫之间的事也要她频频主动,好不容易入港,他又青涩地可以……是不是个男人啊……
  她怎么可能和他有了孩子?
  她不是不能怀孕吗?
  把脸埋入被子里,銮铃不可遏制地哭出声,可是没办法,她控制不了她自己……她还是想他,想他的拥抱,想他的亲吻,想他青涩的温柔,想他冷定的手指因为她而颤抖……想他在她这里犯傻的神情,想他抱着她腻着她……
  很想,很想啊……
  为什么要把她和孩子送给别的男人……
  天下百姓就那么重要吗?
  她好恨好恨……恨他,又能怎样?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可她真的想要这个孩子,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可有了这个孩子,她又怎么能忘得了他?她忘不了他,又怎么能安心去做别人的女人?
  谁来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听到帐子内传来压抑的哭声,那大夫骇的头也不敢抬,只垂手站在那儿。木媌神色一变,对那大夫道:“先生请回。”
  那大夫得了木媌的话,忙转身往外走,却听帐子里传来銮铃低哑的声音:“等一等。”
  她声音虽低,还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带上一股胁迫感。那大夫只得又走回帐子前,小心道:“夫人有何吩咐?”
  “我要小产。”
  那大夫唬得脸色一白,惊诧道:“什么?”
  “王爷请你来,那你的医术必定了得,你说这孩子保不住,他必然是信的。”銮铃坐起身,拉开帐子,直视着那大夫。她脸色虽白,脸上微见泪痕,但眼神清亮,带着一丝凛厉。
  “我要你干脆利落地把这孩子拿掉。”銮铃说话时,手紧攥着一旁的帐子,脸色愈白。
  那大夫不敢看銮铃,伏跪在地上:“夫人,万万不可。”
  “你若不这样做,我自有办法不要这孩子,到时候赖在你头上,不知王爷是信我,还是信你?”銮铃微笑,眼中有了一丝迫人的狠意。
  那大夫头上冷汗冒出,颤声道:“夫人这是为难老夫啊!”
  “这孩子我是不要的,你若不帮我,孩子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赖在你头上。”銮铃轻喘一口气,她说罢,手中帐子一松,又无力躺了回去。那大夫腿上一软,当即瘫倒在地。
  殿内一片死寂,连木媌都脸色雪白地说不出话,只死死盯着那寂然不动的帐子,她不知銮铃此时是何种神情。
  “夫人,老夫担不起这罪名啊!”那老大夫到最后似欲哭了。帐中銮铃的声音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一丝波澜:“只要我们配合得好,自然没有人怀疑,王爷若责怪,我也会替你说话,自能保你平安。若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夫人——”
  “木媌,把他请出去。”銮铃不给那大夫说话的机会。
  “……”木媌杵在那儿没动,手心一片冰冷。
  “夫人……”那老大夫并非看不出銮铃眼中的痛楚和不舍,只是,他长叹一声:“何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发生的事都是男人在做主,今儿想让大家了解一下女主的心情……
  不可否认,女主还是向着男主的,尽管……男主并不完美。
 
 
第213章 第二百一十三章
  药是木媌陪着那大夫去煎的, 直接端上来。紫岚紫蜜见有木媌在, 便也都放了心,不加阻拦。
  灰褐色一碗东西,冒着腾腾热气,中药特有的浑浊味道, 苦而涩。銮铃撑着下了床,倚在榻上望着窗外。暮春初夏时节,窗外绿色繁郁, 花朵连缀, 正是江南好风景。闻到那中药的味儿,她的脸色苍白,手脚都冰凉。
  “夫人, 这——”那大夫眉头拧成疙瘩, 有意相劝。木媌捧了药碗, 不自觉跪在銮铃脚边,颤声道:“不可——”
  銮铃面上神情绷紧,没有一丝表情, 抬手从木媌手中拿过药碗。沉甸甸的,压得人心里几乎喘不过气来。连窗外温暖的明媚, 都无法温暖照亮此刻殿内的沉闷和阴冷。
  銮铃抿紧嘴唇, 紧紧盯着药碗里的汤药, 身上还是抑制不住在发抖。光从窗外透入,把她纤瘦的身影笼住,是单薄的一片剪影, 轻轻在风里飘动。
  木媌看得呼吸沉重,上前欲抓药碗,銮铃倒是被她这动作惊回神。她再不迟疑,闭上眼,把一碗滚烫的汤药一口气不喘,一滴不剩地灌下去。
  药碗“哐啷”碎地,砸碎几许沉闷。泪倒是没有,只脸色如雪,銮铃身子一软伏倒在榻上,把脸埋在手臂间,哑声道:“你们都下去,让我自己待会儿。”
  那大夫腿脚发软走出大殿,背上一片冰冷。他走出去时,看到僵立在殿外的煦王。煦王面上也是雪白,杵在那明亮的光芒中,仿佛要融化了一般。他满脸的难以相信。
  “王爷……”那大夫瞧见煦王的神情,欲言又止,最后低声行礼。煦王却没理他,径自转身离开。
  木媌却是跪在銮铃身旁,先是无声落泪,后来便哭泣出声。整个殿内便都是木媌压抑着的低泣。
  萧悟很快知道了此事,疯了一样冲过来,抓住銮铃的肩膀便是一阵猛摇:“你疯了么?啊?你疯了还是傻了?你不是做梦都想和他有个孩子么!你多想有个孩子!!!”
  銮铃神魂被人抽走一般,只是寂然无语,任由萧悟呵斥怒骂,还是木媌看不下去,含泪把銮铃抱在怀里,怒视着萧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别让她来这儿!”
  萧悟一噎,他喘口气,踉跄退开一步,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不出的颓然……都是他这当哥哥的没用,都是他没用!他一脸愤怒,猛然上前来扯銮铃:“走,跟哥哥回家去!”
  木媌一愣,抱住銮铃的手一松,任由萧悟把銮铃从她怀里拉走。倒是銮铃皱了皱眉,死寂的神情上有了点儿疲倦,她把萧悟的手推开,轻轻道:“你们给我点儿时间,我会把过去的事都忘了的,求你们让我自己待会儿。”
  萧悟和木媌都静了静。銮铃没骨架一样,径自往床上倒,语调静寂如水,带不起任何波澜:“我是煦王的人,哪儿也不去。你们别费心,也别生气,过几天就好了。”
  “……过几天,一切都会好的。”銮铃说话间,闭上眼,嘴角有了一丝苍白的笑容。
  銮铃殿内这样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梅妃。梅妃被丫头们五花八门的说法弄得如堕云雾,便要亲自来看看。却是此时,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舞月夜间睡觉时,不小心把火弄在帐子上烧着了。她睡得熟,竟没有察觉。
  还是睡在她隔壁的舞笙半夜被火势惊醒,才猛然着慌。舞笙当时吓得疯了一般,可她不会说话,没办法叫人来救火。她们住的院子又颇为偏僻,一时也没有其他人来帮忙,她情急之下便要冲进去救人。
  就在此时,舞笙被人敲晕,等她再醒来,已是第二日。火已熄灭,可她姐姐舞月却没了。舞笙哭得昏天黑地。
  舞月舞笙是煦王去长安之后,梅妃偶然在街上遇到的。梅妃看她们姐妹俩孤苦无依,心生怜意便把她们俩带回王府。
  日子虽然不长,可舞月精灵乖巧,善解人意,深的梅妃喜欢。再加上舞月那个哑巴妹妹舞笙——舞笙人虽笨,可憨厚可爱,梅妃亦是喜欢,便十分照顾她们姐妹俩,还另分了一处小院子给她们姐俩住着。谁想竟发生这样的事。梅妃心里倒难受得紧,又考虑到銮铃有身孕,一时便把去看望銮铃的事给搁了下来,只把煦王找来问。
  煦王面上温淡,少言寡欲,可总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孩子不妥?”梅妃见此,一颗心登时提上来。
  “……是有些不妥……”煦王含糊地应了声,随即又皱眉笑了笑,向梅妃道:“母亲别担心了,过两日,儿臣定会带她来拜见母亲。”
  “孩子要紧!她来拜见我,你们的亲事,这些都能往后放一放。”梅妃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当即道。煦王闻言,神色略一缓,一脸顺从:“母亲所言极是。”
  也听人说銮铃的孩子不好保住,当下见煦王神情恍惚,言辞间吞吞吐吐,梅妃更是认定这孩子不好。不由放柔了声音:“你也别太过担忧,孩子的事要靠缘分。你们来日方长,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孩子不好,銮铃这做母亲的自然也不会好。梅妃对銮铃莫名生出一股怜惜来:“你也该劝劝她,让她放宽心,这样对孩子或许还好些。”
  这是銮铃入府以来,梅妃第一次对她有关怀,煦王倒怔了一怔。梅妃见他目露惊讶,望着煦王的眸光转柔,有些悠远。她轻叹道:“本宫也是做母亲的人,最明白女人对孩子的那份情意,那种感情……比你们这些做父亲的明白多了……”
  梅妃最后这一句,柔和清美的面上有了飘忽的落寞。
  煦王十岁的时候,她便被刘华妃陷害,被迫带着煦王来了这偏远的江南。煦王就是她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人。而她那个身边有无数佳人,秉性风流的夫君,带给她的只有一次次的失望,失望到最后,她便再无期盼。这多年来,悉心教导煦王,只盼望煦王能好好对待他的妻子。谁知,煦王倒是痴情,却是迷恋上一个身份诡异的女子。
  “……母亲……”煦王心头莫名苦涩。
  “母亲说这些也不是责怪你什么,只是你既要娶她,便该对她好一些,尤其她还为你和孩子吃了这样多的苦。”梅妃把心内的酸楚咽回去,露出一个浅笑,风华绝代。
  她疼爱地望着煦王,好言好语道:“以后要好好对她,平日多陪陪她,母亲以后也好好疼爱她,像对自己女儿那般。”
  “清儿会是个好妻子,会是个好女儿。”煦王神情难掩激动,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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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銮铃堕胎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多数人只道她是身子不好,胎儿难以保住。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事情发生两日后,梅妃竟亲自来探望銮铃,态度大为改变。
  刚洗完头,銮铃坐在窗下的榻上,窗外夕光正浓,把院子照得亮堂堂的,那光透进来,沐浴在她周身,也是亮堂堂的。木媌立在一旁替她擦头发。大殿内无人敢大声说话,一片安静。
  正此时,梅妃忽而进来,一眼看到銮铃湿着头发坐在那窗下吹风,当先挑了眉:“怎么能这样直吹着?”
  銮铃蓦然回神,见是梅妃,沉静的面色变了一变,忙扶着木媌的手站起身。见她身子单薄虚弱,梅妃已淡声道:“你坐着吧,不必多礼。”
  说话间,已命人把窗户关上。
  木媌扶銮铃坐下,下意识往一旁闪了闪,梅妃瞧了木媌一眼,也不惊诧,只道:“是萧悟让你来照顾她的?”
  “是。”木媌含糊地答应句。梅妃也没有多追究,缓步上前,便在銮铃身旁坐了。銮铃这几日都神思恍惚的,见了梅妃才清醒不少,她猜不透梅妃的来意,当下不由身子绷紧,有些如临大敌要全力应战的感觉。
  “那日道观的事,是本宫太过冲动,不知你有了身孕。”梅妃瞧出銮铃的紧张,放柔语调说句。銮铃想做出一个笑容来,应上一句,可她实在笑不出,便垂眸不语。
  梅妃也不介意,语调愈发缓和,试探地问了句:“孩子到底如何?”
  这么一问,銮铃脸色刷白,她抿紧唇角,手攥紧衣角,仍是不说话。梅妃瞧见銮铃这神色,面上也一白,她蓦然握住銮铃冰凉的手,出声问:“真的没了?”
  銮铃暗喘一口气,微合了眼,说不出话,身子却在发抖。她心底一片冰凉,泪已涌上眼中。
  见銮铃不说话,梅妃脸色愈白,急忙又看向一旁的木媌,木媌眼中一烫,正要点头,却是煦王从外而入,淡声插话:“你们在说什么?”
  梅妃担忧的神色一收,转而望向煦王,凝眉道:“她这么坐在窗下吹风,对身子可不好。”
  “母亲教训的是。”煦王向梅妃行礼,眸光在梅妃拉着銮铃的手上一顿,又瞧见銮铃雪白的脸色。銮铃微看了他一眼,便又低眉下去,谁也不看。他神情一凝,也挑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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