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也只能这么猜想了。
“诸位可知，陛下欲得一物，正好我们兄弟擅长。”卢生说。
秦王从不与民过于亲近，看上去也不是一个和颜悦色的，在百姓面前十分有神秘感，而其居于高位自有威严，现在听这个神秘人物为了得到一样东西如此厚赐一对儿兄弟，实在令人好奇。
那个男子脸上假做出来的恭维更加生动形象了，“不知是何物？”
“人人皆知，仙人可活古今，容貌不变。人若是得了一物，便与仙人无二了。”卢生与侯生各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那人不由得问道：“可是何物？小人孤陋寡闻，不知天下竟有这般神物！”
“此物名为长生不老药，可以使人活得千万岁，陛下所求便是此物。”
众人一片惊叹，都以为卢生居然炼制出了这等神药，若是如此能得到陛下恩典也不奇怪，“这药可是已经炼制好了，大王服下了吗？实不相瞒，小人也想一观。”
侯生卢生相继摇头，“我们兄弟二人是不会为陛下炼制这药的。”
这下子诸位吃瓜观众的瓜都要被惊掉了，那个说话的话都变音了，面上保持住恭维态度，“这是为何！”
你是不要命了！
“始皇为人刚愎自用，并天下七国，自己为无人可及，又专幸狱吏，以杀立威，天下畏之，莫敢不忠。此得仙药是为权，未可为仙药。”[注1]
卢生说得很是肯定，始皇其人不配有仙药！
吃瓜观众都觉得卢生和侯生几人是疯了，钱有了房子也有了，居然不炼药，莫不是以为陛下给他们钱是在讨好这他们？
第一次听说秦王想要仙药，云裳还来不及惊讶，就听这番言论，脸都沉下去了。
跟在她身边的是小河，一道编制的帘子挡着可挡不住卢生说话的声音，这几个侍女也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和几人觉得这方士背后议论大王不好不同，云裳一耳朵就听出来这几人是招摇撞骗的。
长生不老药，她是没见过，但可也真没听说哪个不死的！
什么不愿意炼制长生不老药，这天下就没人有这个本事炼制出来，要不然不就人人都升仙了！
生气自然生气，但是云裳也忽然意识到，秦王居然也怕老怕死，算一算他如今已经是四十多了，若是一人一生能活到八十岁，现在也过去半生了。
“你想不想知道秦始皇哪年去世？”系统忽然问，他资料库杂七杂八装了一堆，这个还是有的。
云裳把点心按到盘子里，喝了口茶，回道：“不是很想知道，你不要告诉我。”
人活着的时候就要快快乐乐的，何必为了迟早到来的死期忧心忡忡呢？
当初她以为自己得不到百分百的好感度也是快快乐乐的度过每一天，如今得到了依旧是快快乐乐的，云裳不想杞人忧天去想秦王什么时候过世。
“好吧，你什么时候想知道我都告诉你，外面那几个要怎么办？”系统问道。
既然已经听到了，就不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背后这么编排陛下，莫不是以为所有人都是死的不成？
现在还能听见外面几个人欢饮吹嘘的声音，云裳勾勾手，小河弯腰在她身边。
“今日带来的侍卫不少吧，先让几个把外面胡言乱语的捆好了。”这样似乎不过瘾，云裳想想说道：“再拳脚伺候一番，问问他们是不是真能炼制出仙药，能与不能都莫要伤其性命。”
其实这几个的罪过直接砍了也可以，但云裳不清楚秦王受骗到什么程度，如果他真的笃定这几个人能炼制出长生不老药，她直接把人弄死了不是要他生气？更何况她还真没让人死过。
最好这个卢生是个硬骨头，不管能不能炼制出仙药都说不与秦王炼制。
毕竟不能真让秦王吃了不知道真假的“仙药”。
“慢着。”云裳叫住小河，“叫人打断他们几颗牙，最好话都说不利索才好。”
骗子这种生物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舌灿莲花，要不就是超级会装逼，好比今天遇到这两个。
几人明明借了秦王的财物做了一把超级暴发户，转过头翻脸不认人摆出一副誓死不为暴君服务的脸色，没准就真有人信了这几个。
卢生和侯生正在那里痛数秦王的错处，不想身后忽然来了一个人，直接勒住他的脖子。
时人日常跪坐在榻上，茶馆饭馆也只是多在木制地板上多放了几个干净的席子和坐垫。
卢生虽然是个成年男子，但看着并不高大，更是比不得常年练武的护卫，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拖了出去。
汉子一条胳膊压在他的喉结上，只需用力一点就能直接使人窒息而死。
大厅里的人刚刚只见两个高大壮硕的汉子进来，各自勾住卢生侯生的脖子，就这么直接把人往外拖。
但看着两个汉子气势汹汹没人敢上前劝告，在加上围绕在卢生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一些狗腿子，听闲话的吃瓜观众听了他一会儿话本来就觉得这人有点儿问题，更不会插手。
卢生侯生被从茶馆里拖到大街上，一身的酒气被寒风一吹散了几分，勉强平静下来，侯生说道：“你可知道我们二人是谁！”
这句话刚落下就被一记铁拳砸在脸颊，侯生头一偏，嘴边流下一道血痕，两颗牙从嘴里掉了出来。
那边的卢生被吓呆了，他们做了好一阵子的“贵人”，可没见过几个一言不发直接拳打脚踢的。但他也没逃过去，直接被人按住了打。
这几个侍卫会跟着云裳自然是秦王心腹，忠心可靠，小河只说：“几人对大王言语不恭，被夫人听到，命几人出手教训一番，再扔到狱中。夫人特意交代过，把这二人的牙多敲下来几颗，省得再胡言乱语。”
两个侍卫便直接把人往半死打，他们打人自然有技巧，想不把人打死再容易不过。
另有路人见两个护卫凶悍，也不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但茶馆里面的人出来几个倒是敢看热闹，还与人分说：“这两个小人胆大包天，在大王那里取了重金却不打算做事情，也许是有哪位大臣听了几人胡言让手下过来教训一番的吧。”
众人一听，这两人挨打实在不亏，再看看地上那对锦衣华服半是血半是灰，来回滚动的人都不觉得可怜了。
拿了钱哪有不做事儿的，便是有天大的理由，又何必占那几分便宜呢！
那可是大王！
真是大胆！
第121章 第121章
回宫的路上云裳在想要怎么和秦王解释这件事情, 她让人把那两个暴打一顿又丢到了大牢里面，那二人自然不会有多好过。
她当然自信自己在秦王那里比得过那两个，但秦王究竟有多重视长生不老的仙药呢？这让人心里没个准头。
云裳先带着人从茶楼里走出来, 卢生和侯生还倒在地上哀嚎, 血污了地面，围观的庶民见到一个贵女出来连忙让路。
对地上的人, 一行人视而不见。
回了宫里, 侍女先去打探一番, 得知秦王还在和朝臣议事, 云裳便命人备了饭食, 自己先去偏殿等人。
有些事适合私下说，一个大臣禀告秦王：“前日出现了不吉天象，东郡天降奇石，上书文字。”
此人面上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说话的时候脑门在冒汗。
所谓不吉天象便是指“荧惑守心”，此为火星掩住心宿，此天象出轻者太子失位，重则皇帝去世。
这得了秦王一个眼神继续往下说, “此石上书‘始皇帝死而地分’。”
秦王一笑, 眸光深深, 那大臣起了一身冷汗, 听他说：“不知天人居然可以识凡人字。”
大臣一滴汗水从脑门滑下来，这两件事是众人都看得见的，不可隐藏。自从这件事发生这个消息快马加鞭到了秦王面前, 可见当地官员有多么惶恐，而传话这人也是惶恐颇多，此时居然有几分站不直。
“东郡昔日处齐秦二地相交处，也许尚有逆贼？假借神仙之名，行此大逆之事，袭扰陛下。”过了一会儿，官员小心翼翼的说。
得了秦王一句话，他再发散一下也知道怎么说了。
“既然如此，便命御史不日启程前往东郡，把刻字的人捉出来。”秦王冷然命令道。
那官员自然不敢违抗，稍后他退下，秦王一人看看案牍，没有拿起笔墨。过了一会儿，太监小心翼翼的过来，跪下说：“皇后身边的人已经来过几次了，听闻酒已经温过三次了。”
天降陨石于东郡也许是人为，但荧惑守心却是做不得假的，这两件事先后发生已经挑起了秦王的怒气。
但他出门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温和的样子，云裳自然不知道秦王刚刚有没有经历什么，看他的表情可看不出半分怒气。
食不言寝不语，其实二人一起用饭的时候说话并不多，今日秦王格外沉默，云裳还在构思如何与秦王交代她打人的事情。
“妾今日出行，让侍卫打了两个人，才第一次知道打人是一件快乐的事情。”收拾了两个云裳的确神清气爽，就是事后和秦王交代的时候需要费一点脑力。
秦王的眉毛一下子皱起来了，筷子也放下了，“可是有何人欺辱美人？”
云裳眼睛微微瞪大，她带着那么多得宫女侍卫怎么会受欺负，被欺负的人明明是别人。
当然，那两个挨打的人是活该。
云裳没想到秦王如此相信她，只听她打人问都没问就说是别人欺负她，再看他这认真的样子搞不好是真的想让人把那个欺负她的人直接弄死。
这可是十足的昏君做派，云裳看着看着就觉出几分可爱来了。
她语调柔软的说：“人已经挨了一顿打，当时血流了好多，现在躺在大牢里面。”
秦王脸上隐隐可见阴霾，“不知何事居然辛苦美人，白白脏了眼。”
云裳要说的可不就是这件事儿，她先抿了抿唇，秦王今天让人压力有点儿大。
“妾也是一时气愤，听闻几人为陛下宠儿，出言之前，望您莫要生气。”
他几时有什么宠儿，秦王可不记得，便是几个最会附和人的，全都加起来也没云裳一个得自己心意。
“若为朝中臣子，冒犯皇后可是罪责不轻。”
美人那么乖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命人打人，一定是有人得罪了她，秦王当然知道云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相信她。
这样的目光让人压力有点儿大，云裳硬着头皮说：“妾在茶馆歇脚，听见大堂里有一众人在吹嘘，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一个叫侯生一个叫卢生。现在家资万千，卢生已经在城中西边置下宅子。”
云裳不紧不慢的说，中间看秦王一眼，见他尚且算是镇定继续说道：“便有人问这两人如此多得财物从哪里来，其一说是从秦王宫来，妾一向知道大王私库颇丰，不想都在旁人手中。”这是句玩笑话，她继续说：“其中一人说陛下欲求长生，此二人擅长，便以财物相酬。”
秦王眼波微动，却没有说话。
他的确想要求得长生药，侯生卢生二人到他面前自荐，才有了如今的富贵日子。这件事，他本是不想与云裳说的，秦王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认为自己尚且春秋鼎盛，方不过四十岁，日后还有许多光景。但看云裳日日墨发朱颜，一如初见，心里还是生出异样情绪来了。
秦王自然不嫉妒美人青春正好，枕边人日日缠绵自然也不会生疑。
二十年前，美人与他最相配，十年前，他与美人最相配，到了如今依旧如此。
只是他日，青丝缠白发不知是何等景象。
求仙者众，未尝听闻一人得愿。
秦王希望这几个术士当真能做出仙药来，不需要令他延寿千年，十年二十年百年都可以。
“既然大王不言，想来那二人说的是真的了。但那二人有负圣恩，当众诋毁陛下，更有甚者断言绝不为陛下练就仙药。妾自然是气不过这等小人行径，便命人狠狠的将那两个小人整治一番！”
云裳说完便忐忑不安的看着秦王，她碗碟都是空空的，一看就知道没吃多少东西，现在视线全都落在秦王身上，手指缠着衣角，说不出来的活泼可怜。
人得了仙药便可活得千年百年，这秦朝也将永远的持续下去，他这样英武自然不会受宦官威胁，看着国家倾覆无可奈何。
云裳以为令他为长生药动心的是万里锦绣山河，却不知某日晨间一根霜雪色的白发成了秦王心里一根刺。
空气里安安静静，铜壶里的酒一直没有被倒出来，明明已经温过了几遍，现在终于冷透了。
秦王看云裳不安，把她轻轻扶起来，夹了一块她喜欢的点心放在盘子里，“美人记挂朕，才会惩治二人，孤又怎么会生美人的气？”
第122章 情趣高雅【二更】
秦王不为此事发怒云裳便知晓秦王不在乎那两个人了, 如此看来长生不老药对他而言也没那么重要，云裳庆幸。
这又不是玄幻世界哪里来的长生不老，而且这时候巫师顶多跳跳舞煮一些草药, 虽然不知道草药原理, 但好在也有前人经验，就算吃不好人, 也不会伤及性命。
古代术士方士是什么呢？
这些人都是后来的化学家, 酸碱化合物重金属, 哪个都不是随便吃的！
而且□□就是中国古代化学家制造出来的产物……
云裳不太会掩藏面色, 尤其像现在情绪变化比较大的时候更是不会, 落在秦王眼中便是一点儿都掩饰不住的庆幸。
“美人可是在庆幸朕没被那几个方士骗到？”秦王亲手给云裳倒酒，不知什么时候，灯火已经被侍女点起来了，打在他半张脸上，凌厉的锋锐尽去，只余下一片柔软。
灯光如蜜，最是醉人。
云裳自然听出来他语气中的调侃，就知道这人又是笑她天真, 她轻轻哼了一声, 把他手里的酒夺过来一饮而尽, “陛下又是在笑妾, 可这次天真的可是陛下自己，若是真有长生不老药，那二人何必到现在才出头, 这世界可不止有国君求长生，就算是普通富人也盼望着能多得几年青春好好享受一番。”
秦王没和云裳争论，而是笑着点点头，“这次是朕被迷了心智，想的多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云裳唇齿之间还有未尽的酒香，她易醉，现在眼神已经有些发飘了。但始终担忧秦王真的服用了长生不老药一命呜呼，所以还撑着清醒，像一只刚刚从酒罐子里面爬出来的醉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