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可能短时间内,都不会和主君好好相处了。
也许……现在正是很好的时机。
压切长谷部替她理好衣衫后,手指便攀到了她的脖颈上,轻轻握了一下。
就在阿定因为呼吸不畅而努力仰头时,他松了手,改为扣住了阿定的下巴。
“主君,我可以轻易杀死身为恶鬼的你。”他贴在阿定的耳旁,低声说,“但我却没有这么做。……这还不足以说明我的忠心吗?”
阿定瞥他一眼,问:“你想说什么?”
“不要理会三日月了。”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短发的发丝蹭着阿定的面颊,挠得她痒痒的,“来信赖我吧。……我和三日月宗近不一样,我会献上绝对的忠诚。”
阿定听了,竟然很大方地答应了。
“好啊。”她掰开长谷部的手指,很自如地回答,“我可以信赖你。不过,我是恶鬼,不是人类,我很坏。你要献上忠诚,那也要忍受我的坏习惯。”
“当然。”长谷部说,“我会包容您的一切。只要是您的命令,我就一定会服从。”
“那好。”阿定说着,声音有些兴奋,“我不会只信赖你一个人,毕竟——鹤丸大人他们,也是和我定下契约的人。如果我和鹤丸、烛台切他们玩的很开心,你也得老老实实等着。若是你像三日月那样生气的话,我就会不要你了哦。”
压切长谷部在心里无声地嗤笑起来。
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宠爱别人,然后在旁毫无怨言地等待吗?
还真是过分的要求。
“好。”他答应了恶鬼的要求。
第35章 忠诚
——最近, 主君似乎变得活泼了一些。
不再是始终低垂着头,战战兢兢又倍加恭敬地对待旁人,而是会笑盈盈地又温柔地向人打招呼。加诸于诸位付丧神名字之后的敬称, 也悄然去掉了, 她开始以昵称喊人的名字。
此外,她好像也不再惧怕三日月宗近, 常常违背三日月的意愿, 干一些很容易惹怒老人的事情——譬如和鹤丸国永待在一块儿, 又比如和烛台切一起在厨房研究烹饪。
每一回三日月得知这些事, 表情都会变得很微妙。对于本丸的付丧神来说, 这种微妙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作是“精彩”了。
与此同时,本丸之中还隐隐有着奇怪的传闻——
“主君身上,有很多刀纹。”
“主君和很多付丧神定下了契约,要和他们永生永世地捆绑在一起。”
“主君的名字……是什么?”
阿定可不管这些闲言碎语,只顾自己。她被人阻止了复仇,心底的不甘正无处发泄,也只能在本丸四处游乐一下,来气一气那二位始作俑者。
一期一振是她的近侍, 负责照料她的日常起居。他也听闻了关于主君的种种传言, 心思日益复杂起来。
他总是忍不住偷偷窥伺主君的身躯, 试图找到刀纹的痕迹。他会用目光仔细搜寻主君暴露在外的肌肤,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他反复的打量,终于让阿定发现了。
这一天,阿定问他:“一期,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呢?”
水蓝色短发的付丧神微怔,匆匆别开探寻的眼神,若无其事地说:“并没有在看什么。”
他端正地跪坐在外,身姿沉稳优雅。庭院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穿过绿萝落在他面颊上,投下一圈游移光影。
“没有吗?”阿定挑唇一笑,朝一期微微勾了勾手指,“过来。”
“……是。”一期一振起了身,靠近了阿定的身旁。
她仰起头,双手交叠托着下巴,语气轻快地询问:“一期想要我的名字吗?”
神情很是天真无觉的样子,眼眸泛着秋水似的温柔。
一期一振僵了一下身体。
他有些无所适从,继而,艰难地回答:“……那是,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阿定好奇地询问,“你是我亲手锻出的刀,一期才是最应该拿走我名字的付丧神才对。”
“……那不可以。”一期一振从唇齿间挤出这些词,俊秀的五官上泛开了一阵复杂的情绪,“名字是主君的东西,我不应该拿走。”
如果定下契约的话,主君的全部生命就会和付丧神捆绑在一起了,她没有反悔和离开的机会。
“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阿定询问。
“……是。”一期一振回答。
他的声音,短促却坚定。
阿定凝视着他面容的轮廓,不知为何,心脏忽而砰砰跳起来。身上四处的肌肤都泛起了火烧一般的疼痒——是那些刀纹们开始叫嚣了,开始惩罚她的心动和背叛了。
不可以……
如果长出一大片刀纹的话,会很难看的吧?
“一期,你先出去吧。”她艰难地说着,捂住了面颊,不去看一期一振的神情,“将、将门合上……请不要进来。”
一期一振愣了一下。
啊……是不想要见到他的意思吗?
他掩下心底的情绪,温柔如常地回答了一声“是”,便退出了门外。
压切长谷部一直跪坐在旁,他将这一幕从头到尾收入了眼中。听到门扇合上的响声,长谷部说:“主君对一期一振果然很关心呢。”
阿定松了手,懒洋洋地说:“毕竟是自己亲手锻造的刀。”
看她这么爽快地承认了,长谷部很愉快地笑了起来:“主君对一期一振如此信赖,会让我觉得很失落。我才是对主君最忠心的那一个……”
“压切长谷部大人。”她忽然用了敬称,很认真地说,“我说过,我不会只信赖你一个。”
听见这句话,长谷部略有不甘。但因为这是自己答应的事,所以他也无话可说,只能回答道:“不必生气,我只是——偶尔说一说自己的感受罢了。”
“我可没有生气呀~”她轻飘飘地回答了,然后起身收整了衣衫,说道,“我要出去了喔。约了鹤丸殿一起玩耍呢,你要来吗?长谷部。”
长谷部知道,如果跟着去的话,一定是在旁眼睁睁看着她和鹤丸共处。但是,他更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和一期一振四目相对。
于是,长谷部回答:“好的。只要是您的命令。”
***
鹤丸国永看到阿定的时候,从很远的距离就开始招手打招呼。当看到阿定身后还跟着一个长谷部的时候,他挥舞的双手就僵了一下。
“主君,长谷部也一起吗?”鹤丸凑近阿定身旁,小声地询问,“这家伙会不会忽然拔刀而起啊……”
“啊,应该不会的,安心吧。”阿定笑吟吟地回答。
她取出一本书,哗啦啦翻开,递到鹤丸的面前,问道,“上次还没讲完的故事,请吧,从这里开始。”
“又是奥平家督的故事啊?”鹤丸有些无趣地托着下巴,“总是反复读一个人的故事,不会很无聊吗?我啊,是一个没有惊喜就会无聊到死去的人啊……”
“不可以吗?”阿定询问着。
“可以是可以啦……”鹤丸可不忍心拒绝她。
年轻的主君笑起来,飞快地亲了一下鹤丸国永的面颊。随即,她悄悄地说:“那送给鹤丸殿一点小礼物的话,鹤丸殿就愿意了吧?”
“唔。”鹤丸国永摸了摸面颊,说,“这倒是个不错的惊喜。”
于是,他很顺从地接过了书本。
两人的身后,倏忽传来武器出鞘的声音。鹤丸纳闷地回过了头,恰好看到长谷部将手搭在刀柄上的样子。于是,鹤丸笑了起来,灿金的眸里满是促狭之意。
“这样可不好啊!不能因为主君不宠爱你,就动了杀意。”鹤丸说。
压切长谷部死死盯着二人,好半晌后,终于将刀给收了回去。
阿定朝他软软地笑了笑,眸子弯起,旋即,便靠回了鹤丸的身旁。她纤细的指尖,掠过书页上的文字,声音亦是绵软的:“我还是想听这个呀……昌诚殿杀鬼的故事。”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阿定离开鹤丸的时候,长谷部压着声音,沉沉地问道:“主君就那么喜爱鹤丸国永吗?”
阿定的脚步定住了。
她瞥一眼长谷部,神情里竟然有了一丝挑衅之意。
“是啊,我很喜欢鹤丸殿。”她回答。进而,她踮起脚来,用手拍了拍长谷部的面颊,温柔地说,“这可是长谷部大人答应我的事情啊——我可以信赖其他人,但是长谷部不可以生气。”
她的手掌,一下下轻轻拍弄着长谷部的面颊。
终于,压切长谷部握住她的手腕,说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她笑眼弯弯,唇边笑意甘美而妩媚,“现在,去找谁玩好呢?就是接下来遇见的第一个人吧——”
接下来遇见的是源氏兄弟。
髭切看到阿定,便轻快地朝她打了招呼:“呀,是主君。有一天没见了喔。”他琥珀色的眼里盛着笑意,是很能让人信赖的眼神。
阿定眨了眨眼,忽然问道:“髭切与膝丸,想要我的名字吗?”
“主君!”压切长谷部忍不住了,低声喝道。
“做什么?”阿定瞥他一眼,友善提醒道,“长谷部不可以生气哦。忘记了吗?”
“……”压切长谷部咬咬牙,退到了一旁。
髭切微歪头,打量着阿定与长谷部。继而,他笑道:“我当然想要主君的名字啊。膝丸应该也是想要的吧?”
膝丸露出了欣慰的神情:“兄长记得了啊!”
髭切拢了下肩上外套,说:“只是碰巧念对了而已,足丸。”
膝丸:“……”
阿定看到两兄弟这副模样,便掩着唇悄悄笑起来。随即,她凑至髭切耳旁,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是个很有趣的名字啊。”髭切点头,很温柔地低头吻了她,“……滋味还是一样好呢。”
“还有我。”膝丸盯着自己的兄长,“兄长倒是快一点啊!”
“……这么急可不好啊!”髭切有些恋恋不舍地放手了。
两兄弟都拿到了主君的名字。
髭切忽然说:“主君饿吗?”
“诶?”阿定摇摇头,“暂时是不饿的……”
“不,主君应该很饿吧。”膝丸却很执着地说,“我和兄长,都愿意帮忙。”
“等等……”阿定有些惊诧。
可是两兄弟却没有理会她的挣扎,而是很自然地牵着她的手走了。
压切长谷部盯着几个人的背影,面色微沉。
他慢慢将手放到了刀柄上,眸色泛着一丝凶戾。
——啊,自己果然已经变了。无论再怎么假装,也不可能保持绝对的服从了。
铿的一声响,他将刀拔|出了鞘。继而,一步步朝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第36章 信赖
压切长谷部知道, 自己可能永远也无法像从前一样,对主君献上绝对的忠诚了。
他握着刀,慢慢朝着几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主君的声音浅浅地传来, 很是欢快的样子:“我的名字很奇怪吗?因为那是梳子的意思啊……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哟, 只是梳子而已。……咦?压切长谷部大人。”
阿定疑惑的声音,令髭切与膝丸同时回了头, 也瞧见了压切长谷部的身影。
“你……”膝丸蹙眉, 语气有些冷, “那把刀是怎么回事?”
压切长谷部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友善。
他的面色很沉, 像是在战场上杀阵的军将。一双眼死死地锁住自己的主君, 如同盯着猎物一般。
“不会是想迁怒于主君了吧?”髭切笑起来,亦将手放到了刀柄上,“我可不会让你得逞的哟。主君是应该被爱护的人。”
“主君?”压切长谷部微太高下巴,冷声说道,“只是——只是一只恶鬼而已。你们两个,也非常清楚。”
“是,非常清楚。”膝丸回答,“但我觉得没什么大碍。在京都找到她的时候, 就发觉她没什么威胁力……”
“京都?”长谷部的眉心愈发紧了, “你们不是说, 在那个时代不曾找到主君吗?难道是——欺骗了我?”
膝丸有些讪讪。髭切眉眼一弯, 很随意地说:“哎呀哎呀,被发现了。”
髭切的笑容,令长谷部的怒意愈甚。他又向前迫近了一步, 压低声音,道,“意思是,违抗我的命令了吗?”
“命令?”膝丸却是一副疑惑的样子,“虽然是唯一一把极化的刀,可也谈不上‘命令’这样的地位区别吧。还是说长谷部已经忘了,曾经信任你、任用你为近侍的主君已经不在了,你现在没有主人吗?哦……主君也许算是,你的主人?”
“是忘记了吗?”髭切也笑吟吟地补充,“不要那么生气嘛。这种事情,难道不是没所谓的吗?”
压切长谷部手指一紧,青筋迸出,似乎下一刻就要挥刀而起。髭切与膝丸毫不相让,亦做出了备战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