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脱离关系
易庭北的脸,特别适合视觉系的妆容。
他被化妆师推出去给导演和美术看的时候,王小米爬在一边流口水。
好想拍照,好想马上和基友分享。不过才闯了祸的她,忍住。
谢老端详了一会儿,道,“衣服不是很合身,再改改。”
美指道,“形象有了,气质呢——”
“庭北,摆个款儿点的。你是个将军,带着船队去新大陆征服土著。”
易庭北点点头,立刻开始带入。他没看剧本,上面也只有寥寥几段描述而已,王小米读给他听候其实内容并不多。可他隐约知道老先生要的是一种感觉,从黑暗里走出来代表了更先进文明的异族,能够灭绝这片大陆一切希望和火种的邪恶力量,其高傲和冷酷,犹如——
犹如秦方在面对他的时候。
他眯眯眼睛,瞬间带入秦方。精英,自诩有教养的贵族,吃着不脏手的血食,直接碾压下面哀嚎的尘土。
王小米几乎不能呼吸,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他转头看看谢导,老先生没动,但眼睛里的满意流露无遗,甚至连美指和化妆师也几乎被惊呆了。
最终还是老人家开口落定,“把衣服改了,黄金饰品更精细化,妆容再琢磨琢磨,然后给他拍个定妆照存档。”
这就是过了的意思。
易庭北如坠梦中,不敢相信地看着王小米,他这算是成功了吗?
王小米冲他猛点头,是的,公子你终于开始踏入梦想的第一步了。
易庭北晕乎乎卸妆,换回自己原来的衣服,四处寻找元夕。
王小米懂他的心情,指点道,“她俩个小时前去机关殿了。”
易庭北呼啸着冲了出去,根本没发现谢老的生活秘书拿了电话进来,两人仿佛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开始谢老脸色有点僵,可半晌后居然软了,无奈地挥挥手表示算了。他看着易庭北远去的迫不及待要找最亲近的人分享喜悦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这俩孩子,怎么就那么坎坷呢?
易庭北从片场出门,顺着影视城的中央轴线转了一圈,及至机关殿都没找见人。他走入殿内,阿生和阿圭坐在屋檐下收拾图纸,见了他后都没吱声。他感觉气氛有点奇怪,去殿内转了一圈,秦方更是不知所踪。这边的组装工作基本完成,地下室的调试也在前几天搞定,现在剩下的就是上漆和美工做装饰了,因此工人也散了一大半。
他心里有点慌张,跑出去道,“阿生,元夕呢?”
阿生瞥着他,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
阿圭也道,“机关殿完工了,秦叔叔带着他的人走了。师傅发短信让我们先回家等着,她的项目开工后会通知我们的。”
易庭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两个小时前不是这样的,发生了什么?元夕说过了,要他在这里体验三个月的工人生活,安排在了木工组,就算是机关殿完成,可片场那边还有很多活儿要做呀。
易庭北身上没带手机,道,“你们能不能帮我打个电话问问看,我有事想和她说。”
阿圭看着他,一脸的不耐烦,也没去拿手机,道,“自己有手机不会用啊?什么事情都靠别人给你安排好,你自己就不能——”
仿佛是太生气了,他说不下去,一把抱着图纸往殿里面走了,还叫道,“阿生,别和他啰嗦。搞出来那么大的事情,做的时候自己是爽了,该怎么处理一点办法都没有?”
易庭北听出来了,元夕是真的出事了。他冲上去,拦住阿生,道,“阿生,你告诉我。”
阿生和他相处了二十多天,已经习惯了他温和内敛的摸样,第一次对上他微怒且犀利的脸,一时间怔住了。易庭北等不得,抓着他的胳膊,道,“阿生,我知道我之前很没用,一切都要元夕帮我安排。我是男人,该承担起保护她的责任,以前没做好,但现在都知道了。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至少让我有弥补的机会——”
阿生咬牙,看着阿圭。阿圭站在门边,没说话,半晌道,“你知道师傅家里是做什么的吗?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和家里断绝关系吗?虽然我很崇拜秦叔叔,觉得他很厉害,但他对师傅根本就不好。”
“又是秦方?”
阿生点头,“他把师傅的爸爸找过来了,来了一堆人。那些人把她带走了,姚总也没办法——”
“元夕的,爸爸——”
“元氏的大老板,有钱人。你敢和他硬碰硬吗?”
元夕是主动跟着元高走的。
如果说旁少平是机关枪级别,秦方是大炮筒吗,那元高就是核武器。
实力对比明显,她看得清楚。
姚东在旁边一脸着急的样子,明显是害怕了。旁少平怎么蹦跳,都不过是跳蚤,他一巴掌拍下去就拍死了,影响不到拍戏的进展;可元高就不一样了,首先,他是个有钱人,其次,他是个有手段的有钱人。以前他以为谢导用元夕,大概是看在这个层面上故意培养她,给资本一个面子;可现在看来,资本根本就不希望自己的接班人在这个圈子里出名。
昨儿易庭北那爆炸性的新闻,席卷全网的同时,恐怕也是让几亿网民认识了元夕。
所以,事情似乎只有这样了,他除了向谢导汇报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元夕没躲着元高抡圆了的那一巴掌,右半边脸已经肿得不能看了。本来人就不漂亮,这下更丑出格调来了。她挨打后,现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特别是元高,有点不可置信的意思在。她松了松颈项,没理他,直接走上了保姆车。
元夕太了解自家亲爹,不想连累一向照顾她的谢老,走得干脆利落。
她上车后,秦方面色不忍,幸而元高回神过来,偏头让俩保镖跟上,一左一右将她守在保姆车的最后排。尔后他和秦方上车,坐在了中排的位置,司机便启动车,直奔高速路而去了。
秦方很不放心,扭头担忧地看着她,让保镖赶紧从冰箱里取冰饮给她冷敷。
元高却不依不饶地伸手道,“把你手机交出来。”
元夕痛得呲牙咧嘴,“打都打了,手机就免了吧?”
“你妈交待的。”元高不忍看她慢慢肿起来浮现四根胖手指的指印,为了掩饰心虚和愧疚,吼道,“快点,别跟老子嬉皮笑脸。”
“我男朋友找我怎么办?”元夕刺激爱面子的老人家。
元高手又扬起来,元夕干脆把另一边好的脸伸过去,“你打啊,打吧!”
元高气死,这么个祸害,到底是谁生出来的?他瞪着两边的保镖,“吃干饭看热闹的啊?还不快点把她的手机给我翻出来!”
保镖何其无辜,不过老板发话了,只好一人一手架住元夕。她的力量比普通女人大很多,但肯定挣不脱两个男人,只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手机被强行弄走了。
元高看她赌气瞪眼的样子,心里稍微安慰了一点,马上抓起手机给家里汇报。
“人我找到了,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你把房子改建好,等我回去把人给关进去。咱们元家,就没这么丢脸过。做什么不好,学人家玩男明星——”
“大半夜的,老朋友打电话问,微博上那个被男明星搂住的是不是你家女儿啊?听说她和你断绝关系有三年啦,还以为是出去读书了,结果是拍电影呢?干那个有什么钱途呢?你看现在是不是上新闻了?你自己说说,半夜三更没睡着的是谁?让我连夜过来抓人的是谁?”
秦方欲言又止,最终放弃。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元高烦躁道,“说?有什么好说的?先把她弄回去关起来再讲道理,三年前那次我就说了,她这样性格就不能妥协。结果呢?”
“行了行了,别啰嗦。反正就一句话,你安排的任务我完成了。你那边的事情也要弄好,千万不要又被她跑了。MD,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说什么看在她伤心的份上让她自由。结果呢?在外面玩得心野了,过年过节不说回来看望老人家,连电话都没有一个,像话吗?”
两人互相抱怨完毕后,都生气地挂了电话。
秦方见师傅气成这样,略有些迟疑道,“师傅,还是和小夕再谈谈?”
元高挥手,道,“没什么可谈的。我想来想去,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这么浪荡也不像样子。反正你也离婚了,她以前也不要脸说过喜欢你,干脆这次就把喜事办了吧。”
秦方脸上带了一些喜色,但还是犹豫,“可是小夕——”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元高不太高兴道。
秦方立刻否认,道,“师傅,我当然求之不得。但结婚这么大事,还是要小师妹高兴——”
“讲她高兴?以前就是太考虑他了,所以把你的婚事搞得一团糟。放她在外面玩了三年,一事无成,现在又闹出这种丑闻来,还要她高兴。你是不是怕气不死我?这事不谈了,回去直接结婚,就这么定了。”
元夕悠悠然插了一句,“不如,把上床和生娃的事情,也代劳了吧。”
元高回头,对上她开眼后倔强的目光,道,“你以为我不敢?”
“我知道你敢啊,就是提个建议。”她想了想道,“啊,对了,就是不晓得你干兄弟的前女婿变成了你的现在女婿,你干兄弟会不会和你崩啊?”
秦方脸白了白,道,“小夕,你何必这样说话?”
这边三口人还没吵得清楚,那边保镖收缴的元夕的电话响起来了。她探头看了下,道,“是阿生给我打电话了,不过我估摸着是我那小男朋友找我。他肯定很担心我的,给回个短信呗——”
“想都不要想。”元高回头大声道,“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给我好好想结婚的事。”
“可是,他是我肚子里娃儿他爸怎么说?”元夕睁眼瞎话。
秦方和元高均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仿佛世界毁灭一样。
她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否则你以为我今天为啥不跑呢?这不正在保胎吗?”
她想,其实网友们的脑洞还是有帮助的,这不就给她灵感了?
易庭北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去向谢老等人告辞。谢老没多问原由,只道,“你客串的那场戏安排在40天以后,不要晚了。”
他点点头,顺手将翻出来的帽子盖在头上,冲大家鞠躬后离开了。
王小米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挺伤心的,道,“你们说他能把元夕带回来吗?”
谢老没说话,姚东心里吐槽,这俩祸害,最好不要。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人海里,从演艺圈滚出去吧。
从影视城回天京最快的速度,首先得从小镇去市区机场,然后去机场坐飞机。
易庭北打开自己关闭了大半月的手机,忽略了和旁少平有关的全部垃圾信息,下了一个APP开始订票。幸好从百乐村离开的时候,元夕检查行李,将他的全部合法证件带在身上。他选了最快的航班后,又再下了个网约车的APP,包车直接去机场。
网约车司机来得很快,易庭北直接从后座上,上车便开始睡觉。
去元家可能是一场恶斗,他得保持精力和体力。
阿圭对易庭北没好脸色,但当元夕和其他人发生冲突的时候,无条件站在她的立场上。
他们在最绝望的时候遇上了同样绝望的元夕,路上最无聊的时候无话不谈。
在元夕看来,元家不是她的家,而她的离开是自然而然地断绝关系。
那年元夕二十五岁,沉迷在电影拍摄中,到处混组验证自己书本上的东西。她没功夫想个人问题,虽然发现家里对她毕业三年还晃荡在外的不满,但没明确地意识到自己暗恋了多年秦方已经到了不得不结婚的年纪。
秦方少年时候便被元家弄过来,学手艺后一应培养和开销全是元家负责。元高把他当成自己儿子和半个接班人培养,走哪里都带着,连人脉关系毫无保留地交给他。秦家人本份,老人多次交待秦方既然元家这么厚待,那未来就都得交给元家决定。
秦方心里约莫也是这么认为的,早就将生活了十多年的元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比较麻烦的是元家从事的是古老的手艺,虽然外面的社会日新月异,但他们师带徒的方式还是遵照古代的规矩。从元高到元家的其他几个老辈子,均是传统的直男癌和保守个性。等到他们发现自家最出色的徒弟到三十了终身还没着落,便商量着给他定了个对象。
是的,长辈们自行商量了,给他订婚了。
秦方懵懂地跟着去参加了一次酒席,到场才知道居然是自己订婚宴。他当场僵在原地不能动,视线到处找元夕没找到,结果被元高带过来的是干亲崔家的女儿崔如玉。
若说元家是玩木头的宗师,那崔家便是玩石头的宗师。
两家人的交情几百年,中间婚姻连接好多次,比普通的亲戚更亲。来参加酒宴的几百人全是两家的亲朋,他们仿佛也非常期待这个新的关系建立,继续维持世代友好的传统。
秦方的身份和性格令他做不出来当场否决的事,只好悄无声息地默认,想着等结束后再和长辈坦白试试有没有转圜的机会。
那个时候秦方的心里约莫是有元夕的,但因她跑出去搞电影了,他一个人便没和长辈说过;而元夕自己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家里人更没想过她和秦方会有什么不妥当。阴差阳错之下,订了这个婚事。
当秦方忍耐到订婚宴结束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外地的元夕突然出现在酒宴上。
崔如玉没慌张,没害怕,反而一脸安心地样子,仿佛终于见到自己想见的场景。她说,“我还担心你赶不及回来,没想到速度还挺快的呢。”
秦方脸色煞白,知道自己所谓的权宜之计不管用了。元夕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崔如玉从小和她不对付,两人没事就要争输赢,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事情上。
果然,元夕直接将秦方拉到一边,道,“师兄,你订婚我本来该恭喜你,但是在说不出口。我只一句话,我喜欢你,你怎么说?”
他整个人脑子嗡嗡响,眼睛却看着不远处脸色铁青的两家长辈。
果然,元家人过来,将元夕带走了。
元家人立事的原则,千金一诺。
这么大场面,这么多人参加,承诺了的订婚,不可能因为女儿说一句喜欢便停下来。
元高对元夕道,“这个事情算我疏忽了,但绝对不允许翻过来,不然咱们家面子怎么算?崔家的面子怎么算?”
那边,崔如玉也已经去找了自己的父母,放狠话道,“我喜欢秦方,你们要是被元家说两句好话就取消婚事,我直接从一百楼上跳下去。你们要不信,可以试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