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殷切地看着他,“涛哥,我和元夕都会感谢你的。”
周平涛深深地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贪心收了他那所谓的对半分的钱,明明只是吊在半空中的胡萝卜而已。
他真是上辈子欠了这两人的,忍不住伸手掐他脖子,“庭北啊庭北,你和元夕相处没一个月,居然变坏了。肯定是那臭女人带坏你的对不对?”
易庭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些不满道,“涛哥,元夕是我喜欢的女人,才不是臭女人——”
第30章 忽悠
因为易庭北的关系,周平涛不得不对自己的人际关系进行了一次梳理,最终辗转三重关系和美术馆的一位老师搭上线。又小心翼翼地和那老师接头,获得了元家最老的长辈元丛望的日常作息时间。
周平涛坐在车里,指着破破烂烂的美术馆后门道,“没想到元夕有个那么有钱的老爹,更没想到那么有钱的老爹的老爹居然天天骑自行车来这边当返聘的老师。你说这些有钱人,折腾什么不好?”
易庭北心里装的事情多,没听见他的吐槽,只不断地摸出手机来看时间。他现在已经不管不到自己在网上的形象烂如狗了,只担心元夕回家会不会被关起来,毕竟是有前科的。
从早晨七点等到八点半,终于听见小巷子的那头传来清越的自行车铃铛声,然后是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飘过来。他骑至美术馆门口下车,将自行车锁在门边的车棚下,慢悠悠走进门去。
易庭北下车,整理全身的衣服,一个跨步拦住他,“爷爷好。”
老人家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吓了一跳,慢悠悠抬头看他,“小伙子,你干啥?”
周平涛追着下车,点头哈腰道,“老先生,你好。这是易庭北,我是周平涛,我们是元夕的朋友——”
“夕子的朋友?”他有点疑惑,“有事?”
“是这样的,元夕那边有点事情想和你老人家商量一下。你看你这边放不方便?”他道,“或者就在院子里找个地方喝茶,或者咱们去外面的酒店里谈,都是可以的。”
老人家看他一眼,再看一眼易庭北,背着手往院子里走,“进来吧。”
两人不由得对看一眼,爷爷确实没有想象中难相处。
美术馆后门里面是个院子,有几家培训机构,附设了茶座。
老人要了三杯茶水,招呼他们坐下来。
易庭北帮他拉椅子,安置他坐好后自己才做下去,专心地看着他。
老人的眼睛在两人之间巡视了好几回,最后落在易庭北的身上,和蔼道,“你们找我,是关于小夕的什么事情呢?”
“爷爷好,我叫易庭北,今年25岁,目前的职业是艺人。”
周平涛暗笑,易庭北这是在做身家介绍吗?
“之前因为想和元夕合作拍电影认识了,我很喜欢她,她也——”易庭北顿了下,厚着脸皮道,“她也喜欢我。因为一些事情,被曝光到网上,舆论很不友好。元叔叔大概是生气了,带了人来片场把元夕弄回家了。现在大家都在找她——”
周平涛见老人有点诧异但不是很诧异的样子,知道这还不具备震撼性,道,“之前我和元夕合作,商量要投拍一个新电影。现在投资人的钱也到位了,前期的筹备工作也差不多了,她却不见了。老先生,这个工作上的事情,少了她真的没办法。要她一直不出现,我真要破产了——”
老人家点点头,趁着热茶被端上来,道,“喝茶喝茶。”
也不知道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易庭北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叶的好坏他品不出来,只意思意思罢了。
老人看着他道,“你说你是小夕的男朋友?”
“对。”
“那你来找我,是要帮忙把她放出来,还是授权工作上的事情?”
周平涛想说句圆滑的话,“当然是想和她先见个面——”
“不是。”易庭北打断他,道,“爷爷,元夕三年没回过家,她和家庭已经决裂了。”
周平涛急了,这小子不是在砸锅吗?
“叔叔带她回去的原因我不去猜测,但是她本人是肯定不愿意这样的。所以,我是想请爷爷带我们去元家的别墅,把元夕放出来。”
老人笑了,道,“她回了自己的家里,很安全,父母也会对她好。”
“可是她不愿意。”易庭北坚定道。
“你们两个,一个是所谓的男朋友,一个是所谓的合作伙伴,可仔细论起来,都是外人而已。”他不紧不慢道,“是想让我一个老头子,为了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外人去和自己的儿子作对?”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两人一时间无言以对。
周平涛强笑道,“老人家,你看这——”
“爷爷,那我要怎么做才可以呢?”易庭北有点急切道。
“小伙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一家的事情算一家的事情。你说,要是你的父母让你回家,结果你的朋友百般阻拦,这是什么行为?”
“可是元夕已经成年了,她有自己的意志。你们以前逼她一次,结果断绝关系三年;这次再来,是要一辈子都不来往了吗?”
老人家笑了笑,起身慢悠悠道,“茶钱我挂账,你们不用付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坐——”
周平涛哑然,这老先生是面上和软,骨子里难搞啊。他转头看易庭北,“怎么办?”
易庭北抿唇,半晌道,“我么直接找去元家的别墅肯定是被打出来的。所以,爷爷这里怎么都要说通,我会等下去。”
老先生在一个培训班里兼职任教,负责一门木雕课,上课的时间从上午十点到十二点。
易庭北坐在茶铺的等着,从早晨到中午。午间休息的时候,老先生端着一个茶杯出来,他马上迎了过去,却被笑吟吟地让开了。
午饭是在美术馆的员工食堂吃的,一荤一素一汤套餐十五元。
易庭北本想去帮忙,可他的身材和脸太引人注意了,被周平涛强行按在角落里,然后他包办打饭的任务。
饭来了后,老人家没拒绝,客客气气吃完便准备回家。
周平涛提议开车送他回去,他道,“老巷子里弯弯拐拐,你的车没法开,只有我的自行车哪里都能去。”
如此,易庭北决定和周平涛分头行动。他刷了辆共享单车跟上去,可他开车的本事一般,骑车就更一般了。勉强晃晃悠悠跟着老先生,好几次差点撞到电线杆或者路人,他这才发现自己要生存在这个社会上,需要学会的技能还有很多很多。
元丛望骑前面很远,偶尔扭头会看一下,见他直溜溜冲着巷子拐角一个墙壁去,摔了个大马趴。他笑了,年轻人面皮薄,说两句后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幸好韧性还算不错,没有马上放弃。
他掉头骑回去,看着懊恼的易庭北笑嘻嘻道,“不会骑车?”
易庭北抓了抓头发,道,“小时候会的,现在骑得少了。”
“那我骑慢点,你好生跟着上来。”
易庭北惊讶地看着老先生,他居然不嫌他这样缠人?
最终的目的地是一个老式的四合院子,院里小天井摆了些工具,宽屋檐下同样挂了很多木工的工具和半成品。老先生在易庭北的帮助下将车拎进去,随手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道,“你试试看能不能解开呢。”
易庭北低头看看盒子,依然是黑胡桃木的材质,光滑的外表,一些接缝隐藏在木头的纹理中。这是一个机关盒,不,这是一次考验。他抬头看看依然和蔼的元丛望,用力点头。
“你既然说自己是小夕的男朋友,应该不会不认识这个吧?”
“我认识的,她有玩给我看过。”易庭北接了盒子,直接坐在屋檐的石坎上研究起来。
老人看他全神贯注,笑了笑,悠悠然去厨房准备消暑的饮料。
酷日高照,野蝉恼人。
易庭北这一座便是一个下午,中间周平涛打电话来询问,他看看不急不恼的老人家,回了他一个不用担心。
他尝试用眼睛观察机关盒,后来借了一些纸笔试图拆解结构,最后元丛望干脆让他坐屋檐下的书桌上去好好弄。
元丛望见他有点颓丧,道,“我书房里存了好多机关盒子的图纸,你去翻翻看呀——”
易庭北去了书房,四壁高高的书架子和堆满每个角落的各种手绘图纸,便只是搬出来翻一遍恐怕也要好几天的时间。他扭头看老人家,老人家继续乐呵呵一笑,仿佛什么都没有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既然入了宝山绝对不会空手而归,那就直接撩袖子干吧。
元夕在小房间里舒舒服服住下来了,吃顿饭都由管家从小门洞里递进来。她玩笑一般道,“我这犯人的待遇还不错哟,牛奶鸡蛋管够是不是?”
管家小心翼翼,“小姐还想吃什么?”
“有没有叶酸,来点?”演戏要全套,既然说了怀孕,那还是敬业一点吧。
管家没有任何质疑,她又道,“纸笔什么的来一套吧,不然要无聊得发疯了。”
管家从善如流,回去找韩梅报告了需求。韩梅一听说叶酸就心窝子痛,狠狠地瞪着元高。
秦方道,“我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我去送吧。”
元高赶紧道,“是的是的,从小就你能哄得住她——”
这话出来后,大家略尴尬。待秦方走后,韩梅道,“当年你要是不那么固执,咱们说不定都抱孙子了,何必呢?”
元高嘟囔道,“崔家那边小姑娘要自杀了,刀都架脖子上了 ,能怎么办?”
“真是对不起小秦,搞得他两头不是人。”
“不说了不说了,等小夕的别扭劲儿过去就好了,她呀,始终还是喜欢秦方的。”
秦方再次去看元夕,不仅准备了纸笔、叶酸,还带了按照她喜好挑选的书本,以及一些制成半成品的机关盒。
元夕拿到一大箱玩具很开心,对他道,“师兄,还是你了解我呀。多谢——”
“小夕,你不如还是向师傅服个软——”
元夕碰地将门洞的挡板关上,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想听了。
秦方手握得死紧,他不相信她会对自己这个态度。明明,明明两人曾经暗暗地心意相通过。
在那些年月里,他们一直在一起,自以为不用说所有人都该明白。他放心地放她出去乱闯,她也放心地将他留在家里打理俗务,没想到崔如玉的小动作毁灭了一切。他想,就这么简单地和崔家切割太便宜他们了,一个爱的人,是什么都无法交换的。
他长久低站在房间门外,通过透明的玻璃窗户看她趴在书桌上开心地绘制图纸。一些色彩艳丽的、边角呈现弧形、明显适合小朋友的木制玩具。他的心钝痛,犹如刀割。
秦方不知自己看了多久,直到前院管家传来消息,说老爷子身体有点不舒服,让去接了来家里休养。元高和韩梅忙不迭地去安排车和司机,只有秦方知道爷爷来得太不寻常。
老先生在美术馆干了一辈子,老友和社交全在那边,元高和秦方去接了很多次都没来郊区住别墅的意思,甚至还嫌他们烦人。他规定了自己的徒弟和儿孙,一个月轮流去看一次就可以了,再多便要生气。
这么固执的老人家,居然主动提出要来休养,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易庭北在元丛望的小院子里蹲了三天,几乎可以说是不眠不休了。
他一般早晨六点敲开院子门,趁上午老先生出门上课收拾书房里的陈年老图,满身烟尘;下午还是将搬出来擦干净灰尘的图纸一一编号整理;晚上继续核对所有编号和图例,并且将一部分能够确认的实物和图纸对照。三餐靠隔壁的一个保姆大妈送,晚上睡觉就近的酒店处理。
周平涛中间来给他送日常生活的用品,见他脸上手上全是灰尘,虎口还有被一些硬挺的纸板割出来的伤口,道,“老先生真是聪明啊,什么都没说白得一个免费的劳动力。陈了几十年的灰尘,都让你吸了吧?”
易庭北觉得他刻薄了,其实自己在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奇异地心平气和起来,没了焦躁的感觉,反而是有一种笃定,老先生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怎么可能让他去动自己宝贝一样藏了几十年的图纸,不然怎么可能放放心些地把家里的钥匙给他;不然怎么可能将摆了各种贵重物品的书房任由他捣乱?甚至,连给他送饭的大妈也是照顾了老先生二十来年的保姆。
更重要的是,他在收拾图纸的过程中发现了好几个老相册,册子上满满都是元夕和老先生在一起的场景。单就照片上的情形而言,那位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的老人,对自己唯一的孙女可不是一般的喜欢。
易庭北偶尔累了就坐在屋檐的石条上,脸对着太阳的方向自拍一张发小号上去。
粉丝们问他在忙什么的时候,他说,“我在追逐我的梦想,希望你们能鼓励我。”
大部分人虽然对他的感情纠纷不太满意,但还是好心地说加油。
只有一个丈雪的号不依不饶转发道,“你对得起喜欢你的粉丝吗?对得起把所有零花钱都花在你身上的少女们吗?你欺骗了她们的感情——”
易庭北举着手机看这个搅合了王小米小号的人,觉得很奇怪,自己是不是和她有仇,为什么不依不饶?
还没等他想出来怎么客气而不失体面地回复的时候,下面来了个叫“小星星”的人直接怼上去了,“@丈雪,你真奇怪。最开始的时候以公子粉的身份加入公子后援会,心机深沉地收各种资料,把杠神米翘翻了后还不满足,现在又转过来开始攻击公子本人。你才不是他的粉丝,你就是个黑。如果是真粉丝,怎么会不知道公子不圈粉丝的钱,他从来都要我们别追星的——”
“另外,前两天飞机遇上公子,他给我合影和送帽子了,叫我好好学习。”
“公子说,好好学习做更好的自己才配得上喜欢自己的人。”
“小星星”这边开启了战场,“丈雪”那边也不虚弱,各自纠集了一帮人开始混战起来。
易庭北无奈,只好给了小星星一个私信,“你作业做完了吗?快去看书吧,别在网上和人吵架——”
“小星星”也很耿直,直接上了私信截图,然后道,“听公子话,做作业去了,大家散了吧。”
网上的硝烟停了之后,易庭北将手机丢开,眼睛却看着那机关盒子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