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摇身一变,他身为府里的主人,仍然觉得他还是一无所有,伸出手什么都抓不住。
陈阙余受罚期间,容宣又升了官,他在外总是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和谁好像都有点头之交,在朝中树敌不多,哪怕是步步高升多的是恭喜他的人,而不是暗中想把他拉下马的人。
这天是年前最后一天上早朝,这日过后便是连着十五日的休息。
容宣回府后,肩上打了不少的雪花,他脱了斗篷挂在一边,身上还有重重的寒气,不敢轻易靠近杜芊芊,她畏寒,冬天不出太阳的日子里总是缩在暖阁里不出门,眼馋了想看雪也就扒在门框边上看着,绝不往外踏出一步。
他将冰冷的手放在暖炉上烤了烤,烤暖和了才敢
去触碰她,问道:“嫁衣今日送过来了吗?”
杜芊芊手上不知道在忙活着什么,她抬起来,炉火火光照在她的半张脸上,她点了点头,“送来了。”
铺子里的人送衣服过来时把她吓了一跳,那身火红明艳的嫁衣当真是漂亮极了,她想到容宣曾说过要娶她的话,原来不是说说而已,他真的那么做了。
当年喜欢使小性子的男孩成熟了,暗戳戳的办起事毫不含糊。
她穿着那件嫁衣试了试,腰围倒是正好,就是有些地方裹得太紧,大概是因为她刚生完孩子不久。
容宣眼里闪着亮亮的光,他问:“怎么样?还合适吗?”
杜芊芊不太好意思的摇摇头,“拿回去改了,都挺合适的,就是……”
容宣一听就明白了,视线在她胸前略过,“这衣服很早就做好了,是我忘记告诉她们你才刚生完孩子不久。”
很早是什么时候呢?是在知道她就是自己偷偷喜欢了很久很久的那个人之后。
其实他这辈子让人做过两套嫁衣,一套是刚刚送来的,还有一套让他给烧了。
那是杜芊芊还没有嫁给陈阙余之前,他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期盼有一天她能嫁给自己,厚着脸皮第一回 去了铺子里,挑了一件他认为最好看的嫁衣。
可惜,那件嫁衣一直没等到能穿的那个人。
她死之后,他就给烧了。
杜芊芊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有感动还有点想哭但是却没有特别的激动,甚至也没有太多的开心,她想她对容宣的感情还是太浅太浅了。
当初是为了从扬州那个火坑里爬出来才心甘情愿跟他来了京城,后来是为了保全自己,好像她留在他身边一直都有目的。
这么一想,她就很愧疚。
容宣看见她忽然低下头抿唇不语,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他问:“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什么?”
“嫁衣。”
杜芊芊摇头否认,“喜欢的。”
“那怎么忽然就不说话了?”
“啊。”她抬头,盯着他看,眼前的男人面容清俊,神情温柔,她莫名其妙就想喊他的名字,“容宣。”
“我在,你说。”
“没事,我就是想叫叫你。”
容宣目光纵容笑容宠溺,揉揉她的脑袋,“你喜欢就好。”
她盘腿坐了起来,忽的问他,“你真的要娶我当妻子吗?”
“绝无虚假。”
“你不怕你祖母拿拐杖把你敲死吗?”
容宣唇角微翘,“那你记得到时候替我拦着点,别让她把我的腿给打断了。”
杜芊芊扑上去,正好扑进了他的怀里,被他抱了个正着,她气不过拧了他一把,“你怎么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啊?再说了,你祖母真要打你,我根本就拦不住好不好?我若是拦了,她说不定会连着我一起打。”
容宣按住她的药,笑眯眯道:“没事,打死我也要娶你。”
祖母长辈们同不同意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谁也拦不住他想做的事,谁也都别想拦。
他就是要娶杜芊芊,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他和她是要在一起好几辈子的。
他这样想着,忍不住亲了她一口。
杜芊芊被他亲的难受,指甲深深陷进他的掌心,“你是禽兽吗?还是白天啊白天。”
第82章
她身上暖乎乎的,容宣托起她的腰身将人放在自己的腿上,就这样抱着她也很舒服,容宣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其实他还算比较粘人。
这会儿本来也没想要对她做什么,被她这么一问,心想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她的质问了。
他歪头笑了一下,“我觉得你骂的很没有道理,我明明善良正直本分的不得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我更加守规矩知廉耻的人了。”
杜芊芊嘴巴被他咬了一下,有点疼,气急了从他身上跳下来,“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肝什么色的吗?黑心肝。”
容宣斜靠在软塌上,单手撑着脑袋,姿态慵懒的看着她系紧自己的衣服带子,笑意深深,他接着道:“唉,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受了委屈不要紧,不能委屈了你。”
杜芊芊佩服他的不要脸,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可委屈的?玩起人来一套套的。”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容宣厚着脸皮回道。
杜芊芊啧啧两声,“你最无辜,你清清白白,哼。”
在他的同僚好友们面前是一个模样,在她面前就又是另一幅模样了。
忽然间,她好像听见了福宝的哭声,转身进了内室一看,还真是她哭了。
她走过去一看,福宝还是头一回哭的这么大声,她把孩子抱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有尿床,睡之前吃过奶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饿了。
她抱着福宝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轻声哄着她,哄了一小会儿还不见好,杜芊芊开始着急,容宣从她身后冒了出来,问道:“怎么一直在哭?”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哄不好她。”
“我看着她像是又做噩梦了,上回不就因为做噩梦吓坏了哭了好长时间吗?”
杜芊芊虽然生过两个孩子,照顾起孩子来有时候还是会手足无措,哼歌也不管用了,她心里便更着急。
容宣把孩子从她手里抱了过来,“我来试着哄哄看,福宝还是蛮喜欢我的。”
“上回也是我哄好的。”
真是奇了怪了,福宝只要在容宣的怀里,就很少有哭的时候,这回也是如此,福宝没多久便止住了哭声。
杜芊芊心里有点嫉妒,之前瑾哥儿和他父亲比较亲近,如今福宝好像也是更喜欢容宣。
桌上香炉内的香块就快要烧完了,杜芊芊灭了香,忽然转过头来问容宣,“对了,前两天我父亲送给福宝那块玉呢?我记得我帮她戴在脖子上了,怎么不见了?是你拿下来了吗?”
容宣顿了顿,随后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吗?我没有注意,一会儿我帮你找找看。”
杜芊芊或许不知道那块玉不是他父亲送的,是瑾哥儿那个小崽子偷偷让他外祖父送过来的,不管这回瑾哥儿是不是好心,总之容宣是不会再让他靠近福宝了,他送的东西,也不能要。
杜芊芊仍旧觉得奇怪,玉佩又不会自己长了翅膀飞走,眉头拧起,满脸不解,“我去床上看看,说不定落在床上了。”
容宣随她去找了,也没有阻拦,她找肯定是找不到了,那块玉佩早就不知道被他扔去哪里了。
“行,我带福宝出去转转。”
“不要,外头那么冷,把她冻坏了怎么办?”
“可是福宝告诉我,她想出去玩呀。”容宣笑道。
杜芊芊用眼珠子瞪着他,企图用眼神震慑他。
容宣可不怕她这种眼神,凶的可爱,这么一瞪,他反而笑的更开心,继续说道:“你怕冷成天闷在屋子里,可是我们福宝想出去玩,她还没见过雪呢?对不对?”
杜芊芊这些天常常缩在屋子里,雪下的越大,她越不会出门,京城年年都会下大雪,她早就看腻了雪景,不像绿衣,从南方过来的人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每次都要大惊小怪,还常常拖着林轻陪她打雪仗。
“那你注意些,别把她冻着了。”
“嗯,你放心。”
杜芊芊就又去了内室,双膝跪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在上面找玉佩,床上没找着,就又去了福宝睡的小床上找了好久,仍然也没有找到,她暗道岂有此理。
好端端怎么就消失了?难不成遭了贼?
她的屋子能进来的丫鬟本来就不多,个个都是信的过的人,况且那个玉佩也不值钱,偷了图什么?
杜芊芊还真是想不通,她叫来绿衣,问:“你瞧见福宝的玉佩了吗?”
绿衣摇头,一脸懵懂,“不是在姐儿脖子上吗?”
“没有,不见了。”
杜芊芊记得昨晚她还见到过,怎么今早就没了呢?她又问:“今儿上午我睡着的时候有谁来过我的屋子呢?”
绿衣仍然是摇头,“也没有。”
“难不成见鬼了还。”
忽然间,脑中闪过一道白光,她真傻!真的傻!容宣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一会儿等他回来,她肯定要继续好好审问,这是她父亲送给福宝的,也不知道容宣吃的哪门子歪风邪醋。
容宣抱着福宝去看雪,不过一炷香的时辰就回来了,入目的便是她严肃正经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他走上前去,还有心思调笑,“怎么啦?板着脸有点凶。”
杜芊芊扬眉,“你刚刚是不是骗我了?”
“什么就又骗你了?”
杜芊芊哼了一声,把手伸在半空,“玉佩呢?”
容宣面色一凛,倒是没想到这回她这么快就猜出是自己干的了,“丢了。”
“丢了???”
“嗯。”
“你凭什么丢?这玉佩哪里又惹到你了?你去找回去,我不管,这是我父亲的心意,以后他若知道该有多难过啊。”
容宣索性直接告诉她,“这不是你父亲准备的,是瑾哥儿想送又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提到瑾哥儿,杜芊芊顿时收住了声音,过了良久,她低声道:“他这回应该是真心想悔过吧。”
“也许。”容宣总归是见不得她失落的神色,深呼一口气,“算了,我去给你找回来。”
杜芊芊叫住他,“你还找得回来吗?”
按照他的脾气,不是早就该丢到臭水沟里去了吗?
容宣笑了笑,“找不回来了,但是我就是想在你面前做做面子,好让你解气不是,你虽然没说出来,但心里头肯定是不赞同我这么做的,是吧?”
杜芊芊的心思算是被他说中了,瑾哥儿和福宝都是她的孩子,上回发生那样的事情,一方面是陈阙余多年来偏执极端的教育,一方面还是因为她给瑾哥儿的实在不够。
两个孩子她都心疼。
杜芊芊说:“你信不信,等福宝会说话会走路了,最心疼她的一定是瑾哥儿。”
她小时候上头的两个哥哥都很疼她,她就不信瑾哥儿想通之后会不喜欢这么可爱的妹妹。
福宝可比她小时要可爱许多,听她二哥说,她两三岁时不仅喜欢哭,哭声还巨大,闹的人想直接把她给掐死算数了。
容宣不太赞同,“他没把福宝弄死就是谢天谢地了。”
“我会把他教好的。”
“辛苦你了,那孩子还掰回来可一点都不容易。”
杜芊芊呛声道:“你也是。”
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谁也不必谁清白。
容宣脸上的笑此刻显得有些贱,“可是怎么办呢?外面的人都说我天性温润,是个君子。”
“你在外装斯文装的累不累?”
“累,所以在你面前就不想装了。”
福宝看着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笑的嘴都合不起来,这傻孩子莫不是以为他们两个在打情骂俏。
杜芊芊指了指门,道:“我管你装不装,你去找玉佩吧,既然是君子,那你就赶紧去找玉佩。”
“找不到的,可不可以不找?”容宣委屈巴巴的看着她问。
杜芊芊无情道:“不可以,福宝刚才跟你说想出去看雪,现在她跟我说想要回自己的玉佩,你赶紧去找吧。”停顿些许,她又道:“容公子,你现在是不是也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滋味了。”
从前他没少拿福宝当借口,其中不乏在床上说的不要皮的话,什么“福宝想看爹娘亲热”之类的话。
容宣靠近她,低垂眼眸,缓缓道:“原本我还有个好消息想告诉你,现在不想说了。”
杜芊芊固然好奇,但绝不会中了他的招,她呵了一声,“你别说,千万别说,我憋死你。”
第83章
杜芊芊这回真的憋住了没有开口问他,烦透了容宣故意吊他胃口。
不过这回容宣比她还要沉不住气,他的声音比平时说话要淡一些,清浅的嗓音中带了些许嘲讽,“公主昨晚割腕了,差点没救回来,如今还昏迷不醒。”
杜芊芊心里一惊,脸白了白,“怎么这么想不开,为了陈阙余当真是不值得。”停顿一瞬,她道:“这算什么好消息。”
容宣的目光一寸寸的凝在她的脸上,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表情,他接着说:“她不仅仅是为了陈阙余而自尽,还因为上回他拒婚的事,半点面子都没有给她留,小公主性格高傲,这事被大家传的沸沸扬扬,她成了个笑话,一时想不开,便割了腕。”
“也不知道陈阙余拒婚图什么。”
明明那人最爱的是权势,她看的出来,陈阙余很享受手握生杀大权的权利,小公主是高傲的,他也是高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