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这是耍赖!”临霜作势崩起脸,“我都让了你们四张了,你居然还毁牌?”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入画吐了吐舌头,蛮横地遥遥脑袋,“反正临霜你厉害,你厉害,就得让着我们!”
临霜摇了摇拳头举起手,“让你,我还打你呢我!”
入画顿时大喊:“哎呀救命!临霜打人啦!三少爷的侍读丫头仗势欺人啦!”
三个人说说闹闹,打牌聊天,一个中午的时间倒也过得飞快。正埋头玩着,不多时,一个人影却突然立在了三个人的面前,突兀而格格不入。
知书入画迷茫地抬头,就见锦心捧着两方折叠整齐的绣帕,笔直地立着,视线却一瞬不瞬,凝盯着临霜。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临霜的笑也逐渐敛住了,淡定回视她。
“临霜。”顿了顿,锦心突然开了口,将手中的绣帕放在她面前,“这是二小姐之前让我为她绣的两方手帕,麻烦你帮我送一趟去西院风华苑。”
临霜有些怔,知书和入画也大为不解。顿定了几秒,知书弱弱开口,“你怎么不自己送去?”
静滞了一刹,锦心道:“我走不开。”
“那你干嘛不等你走得开的时候再去送,还要麻烦临霜……”入画也满不乐意地白了两眼,嘀咕,“我们还正玩得欢呢,真是扫兴……”
锦心的面庞倏然冷了,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往她们二人身上平平一扫。
“你们玩得欢,又把公府当作是什么地方了?三少爷一不在,就不用干活,可以任意偷懒玩闹了吗!”她冷冷道,视线倏地有一转,落向临霜,“再说,临霜为何就不能去?她是少爷的侍读没错,可说到底,也不过是这紫竹苑的丫头,难道除了侍读,就不用做其他事了吗?!”
她话的语气虽是问着知书与入画,可是意思却分明是对峙着临霜。临霜哪能听不出来,面色微微一僵。
“你凶什么?”知书彻底不愿了,皱着眉轻驳了一句,道:“你不也就是个掌事,说到底连内苑就进不了,还不如临霜呢……”
“你——”
“知书。”临霜这时忽然在侧拉了她一把,向她极微地摇摇头,“算了。”
她平时多数都只在内苑,很少能与锦心碰面,然而知书入画不同,再怎般说她们也都是归锦心所管,如今若与她起了争执,怕是未来的日子会受其倾轧。
定了定,她垂下眼看了看那两方绣帕,又抬头看向锦心道:“锦心姐姐说的是,不过是两方绣帕,我走一趟西院便是了。”
·
临霜走进风华苑的时候,沈吟娇正坐在书案后对书写字,看见有人进来,只轻轻抬了抬眸,目光却在及至来人的一瞬,倏地凝固住了。
临霜却没有看她,目光规矩地垂落在身前,向她行了一礼,而后将那两方绣帕奉上,道:“奴婢陆临霜,见过二小姐。二小姐,这是锦心姐姐托奴婢送给您的绣帕,请您过目。”
沈吟娇身边的贴身侍婢立即上前,从她手中将绣帕接过了,递给沈吟娇。她怔了怔,被侍婢碰了一下才恍然回过神,低头望了一下,然后又抬起头,摆放出一种倨傲的姿态,轻咳道:“咳,那个……锦心叫你来的?”
“是。”
她又仔细望了她一会儿,开口,“锦心呢?怎么锦心自己来?”
“回二小姐话,锦心姐姐说她走不开,这才托奴婢带送,望二小姐见谅。”
沈吟娇抿了抿唇,忽然站起身,走到她身前,从她身边前前后后绕了一圈,狐疑看她,“你叫陆临霜?”
“是。”
“是三哥身边的那个侍读?”
“是。”临霜一一回答。
“哦……”沈吟娇故作恍悟地点点头。定了定,倏地灵机一动,道:“你来的正好,我听说你才情不错,行诗做韵样样精通,正巧,我刚刚遇到些难题,你就帮我答了吧!”说着她突然折身,再次走到案前,拿起方才所写的纸页,递到她面前,“喏,给你。”
临霜一怔。
那纸上写了几行字,仔细一望,正是几句未对的韵词,想来正是她们女学所留下的作业。她怔了怔,有些诧异地抬起头,道:“二小姐,这样……不好吧?”
尽管沈长歌也经常令她完成他的作业,可都不过是让她熟练那些知识,最终,他都是会自己完成一份交给太学的,从未真正假手于人。可是现在……
“有什么好不好的?”沈吟娇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蹙眉,一扬手将纸页丢给她,道:“让你帮你就帮,你哪来那么多犹豫?还是外面传的你那些,根本都是假的?你压根就什么都不会!”
临霜下意识接过了那页纸,更加怔愕了。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这个二小姐,似乎……很讨厌她。
她既已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必再顾及什么。看了看纸上的韵词,叹了口气,干脆走到案前,提笔写字。
很快,她便转身,将纸页还给沈吟娇。
“望二小姐过目。”
“……好了?”沈吟娇不可思议,怔怔地从她手中将纸页接过来,看了看,“这……就行了?”
“嗯。”临霜点点头,淡定看着她。
“‘日晚爱行深竹里’,日对月,晚对明,深竹对桥头,便是‘月明多上小桥头’。‘樱花红陌上’,花自然对叶,红对绿,陌上指路上,自然要对湖池,就是‘柳叶绿池边’。而‘几处吹笳明月夜’,几处既是疑问,自然要对以疑问,明月是夜景,便要对日景,所以是‘何人倚剑白云天’。”
她一一做了解释,而后轻轻颔首,宁静道:“奴婢学识粗浅,不知可否能解二小姐的难题,若二小姐不满意,还望二小姐恕罪。”
沈吟娇滞了口气,只觉胸口似乎被堵塞住般,一口气咽又咽不下去,可吐又吐不出来。她抓着那页纸定了好半晌,终于呼吸一沉,向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临霜顿了顿,恭敬应了声“是”,慢慢退了出去。
待她一离,沈吟娇突然拉下脸来。
身边随侍的婢女走上前,望了望那张写满了韵词的纸页,又看了看她,忍不住道:“小姐,要我看,这个陆临霜,好像不像锦心姐说的那种人啊,你看……”
“你懂什么!”沈吟娇突然气急败坏地驳了一句。
婢女立即住了嘴。
胸口莫名一阵心烦气躁,沈吟娇冷着眼,默默瞥了眼那张纸页,她皱了皱眉,突然用力将那页纸揉成一团,扬手丢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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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一日,正临临霜休沐,如常一般,她这一日至藏书阁伴阿圆与秋杏,又在阁中夜宿一晚。
第二日再回紫竹苑时,刚一入苑,临霜立即便感到了气氛似乎有些不同。
紫竹苑的苑门大敞着,连同内苑的门,一并全部敞现在眼前。苑中虽如以往一般宁静,但是莫名的,临霜却觉得似乎是有人曾来过。她有些微怔,只觉这阵预感来得奇妙,没有直接回去内苑,而是折步去了知书入画的房间。
“临霜,你可回来了!”
见了她,知书入画似乎松了一口气,但接着,语气又急切起来,“你都不知道临霜,你不在,小开哥不在,锦心也不在,紫竹苑出大事了!”
临霜一怔,感到自己的预感果然不是错觉,连忙问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昨日中午,先是西院风华苑中忽传二小姐丢了东西,闹得整座阁苑上下鸡飞狗跳,人心惶惶。据说那丢的东西十分贵重,又是二小姐的爱物,故惹得二小姐沈吟娇大怒,直言一定要找出这胆大包天的贼,按照府规严处。可是她查了整整一下午,几乎都将风华苑的底都翻过了,仍没能在苑里找到真正的行窃者,发反而惊动了二夫人,让二夫人出面盘查。
这本也不过是西院自己苑阁里的事,按理说再怎么影响,也影响不到东院来。结果今日一早,西院风华苑的一行人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浩浩荡荡敲开了紫竹苑的门,扬言要搜房。定国公府上下都知,三少爷的紫竹苑时入不得的。知书入画自然不肯,奈何锦心临霜都不在场,他们又人多势众,只能任着他们将紫竹苑上上下下搜了一场。
“这个二小姐,脑子真是被狗啃了!”入画愤愤怒道:“她自己丢了东西,跑到我们紫竹苑闹什么?!紫竹苑手再长,也够不到她们西院!何况整个紫竹苑上下也就锦心跟她交好!要搜就搜锦心一人就得了呗!干嘛连着整个紫竹苑都一起遭殃!”
临霜闻言却已顾不得抱怨什么,只疾声道:“他们连内苑都去了?可动了少爷的房?!”
“没有没有!”知书道:“临霜你放心,我们本来拦着他们不让进,但他们非要进,我们说了,如果他们要动坏了少爷的东西,少爷一定给他们好果子吃!他们估计也怕了,所以只去了你和小开的房,没有去主卧!”
临霜立即松下了一口气,轻叹,“那就好……”
入画仍旧感到不平,“我看他们就是看着少爷不在,刻意过来欺负人!那个什么蜘蛛,真有那么贵吗?公府什么东西没有,真是……”
“什么?”临霜的神思忽地定了定,“蜘蛛?”
“是啊!”入画点头,“那个带头来搜的人,说是什么二小姐的侍读,就说二小姐丢的是个什么海什么蜘蛛什么的,我们也没听清楚……”
“北海紫珠?”临霜忽然定声说道。
知书入画同时一愣,很快共同点头,“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我们俩连听都没听过,更是没见过了,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临霜的心弦突然跳了一下。
“糟了。”
定了定,她一瞬似忽然想起什么,二话没说,转身朝内苑跑去。
“临霜!”
第82章 盗窃
临霜一路跑回卧房, 心惊肉跳。推开门,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顿时停下脚步。
屋里很乱, 犹如一场洗劫过后, 桌案上的书零零散散落了一地,纸页乱飞, 几乎没有可下脚的余地。衣柜、抽屉打开,其中的衣裙杂物等等也被丢在了地上, 床榻上的床褥也未曾幸免, 乱七八糟团成一团散在床边。淡粉色的布料上还印着七七八八的乌色脚印, 显然是曾遭人踏足。
临霜怔了怔,捺着心情让自己先冷静。将被褥抱起来,先胡乱放在床榻上。她一一将那些书本、衣裳等收整好。她舒了口气。掀开床单拽出在床下紧锁的一个小木盒, 从袖中摸出钥匙,打开,缓缓松了口气。
木盒里七七八八置了许多东西,有她刚被迈入公府时, 陆松柏所塞给她的几两铜板,有她这么久以来,多多少少所积攒下的月钱, 还有元夕那一日,在闲逸楼猜灯谜时所赢下的青瓷埙。她的指尖一一从中掠过,最终停留在那个精致的蓝色锦盒上,然后将它取出来, 打开。
锦盒之中,一颗紫亮的珍珠静躺,熠熠生辉。
她伸出指,轻轻碰了下那颗半寸大的紫色珍珠,胸口稍稍安定。
“你们今天不是已经搜过了!你们不能进去!”
一阵挣扯声突然从外面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巨大的开门响动。
砰!
“原来真的是你偷的!”——
临霜一惊,愕然转过头去。
屋门的门口,一行人忽然呼啦啦鱼贯而入,不由分说大步朝着这边走来。知书入画边走边拦,奈何他们人多力大,一推手,便将两人推到一旁。
哭丧着一张脸,知书入画疾步跑上前,挡在临霜的身前。
“临霜,对不起,我们拦不住他们……”
临霜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手一收将锦盒阖上了,蹋前了两步,“锦瑜。”
“陆临霜。”打头的锦瑜冷笑了下,瞥眼扫了扫她手中的锦盒,恶狠狠道:“这紫珠,果然是你偷的!”
“不是。”临霜沉了口气,漠然注视着她,“这是我的。”
“你撒谎!”锦瑜驳口道:“你一个奴婢,份位再高,哪里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北海紫珠?”
她说着,猝然伸出手,将她掌中的锦盒劈手夺过来,一打开,就见其中静躺着的那颗紫色珍珠。
“你还给我!”临霜眼神一凝,伸手便要抢过来,却被锦瑜一闪躲过了。
“这是我的!”
“这是你偷的!”锦瑜冷冷道,刻意加重了那枚‘偷’字,“这是二小姐的。整个公府上上下下,只有二小姐有这么一颗紫珠,如今物证已俱,你竟还敢狡辩?!”
临霜气意一沉,双眸微敛,箭一般死死盯着她,“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除了二小姐,公府上下便再没了紫珠?这紫珠,明明就是我的,你怎能信口胡言!”
“那你有有什么证据证明,这就是你的,不是你偷的?”锦瑜道:“整个西院谁都能证明,你前日确实曾出入过西院,也去过二小姐的房间!二小姐的风华苑中,近些天仅有你这一个外人进去过,而今,这紫珠又出现在你的房内,你还能有何话说?”
“我去二小姐的房中是为了送绣帕,根本就不曾见过她的紫珠!”临霜气得急了,忍不住声音也跟着厉起来。
她这话刚一出口,她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眸色倏然一闪。
“……你们要陷害我?”她冷冷地望着锦瑜。
绣帕是锦心命她去送的,而是锦瑜,带人前来搜房。她是刻意在第一次搜房时无功离去,只等她回到房间,主动将紫珠拿出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