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有病要我治——零落成泥
时间:2018-07-30 09:09:52

  太后面容沉静,微微抬眸看向叶清溪,坦然道:“你不能跟洌儿在一起。”
  “为什么?”叶清溪依然是同样的问句,却不不同的问题。
  “洌儿是皇帝,他有他应当承担的职责。而你,不可能接受他将会拥有的三宫六院,若他比起你来更爱江山,将来你与他必会矛盾不断,这后宫永无宁日;若他爱你爱到不愿再纳其他人,你便成了他最大的弱点,你的话很可能会影响整个朝廷上下,而洌儿,保不得便色令智昏,再也当不了一个明君。”太后细细道来。
  叶清溪苦笑,果然太后不是针对她一个人,大概太后是认为,皇帝就不该有爱情吧,不然太容易失了判断。若所爱非人,难保不会引起朝堂的大震荡。
  但说了那么多,太后都是以“太后”的身份来说的,作为一个母亲,她却没考虑过萧洌的感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要的是什么?”叶清溪问道。她知道萧洌是有病,她也能想象得到他此刻有多痛苦绝望,所以即便刚才他差点亲手杀了他,她也不怪他。他本就把她当唯一的救命稻草,可如今他却发现,她接近他是因为别的原因,她的情感从一开始就是个谎言,他怎么受得了?正因为害怕这个,她才想着今后即便要告诉他真相,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然而,太后却一点缓冲都不给,就让萧洌直面他最恐惧的一切。她之前几个月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萧洌如今的情况,只怕会更严重。
  太后微怔,随即道:“你不是说过,他如今对你的感情不过是移情?他现在想要的,并不是他真正要的。今后他会明白,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这只是……你以为的。”叶清溪道。萧洌怎么可能接受太后的说法?他如今情况很糟糕,或许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太后默然不语,许久后突然道:“洌儿的事,今后你不必再管,明日天一亮,我便会送你出宫。”
  叶清溪心头狂跳,过去这是她最想达成的目标,如今她不想了,却又硬塞给了她,并且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
  她压下说话时的喉咙胀痛,飞快地说道:“他如今的状况只会比之前还糟糕,我应该留下……帮他好起来。”
  “不必,之后的事你不用再操心。”太后一口回绝了叶清溪的要求,又叹息道,“清溪,之前几个月,你受苦了。你放心,你想要的,我会遵守承诺给你的。”
  叶清溪茫然不语,可她现在想要的,并不是太后愿意给她的啊。
  她见太后起身,似乎话题已经到此结束,心里的焦急一阵急过一阵,可她嘴唇动了几番后却还是没有将她的话说出口。
  太后只告诉她,她和萧洌不能在一起,一句都没问起,她是不是也喜欢上了萧洌,因为那根本不重要,她的喜欢与否,对太后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太后本该最在乎萧洌的情绪,可如今宁愿萧洌受刺激病情加重也要拆散他们,那她还怎么可能在乎旁人的心情?
  太后走后,叶清溪在自己的床上躺了许久。想到过去的种种,再想到先前萧洌来找她时浑身散发出的痛苦与绝望,她便怎么都睡不着了。
  许久之后她起身下床,趁着月色来到萧洌寝宫门口,只是在她抬脚想进去时,却被人拦住了。
  太后有令,谁也不许进去打扰萧洌,包括她。
  可是,除了她之外,还有谁会傻傻地跑去萧洌寝宫见他呢?太后这道命令,纯粹是针对她的,不想让她见萧洌。
  叶清溪徘徊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回去了。
  一夜未眠。
  天色发亮时,叶清溪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翠微本想来催她,却见她早已收拾好,不禁微微感慨。
  叶清溪将昨日自己整理好的最后一课的数张纸交给翠微,烦请她代交给卫桑他们。将来卫桑他们应当还会回民间磨砺医术,她依然能见到他们,倒也不用太在意这次始料未及的离别。
  在翠微要带她出去时,叶清溪问道:“我能不能再见见皇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
  翠微凝视着叶清溪,微微摇头。
  “只是看一眼,连句话都不说也不行么?”叶清溪急问。
  翠微叹道:“叶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了。”
  叶清溪一怔,随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抱歉。”
  翠微看了叶清溪一眼,在前领路。
  经过萧洌所居寝宫那条路时,叶清溪忍不住驻足了一会儿,才跟上默默等着她的翠微。
  叶清溪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接受了太后的安排,因为她知道反抗无用。太后连萧洌的病都不管了,她那样微弱的反抗怎么可能有用?如今太后在用不着她之后还能留她一命,她该感到庆幸了。
  她唯一放不下的只有萧洌。他此刻的崩溃绝望都是源于她,然而她却不能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度过。她甚至不知道这之后,萧洌会如何。一道宫墙将她和萧洌彻底隔开,她怕是将来再也见不到他了。若果真如此,她希望萧洌能碰到另一根“救命稻草”,再将他从绝望深渊里拉出来。只要他能好起来,不是她也没关系。
  叶清溪离开皇宫时跟来时一样,就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叶清溪并没有询问翠微她接下来会如何,直到马车停下。
  出现在叶清溪眼前的是一座两进的院子。
  “这是娘娘为你准备的。”翠微说着,将一个包袱递给叶清溪道,“里头有你的户帖,这院子的房契,还有城外一百顷良田的地契,并三千两银票。另有一块玉佩,若叶姑娘将来遇到什么麻烦事,可据此去找京兆尹。”
  叶清溪不算是特别有骨气的人,此刻听了翠微的介绍,她微微有些恍惚,有房有田还有钱,太后在钱财一事上对她还挺大方的了。若不是如今萧洌成了那种样子,而是按照最初的协议,她医好了萧洌后全身而退,太后应当真的会封一个郡主给她当当的吧。
  “多谢翠微姑姑。”叶清溪微微颔首。
  “叶姑娘,保重。”翠微冲她点头,便登上马车,示意车夫回宫。
  叶清溪抱着一包袱的贵重物品站在院子门口发呆,过了会儿她意识到此处距离周大娘家的包子铺不远,连东西都没有放下,便决定先过去跟他们见见。周大娘和周初九毕竟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第一次对她伸出援手的人,她对他们的情感是不一样的。
  皇宫中,翠微已来回报事情进展,太后站在萧洌床前不语。
  从太后来之时起,萧洌便一直是仰面躺着的模样,他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眼里也没有丝毫神采,犹如石雕泥塑。
  翠微心中微叹,也不知将叶姑娘送出去一事是对是错。
  太后忽然轻声问道:“翠微,你可是觉得哀家做错了?”
  翠微低头道:“娘娘心中自有决断,奴婢怎么想,并不做数的。”
  太后叹了口气。
  “我本想着自己来让洌儿好起来,可如今见他这副模样,我竟无计可施。”太后道。
  翠微稍稍抬头:“可是要让叶姑娘回来?”
  太后摇头:“哀家自会再想想办法。”
  翠微心里长叹,没有出声。
  许久之后,太后道:“让媛媛过来吧。”
  翠微应了一声,便去请徐媛过来。
  昨日的事在几个当事人之间闹得大,可即便是乾清宫伺候的,也不一定清楚发生了什么,远在别宫的徐媛自然更是不知。
  她有些疑惑地跟着进到萧洌寝宫,先看到的是仿佛有些疲惫的太后,她出声问道:“姑母,找媛媛来有何事?”
  下一刻,她看到了床上意志消沉,毫无精神的萧洌,不禁惊讶道:“表哥?”近来与萧洌关系不再那么僵硬后,他也不反对她叫他表哥了,因此这时候一时意外,她便脱口而出。
  萧洌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太后本就一直注意着萧洌,见他对徐媛的声音有反应,心中一喜,忙道:“媛媛,你过去跟洌儿说说话,兴许他愿意同你说话。”
  徐媛惊诧地看向太后,倒是没有先过去,而是迟疑地问道:“姑母,表哥这是怎么了?”明明前日还是生龙活虎的模样,不过两日而已,竟仿佛生无可恋了似的。
  “他……伤透了心。”太后叹道,“清溪今日已出宫了。”
  “怎么会……”徐媛满脸诧异,不过一两日而已,这两人究竟怎么了?
  太后道:“此事先不提,既然洌儿对你说话有反应,那便只能劳烦你跟洌儿多说几句,若能劝得他重新振作,自然最好。”
  徐媛满头雾水地走近,见萧洌目光呆滞,她停下脚步,轻声道:“表哥,你可有什么伤心事……”
  萧洌突然侧头看向徐媛,那直勾勾的视线看得她浑身一僵,话也被打断。
  萧洌蛇似的靠过来,他趴在床上,伸手去牵住徐媛的衣袖,却将自己的脸埋在臂弯中,沉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表妹,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改……不要离开我。”
  徐媛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后方的太后,她知道萧洌口中的“表妹”绝对不是自己,而是指叶清溪。
  太后道:“媛媛,你快安抚洌儿。”
  徐媛轻轻动了动自己的衣袖,萧洌像是害怕她会抽走,蓦地用力,拉得她险些摔倒。
  她迟疑了许久,终于轻声道:“表哥,你并无不好之处,我……我不会离开你。”
  萧洌慢慢抬头,他仰视着徐媛,眼里竟含着泪:“真的?”
  徐媛脊背僵直,她感觉到,他虽看着她,却是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人。
  她是被他当成了替代品。
  徐媛缓缓点头:“真的。”
  萧洌顿时绽开笑容,如同孩子得到了想要已久的玩具,喜不自禁。他又低下头靠在自己的臂弯,喃喃道:“表妹不会离开我……不会……那只是个噩梦,只是噩梦而已……”
  萧洌很快便睡着了,徐媛终于得以将自己的衣袖抽出来。
  几人走到外头,太后的脸上带着些许喜意和期盼:“媛媛,姑母很少求你什么事,此事你一定要帮我。”
  徐媛道:“姑母,表哥真正想见的人是叶姑娘,何不将叶姑娘找来?或许那样,表哥便能不药而愈。”
  太后沉默良久道:“正因为不能找清溪,此事姑母才不得不拜托媛媛你啊。媛媛,帮帮姑母吧。”
  徐媛咬了咬下唇:“可是……我怕是办不到姑母拜托我之事。”
  “尽力而为便可,对此姑母并不强求。”太后道。
  徐媛见太后似乎因萧洌的事而老了许久,想起平日里太后对自己的爱护,又哪里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媛媛只能尽力。”徐媛道。
  太后蓦地松口气,点头欣慰道:“姑母没白疼你。”
  徐媛想起之前萧洌那与往常哪一次都不一样的小狗儿似的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清溪来到包子铺前,却惊讶地发现里头只有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在卖包子,见到她,那姑娘忙招呼道:“姑娘,新出笼的包子,不好吃不要钱。要来尝尝吗?”
  叶清溪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来找周大娘的。”过了一夜她的嗓子已好了好多,稍稍压低声音便听不出来异样。再加上此刻天气冷,衣裳穿得厚,衣服又是高领,她脖子上的瘀伤也看不出来。
  那姑娘闻言认真地打量起叶清溪来,忽然恍然道:“莫非,你就是叶清溪?”
  “是我……”叶清溪突然意识到,这人莫非是周初九新娶的媳妇儿?周初九和周大娘应该向她提起过自己,因此对方才能认出自己。
  “娘说你跟亲戚享福去了,怎么……”那姑娘惊讶地看着叶清溪,“莫非是遭了什么难?”
  “倒也不是……”叶清溪自然不能说她前段日子一直跟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混在一起,她想了想说,“就是养了我这几个月,那边突然发觉认错人了,我便不好再待下去。”
  那姑娘目光微凝,随即若无其事地笑道:“瞧我这记性,忘说了,我是周初九新过门的媳妇,你叫我青娘便行了。你等会儿,我去叫相公和娘出来。”
  她说完转身便去了。
  叶清溪长舒了口气。她隐隐能察觉到这位姑娘对自己有轻微的排斥,大概是担心她被“赶出来”后再赖到周家?这乃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好在翠微姑姑替她准备了一个住处,否则她真可能带着钱回到这边的。他们照顾了她那么久,她拿到了巨款,总觉得不帮他们改善一下生活便心里不安。
  不一会儿,周大娘和周初九相继跑出来,见果然是叶清溪,面上纷纷露出喜色来。大概是已经听青娘说过了,等走到她的面前,周大娘便感慨道:“清溪,你可真是个苦命人啊。”
  “周大娘,周哥哥。”叶清溪下意识地换了对周初九的称呼,免得他媳妇听了不高兴,她笑道,“我哪里苦啊,被当成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白白享了几个月的清福,他们对我也生出了些许感情,临走时还让我带了些盘缠出来,足够我过些时日的好日子了。”
  周大娘见叶清溪笑容明朗,并未因此而难过,登时便放松下来。
  周初九看着叶清溪,似乎有些话想说,然而终是颓然地咽了回去。片刻后他问道:“清溪,既然你无处可去,可要回来这儿?你的房间还在的。”
  周大娘也热情地说:“是啊清溪,你来了,这个家也更热闹些。”
  叶清溪自然看到了青娘此刻拉长的脸,她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便忙回绝道:“我已找好住的地方了,距离这儿不远。若你们不介意,愿意让我经常来叨扰,那便足够了。”
  “那自然没人会说二话!”周初九立即道。
  周大娘道:“清溪,就你一人住?这前后左右邻舍都弄清楚是些什么人没有?”
  “那倒没有,但我想应当无碍。”叶清溪想着自己一个人住总觉得不安,便道,“认错我的那户人家给了不少的银子,我想着找对夫妻做帮工,工钱都好商量,不知周大娘认不认识些可靠之人?”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