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
疼的是他的手腕、他的屁股、他一身的骨头。
他这是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蒲苇,惊疑不定。
人群也跟着轰然。因为,他们是眼睁睁看着,那像蛮牛一样冲撞的陈武,最后却像个棉花袋一样,被蒲苇给轻轻松松扔了出去。
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少人伸手,忍不住去擦自个儿的眼睛,有些担心是自己看岔了。
可再睁眼,没错啊!
被摔出去的,真的是陈武啊!那站着的,还真是蒲苇啊!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听得场内的蒲苇呵呵一笑。
“陈武,用不着你让我啊。我家男人可没拜托你来照顾我,你真用不着。赶紧起来,要打,那就来真格的,否则,一会儿你也不好向大家交代啊。”
众人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陈武让了啊。就说嘛,那么壮的陈武,怎么会被一个小女人给甩出去呢。
可陈武让什么让,真是的!
以往,打女人,你不是最有劲的嘛。
爱看热闹的一些个好事之徒憋不住了,在人群里开始喊。
“陈武,你让个屁啊!”
“你这孙子,好好打,给我们男人长长脸!”
“赶紧的,让什么让,那又不是你媳妇,用不着你怜香惜玉!”
“你给我来真格的。打赢了,请你喝酒。”
……
陈武这会儿,却已经是惊疑不定了。他分心了,那是肯定的。分心中招了,也是有可能的。可是,他手腕部的剧痛,那是骗不了人的啊。
有点不对劲。
但周围鼓噪的人那么多,他又不能给这个村的男人丢脸,就赶紧爬了起来,再次冲蒲苇冲了过去。
这次,他绝绝对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他捏起拳头,瞄向了蒲苇的肚子。但再一次的,他的手腕被人一抓、一挡,感觉自己好像一下被一堵墙给拦下的时候,眼前那个娇小的女子,侧身一转,他就感觉到犹如大锤一般的手在他后背使劲砸了一下。他在闷哼中,双腿一跪,竟然不由自主地给跪趴在了地上。
“你……”
他偏头看她的时候,双眼忍不住瞪得大大的,看着蒲苇,就像是看着个怪物。
“哎呀,”蒲苇嘻嘻笑,“你怎么还让着我啊,这多不好意思啊。快,快起来别跪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跪着向我认输呢。你这样,也太给男人丢脸了吧。”
“陈武,你个龟孙!赶紧打啊!”
人群有局部的沸腾,是有些男人受不了了。
陈武听了,在心里直骂娘,更是有苦说不出。
让?
让个屁!
他这次百分百没有让!
他这是让这个邪门的女人给打了!
还被她给耍了!
老子才没有跪她!
妈的!
心里的怒火,猛地蹿升,彻底烧毁了陈武的理智。他再次爬了起来,向蒲苇冲过去,这次,他改为用脚。但再一次,蒲苇两手扣住他的脚,再向前一步,狠狠使劲往外一推,就让陈武倒飞了出去。
哄——
人群再次哗然,可再也没有一个人,说那些让陈武揍蒲苇,狠狠揍,别客气的话了。
因为,只要是不傻的,都应该看到,如果说蒲苇前两次打趴陈武,是有“取巧”的成分,但这一次,蒲苇的确是用自己的双手,将陈武给甩了出去的。
甩了出去啊!
陈武多高啊,一米八的大个儿,得有一百二三十斤吧,就这样说被人家给甩出去,就甩了出去。
还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
这实在是让人瞠目结舌。
而这不是结束。被甩出去的陈武,又爬了起来,冲蒲苇冲了过去,而这次蒲苇只是一抬脚,就再次将他给踹了出去。
踹飞了!
飞了!
了!
陈道东和陈道西两兄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感受着那隐隐的作疼,心里却诡异地起了隐秘的爽快感。
看!
就是这一脚!
保准你被踹了,能记住一辈子!
那陈武也是一根筋的,都被踹得那么狠了,竟然还爬了起来,还冲蒲苇冲过去,自然,他就又挨了一脚。
然后这一次,陈武“嗙”地一声落地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心惊肉跳的同时,也看到他嘴角冒出了血。
陈会计吓坏了,有心想说什么,但一时胆颤得嘴唇哆嗦了半天,就是没成功发出声音来。
还是陈书记发了话。
“好了,点到即止,是蒲苇赢了。蒲苇,别打了。乡亲们,你们可有什么疑义?”
这个女人用自己的武力值,成功让陈书记刮目相看,从喊她“道南家的”,到“蒲苇”。
这代表着一种人格上的绝对认可!
乡亲们自然个个把脑袋给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妈啊,这道南家的这么彪悍,谁敢说个不字?
然后下一秒,他们齐齐瞪大了眼,惊恐地看向了蒲苇的身后。
因为,再一次挣扎着爬起来的陈武,在用手恶狠狠地擦了一把嘴角的血之后,就那样带着染血的下巴和牙齿,面目狰狞着,双眼血红着,无声地冲蒲苇扑了过来,跟一只恶鬼似的。
感觉都能吃了蒲苇!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陈红竹更是失声喊了一句:“小心后面!”
但可能晚了,陈武已经冲到蒲苇身后了,眼瞅就要将她给狠狠扑倒了。
陈红竹害怕地捂住了嘴。
但她又看到,自家小嫂子就跟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千钧一发之际,娇小的身子再度往侧边鬼魅般地移了一下,就躲了开,然后又是一抬脚,就踹上了陈武的屁股,将他狠狠地给踹倒在地,短时间内竟然都没爬起来。那么大个人,就在那抽搐了。
人群,鸦雀无声!
再次以目瞪口呆的状态,保持了好久。
期间,蒲苇走到陈武身边,抬脚,似是轻轻地碰了碰他。
“还能再打吗?”
气定神闲的样子,以及那仍旧还能笑得出来的口吻,简直让所有人都心慌。
怕啊!
而蒲苇还在那笑着,且笑得更欢了。
“书记的话,我是没有疑义的。你要是还有疑义,我还是会给你机会的。这样,我数十下,你要是还想打,你就举手示意一下,我绝对奉陪到底。
一、二、三……十!哎呀,你不想打了啊,真是可惜!”
这一声真切的惋惜,让所有村民都觉得恶寒。
这道南家的,是真的还想打啊!
这不会是什么李逵转世吧?这么好打好杀!
瞅她那小小的身板,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下定了决心,以后一定要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武力值太高!
太能打!
实在是惹不起啊!
那人还笑眯眯地偏头看着他们问:“那这次比试,就是我赢了吧?”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众人几乎是点头如捣蒜。
蒲苇就笑眯眯地——盯上了噤若寒蝉,脸色苍白如纸的陈会计。
“陈会计,那就言归正传吧。咱们队哪个是十工分的,你给我叫出来吧,我再和那人比比。”
第32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陈会计吓都要吓死了, 哪里敢应。
而且看陈武最后被打成那个死样子, 他若是真的说出一个人名,那绝对是得罪人的事。因为陈武的武力值已经不弱了, 和蒲苇打, 都像是小毛孩撞见了大人, 其他人出来了也不是跟玩一样?
陈会计眨了眨眼, 颤颤巍巍地回道:“不……不用了吧……”
不想,一个脆亮的女音, 横空插了进来。
“陈六柱, 他是十工分的!”
陈会计吓得心跳都快要停了。这是哪个臭娘们,不想活了,把这个名字给抖了出来。这要是大队长从公社开完会回来, 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要被拎出来揍,他这会计,估计也不用干了。
陈六柱那是大队长的小儿子, 说是值十个工分的壮劳力, 可这村里哪个不是门儿清, 那十个工分, 是看在大队长的面子上给的。真要算起来,那不过二十出头的小伙, 其实也就值8工分。
这人要是叫出来,那更是被揍定了。
陈会计偏头看向了发声处, 就看到了陈铁牛家的小女儿——陈红竹。
他心里一咯噔, 想到了陈铁牛家和大队长家的矛盾, 再想想现在这位陈家的小儿媳。
他这心里苦啊。
但陈六柱,是绝对不可能交出去的。
所以,咬咬牙,他努力强硬了起来。
“行了,道南家的,你的力气,我们都看到了,不用再比了。就给你记八工分吧。”
蒲苇瞪眼。黑亮的眼睛,寒气森森。
“不比也不是可以。可不是十个工分吗,怎么又给我记成八个工分?”
陈会计心里不屑,眼神里就带出了一些。
“女的最好的,就是给算八工分。我现在给你往最高的记了,你还想怎样?你自己出去打听打听,整个公社女的最高的是不是八工分。”
“我不管别人!”蒲苇沉下了声音,不爽地哼了一下,“九工分的不如我,十工分的不敢出来和我打,那我就是十工分。你也不用拉别的女同志和我比。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谁本事大,谁工分就多。你再糊弄我,那就把十工分的陈六柱给叫出来。我把他给打趴了,你是不是才心服口服?”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陈会计有些着急,“女人怎么能和男人比?女的最高的就是给算八个工分!”
“放屁!”蒲苇顿时骂开,“女的怎么不好和男的比?!九工分都输给我了,你是眼瞎吗?我记得领导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陈会计,你刻意要将妇女的地位往下拽,要矮男人一头,这和领导人的思想相违背。说,你这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唰——
陈会计一下脸白了,他下意识看向了书记,结结巴巴地解释,“书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
被扣了帽子,吓坏了的他,脑子都懵了,全身都扑簌簌地颤抖了起来。
这年代,大家最怕的就是被批a斗了。尤其被批的内容还是和领导人挂了钩,那简直要倒血霉了。
陈会计都要哭了。
陈书记也拧起了眉头,一时沉默。
其实,蒲苇是很反感“因言获罪”的,刚刚说出那话,吓吓人,让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也就是了,她倒是没想真的把人怎么样。
她厌恶那样的手段!
所以,察觉到周围的人因为她说的话而安静如鸡后,她又开了口。
“我觉得你也不应该是那个意思。”这算是又为陈会计抹了罪,“你应该是脑子太死了,以前没有我这样的例子,所以妇女顶多给记了八分。可现在有了,我也是实打实地值那十工分,那你就改嘛。改了,就还是好同志嘛,对不对?”
“对对对!”陈会计激动地不行,甚至都有些感激上了,赶紧应了,“是我太死脑筋了,一时没想明白。你是十工分,我给你记,现在就给你记。”
说完,抹了一把眼角的老泪,赶紧掏出笔给记上了。
周围人一看事情发展成了这样,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
陈书记到了这时,不由地又看了蒲苇一眼。暗想,这陈铁牛家,看来娶了一位很了不得的小儿媳,日后嘛,兴许还能靠这位翻身,又兴许……
他看了看围观的乡亲,注意到了村里很多女子在不错眼地盯着蒲苇看,那些人当中,不少人的眼睛都亮晶晶的,闪着别样的光芒。
他想,又兴许,这个村,会因为这个小女子,发生大的变化也说不定。
总之,蒲苇重算工分的事,暂时可以落幕了。陈书记知道自己若还呆在这儿,乡亲们肯定不自在。他不走,他们也不敢走,所以就先回楼里去了。
蒲苇想了想,赶紧先冲书记道了谢谢,在对方只是背着身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之后,她也就不过分客套,笑眯眯地看向了众人。
“哈哈,没想到小时候跟别人胡乱学的花拳绣腿,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这也算是向众人解释了她这一身本事的来历。
众人听了,只能抽了抽嘴角。
这人这这话,也不觉得亏心?你都把人打成那样了,还敢说只是“花拳绣腿”?
已经能够横扫他们这一带了好不好!
蒲苇又道:“谁上来把陈武给扶一扶啊,送他回家去。他还欠我两斤虾皮,我也好跟着去拿回来。”
人群中有人犹豫了一下,就出来几个人。但陈武被扶起来后,还挺要面子,坚决不要别人抬他,最后是被两个人给架着,踉踉跄跄地回去的。
那两个好心出来帮忙的人,这会儿心里都在骂娘。一米八的大个头,很重好不好?陈武脚上没使什么劲,基本就是他们在努力撑着拖行了。累都要累死了,不如几个人抬着,还能又快又省劲。
不管如何,最后,人是被成功送回了他自己的家。
陈武的老娘看到自家儿子以这个样子回来,就咋咋呼呼地呼天抢地起来。等了解了事情原委,看着蒲苇的眼神,就跟藏了针似的。
蒲苇哪会把一个老太婆给放在眼里。
“你儿子输给了我两斤虾皮,赶紧的,拿出来给我。我急着回家吃饭呢。”
陈武妈就拉下了嘴角,很是不情愿地给她拿了两斤虾皮,嘴里又叨叨着:“女人家的,这么凶,可没有好下场!”
蒲苇哼笑,“那你就说错了。女人家凶一点,才会活得更好。你瞧,就因为我凶,我才给自个儿赚了十工分,你儿子也才会被我给打趴了,我还能得了两包虾皮。老人家,你可要跟我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