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星球酥
时间:2018-08-06 09:03:14

  “……可是,从师兄第一次见你开始。”
  “从我在酒吧见你第一面开始。”
  秦渡说着,伸手去解许星洲脑后的绳结。
  “——我就觉得你真好啊,怎么能活得这么好看,怎么能这么澎湃又热烈?”
  秦渡将绳结解开,一层层地解下黑布,许星洲感受到温热的光。
  青年温暖的手掌按着她的后脑勺,手指笨拙地插进她的发间。
  “我无时无刻不在看你。”黑暗中,秦渡缓慢地说:“你活得太漂亮了,又认真又潦草,童心未泯,永远年轻,像是个总会拥有星星的人。”
  许星洲眼眶都红了:“师兄……”
  许星洲模糊地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那是秦渡抢过她的手机后,删掉的短信。
  “——许星洲,”许星洲听见秦渡沙哑地背诵:“师兄看到你,就觉得有你的人生一定很好。”
  “我什么都不会,连爱你的表现都会让你生气,让你哭,可是……”
  秦渡说:“……可是,师兄真的特别、特别爱你。”
  秦渡停顿了一下,又道:“所以,你原谅我吧。”
  “小师妹,你真的是我人生最亮的颜色。”
  许星洲眼前只剩最后一层布,她意识到,世间似乎真的灯火通明。
  “——这是我第一次爱人。你如果觉得这场表白不舒服的话,我就当朋友陪在你的身边,一切我做不好的我都会学,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学得很快。”
  秦师兄扶着她的后脑勺,将最后一圈布条扯住,微微转了个圈。
  “师兄……”秦渡沙哑道:“……没有你,好像有点不知道怎么活的意思。”
  他将最后一圈布条拉了下来。
  ——世界灯火通明。
  许星洲被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而后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她看见了满世界腾空而起的,温柔而绚烂的孔明灯。
  “我啊……”秦渡在漂浮的天灯中,不好意思地道:“把你第一次弄哭的时候,是这么给你发短信的。”
  许星洲眼眶都红了,讷讷地说不出话,只想上去抱住秦师兄。
  秦渡哂道:“我那时候,真的这么想。”
  “现在呢……”
  秦渡笑了笑。
  “……现在,就不太一样了。”
 
 
第85章 
  “师兄……”秦渡在漂浮的天灯中,不好意思地道:“把你第一次弄哭的时候,是这么给你发短信的。”
  “现在呢……”
  秦渡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许星洲的头发。
  “……现在就不太一样了。”
  许星洲那瞬间生出一种这世间所有的孔明灯,应该就在此处了的感觉。
  孔明灯犹如千万月亮,秦师兄的脸逆着光,可是许星洲却能清晰地看见,他近乎深情的眼神。
  许星洲微微一愣:“师兄,现在……”
  秦渡想都不想地道:“现在师兄不可能让你做我朋友。”
  许星洲哈哈大笑起来,准备抱住秦渡,可是她刚要去索要抱抱,就被秦渡一手推着额头,推了回去。
  “……”
  “还有,”秦渡看着许星洲说:“师兄还没说完。”
  许星洲额头红红的,眨了眨眼睛。
  许星洲将几乎沉入水底的灯捞起,那灯上写着字,是她的同学给她的祝福。
  它将灯向上一抛。天灯飘向夜空,全世界都被映得如同星空。
  ——如果乘坐飞船靠近宇宙之中千万恒星,大约也就是这种光景。
  许星洲朦胧地想。
  “——现在,我没了你,”秦渡哑着嗓子:“真的活不下去。”
  许星洲那一瞬间,眼睛都睁大了。
  秦渡说:“程雁告诉我你是抑郁症可能在寻死的时候,我就在问我自己这个问题——我问我自己,能不能承受一个没有许星洲的人生。”
  “可是,师兄还是找到你了。”秦渡红着眼眶道:“找到你之后我就质问我自己,为什么要思考这个问题呢,多没有意义啊,我他妈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的人生半步,就算退一万步说,师兄也不可能放任你去死对不对。”
  许星洲眼眶发红,嘴唇颤抖地看着秦渡。
  秦渡说:“后来……”
  “后来,”秦渡沙哑地说:“我抱着你冲下宿舍楼的时候,外头下大雨,急救车冒着雨冲过来,他们给你吸氧,护士和医生在我面前把你的生死当最普通的事……”
  “可是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秦渡眼眶通红:“——如果许星洲没了的话,我也差不多是死了。”
  许星洲眼神恸然,眼泪咕噜一声滚了下来。
  “你不知道师兄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表面光鲜,”秦渡痛苦地说:“可是内里全烂着,质问和怀疑,自我厌恶,不是任何人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巴别塔,可是无人能懂,我也不想给任何人看。”
  秦渡看着许星洲在一边抹泪一边大哭的模样。
  她哭得太难受了,鼻尖通红地堵着,秦渡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裂开了。
  ——而他就是要把这颗裂开的心脏,从头至尾、囫囵而又毫无保留地捧给他的星洲看。
  “——可是你来了。”
  那个青年说。
  那是世界的桥梁,她燃烧着却又伤痕累累地,从星河尽头跋涉而来。
  秦渡难受地道:“许星洲,师兄这辈子没对人动过情……只是唯独对你,唯独你。”
  许星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船上没有纸。
  “——你是柔情。”秦渡近乎剖开心脏地说:“是师兄这么多年的人生中,所能见到的最美好的存在。”
  许星洲拼命擦了擦眼睛。
  她看见秦渡靠了过来。
  灯火如昼,河流倒映着千万河灯,小舟漂向远方。
  “……你以前告诉师兄七色花,”秦渡按着桨。
  “红色花瓣被女孩拿去修补碎裂的花瓶,黄色是女孩买的甜甜圈,橙色是她想要的满街的玩具,蓝色花瓣被她拿去飞往北极……”
  “你的那小药盒里面什么颜色都有,可是唯独没有绿色。”
  许星洲脸红到了眼梢,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
  “后来师兄才知道,”秦师兄粗糙的手指擦过她的眉眼:“绿色的花瓣代表家……而你没有。”
  许星洲那一瞬间,心脏都被攥住了。
  秦渡用他的手捏住了许星洲的一颗心,她甚至无可遁形,只能泪眼朦胧地望着她的师兄。
  “所以……”
  漫天的灯火之中,秦渡缓慢而深情地道:“……所以,师兄想送你一片绿花瓣。”
  ——我想给你一个家。
  许星洲捂着嘴落泪,眼泪落得犹如珠串。
  “不一定是现在……”
  秦渡红着眼眶说:“可是,师兄保证——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许星洲堪堪忍着泪水。
  她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得太难看,并且满脑子都是秦师兄肯定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这样表白了,因此不能用太丑的、满脸鼻涕的模样给自己留下惨痛的回忆。
  许星洲哽咽着抬他的杠:“不,你才不想。”
  ——你明明还欺负我,许星洲一边擦眼泪一边别别扭扭地想。你还去勾搭临床小师妹,对我抠门得要命,三句话不离杠我,我现在就要杠回去。
  “你不想,”许星洲满脸通红地哭着说:“你如果今晚回去和我说你今天是骗我的,我就……”
  秦渡沙哑地道:
  “……许星洲……骗你做什么?师兄如果没了你,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活啊……”
  秦渡眼眶红得几乎滴出血来:
  “——师兄真的……”
  “需要你啊。”
  许星洲那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是不是说了他需要许星洲——他是说了需要,是吗?
  他是说了没有我就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么?
  许星洲再也忍不住,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嚎啕大哭-
  这世上,谁不想被爱。
  又是谁不想被所爱的人需要。
  ——那些蜷缩在床上的夜晚。死活无法入睡,只能跑去空荡荡的奶奶的床上睡觉的深夜。那些落在向日葵上的金灿黎明,无数次走出校门口时望着别人父母来送饭时,旁边枯萎的藤蔓月季。
  还有许星洲空旷寂寥的一颗心。
  这世上哪会有人爱你,那颗心重复而苦痛地对她说,谁会需要你呢。
  ——不爱你的人世间遍地皆是;爱你的人人间无处可寻。
  许星洲一直晓得荒野里的风声,见惯一个人走回家的道路上流火夕阳,知道医院里孤身住院的孤寂,更明白什么是无人需要。
  她羡慕程雁在假期有家可回,羡慕李青青每个周都要和父母打电话,她羡慕她同父异母的妹妹,羡慕她的欢乐谷之行,羡慕她有人陪伴的生日。
  会有人爱我吗,会有人需要我么?
  十几岁的许星洲蜷缩在奶奶的床上想。她汲取着上面冰凉的温度,后来秦渡出现,在难以入眠的夜晚,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犹如极夜中升起的阳光。
  ——他真的是个坏蛋,以逗弄许星洲为乐,又狗又抠,然而温暖得犹如极夜的阳光。许星洲依赖他,瘫软于他,爱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把自己的心脏交付到他的手中。
  他不会需要我的,许星洲想。
  秦渡那样的富有、锐利而喜新厌旧。他对一切都游刃有余。
  ——许星洲曾经怕他怕得连表白都不敢接受。
  可是,在她二十岁生日的夜晚。
  这天晚上风声温柔,河流两畔绘着柔和壁画,雕塑和莲花——漫天河灯腾飞入天穹,水面倒影万千,犹如一条温暖绚烂的星河。
  许星洲在星河之中,像个终于得到爱的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她看着秦渡就又开心又酸涩,船里也都是含着露珠的鲜花,许星洲哭得泪眼朦胧地踩了一支雏菊,雏菊花枝便顺水飘向大海。
  秦渡哭笑不得地道:“你怎么回事啊?”
  许星洲哽哽咽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该怎么告诉他呢?
  ——你像我需要你一样,你也需要着我?
  如何告诉他这满腔的情意,如何告诉他我也像你爱我一样爱着你?
  许星洲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只能呜呜地嚎啕。
  ——那是个几乎断气的哭法,而且毫无形象可言,女孩哭得满脸泪水,不住抽鼻涕,又不能用手擦,简直马上就要百万雄师过大江了。
  她自知自己非常丢脸,过了一会儿,扯起了自己的裙子。
  秦渡:“……”-
  孔明灯飞入云海,花枝从船中满溢出来,阔叶百合垂入水中。
  他们的小船靠岸,芦苇荡中隐没着一轮明月。
  虫鸣月圆,夜色之中歌声悠扬,船停泊于码头时,是秦渡先下了船。
  秦师兄个子非常高,腿长就有一米二,上岸只需要一跨,他上了岸后将小船一拉,张开胳膊,要把许星洲抱过来。
  许星洲抽抽噎噎的,眼眶红肿,伸手要秦渡抱抱。
  秦渡扶正了许星洲头上的小头冠,然后将许星洲从船上以公主抱,抱了下来。
  “师兄……”许星洲抱在秦渡怀里,迷恋地在他脖颈处蹭了蹭:“……还要抱抱。”
  秦渡嘲笑她:“你是粘人精吗?师兄都抱了你一晚上了。”
  许星洲笑了起来,点了点头,等着秦渡戳她脑门——以往秦渡是肯定要‘叭’一声弹她一下的,可是这次许星洲等了半天,秦师兄舍不得弹她脑瓜崩。
  一对他撒娇,他就舍不得下手。
  夜空萧索,秦渡抱着许星洲穿过树林和城堡——全城都是粉红色的横幅和气球,丝带缠绕枝头,随着他稳健步伐走过,灰白鸽子扑棱棱飞起。
  ‘Happy Birthday’,那些横幅上写道。
  那些粉嫩横幅挂在城堡上,拴在梢头,缠绕在护城盔甲的胳膊之间,冷硬的盔甲上还绑了粉红色蝴蝶结,连缨都变成了娇嫩的粉色。
  ……许星洲这辈子都没做过这样的公主。
  确切来说,许星洲甚至都没有过什么公主梦。
  公主梦是那些被宠爱的女孩才会有的。这种奢侈的梦境要有父母在她们的床头读睡前故事,以爱与梦浇灌,以安全娇惯,许星洲从小只听过奶奶讲田螺姑娘和七仙女,这种公主梦她只敢隔着书本幻想,却连做都没敢做过。
  许星洲从来只把自己当成勇者。
  世间勇者出身草莽,以与恶龙搏斗为宿命,他们没有宫殿,只有一腔热血和命中注定的、屠龙的远征。
  可是公主这种存在,是会被娇惯,被呵护的。
  秦渡低头看了看女孩子,漫不经心地道:“——冠冕快掉了,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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