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前,慕家军认慕挽歌为少主,不会暴露洛辰脩的身份,慕家军会尊称洛辰脩为王爷而非少主。
得了慕征的解释,陈大人‘噫’了一声,颇为讶异,他确实从未听说过这个,慕挽歌的身世,他一无所知,只以为她真是慕大将军的女儿,是慕家军的少主。
“难怪了,如今得了秦家与风家堡的相助,与狄国一战必胜,明日一早,便是最佳时机,先下手为强,破了赫连溟的合围计谋。”
陈大人吃了定心丸,也就高枕无忧了。
如今云水城除了原有的三千将士外又多了五万慕家军相助,赫连溟手上虽有七万兵力,可至少有三万是不敢动用的,因为狄国的几个王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赫连溟所有兵力皆用在攻打云水城,那么赫连溟便可能会被别的王子取而代之。
就算有丞相靳郁风撑着,但撑不了多久的。
慕挽歌看向慕征,“征叔,您觉得陈大人的提议如何?”
慕征道,“我觉着可行,明日我亲自率五千精兵出城迎战,先给赫连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下马威,叫他明白慕家军的厉害。”
其实慕征早已按捺不住了,若非慕挽歌一直未下令,他早已有主动出击的打算了。
但慕挽歌有她的安排,慕征也只能配合她。
机会终于来了。
“行,那明日征叔您率军出城迎战,陈大人则带人去接应秦家与风家的粮草。”
陈大人与慕征点头。
而后陈大人离去,屋中只余慕挽歌与慕征,慕征便不继续伪装了。
他叹道,“丫头,这些原本是男儿的事,倒是苦了你了,若非我是早年旧事的知情者,真不会相信你不是将军的女儿,你身上的魄力与当年的将军简直一模一样,唉……”
慕挽歌微怔,随即浅笑。
“征叔无需如此惆怅,洛辰脩是慕家血脉,他身上的魄力并不比当年的慕将军少,其实您在得知他是慕将军的亲生儿子时定是喜出望外的,慕将军后继有人了。”
她一语道破,慕征亦不掩饰,诚实点头,笑道,“确如你所言,慕家有后,我甚是喜悦。”
慕挽歌只笑了笑,未再多言。
真真假假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沉默片刻,慕征问,“你的那位师兄该如何安置?他毕竟是洛王的儿子,若是知晓我们的安排,怕是会横生枝节。”
慕挽歌道,“此事征叔大可放心,师兄他与洛王也并非是一条心,心里拎得清轻重的,他虽私心重,却非铁石心肠,他清楚得很,洛王是想用云水城一城百姓的性命拖住洛辰脩,自师兄来见我那日起,他便已决定背离洛王了。”
“这……”
慕征仍不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到底是洛王的儿子,若洛王篡位成功,他是洛王唯一的儿子,他……”
慕挽歌清楚慕征这只说了一半的话其中有何含义。
若洛王真篡位成功了,楚香寒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洛王的一切皆是楚香寒的,权势诱惑下,大是大非有时并没那么重要。
“师兄想要什么我很清楚,他更向往的是快意江湖,至于权势,他并不贪图。”
楚香寒之所以费尽心机回了洛王府,其实是为了他母亲,那个被抛弃的可怜女子,至死仍心心念回到洛王府,回到洛王身边。
楚香寒回洛王府,其中一个原因是为了成全他母亲的遗愿,再者便是他嫉妒洛辰脩,觉得他才是洛王的长子,同一个父亲,凭什么洛辰脩拥有一切,而他什么也不是。
无外乎便是不甘心罢了,但当楚香寒知晓洛辰脩身世时,楚香寒的心思便变了,他甚至觉得洛辰脩比他可怜多了。
楚香寒便是这样一个集矛盾于一身之人,有时怨天尤人,有时又悲天悯人。
慕挽歌深知楚香寒的本性,十分确定楚香寒无心争权夺势,他终究是清源山出来的人。
“丫头,你涉世未深……”
“征叔,你信我即可,关于师兄,我另有打算。”
在慕征还想说什么时,慕挽歌含笑打断了他的话。
慕征定定看了他片刻,终是无奈一叹,“罢了罢了,你这丫头有自个儿的心思,我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你想如何便如何罢,我不管了。”
慕挽歌微微一笑,“如此便多谢征叔的信任了,我先回屋了。”
慕征亦微笑点头,关切叮嘱道,“你数日未曾好眠了,早些歇着去。”
慕挽歌应了一声‘嗯’后便转身往外走,转身后她面上的笑便敛了去,心事重重回了屋。
非语随她进了屋,关上房门,将京中传来的密信递上。
“夫人,爷传信来了。”
慕挽歌接过,走到灯下细看,随即露出微笑,将阅过的密信又还给非语。
非语看过之后,面带喜色。
“爷将要到云水城了,夫人您明日可要去接爷?”
慕挽歌摇头轻笑,“傻非语,你家爷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么,他这哪里是将要到云水城了,分明是到了才叫人送来的这密信。”
非语愕然道,“爷既然到了,为何不现身来见夫人您……”
换作以往,爷若是到了,必然迫不及待来见夫人了,时时刻刻歪腻在一块儿还觉得不够。
莫不是爷转性了?
慕挽歌面上瞧着平静,心下亦是欢喜的,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今夜月色极美,咱们到城中逛逛去。”
言罢,她已拔腿往外走,走得极快。
非语愣了愣,醒神后恍然大悟,暗自‘嘿嘿’笑了声,急忙跟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会有一更,但估计写完已经到凌晨了,太晚了,亲们不必等更,可以明天再看~
第98章
“不日即到, 勿念。”
落款是十三。
洛辰脩传来的所谓密信上也仅仅一句话及莫名的落款,非语对落款极为不解,更加令她疑惑的是慕挽歌竟能从中得出洛辰脩已到达云水城了。
瞧着走在前,步子有些急的主子, 非语追上去与之并肩, 问出心中的疑惑。
“夫人,您是如何瞧出爷已到云水城的?”
慕挽歌脚步不停, 偏头轻笑, “你们便是被你们爷平日里假正经的模样给麻痹了,他其实……”
话到一半, 慕挽歌话锋一转, 反问,“你可曾留意到落款?”
非语点头应道, “爷的落款是十三,夫人您是觉得这个十三有蹊跷……”
话到此处,非语恍然大悟, 拊掌道,“属下明白了!”
“落款处的十三是今日,今日便是十三啊!”
明白过来的非语既欣喜又激动,道,“夫人您果真与爷心有灵犀,这样隐晦的暗示,您竟然一眼便看穿了,换作属下, 猜十天半个月也猜不出啊。”
慕挽歌摇头笑了笑,未再多言,至于是否心有灵犀,她自个儿也不知,但瞧见那落款处的十三后,她便十分确定洛辰脩到云水城了。
十三,月已圆了。
两人离开府衙走在寂静的街上,皓月当空,遮光乌云已散去,照亮了脚下的路。
默了片刻,非语又有疑问了。
爷不曾透露他身处何处,难道又是靠夫人心有灵犀?
“夫人,您觉着爷会在何处?”
闻言,慕挽歌脚步微顿,复又慢行了两步便彻底停下不走了。
非语也停下,疑惑转身,“夫人,怎么了?”
慕挽歌摇头道,“无事,只是忽然不想走了。”
“……”
非语觉得自个儿太愚笨,无法揣测到主子们的心思,若是此时夫人不想走,岂不是意味着夫人不想去见爷了。
“夫人,属下觉得爷他……”非语欲用‘爷他定是等着您的’这句话来劝说,但方开口便又咽了回去。
她已瞧见了前方出现的颀长身影,在她们走的相反方向,离得不远,此时正缓缓朝她们走来。
爷就在府衙外,且默默跟在夫人身后。
难怪夫人忽然不走了。
夫人她又猜到了爷的心思了……
非语识趣退到一边,背过身去。
慕挽歌缓缓转身,洛辰脩不紧不慢,一步一步来到她面前,两人凝望彼此。
夜深人静时,寂静的街道忽然多了几许暖意。
“阿挽……”
洛辰脩深情低唤出声,伸手去握她的手,方牵起时微微使力,将其拽入怀中,紧紧抱住。
慕挽歌任他抱着,不挣扎亦不回应。
静静抱着她片刻,洛辰脩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脸在她肩颈处蹭蹭,轻嗅,缱绻流连。
“阿挽,相思已成灾,你可知……”
感动之余,慕挽歌好气又好笑,抬手在腰上拧了一把,没好气道,“这世上无人如你这般能折腾了。”
她手上明明未用力,他却闷哼出声,慕挽歌便知他是装的,心一横,又拧了一把,这一次是用了力的,可他只是僵了一瞬,未发出闷哼声。
慕挽歌察觉了一样,挣出他的怀抱,微微仰头,审视着他。
“受伤了?”
洛辰脩未隐瞒,如实道,“来的途中恰好碰到风家派出的运粮队遭劫,救风辞时不慎被刺了一剑。”
慕挽歌憋了憋气,将怒气憋下去,算得上是和颜悦色问,“你伤哪儿了?”
听她问起,洛辰脩眉梢舒展,薄唇勾起,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撸起了衣袖,露出小臂,一道剑伤赫然现于眼前。
慕挽歌细看,精壮小臂上的伤将要结痂了,瞧这伤,也就这两日伤到的。
心下无奈叹息,这厮是算准了,即便捉弄了她,在她生气时在用这招苦肉计,她便不会计较了。
他这样,她确实是有气也发作不得了,牵起他另一只手往府衙里走。
进府后,慕挽歌带着洛辰脩径直回了她所在的那屋,非语在屋外候着。
慕挽歌自角落里拿出出京时带来的药箱,先拿了小瓶药液替洛辰脩清洗了伤口再上药。
为洛辰脩包扎好伤处,她又慢条斯理地将用具收回药箱,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放好后正欲转身,身后便贴上一具坚实而温柔的胸膛。
洛辰脩自身后抱住她,缠着她不放。
目光触及他掠起衣袖的那只手,慕挽歌歇了挣扎的心思,抬起胳膊,反手摸摸他的脸。
她嫌弃地道,“我叫人送水来给你沐浴,你自个儿闻不到么,你这身上都馊了。”
洛辰脩一愣,赶忙松手,抬起胳膊自个儿嗅了嗅,并无她所说的馊臭味儿,心下怀疑,莫不是真如她所言,自个儿闻不到。
他三日前才在山林间的小溪里洗过的,但确实已有数日未沐浴了。
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未再缠上去抱她,乖乖退到离她三步远的距离,扬声命非语去叫人备水,他要沐浴。
非语应声离去,在等送热水来的间隙,二人坐下来说了一会儿话。
洛辰脩身边未带护卫,慕挽歌极不赞同。
她训道,“双拳难敌四手,即便你有武功傍身,寻常杀手奈何不得你,但出门在外,又正值多事之秋,该小心些才是。”
深更半夜独自在街头游荡,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他是拿命来取悦她!
灯火足够亮堂,洛辰脩清楚瞧见了她拧眉的样子,赶忙伸手握住她轻磕桌面的手,带有几分讨好之意,温声道,“我带着墨隐及一众护卫的,方才我才叫他们回军营驻地去守着粮草,有你在,如今在云水城中,哪还有半个刺客。”
慕挽歌哼了哼,又赏了他一记白眼,终是将训斥他的话咽了回去。
洛辰脩见状,嘴角弯弯,主动将这一路经历的言简意赅交代了一番,说到最后,他为自个儿辩解了一番。
“我之所以瞒着你,在信中未提及离京之事,一来是掩人耳目,二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两日前在路上遇到风辞带领的运粮队,见他们遭劫,我可是摒弃前嫌出手相助了的,一同随行,第二日又赶上了秦家的队伍。”
说起这个,他便有些得意,一脸要她夸赞的模样。
慕挽歌听完却气不打一处来,抽回手,侧目瞅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摒弃前嫌,你以为风辞此番不辞辛劳亲自押运粮草是为了谁?还有秦家,我豁出老脸去求来的,你以为是为了谁?”
洛辰脩微怔,哑口无言。
是啊,她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他啊。
无论是秦家还是风家,皆是她开了口,这两家才会如此慷慨,若说风家也许还有别的私心,可是秦家确确实实是她开了口才倾囊相助的。
思及至此,他心间涌起一股热意,但很快又被疼惜及愧意压了下去。
“阿挽,对不起……”
是他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她那样的性子,为了他不惜低头,用了她最不屑用的心机。
他忽然道歉令慕挽歌微愣,偏头看他,从他眼中瞧出了几分落寞,几分懊悔自责。
她笑了,朝他勾勾手。
洛辰脩眨了眨眼,配合地俯身凑过去,两人之间还有一张小桌隔着,但并不妨碍两人凑在一起。
慕挽歌一手杵在桌上,一手伸出捏捏他的脸,见他含笑盯着她,不闪不避的,她又捏了几下才意犹未尽收手,道,“瘦了不少,一会子叫非语非你送些肉食来。”
得了她的关切,洛辰脩只觉得屋中更暖更亮了,俊眸中满是缱绻柔情,他点头而笑,“好,一切听你的。”
不多时,非语引着人抬着浴桶进屋,其后跟着便是拎着热水进来的数人,灶房里有现成的热水,兑些凉水已能装满一个浴桶的了。
一切就绪,非语带着人退了出去。
慕挽歌找出一套适合他穿的男装,只叮嘱了一句叫他沐浴时小心些莫要让伤口沾水后也离开了屋子,洛辰脩望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待她将房门合上,他望着自个儿的胳膊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