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扬琴
时间:2018-08-15 07:26:26

  这声音将周围的几个人也一并吸引过来,见人多了,骆承川静默地过去与薛渺渺比肩。只听小狼狗四两拨千斤,完全不带怕的,反倒脱掉凌厉,变得比以往要更有耐心。
  “我知道。”
  “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出此下策。”
  此话一出,原本情绪激动的人稍稍错愕。他们以为,薛渺渺也跟之前来问话的杨警官一样,公事公办,追根究底一定是为资本家办事。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体谅。
  于是音量都有些降低。
  他们带着怀疑,“你相信我们,而不是杰尔顿?”
  “我相信你们。”这句话,毫无思量,是纯粹的真心。
  试问有哪一家工人会冒着被人辞退的危险来做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如果不是穷途末路,兔子是不会咬人的。
  但周家到底和这些工人之间有何种条例,又为什么大发善心没有辞退这些工人。个中原由,薛渺渺觉得,不是不必追,而是得搁置一下。
  或许。
  在她心中隐隐有这样的念头——此前所有的事情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
  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所有未明之疑都有答案。
  她毫无架子地坐到库房里的木材上,重申来意,“我这趟来只是想调查周丰林的死因,我听说他对你们这些员工也很好,每年节庆礼品里有部分的资金就是他投注的。”
  “他死了,你们这些天里会不会想,这一切是否和你们制造的那场蓝色诅咒有关?”
  这两句话,敲在了人心上。
  在场的工人霎时静默了下去。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周丰林的死就像是一个验证,验证了他们所谓的蓝色诅咒。但其实,他们只是因为那件事,而想要砸杰尔顿的牌子,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并不要谁死。
  谁都不是该死的。
  终于有人开口:“是有人指使我们。”
  薛渺渺和骆承川都垂了一下眼,又一同抬起,问:“这个人是谁?”
  “许广平。”库房里落下这三个字。
  薛渺渺和骆承川对他们轻而易举地讲出嫌疑人名字的举动,丝毫不意外。
  果然。
  许广平在领着他们去往什么地方。
  薛渺渺眼里了然,面上却没有当场表现出来,“谢谢你们,我们警方会尽快调查出真相。至于你们的事情,我也会尽我所能去找相关的警员和律师帮助你们的。”
  现场又是一阵静默。
  旋即,又有一道低低的声音,忍不住似地说:“不是他。”
  人群不敢骚动,却都无一例外用余光去看那人。
  薛渺渺和骆承川如何没察觉。
  但却都泰然自若。
  现在还不到揭穿的时候,因为不论这条线会把他们指引到何处,受益的都会是案情。
  因为——人非圣贤,哪怕殚精竭虑都会百密一疏。
  而那一疏。
  代表的会是新的线索,新的希望。
  所以薛渺渺道谢,“今天很感谢你们的配合。”
  ·
  随后,
  薛渺渺就给正在查访其余人员的杨正天去电,告知了所有的线索。
  查案的工作交给正牌刑警,作为鉴证,她暂告段落,可以休憩。
  此时也快到晚饭饭点。
  于是薛渺渺处理完所有交接事宜,回局里工作了一个多小时后,准点下班。
  破天荒头一遭。
  骆承川是最讶异的那个。
  于是在一道洗菜做饭的时候,问她:“薛小姐今天难得把自己当一个拿薪资上下班的人。”拼的是办事牢靠,而不是命了。
  薛渺渺把青菜从水里捞起来,一面在砧板上码好一面稀松平常:“其实放平时,我确实不会现在下班。但今时今日与以往又有所不同。”
  骆承川把她切好的菜拿过来,热锅上油,又看了两眼磁盘里的香菇和肉丁。“什么不一样?”他问得漫不经心,全心全意都在想如何整菜,好填饱她饿了一下午的肚子。
  肉下锅。
  油呲一声炸开。
  他翻炒,只听——
  “因为用你的话来讲,我们现在是恋爱见习生。你陪我度过不知所措,我陪你度过往日牵绊。你是我的限时男友。”
  “你说为什么许广平要这么跳,好像拼了命地要让我们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甚至不惜联合工友,把嫌疑推到他自己的身上呢?……什么……等等,你刚刚说了什么?”油烟机嗡嗡地响,他谈及案情的声音刚落地,陡然心中一掠,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偏过头去,薛渺渺脚尖一踮,用手揩去他额间的汗。“我说。”她唇角弯弯,“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说好了互相陪伴。
  他给她多少温暖。
  她必同等给予。
  所以重新答应了,就会学着履行,决不食言。
  可他的唇就这么在她眼前动了一下,然后幻化成一丝淡淡的笑。
  她那一瞬,不知怎么的就问他:“你在笑什么?”
  他却笑意更深,回过去继续炒菜,然后——
  像是有一道自言自语旁逸斜出。
  声音不大,她刚巧就在附近,有些好奇地去听。
  菜在翻炒。
  他唇上带笑。
  她凑过去,他转头,望着她,三秒。然后唇角轻挑,看着她说“你是傻的。”
  像是骂她。
  又不像是骂她。
  她看着他,想追问,
  人继续炒菜。
  那一刻,站在他的旁边。
  薛渺渺却觉得在这一片纷乱的烟火声中,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怦。怦。怦。
  
 
    
第49章 将军
  一顿饭最终在一种奇妙的氛围里吃完。
  凌晨三点钟, 
  骆承川从房间里走出来喝水,手刚伸向客厅灯光按钮,倏然那么一顿。微亮的光源刺激着他的视觉, 他将头偏向隔壁的那间房——
  沉黄的光线从木门底下露出来, 光晕填满了那条瓷砖与木门之间的空隙,是一条长长的警示:
  她没睡, 
  果然——这才是薛渺渺。是那个一旦工作在手就会不眠不休,希望在第一时间抓住凶手的薛渺渺。
  骆承川站在原地静了几分钟。
  九月份的寒气从窗口的缝隙里散进来, 带起客厅窗帘被吹动的声响。
  他又侧了侧头, 下颌微抬, 不禁想,她现在饿不饿。
  于是去开冰箱,
  在冰箱所剩无几的食材中挑出蔬菜和鸡蛋, 想了想,拿上一小份挂面,上锅去煮。
  煮开水的时候,他人就半靠在石台上, 开了半个窗,一边吹夜风,一边抱臂看着那幽蓝的火, 听着热水咕噜噜的声音。
  夜风灌在他的后背上,他闭着眼,感官里再无其他,只剩下咕噜噜的水声。
  直到她的声音出现。
  薛渺渺说:“骆承川, 你是在做什么?”
  他闻言眼皮动了两下,睁开眼,看见她,没有回答,却是轻声问:“是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她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
  灯光落进杯子里,她笑着摇头,“要喝吗?”
  抬手,水倒进杯子里,她端了两杯,走过来和他站在了一起。
  两人就这么一道靠着满窗的夜色,各自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最后骆承川先问她:“在看什么?”
  她说:“一点鉴证方面的资料。”
  他没跟她说什么少熬夜的长篇大道理,只是指了指烧开的水,然后把挂面放进去用筷子搅拌了两下,最后捞起来,为她成盘。“饿了,就吃这个吧。我明天再去买别的食材。”
  挂面盛在一个大碗里,冒着热气,飘着青菜。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做饭的那个人又转身去打了两个荷包蛋。
  呲——
  油哔啵作响。
  这一顿饭和上一顿似乎又很不一样了。
  薛渺渺拿着筷子,坐在椅子上,面飘着香味,她卷起一筷子,偏头,喂进自己的嘴里。
  一晚上的疲劳,烟消云散了。“谢谢你。”她吞下口中的食物,抬眸的时候,那个人正把做好的荷包蛋装盘,放在她的面前。
  “不要紧。”骆承川也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在她对面坐下来。
  他吃了一小口,放下筷子。“薛渺渺。”忽然这么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她也放下筷子,不解地看着他。
  骆承川欲言又止,最终摇了摇头,“没什么。”想叫你做事别那么拼命。
  可那才是薛渺渺。
  “对了。”不如提她最关心的话题,“许广平那边查的怎么样了?我看那个杨警官也是个拼命三郎。”
  嘴里含着食物,薛渺渺咕哝了一声,很快吞下,“说是已经被带回警局了。”这话像是平地惊雷,倒是让骆承川一下子醒了过来。
  “抓了?这么快?”
  薛渺渺嗯了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那灯光满满的房间,“所以我才会突然爬起来去看资料。”
  她有晚睡的习惯,八百年不见的准点下班让她时间富裕。于是晚上看了一本鉴证方面的专业书,也将从前做过笔注的地方再温习了一遍。
  杨正天的电话,就是在那个间隙里打进来的。
  此时月光微凉,窗外的早风簌簌地吹,
  薛渺渺咬了一下筷子,回忆了一遍电话里的信息:“说是听完我这边的电话,杨sir留了一部分人在酒庄后就亲自去跟许广平了。跟到大概……”她下意识看了眼客厅挂钟,继续:“十二点多钟。”
  “十二点钟,杨sir看到许广平深夜去埋什么东西。抓了人才知道是蘸有血迹的黑色口罩。”
  “这么刻意?”骆承川语气不由揶揄。
  “是啊。”薛渺渺耸肩,“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杨sir审问他的时候,他确实似模似样的还原了案发当天的事情。据说案发当天他是在A城的,用的就是钢丝,一击致命。”
  凶器他说的一分不错,但错漏却在于——警方并没有对外公布凶器为何。
  换句话来说,许广平也许就是凶手。
  这桩案子倒真的是开她薛渺渺的眼界了,奇。
  于是表情不由变得玩味,对对面的人说:“从来只有警方循着线索去抓凶手,凶手千方百计用线索牵引警方抓他的新闻,倒真是我二十多年来见的头一遭。”
  “你认为许广平是为的什么?”骆承川问。
  薛渺渺想了一下,给出两个字。“保护。”
  只有保护会让人连命都不要。
  言毕,她猛地喝起了面汤,汤水下肚,浑身挣出一股热汗来。拿纸巾擦过唇角,她站起来看着对面的人:“陪我去鉴证科走一趟?”
  她知道,他也好奇。
  骆承川把她那边的碗筷收过来,道:“好。”将碗筷放入洗碗机,他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就出来了。
  出门的时候,见她已经在玄关处等待。
  穿一身喇叭袖的白色打底衫,配一条颇具设计感的藏青色牛仔,戴月亮状的碎钻耳饰,人倚靠在墙面上,微微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风大。”他觑了一眼天,拿过沙发上自己今晚客厅夜读时披的薄风衣,流畅地披到她的肩头,为她拢了拢衣服。
  薛渺渺抬眸。
  温煦的灯光下能看见这人垂眼的样子,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替她系好。
  这时他发觉,仰眸来看她。
  她那可怖的专注力又占上风,竟然没有感受到他视线的温度。
  他忽然动了心思,想就这么看她究竟能盯着他看多久。
  可还是理智占据上风,只不过唇角餍足般地挑起,低声去唤她,“薛渺渺。”
  “嗯?”她身体一个激灵。
  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在看自己了。
  于是佯装什么事都没有。
  短发在风中动了两下,她迈步出门,留他锁门。
  没能看见,
  他低着头,唇角一弯。
  再回转过头来的时候,见到她一下一下地跺着地板,觉得她在生活方面与工作之时判若两人,但在喜欢她的人眼里,却总能带起笑意。
  于是走过去问她:“你在做什么?”
  走廊里的声控灯就是在这一刹那倏然熄灭。紧接着,一道坚实的跺地面的声音。
  咻一下,
  灯亮了。
  而她往他的方向看:“声控灯最近有点坏了。”脸上有一点赧然,却分外可爱。
  于是他走过去,自然无比地牵住她的手,十指紧扣道:“那我牵着你,就不会怕黑了。”
  那一瞬。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入她的心田,使她偏过头去看他。
  那时,他笑了一下。
  莫名心安。
  忍不住低着视线去看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他的手宽大有力,手背上隐隐能看见经脉的样子,而她的手指根根与他交.合。
  其实更黑的路她一个人也走过,但被人牵着一步一步向着更光明的地方去。
  这种感觉却有些久远了。
  很早的时候,是薛光明。
  以前的时候似乎也想过陆霄
  没承想。
  骆承川成了后来。
  感觉有些微妙,但不令人讨厌。
  忽然有些想去了解他,于是问:“骆承川,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
  过马路的时候,身侧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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