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幼女,宁薇叹了口气道:“从前我不大把兰姨的话放在心里头,觉得有了你便万事满足。这几日想了许多,若是你能有一二同胞兄弟才真的有所依仗。”
苏言看着宁薇心情有些复杂,后宫不比这东郡王府的后院,子嗣关系重大,自己和她是拴在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虽说自己是中宫肚子里出来的,比其他人多占些便宜,往后的日子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想到这上头,她愈发恨不得自己能够早些长大,现在这局面真的相当的被动。
另一边,宁婉的婚事也有条不紊的推进着,随着日子越来越近,朝晞院那边通传过来的消息,从最初的那位砸了东西,变成了那位不愿意吃东西绝食了。宁薇听了侍女禀报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也只是淡淡交代侍女道,想办法让她吃,别饿坏了,什么办法都可以,只要别在身上留明伤影响出嫁。主子这么交代了,手下的人自然一听就明白了,想要吊着一人的命有的是法子。
宁婉在朝晞院连着变着花样的闹着几日才消停了,改为每日到东院这里要见宁薇。今日又来了,苏言本以为宁薇会如同以往一般以自己有事要忙而推拒见她,没想今日却点了头,让人放了宁婉进来。
苏言被兰姨从地上抱了起来,抱到了后头内间里,隔着层橱纱还是能够瞧见些。她看见宁婉高昂着头走到了宁薇面前,她闹了几日绝食,面色有些发暗憔悴,整个人因着郁结的情绪看起来不如从前那般漂亮,身形瘦得有些尖刻,甚至懒着做出平日那副柔顺的模样,行礼时候也没有什么恭敬的意思。
旁边的侍女不满她的样子,有些想要开口,却被宁薇扬手止住了,道:“这些日子确实是我事务繁忙忽略了妹妹了。今日再算算婚期也没有几天,妹妹都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并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宁婉冷冷的回道。
“怎么会没有呢?这几日预备嫁衣的侍女说你还没有去添针呢,虽说嫁衣可以放心交给下边的绣女,但总归是嫁人大日子穿的衣裳,自己还是得添上几针,绣上几线,图个吉利也是要的。”
“我只恨北征一路这么多人战死沙场,为什么他没有死,要活着回来。”宁婉的眼中满是怨毒,她恨那个素未谋面却要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更加恨面前的宁婉,自己明明与她同出一门,却天差地别。
“你何必假惺惺的关心我,明明是你设计我,逼着我嫁的。把我救了你女儿的事情大肆宣扬,接着报恩的名头在东郡给妹妹选婿,王爷也不得不点了头答应保媒。我要嫁人,已经是路人皆知了,便是骑虎难下,又逼着母亲同意,把我困在这东郡王府里头,使得我孤掌难鸣。”
宁薇看着自己这个妹妹,眼中有些轻蔑更多的是可怜,摇摇头道:“妹妹这话说得很是不妥。哪有人这般咒自己的丈夫的?再说了,母亲的性子你比我更加清楚了,她是个明白人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哪里是我随意能够威逼的?是她主动与我说的,还是让你早些嫁人了好些。”
宁婉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宁薇,如同坠入冰窖之中一般,凉意侵蚀四肢百骸,她不想相信却不得不承认宁夫人确实是这种人,如今宁薇将为国母,为了拉拢她确实可能放弃自己。就如同当日宁薇在东郡王府遭遇暗算,宁夫人首先考虑的不是担心女儿和外孙女,而是自己放在东郡的筹码的风险,不惜把自己送入王府。
“他从来都不可能身边只有你一个女人,从前后院里头有那么多姬妾,你都能够容得下去。往后你也能预计到后宫会有更加多的妃嫔在他的身边,你也得容忍。为什么偏偏是我就不可以!”
“没有人喜欢背叛,我也一样。说什么在后院里姐妹扶持,这样鬼话你以为我会相信?”说着宁薇从坐塌上站了起来,向着宁婉冷笑着逼近:“婉婉,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十二岁那年爹爹还在时候,还记得那年太后娘娘邀我们进宫参加春日宴,每家的小姐都需准备献艺。我是家里长女,母亲特地准备了献艺时候穿的舞衣,想让我能够在宴会上出尖些好为宁家长长脸面。而新做好的舞衣送来时候,你故意在母亲面前百般撒娇说这舞衣十分漂亮,自己也想穿着试试,特地在母亲面前跳起舞来。你哪里是羡慕这舞衣呀,你的目的早早就打在了太后娘娘露脸献艺的机会。”
“这次也一样吧,你岂是愿意甘于屈居在我之下做个王府的姬妾的人,明明就意在王妃之位上头!”宁薇看着脸色变得难看跌坐在地上的妹妹,心里没有一丝的同情,接着道:“母亲被我拒绝后,你竟敢把主意打在了言言身上,若不是让谢家的小娃娃撞见了,偶然。你怕不是已经一石二鸟了,既留了救人的美名,借机让人伤了言言又可以打击我这个做母亲的,是不是?”
宁薇掐着慌乱张着嘴巴却说不出话的宁婉的下颌,眯眼瞧她:“你说你寻死觅活在这个世上消失,我可不是正正求之不得,你却拿自己的性命要挟我,好笑不好笑?”伸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脸颊道:“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嫁过去余家,从此安守本分,便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来人,带下去,婚礼前不要让二小姐出朝晞院半步,让她在院内安心待嫁吧。”
第17章 迁京
17、迁京
京城官员居所,特别是三品以上高官,皇亲贵族们的宅邸特别集中,大多高官显爵、权贵豪门的住宅都在在朱雀门街以东、延平门-延兴门街以北的近北诸坊和邻近宫城、皇城西面、南面的诸坊。说一句夸张的话形容,若是有一天那家修宅子不当心,在这块高门望族聚居的地方掉下来的一块砖瓦砸着几个皇亲国戚,三品大员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
谢家住所定下来在靠近宫城的开化坊定下来,也是多亏了谢涯侯爵顺道封赏了间宅子,不然可真不好找地方安下宅邸来。坦白来说,这帝京地方住起来真的不如东郡那边自在,人多特别是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多的地方,需要遵守的规矩,需要注意的问题就多了许多。
作为初来乍到京城的谢家落下脚来,谢侯身有爵位,同时又担着大理寺卿的活儿,自然是让京城里头的贵族高门不敢看轻,交际表示自是不能够少的。在各家还在观望斟酌的时候,皇帝那里已经首先送来了贺乔迁的赏赐,那位向来富贵闲散不拘世俗的北漠王还亲自到谢家送了贺礼。那其他家自然也不能落后,先是东郡的旧日同僚贺喜,京中贵门也纷纷上门拜访。
因而这几日谢家宅子都不甚安宁,总有这家那家的夫人上门。谢瑜倒是到北衙屯营那里躲过一劫,谢侯本想大儿子跟着自己到大理寺走文官的路,没想皇帝先提了一句,爱卿家大郎少年英豪,不如从戎致仕,将来大有可为。谢瑜倒是乐呵呵,反正大多少年也被送去北衙,他自是乐得与从前的同伴在一块。
现在谢白年纪孩子小须得待在家里头,自然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母亲身边,陪着她应付那群登门的夫人们了。谢白不过六七岁的年纪,从前胖乎乎的跟个吉祥物似的,东郡过来府里的夫人们都得掐掐脸蛋赞声有福气的孩子。
谢白天真的以为自己瘦下来就不会在遭遇同样的事情了,没有想到境况比以前还要惨烈,那些女人掐完了还要摸,有些恨不得抱在怀里头带回家去了。每回儿回到房里头素弦给他洗脸时,总得费劲把留在他脸上的胭脂擦掉,看着谢白愁眉苦脸的时候,只安慰他道:“小公子现在慢慢长开了,愈发好看了,那些夫人也是看着心里喜欢才这般..热情了些。”
来谢家的夫人们其中来得最勤的是萧夫人,本就在东郡时候就有了些交际,现在两家就隔了几条街,时不时过来聊聊天。这般说来,萧如景那般话痨也不是全然没有缘由的。
“近几日我预想你也忙得很,这京城里头大半都赶着来这儿拜访贺喜乔迁。”萧夫人坐下,对谢夫人道:“这不挑着人少的时候我才过来说说话,怎么样都还应付得过来?”
“我们一家初来乍到,还承蒙大家照顾了。”谢夫人笑着应道,示意身后的侍女奉上好茶招待。
“我这人说话没经什么头脑,你听听就算,也别太当真。你家谢侯现下炙手可热,圣上亲自带头贺喜,自然底下一帮子人跟风,除去同是东郡过来的真心实意的,大多也是做做表面活儿。京城那些高门大多观望无所谓的,但也有那么几家能不大对付的,你自个儿当心些吧。”萧夫人压低了声音贴近了谢夫人道:“毕竟人家在这京城经营多年了,突然变了天也难怪。”
“谢谢萧夫人提醒。”谢夫人听了面色有些凝重。
谢白坐在母亲身边不说话,也把这话听了进去。
萧夫人说的不大对付的几家大抵是京中盘踞多年,自开国以来便是京中出名的高门的王家,崔家以及姚家,且高门皇族之间联姻不少,势力不小,历经几朝依然屹立。宋衍登基,自然不会让从前拥护哥哥的势力留在朝堂上,明的暗的几番清洗调动,却只有这几家无法撼动。
虽说旧的未能全去,但实际上朝中还是有了很大的变动,许多重要职位都被又东郡提拔上来的人掌握,两拨新旧势力分明,京中旧势力以及东郡上来的新势力泾渭分明,现下暂时看来冲突摩擦是在所难免的。谢家如今炙手可热,被认为是东郡势力的代表也是意料之中。之前谢侯对于谢瑜进入北衙屯营有些顾虑的原因也在于此,北门屯营多高荫子弟,有东郡的少年郎,自然也有本来京中的公子哥们,言语不甚很容易引起问题。
“那几家肯定也会上门的,不过怕是不好对付,若你遇着麻烦,可以马上差人到萧家找我。虽说不一定真的帮得了什么大的忙,但过来替你撑撑场面还是没问题的。那几家也是眼睛放在头顶惯了,这下京城里头突然转了风向,心里肯定不舒服的。”萧夫人说着撇撇嘴,心中对于那几家高门有些不满。
谢白记得,上辈子似乎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不过那时谢家与萧家关系没有这般好,萧夫人也没有特地提前来告知。只记得那日突然有几名华服夫人来府上,母亲让素弦把自己带回房间里头了。从结果来看,那日她们似乎也没有从这里占得太多便宜,谢夫人这人看着温和,实则也不是好欺负的人。
果然如同萧夫人所言,没有几日那几家的夫人果然登门了,并且几位一同来的,甚是气势凌人。谢夫人心中早有了预计,并不慌乱,只让素弦把谢白带到别处去。
谢白虽知道母亲能够应付得过来,心中还是有些顾虑的。素弦带着他走到了后院,谢白便不愿意再走了,说自己还想在这儿玩一会儿,还不想回房去,心里盘算着怎么偷偷溜回去正厅那里。
却听到自家假山后边传来呜咽声,谢白走过去瞧,只见个三四岁孩子坐在后边抱着膝盖埋着脑袋在那哭,看那他手背擦红了那样子就知道这熊孩子铁定是自己爬那假山给摔了下来。
谢白正纳闷哪家的孩子竟自个儿在谢家的后院里哭得这般凄凉没人理,那娃娃倒是自己抬起了头,赤金打造长命锁挂在胸前,扎着两个小辫子,虽哭得脸脏兮兮的,但可以看得出是富贵人家的端正教养的孩子,右边眼角下头有个泪痣。
“你是谁呀?”倒是那娃娃呜呜咽咽带着哭腔先问起了谢白名字。
“谢白。”谢白倒也不隐瞒含糊,说罢了反问道:“你呢?”
“我叫孙栩。”有了人说话,那小娃娃自己慢慢冷静起来,倒也不哭了。
反倒是谢白有一瞬间的不镇定,这熊孩子竟然就是孙栩,上辈子真不知道承恩侯孙家这小霸王小时候竟然是这样的熊孩子哭包呢。重活一世真是大开眼界了,谢白内心有些唏嘘,打量着孙栩现在穿着的粉色小裙子,头上扎着的小辫子。京中逸闻说,孙小侯爷小时候体弱,孙夫人听了云游道人的话说当女孩子养几年让身体好起来,没想这听起来这般无稽之谈确是真的。
孙栩与谢白上辈子是什么关系?这讲来有些复杂,上一世圣上赐婚,元庆下嫁谢白,而京城中传闻孙小侯爷爱慕元庆三公主。爱慕不爱慕三公主,谢白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孙栩是真的看不惯他,从学宫同学到同入官场为官两人都不大对头却是真的。大婚那日孙栩甚至骑马挡了公主的銮驾。那时也听人传说,孙小侯爷爱而不得,想着抢婚。谢白记得那日孙栩骑在马上冷冷看着他,最终什么没说就走了。
现在的孙栩哭得花脸猫一般坐在地面上不知所措。说真的,谢白真的没有兴趣去照顾熊孩子,更没有兴趣照顾还是熊娃娃的未来对头。但若是让他一直在这儿哭也不是办法,只好把素弦喊了过来先让带去上药,再领去正厅里头找他娘孙夫人了。这孙夫人心也是够大,自己去找人家的茬,把亲儿子拉在这里哭。
药都没有上,孙栩就张着嘴巴哭得惊天动地的,把素弦吓了一跳。谢白被吵得实在没法子了抓了盘子里的豌豆黄塞他嘴巴里头,对素弦说道:“别理他,赶紧上药。”
别的不说,谢白却有了正当的理由回去正厅里了,还未进去就听见了里头谢夫人并不大却不减威仪的声音。
“几位夫人说了这么多,倒多是些妄议朝堂世家的话,这些我劝您们一介妇道人家还是少说。我确实如夫人们所说,并非什么高门贵女,甚至诗书不同。但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为人妇者,须得谨言慎行,切记非议长舌。若夫人们来饮茶说话的,我无任欢迎,但若是说这些不当之言,请恕我招待不周了。”
“白哥儿,这是?”见着谢白进来,谢夫人有些意外。
“这娃娃说是要找孙夫人。刚刚在后院摔着了,已经上过药了。”
谢白看着几位面色有些不豫的夫人,其中一位见着孙栩就慌忙过来查看。本就是她们莫名其妙找茬无理,谢夫人一席话说下来更是让人颜面扫地。孙夫人极是后悔听了人怂恿来这里,现在孩子伤了更是无心再陪着闹下来了。那孙夫人便顺势找了理由请辞道:“我这孩子真是太失礼了,那我先告辞了,先带孩子回府了。”
第18章 宁后
18、宁后
胞妹宁婉出嫁当日,迎接凤驾的车马载着即将入主中宫的宁薇踏上入京的旅途。这倒是为难了东郡的百姓们,两场都是难得的热闹,居然撞着同一日来了。人们心里都道这未来皇后娘娘真是不放心自己妹妹,看着自己妹妹的喜骄上路到余家去了,自己才放心上了车马上京。
一边是豪门望族的婚礼,一边是未来皇后的凤驾车马,对于东郡百姓来说,毕竟这贵族高门嫁娶时常都有,但这东郡出的皇后娘娘可是头一遭,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东郡的人们来说,当真是百年难逢的盛事。取舍了一下,大多人纷纷赶去看凤驾车马的热闹,出城的路两边堵得满满当当,观望的人皆是一片喜色,如有荣焉,倒显得余家的这婚礼迎亲冷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