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卫营蹴鞠比赛是吗?他们过来时候确实提了这么一桩事情。”谢瑜眯着眼睛,似乎两件事情放到一块儿去顿时有了想法了,握握拳头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不过说来,白哥儿,你知道的真不少。”
谢瑜这人反应极快,一句话过耳马上就能够抓住其中的端倪,发现问题。从还在东郡时候,谢白告诉他淮安城不稳开始,他便开始隐约知道自己的弟弟谢白哪儿有着不对,但具体并不知道谢白究竟知道些什么,从哪里得知的。他很肯定眼前这个依旧是他的亲弟弟谢白,却与从前那个大有不同。
“是知道得不少,有想知道的吗?问姻缘?还是问仕途?你若是想知道的话,都可以告诉你。”谢白眸色深沉,此时静静坐着,没有一点六七岁孩子的模样。
谢瑜摆摆手,直截了当的拒绝道:“若是什么都提早知道,人活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呀?我呀,不管好的坏的,还是喜欢刺激的新奇事情,一沉不变的太无聊了。”
宫城北衙正当换防的时候,更衣间里头轮换下来的禁卫们值了一宿的夜半,困顿的不行,一路打着哈欠。此时只想要赶紧脱下身上正穿着官服,换上自己舒适的便服赶紧回自家去好好睡一觉。几个相熟的同乡少年在一块即使困得不行,也忍不住要闲聊几句有的没有的。
“诶,前几日你不是才去了谢家一趟,瑜哥的伤如何了?”其中一个问道。
“倒是没什么大碍了,行走倒是无妨的,但做不得剧烈的活动。所以谢侯并不让他这么快回营,这回这伤养不好说不定还会落下什么后患呢。”被问的那个少年环顾了四下无外人,才放心接着说下去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老大他自个儿也不大愿意这个时候回北衙。”
“这是为什么呢?”中间听着这聊天的其中一个疑惑的问那刚刚说话的少年。只见那个知道情况的把人拉近了身边,才压低了声音与他说明其中的缘由。
“这..老大说,要是放着平日这时候,身上没有这伤,就是是个王亦粲这样的他都是不放在眼里的,但这回伤到腿上,着实有些关键,不敢轻易尝试。你想,要是他不回营,即使这次蹴鞠比赛咱们输了王亦粲他们,我们还能说要是咱们老大瑜哥在这儿定能打个落花流水的。但若是瑜哥回营,就是不可能不下场的,这种情况那里和他们巡防营能比呀,那场面真是太让我们东郡子弟们丢脸了,你说,是不是?”
那少年一同厉害辨明分析下来,周围围着的同乡伙伴纷纷赞同称是点头,有些则惋惜这回真是触了眉头了,谢瑜正当着这紧要的关头伤了,要不然他们营定然好好的威风一把,把那些嚣张大的京中本土贵门公子们好好的教训一番,生得他们镇日眼睛生在头顶上头,拿鼻孔瞧人。
躲在隔壁更衣间的王亦粲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他今日不过早些回来北衙准备换班巡防,没想却恰巧让他听见了东郡这些跳梁小丑们的谈话。上回的事明明是谢瑜动手更重,把他们一群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回过头却成了他们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谢家被京城豪门联合欺压了,让他哑口无言的暗暗吃了憋。
岂有此理,一个区区东郡这等小地方过来的黄毛乡野小子,初来乍到这京城贵地,竟然就敢就欺负到他堂堂左相儿子的头上。这回居然还想装病避事,还逼得他们王家几次三番的带贵重礼品上门探望。王亦粲心里越想这事情越发的觉得来气,这装病的法子用了一回儿还想用第二回儿,门都没有,他必然把谢瑜逼回到北衙参加蹴鞠比赛,好好锉锉他的威风。
第22章 游湖
22、游湖
在礼聘候选之列的女子,除了关系重大的高位重臣家里头的女儿无论品行德行如何都已经内定好位份必定是要留于宫中,用以拉拢重臣权贵巩固新帝根基。其它父职不高不低,没有干系厉害的官宦女儿,则需要通过考察其才德品行的好坏来决定她们的去留,选择一部分出众的留在宫中。
皇后这位置说白了就是个管理后宫的职务,宁后把事情做好了也需要向皇帝报告一番,看看圣意如何。前几日皇帝来万春殿时候看元嘉公主时候,宁后便顺道从旁有意无意的稍稍提起这件事情来。
“这几位都是系出名门,无论才貌都是百里挑一的,臣妾看着不错,陛下您可以过一下目。另外,臣妾想着着,近些日子也无甚大事,这太掖池正是荷花满池好时候,风光正好,臣妾想邀请各位闺秀游湖赏花,接着这机会与她们熟络一番,再好好看看闺秀们才貌如何,也许还有不错的明珠蒙尘了。”
呈上的候选名册是宁后仔细整理过了的,特意将几位权臣家的闺秀罗列在前边显眼处,其它的放在了后边,看上去类别可以轻易分辨,一目了然。皇帝看着甚是还算满意,点点头说了句,皇后做事细心,轻重拿捏妥当,朕很放心。其余的你便看着办吧。
“还有一桩事,便是如今元嘉还小,但随着这后宫里热闹起来,臣妾需照顾的多起来了,恐有些难以事事顾及周全,殿里头没几个贴心的帮忙的实在不行。”宁后顺势就把这事提了出来,预先说了,也免了后边的麻烦。
“看中了你带回万春殿用着便是了,阿薇你还是胆子小了些,这事情做起来也忒束手束脚了。”皇帝听这话笑了起来。“现在毕竟你已经是堂堂中宫,宫里的事儿自己抓主意便是,放开手脚去做便是了,无需事事向朕报备了。”
宁后颔首,心中其实半点不信面前皇帝如今对自己说出的这一番话。今日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若真的放开行使中宫职权,有一日触动他的逆鳞,违逆了圣意,这人便也会丝毫不顾惜情面的斥责任意妄为的。还是有言在先的好。
赏荷游湖正式举行便是是半月以后的事情了,苏言坐在宁后身边,乘着中宫宽敞华贵的的鸾驾姗姗而来,远远的就能够看见太掖湖那边盛装打扮提早到来的闺秀们的身影。夏裳材质轻柔,色泽明亮缤纷,湖边刮起风来的时候,吹起一片衣袂翻飞,如同一大群翩翩起舞的彩蝶一般。
从前那东郡王府寥寥几个姬妾耍耍手段,斗斗嘴,暗地里较劲儿,比起这种高规格大规模的争奇斗艳,简直小儿科得上不得台面。皇后的鸾驾落地,那群本在湖边观景闲聊的闺秀们迎到面前垂首福身行礼,齐声恭敬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随着宁后,让她们起身。苏言忙乘机打量那群花枝招展的闺秀们。最为打眼的是今日身穿绯色衣裙的王亦柔。一般来说,这些入宫的贵女们,为着独占鳌头,博得头彩,都会争着找来京中最好的画师为自己绘制小像,画师为贵族闺秀们画画时候也定会竭力将其美化的,即使那家小姐只有七八分的美貌,也要使尽毕生的功力画出十二分的出众人才来。
但这鲜活的王亦柔天生自成的美艳风流却是当日那呈上来画卷难以描摩一二,是真的艳丽无比,却也是真的傲倨心高。第一回儿见着后宫之主,大多女子都是忐忑紧张,头也不敢多抬,生怕自己言行有半点的不端不敬。唯有她脖子挺直,毫无避讳之意直白的打量着宁后,似乎在掂量着眼前的后宫之主是否真的够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头。
宁后只不动声色的微笑着任由王亦柔打量自己,仿佛没有察觉她的目光一般。苏言心里却忍不住吐槽这个女人,不是活生生的宫斗戏里头那种典型的活不过一集的炮灰角色。放到现代职场也是那种让上司穿小鞋,穿到死的蠢人吧。真是白瞎那张好皮相和好出身了,一手上等的好牌打得稀烂。
苏言探头张望,正好奇纳闷那位画像当中十分出彩难忘的胡服驯马的女子在那里呢。随着宁后温和的让各位闺秀起身,随她到赏花游湖所用的画舫上去的时候,就听得闺秀彩衣群当中传来一阵叮铃铃的清脆铜铃声响。
画舫上头地方宽阔,专门设置了供赏荷游湖的座椅。闺秀们上了画舫后,宁后赐座,她们便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来。苏言随着宁后坐在最前头的首座,六月初夏湖景固然风光无限,却不如底下这些千娇百媚的女子吸引人眼光。总算是瞧见那铃铛声的来源了,正是那位佩刀驯马的将门虎女杨家小姐了。她英姿飒飒,坐在几位温婉娟丽的闺秀里头格外的出挑。
这么件漂亮精细颇有北地风情的橘金色衣裳穿在那杨家的女儿身上甚是明丽照人,对襟的样式小金铃做扣子,长长的裙摆也缀有小小的珍珠装饰,腰间不像是其它寻常闺秀一般挂着玉佩香袋之类的,反倒是用同衣服色的丝线璎珞缀着个核桃大的铜制铃铛。
现在苏言正是走路越发熟练的时候,宁后也不拘束着她,要她时常好好的坐着。今日这画舫地面上特意铺着厚实的织毯,宁后有心观察各家闺秀的为人,便由着苏言爬下椅子,四处走走,只吩咐锦笙跟在后头看得紧些。
如今苏言仗着这嫡后女儿,元嘉长公主的身份确实可以在今日的赏荷游湖会上头横着走,再说现在披着张奶娃娃的皮,就是真的做了什么出格不当的事情,人家也不会过于苛责于她的。苏言心里这么一想,便放心的直接走近了去看看那些花儿似的名门闺秀们,心里对其一一做出评价。
一个刚过了周岁多一些的孩子,圆圆的玉白又透着淡淡粉色的脸蛋,今日穿了件淡绿的夏衣,同色的头绳将已经有些长的柔软乌发扎成了两个小啾啾,脚腕手腕带着银制镯子,脖子上挂着长命锁,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周围的闺秀们,穿她们身旁慢慢的走着。有些小姐看着喜欢,忍不住与身边的女伴耳语直夸小公主可爱。
苏言走着绊了一下,有个正好坐在小姐手疾眼快的伸手扶了她。是个穿禾绿色衣裙的女子,看着清秀而已,不过眼眸清澈看着是个性子软的好人。未见宁后那日将她的画像单独抽出,应该不过只是个朝中中庸人家的女儿,但愿她落选吧,出去找个安稳的人家嫁了便是,何必要淌宫里头这浑水呢。
其实这时候,苏言是直直奔着杨家那姑娘过去的,漂亮的美人儿谁不喜欢呢。苏言有些磕磕绊绊的走到了她跟前便不动了,抬起头直直的看着这位胡服美人,具体一点说是看着她腰间配着的那个硕大的铜铃铛,真是很有意思。
那杨小姐见着苏言打量自己,好不别扭的笑了。虽说今日在场的闺秀不少人觉得这小公主甚是玉雪可爱,但人家身上可是担着长公主的名头呢,还是恭敬些克制些的好,要是把人得罪指不定会惹皇后娘娘不高兴,问罪都是轻的了。
但杨姑娘似乎全然没把苏言当什么元嘉长公主,只当做个寻常的漂亮可爱的小丫头,直接上手摸摸苏言粉嘟嘟的脸蛋。这还不算完,甚至伸手把苏言抱在自己膝头上。杨意如直接了当的把腰间的铜铃铛扯了下来,放在苏言的手里头,笑着道:“从就瞧见你望着这个铃铛眼睛都不动了,是喜欢这个吗?那送你便是,这是我往前在北漠时候从骆驼队的商人那儿买来的,觉得声音要着好听,上面镌刻着的花纹也漂亮。你也这么觉着是吗?”
旁边的闺秀们都被杨意如这大胆的举动惊得捂着嘴,心道这可是堂堂的长公主,你就这么当小奶娃娃放自己怀里头逗着玩儿真的好吗?众闺秀不由得扭头都看向了坐在首座上头的宁后,观察她脸上可有表现出任何不悦。首座上头的宁后,此时却只是一脸平静的笑着看着,看不出什么意思。
当然,也有对杨意如这番有些逾越的举动表示不屑的,比如说坐在旁边身着绯色衣裙的那位王家大小姐,声音不高,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满是不屑的嘲讽了一句:“畜生身上接下来的东西,你也好意思送得出手?戴在身上不嫌脏?”
这话苏言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只道这王亦柔真够没有脑子的,这人还没有正式入宫就在这里拉仇恨。杨意如却笑着转头看她,也并不示弱道:“那么王家姐姐,您身上现在正带着的那串珠子也是象牙打磨出来的,意如虽寡闻却也知道这是大象身上取材的,这又该怎么算呢?”
正当她们还欲争论下去时,还是上边的宁后发话了,看着抱着杨意如笑说道:“杨家小姐你今日这胡地的衣衫真是十分精致稀罕,你瞧元嘉看得都走不动路了。她贪心爱玩闹,年纪小见什么都稀奇,还让你割爱把一直随身的物件送予她了。”
第23章 中计
23、中计
王亦粲这人心胸狭隘, 性急易怒, 自从上次在谢瑜手里头吃了从来没有过的大亏。上回儿虽说谢瑜面上看着惨了些, 一脸青紫肿胀, 但实际上身上并没有挨着什么大,明显的脸伤也是谢瑜故意让着王亦粲, 在自己身上留着的。但与他干架的王亦粲那一帮人却正正相反, 虽面上看着没有一点儿事情, 可命根子这么挨了重击岂能简简单单说没事。挨了这种地方的伤也不好四处与人张扬, 难不成还得脱了裤子当庭广众给人看那处证明自己伤得不清。
如此一来, 王亦粲他们即使有道理也说不清, 最后还被人当做了仗势欺人的豪门贵族受尽了鄙夷,倒给谢家一堆养伤珍品。从那以后王亦粲一直耿耿于怀, 时时找着机会报那一箭之仇。这次谢瑜不过请了东郡的几个伙伴回去散布了几句话, 王亦粲便马上咬了钩子,这几日谢府附近常有形迹可疑的人在蹲守, 一瞧便知道是那王亦粲派来蹲守抓谢瑜破绽的手下了。
那灰衣瘦高的人影趴着谢家墙头探头往谢瑜这边看了许久便迅速缩了回去了,看着这样子应该已经溜回去禀告他主子。谢瑜也不做出费劲颠蹴鞠的样子,把蹴鞠用力踢了一下,半点没有刚才笨拙的样子, 伸手一下接住了直接拿在了手里。实则这做戏的事情也是十分费劲了,而且这做出能够走动却动作不甚灵巧的模样,也是颇为考量人的技巧。
“日日来, 也是难为王少爷对我谢瑜这般用心观察了。”谢瑜走到坐在旁边石凳上看的弟弟身边, 把蹴鞠随手搁在了边上, 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来喝。“也不知道这正主几时才上门。”
“快了。”谢白冷眼看了几日,谢瑜这次露短装得十分像样子,对付王亦粲那样的草包足足够用了。“再说那巡防营的蹴鞠比赛就在眼前了,王家那位比你还着急呢。这几日摸准了你每日这时候在院子里头偷偷的动弹,定会寻一日硬闯进来,来抓你的先行的,你到时给他装个惊慌失措,穷途末路的样子便是了。”
谢瑜听闻自己弟弟冷着脸分析这事情不觉笑了起来,话说到末尾还不放过接着机会嘲讽自己一番。明明是关心得很费脑筋帮着给出主意想办法,脸上却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也不知道自己原本软弱乖巧的弟弟怎么就一不留神长成了现在这么个别扭至极的模样了。谢瑜摸摸谢白的狗头,也不顾摸成个鸡窝,笑着道:“也有劳阿白你费心了。”
“我并不想为你费心,只是你镇日在家里无事可做实在扰人清静,我看着不胜其烦。”谢白拍开了谢瑜在自己头顶上作乱的手,直白的朝兄长翻了个白眼。
正如谢白所料,王亦粲确实很快就找上门了。谢家的仆下之前早就被谢瑜通过气了,见着来人是这位嚣张跋扈的王家少爷,后头带着一大帮京中高门公子哥们,也就做做样子拦了那么几下,就放着人长驱直入去谢瑜的院子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