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亦粲嘴角掩不住兴奋的心情,高高勾起。果真这谢瑜今儿就这么让他给抓了个正着,这病看他还如何装下去。这谢瑜原本还动作不大利索的试着颠起那蹴鞠,每次动起右腿时候似乎扯动了痛处似的,动作立马变得迟缓起来了,倒抽了口冷气。这小子还真给伤了腿,倒真是天助我也,王亦粲心里暗自窃喜道。
谢瑜背着王亦粲一干人,此时听着动静转过身来,瞧见他们露出惊异的神情,原本想要提起那蹴鞠的动作也瞬间僵住了,有些不知所措局促的立在院子中央,看着面前的不怀好意的王亦粲等人。
“谢兄,听闻你伤势甚重,仍在家里养伤呢?今日看着不是已然大好了,怎么还不回去北衙里复职呀,我们巡防营的同袍们多日不见谢大公子甚是想念,今日特意来府探望,却不想你已经这般灵便了。”王亦粲勾着唇角恶意的笑着,一双眼睛丁丁的盯着谢瑜刚刚露出些短处的腿部。
“谁让你们随意进入我院子里头来的,我好不好,回不回北衙去,与你们何干?”谢瑜皱起眉头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对头们。这份少见的怒意更加让王亦粲确认谢瑜现在的情况十分不济了。
“莫不是蹴鞠比赛在即,我们谢大公子输不起比赛,干脆就在家里装病不回北衙去了,省得输得惨烈没脸见人。真没想到名声在外的谢家大郎原来是这等无胆鼠辈,从前倒是我们高看了你。连应战都不敢的孬种!”
这出言挑衅谢瑜的少年叫做徐游,他爹徐大将原本是在北衙做左披甲大将的,与王亦粲一般是京中旧派重臣的子弟。原来自家就是北衙的老大,一向在巡防营里头嚣张惯了,我行我素,谁都让他忍他三分,嚣张至极。如今虽然其父被调到了太常寺的闲职,没了往日那般上头有人的坚实靠山,但原本张扬的作风半点改不了。
“谁怕谁,若是我上场,只怕是在场的各位没有一个能够当对手的吧。徐兄你能够说出刚刚那么一番不经脑子的话,莫不是把上次那一场架给忘到脑子后边了,那时候这么多人都奈何不了我,蹴鞠场上区区的几个还能如何。到时候被打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的,还不知道是谁吧?”若是谢瑜这人认真说起嘲讽挑衅的话语,世上真没有几个比得上他嘴巴毒讨打的。
这话一说马上勾起那帮京中贵公子惨败手下的回忆了,虽说这一帮人当中不乏将门之子,但再怎么在家里习武,哪里比得上谢瑜这真的上过战场的人,上次明明人多势众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子被戳着了痛处了,徐游便立马急红了脸,作势要上前揪着谢瑜的衣襟,却被王亦粲拦住了,摇摇头示意他住手。
王亦粲心中也气,却还记着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对谢瑜道:“那就是说你会回去北衙参加比赛,与我们一较高下?”
“自然。”谢瑜点点头。
王亦粲心想着谢瑜中了激将法,这厢把他逼入局中,到时在场上狠狠教训一番,这残腿到时还不任他们欺凌,这般才算真的报了那一架的深仇。王亦粲笑得得意对谢瑜道:“那边好了,我亲自与杨总教官说你已经大好了,说我已经把你邀请回营了。到时候我们在蹴鞠上恭候谢兄的到来。”
一群京中纨绔见目的达成,便志得意满的回去了。待到人都走干净了,谢瑜站在原地再也憋不住了,抱着肚子笑了出声来,这些京城高门小少爷真是富贵无忧的日子把人过得十分傻了,这次给他人做了筏子却全然不知,还一副洋洋得意打了胜仗似的模样,倒是傻得有几分莫名的可爱了。
如今北衙左披甲大将和总教官是由杨长青将军所任,这位原本是北漠边地的守将,长期驻守北地,颇有忠勇刚直的好评。直到当今圣上登基置换了原先旧派的徐大将,才把他调回来,毕竟是动了他人的利益,一直不受京中几家旧派势力的待见。
虽然平日里头这位杨教官对于谢瑜颇为欣赏,来探望时候也常说想谢瑜早些回北衙去。却始终身份过于敏感,本就十分被旧派忌惮了,这次不好再去插手新旧派系的争端。但若是旧派子弟之首的王亦粲亲自去说两边没有旧怨了,前面的事情一笔勾销了,提了让谢瑜回去,杨将军自然没有不应允的。
蹴鞠比赛当日,两边少年穿着蹴鞠的特制衣装,王亦粲为首的一边以明红头带为记号,而谢瑜这一边以深蓝色头带为记号,整装待发,英姿飒然,看着让人热血沸腾。这次赛事参与的大多是京中豪族重臣的子弟,连皇帝与朝中的臣子也在台上设座观赛,到时亲自给胜者彩头,披甲左将军杨长青亲自作为赛事的裁判监督比赛。
号令一响,两边的少年各自就位。从比赛还未开始,王亦粲就开始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明明谢瑜是带伤参赛的,为何东郡那边没有半点的低落担忧,反倒士气空前的高涨,一番势在必得的求胜姿态。上了场,更是让脚上重伤的谢瑜担当了抢夺蹴鞠的前锋这等关乎胜负的重要角色。
王亦粲脚下带着率先抢到的蹴鞠往对方的球门快速直攻过去。忽然,却有一条腿横插进来阻断了他原本顺利的攻势,不是其他人,正是他以为腿上负伤毫无还手之力的谢瑜。谢瑜这人生得相貌俊逸,此时朝着笑起来更是明朗如同晨曦初升,确确实实是一张十分占便宜讨喜的好脸。可王亦粲看着这张笑着的俊脸,只觉得恨得牙痒痒。
王亦粲想一脚踩到谢瑜的痛处上头。但谢瑜却十分灵活的避开了并且抢走了那蹴鞠,默契十足的一脚把蹴鞠传给了早就等在一边的郑成珏,自己慢悠悠的转脸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王亦粲
“王兄,怎么如此意外的看着我的腿,早好了。多亏了王兄家送来的老山参了,我觉得这腿比起从前还要好了。还未谢你亲自到府上如此恳切的请我回来北衙呢。”谢瑜笑道。
第24章 试探
24、试探
宁后让兰姨亲自过去把苏言从杨意如怀里头抱回到了自己身边, 让她好好坐身旁, 拿了些软糯的点心果子给她吃。苏言这回在场上跑了个遍, 在场上各位闺秀期间的反应坐在上头宁后尽收眼底, 大致都是怎么样的品行她的心里都是有了底了。
旁边的兰姨看着宁后面上还带着笑意,垂首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问道:“娘娘, 这位杨家姑娘十分打眼, 您一直笑着, 十分也颇为欣赏她, 是否觉着她比之前的萧家那位更好?”
“确实很是欣赏, 这般的奇女子谁会不喜欢呢?若是可以, 真希望这样漂亮张扬的鸟儿不要被金丝笼子给关起来,那一身漂亮的羽翼还是恣意自由的张扬的时候最好看。只可惜, 她爹任了这般关键的职位, 只盼着进来了以后不要这么快被消磨了原本这心性才好。”宁后看着底下神采飞扬的杨意如的唏嘘道。
苏言看到宁后的目光又转向了画舫的角落座位,那里有个刻意掩盖自己存在低调不欲引起他人注目的那抹淡蓝色的身影。视线转回, 宁后又颇有深意道:“谁更好,这于我们而言没什么意义。倒是谁更适合这里有意思些,还需再看看才知道,现在还不能够下断言呀。”
“兰姨, 现在有桩事情,需你现在马上去替本宫办好。”宁后勾勾指头,将兰姨拉近自己身侧来, 似乎用极低的耳语的声音吩咐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苏言心里好奇得要死, 拉长着脖子死命靠到那边去听, 只恨现在这个小身子不给力,怎么探头都没办法听到丝毫话语,只能郁闷的干瞪眼。
兰姨听了宁后的话,嘴角带着颇有深意笑意。两人很是默契的对视了一眼,兰姨便悄悄的退了下去了,也不知道帮宁后去做什么了。
当苏言把宁后给她的小糯米团子啃完了第三个,有些想打嗝了,兰姨才回来。现在兰姨手上托着个垫了锦布的红木盘子,上面摆着数十块通透的白玉环,只是串着的丝络颜色有所不同罢了。
不对,不是苏言眼睛不尖,实在是掩藏得太过好了些。其中有一块放在最后边的玉环是有裂纹的,有轻微的裂痕,混在里头让人一时难以发觉。一堆里头弄了一块碎的出来,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呀,苏言心里有些奇怪,便更加留心接下来奇怪的发展了。
“今日特意邀请各位小姐过来游湖,本宫看着你们个个明丽可爱,心里甚是喜欢。于是准备了些小物件聊表心意。”宁后笑着对下头坐着的众闺秀说道。
无论物件如何,天家赏赐便是极高的荣宠了,下面的闺秀们大多露出一脸的喜色,恭敬的向宁后谢恩。
兰姨带着锦笙下去按着座位顺序分派那玉环。苏言看着,按着这顺序下去,拿到那块有裂纹的玉环的必然是她。
苏言看着现在正静静端坐在角落头的那摸淡蓝色的清冷身影,她现在对于即将到来得危机毫无察觉。母后她特意的弄了这么一出来,不过是存心想要试探一下她原先极为看好的萧如清。
一路派发下来,兰姨终是走到了萧如清的跟前,锦笙取下盘子之中的最后一块玉环。萧如清原本如同深潭一般平静的眼眸,在瞧清楚那玉环的时候总算有了些许波澜,只是片刻,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其实宁后的这个局相当于将萧如清置于了两难的境地当中了。若她当面说出了玉环的问题,就是说礼物是坏的,相当于当场落了宁后的面子。但若是不说的话,这礼物落到她手变了坏的,就有了损坏御赐之物,也是大不敬之罪。
虽然迟疑了片刻,萧如清最终还是伸出双手恭敬的从锦笙手里接过了那唯一的一块有裂纹的玉环。这般令人慌乱的场面下,萧如清甚至还不忘颔首朝着兰姨与锦笙道谢。
大多闺秀为表达对于皇后娘娘赏赐物件的重视,当场便把玉环佩戴在身上。唯有萧如清不动声色的把那玉环收好,这虽然有些不妥,毕竟也是个人行为,别人一般自己顾自己的,也懒得去多这个嘴。
而巧就巧在了王亦柔的位置正好在萧如清的前边。王亦柔也就比萧如清前一个拿,恐怕也发现那剩下的最后一块玉佩的蹊跷。
不,根本不存在着什么巧合,也就是宁后故意为之的,也唯有王亦柔这种咄咄逼人的人才会开口质问。这才会使得场面更加难以处理,为的就是把萧如清真的逼到一个无法可想的绝境里头去。
“萧小姐,为何你没有佩上娘娘赏赐的玉环?莫不是瞧不上娘娘赏赐的东西?”王亦柔果真不放过任何给自己在宫中树敌的机会。苏言对人蠢的境地有了新的认识,这种人别人不把她当枪使真的浪费了。
“恭敬在心头,何必做出恨不得别人不知道的模样呢。再说了,我佩不佩玉环与你何干?”对于王亦柔明显挑事的样子,萧如清不屑一顾,根本就不去看她。
“王姐姐,你这也管得忒宽了些吧,人家萧家姐姐好好的收藏也是表示敬意的一种法子,你何必如此借机生事呢?”杨意如实在听不下去了,也帮着萧如清说话。
本来萧如清这般无动于衷的样子就让人生气,又来一个杨意如使得王亦柔更是火大,话语之间更是尖锐道:“我们个个都感恩戴德的带在了身上。唯你一个藏着掖着的,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妖蛾子。”
苏言心中咯噔一声,为萧如清感到有些紧张,心里也没有想出应对办法,这境况该如何收场才是?
不想萧如清被王亦柔这般盛气凌人的步步紧逼着,却压根不去看那王亦柔,反而把视线对上了首座上端坐着看戏的宁后。
萧如清起身不卑不亢行了礼对宁后,垂首道:“娘娘,臣女萧如清心中并无半点不敬。但若是娘娘觉得臣女必定要如其它闺秀一般,把您御赐的玉环佩上,臣女必无二话。”
无法可解,那便寻根追源,这困局是宁后的手笔,是否有错一切不过就看看宁后的一念之间罢了。苏言心道,这个萧如清是真的聪颖,并不与王亦柔这个被人当枪使的角色去做过多得纠缠,直接釜底抽薪。
苏言也转头去看宁后的反应。此时宁后虽没有马上做出回答,但从眉宇可看得出来她对于萧如清的处事方法的欣赏和赞许。
最后宁后方才缓缓道:“东西既然本宫已经赏赐给你了,便就是你的东西,愿意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愿不愿意佩戴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必问本宫。”
“谢娘娘。”萧如清得到宁后的许可以后,马上福身再次行礼谢恩。反倒是身后的王亦柔见着事情就这么解决了,一脸的不甘心。
游湖赏荷之后,兰姨领着万春殿的宫人妥帖的将今日入宫参加宴会的闺秀送出宫门。萧如清性格喜静偏冷,独自一人落在后头慢慢行着,其它闺秀已经出了宫门。
兰姨在前边等着,拦住了正要出宫门的萧如清道:“今日这小礼物出问题,让萧姑娘受惊了。我们娘娘特意在殿里备了热茶点心,想请姑娘过来一见。”
萧如清是聪明人,听明白了也不多说其他的了,只颔首道:“那便劳烦兰姑姑您在前头带路了。”
兰姨一路将萧如清引入到万春殿得内间,宁后正在沏茶,见着萧如清来了便展眉一笑道:“还好吗?今日原本是轻松的游湖,本宫却让你莫名的遭大罪了。”
“谢谢娘娘关心,臣女并无大碍。”毕竟是望族萧氏教养出来的女儿,滴水不漏,礼数周全让人没有任何的错处可以挑出来。
“坐吧,今日的话还很长,并不适合站着说的。”宁后眼神示意让萧如清坐在自己对面,并且倒了一杯茶放在萧如清的面前。
“你知道自己在今日来的众多闺秀当中是最后必然会入宫的一个吗?”宁后直直看着萧如清墨色的眼眸。
“回娘娘,臣女知道的。”萧如清点点头,没有隐瞒的意思。萧如清自幼年时候被接到了萧家,便用最严苛的方式教养着,却也是用最为金贵的生活供养着,萧家每一代,都有静心教养的女儿,送入后宫,或是成为宠妃或是中宫。她对于自己的使命不可能不明白。
“宫里的日子可不是很好过的。何况你们萧家这般耗费心力将你教养长大,又送到宫里头来,可不是只你让成为一般的嫔妃的。”宁后喝了一口茶,颇有深意看着萧如清。
萧如清也看宁后,被戳中了自己的最为在意的事情,再是冷静不可能毫无感觉。“娘娘,您想要跟如清说什么?”
“若本宫说,愿意在你的这条路上帮帮你,如何?”宁后微笑着抛出个十分诱人的条件。
第25章 劫数
25、劫数
谢白没想到这辈子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再次看见顾惜弱这个女人。此时的她身穿浣衣局低等宫女的衣服, 样貌比起谢白上辈子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年少稚嫩许多, 还不是谢白印象之中上辈子那个高高在上盛宠极隆的深宫贵妃, 低着头,一副柔顺温和, 不谙世事的少女模样。
顾惜弱怀里正捧着叠的十分齐整的新熨洗好的衣裳, 想来是在给宫中嫔妃送衣服的路上。她原本立在宫墙边上看着高高树上洁白的木兰花, 此时听到有人过来的动静, 本欲低着头匆匆逃离这里, 却正正撞着了在蹴鞠比赛当中大获全胜正出宫去喝酒庆祝的谢瑜他们巡防营一大帮的东郡少年。顾惜弱只好并停下了脚步恭敬的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