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姑娘可有交托其他事情?”谢白问守一,如今他们与人博弈这一步步都走得谨慎小心的才是,他与元嘉交通信函也不放心随便来往了,只接着宁池皇后侄女的身后可常与宫内外走动,将信件交托来往。
“宁姑娘说殿下这次只托她带了一句话出来,一切事情已经按着您的意思办好了,接下来就看入不入套了。”守一将要代为传达的话一一说出。
谢白点头,其实如今最为清楚太子宋谦如何受伤该伤到什么位置的人,不是宁后与元嘉,甚至不是亲自为之诊治的太医,而是下手害人的人。若是透些消息,他们必然有所行动。
从太府寺会谢府时候,谢白本还想问问谢瑜今日接人回来,郑成珏的情况如何,却直到此时却未见谢瑜回来。直到谢府上下几乎全数安寝的时候,谢瑜才乘月归来。
谢白看他一眼,便知道他是不放心,直接跟了去郑成珏的府宅之中,一直赖到了这个时辰才让人给赶了回来的。“怎么巴巴儿跑去翻人家墙头?”
被弟弟调侃,谢瑜笑着不说话,大抵也是默认了。
毕竟如今皇帝给郑成珏的处罚是闭门思过,期间必然是谢绝来客的,明面是谢瑜是不能大摇大摆的进去郑成珏的家门,若要进去,也只能翻人墙头了。
“墙头马上也是美谈一桩。”谢瑜也是脸皮厚得很,此时还这样回了句。
“莫胡说,爹娘可没有反对你的亲事,是你自己死赖着要见人家的。” 谢白对着自家哥哥翻了白眼,然后问他:“郑姐姐如今状况怎么样?”
郑成珏关押了几日,虽说也未至于牢狱之灾,饮食起居人家还是不敢过于怠慢的,到底是冤枉的遭了会儿罪。
听着谢白问起来,谢瑜答道。“人消瘦了些,精神还好,仍牵挂着太子殿下状况如何。”
谢瑜这人向来性情极好,善于交游,笑语对人,此时突然冷下脸来,连着弟弟谢白也是有些愕然,只听谢瑜道:“但总归不能平白让人陷害。”
谢白倒是忘了,谢瑜骨子里头还是个极为护短的人,小时候他让人欺负时候全是谢瑜拿拳头给他讨回来的,从前欺负过谢白的人,被谢瑜教训过之后,听着一个谢字都必然抖三抖。
第106章 设瓮
106、设瓮
澈儿在万春殿的前几日对外也仍是说太子殿下还在昏迷,将一些不必要的人都撤出他的寝殿之中, 之留下初芸几个信得过贴心的丫头使唤。
这种皇宫对于从前一直生活在民间的宁澈来说, 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苏言又太多的东西要告诉他。宋谦与宁澈是双生兄弟, 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但在性情和喜好之上天差地别,要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将另一个人模仿完全, 对于宁澈这么个十岁的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谦儿他喜好弓马, 从前最喜欢的便是教习他的郑都尉了。”苏言领着宁澈站在宋谦的寝殿之中, 他们所立的面前有一堵墙, 墙面上挂着几把弓。苏言指着上面磨损最甚的那一把对宁澈说:“这一把,便是他常拿来练习, 是父皇在他生辰时候所赠。”
宁澈站在那儿抬眼看着看着苏言所指,他自小身体羸弱, 莫说学习武术, 即使出门都甚少, 此时看着双生哥哥每日所挚爱的弓, 有些憧憬又有些落寞。
苏言摸了摸宁澈的发顶, 对他说:“阿姐只是告诉你而已, 谦儿身体比你好,自然这些是强你些, 但你功课却比他长进许多。”
“阿姐, 你明天真的让我见他?”宁澈视线终于从墙上的那把弓上头下来了。
、“澈儿, 不是他,是父皇,他是谦儿的父皇,也是你的父皇,这一点你和他是一样的。”苏言纠正了宁澈的说法,她并非不能理解宁澈心中的不舒服,只因如今状况如此,他们也别无他法了。
看着面前的宁澈,苏言心中极为清楚他们这条路一旦走上去了就回不了头了,一旦宁澈成了宋谦,很可能就只能用这个身份生活下去了。如今这事情也不仅仅是万春殿与宁家牵扯进去了,不说郑成珏无辜受到牵连,就连同谢白昨日参与进去,之后也难以脱身了。
苏言握着弟弟宁澈的小手,安抚道:“澈儿,你不要怕,长姐和阿娘都在你身边。”
“阿姐。”宁澈看着苏言唤道,目光之中有些依赖的神色,如今对于这个十岁的孩子而言,孤立无援的在这万春殿之中唯一熟悉觉得能够依靠的也只有面前的长姐。
虽然告诉他那高贵的中宫皇后是他的生母,也解释了从前将他送出藏在宁家別宅之中,是为了将他们两兄弟都保全下来,但宁澈对于宁后心中依旧仍有道坎儿,这个美丽高贵的女人虽然将他生下,却未曾陪伴过他,如今于他而言几乎全然陌生。
那夜宁澈初初被苏言带到了万春殿之中,宁后本想将这个十年没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拉倒自己的身边好好查看一番,却没有想到宁澈却有些害怕的躲到了苏言的身后,即使被苏言推到了前边,面对这个对他而言陌生的母亲,半天也寻不回个合适的称呼唤她。
这几日宁后并非没有尝试过来,到宁澈身边与他亲近,但分离十载,即使是骨肉至亲也难以在一朝一夕之间消弭彼此之间的疏离陌生之感。宁后心感哀伤愧疚的同时,不欲将这孩子逼得太紧,也实在无奈只能让苏言先照料着宁澈。
宁澈痊愈的消息是宁后遣人向无极殿那儿通传的,宋谦这个东宫太子在皇帝心目之中的地位仍是极为重要,一下了朝就往万春殿这里赶。宁澈躺在床上,宁后与苏言皆在宁澈的寝殿当中陪着。皇帝进来时候脚步匆匆,直奔塌前,对于站在边上的皇后和苏言也只匆匆的一句免了两人的见礼。
“谦儿,如何?”皇帝坐在塌边,握着宁澈的手问道。宁澈本来长时间待在书斋,面色相比宋谦要苍白些,但此时大病初好的时候倒能够蒙混过去。皇帝可能心绪激动一时未能察觉,但站在旁边的苏言与宁后都能看出,宁澈在皇帝靠近的身后,身子明显的僵了一下。
“谢父皇关心,儿臣无碍。”面对皇帝的询问,宁澈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如今要宁澈将宋谦原本说话行事方式完全模仿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尽可能的少言,以此减少犯错误的可能。
皇帝见面前儿子的精神状态也还好,转头问身后的许太医道:“谦儿他如今腿上如何?将来可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后患?”
“回陛下的话。”许太医朝皇帝躬身一礼之后才恭恭敬敬的向皇帝回话道:“太子殿下之伤本就不在腿上,腿上也不过是些皮肉的擦伤,主要是头部重击,如今能够醒过来,修养一阵子便能痊愈。”
许太医将之前准备好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皇帝听过之后便放心了下来,又低声询问了他几句身体状况,吩咐内务府将一些调养安神的补品送过来,然后安抚道:“弓马虽能强壮体魄,到底危险了些,稍停一阵子,养好身子,静心读书便是。”
这一会确实将皇帝也吓得不轻,因而才想起劝阻弓马练习,苏言心道也好,毕竟宁澈与宋谦相比不同,若是到了校场之上只怕是更容易露出端倪来。苏言看宁澈,递过去一个眼色。
宁澈这孩子十分聪颖,苏言看过去便立马会意,低声与皇帝道:“父皇,儿臣还有个请求,还请父皇轻判郑都尉。郑都尉自小教习儿臣弓马,于儿臣如师长,如今师傅问责被关押在狱,弟子岂能安心?”
皇帝凝眉,正声道:“虽说郑成珏他伴读教习弓马有功,此事也有蹊跷之处未完全查明,但他始终难以逃脱掉以轻心,失职不察的职责。”
“父皇您说此事当中有蹊跷,此时不该先去追查那作祟之人,如此却先惩治了尽忠之臣,这岂不让人心寒,这与您平日所教授儿臣的为君之道并不一样。”宁澈的话虽说有部分是苏言事先提点过的,但他本身聪慧,从小书斋为伍,因而论起道理来底气十足,沉稳从容。
虽说无法使得郑成珏完全不受责罚,但也能先让其暂且回府闭门思过,免了关押之苦。苏言这几日时时陪在宁澈的身边,无法从宫中出去,与谢白的交通也只能通过阿池进出万春殿传递。
最近送来的一封信笺上头,谢白提了个瓮中之计,苏言读来也十分赞同,害人的就是那一个人,到底也不会冤枉那个人,如何证明灵活一些又有何妨。他们万春殿何时如此好被人欺负了,这一笔必然是要讨回来的,谦儿伤的一条腿,至今还仍未苏醒过来,她必然是要他们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万春殿的事务现在多是兰姨在管着,苏言今日乘着宁澈午睡的时候来到宁后这边。之前遣了锦笙过来提前说了声,宁后故而早早便在等着她了。
“怎么样,澈儿他?”宁后始终觉得愧对这个孩子,因而如今宁澈在宫中格外关心着。
“他睡了。”苏言答道,其实如今澈儿对宁后有心结,她夹在中间也十分的为难。如今谦儿在别宅之中依旧昏迷不醒,而澈儿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能这般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你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打算?”宁后看着苏言,她这个女儿性情看着温和,实则极为烈性,此事任谁也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去,她更是不可能平白让人这么害了。
苏言点点,却没有言明,只是转头看站在旁边的兰姨,问道:“兰姨,近来我们殿中可有新进来的小宫女?”
一个宫中的人事管理最需谨慎小心,耳目不慎最容易招致祸柄,交予寻常人必不能放心,因此这万春殿之中的人事派任一直是兰姨亲自管着把关的。
兰姨听苏言问了,便答道:“近来殿中事情多,确实是有些空缺的地方,却以免传出些不该有的话,便暂时没有要新的宫人进来殿里头,都是原来宫里头的凑合着。”
“那便让内务府中多派来个宫女进来吧,不必细挑,他们派谁过来便是谁,到时候便直接让那些宫人到太子寝殿之中伺候便是。”
苏言这般吩咐,完全反其道而行之,此时正是要藏着掖着防止风声透漏出去的时候,她反而直接大开门户,让人直入到宁澈身边去。
宁后却是听明白了,提了茶盏倒茶,抬眼看苏言道:“这应是谢二郎的手笔吧,他的心眼却是细密得很,亏得他是你的未来夫婿,若不是这样的人若是与之为敌也十分为难的。”
“多谢阿娘赞赏。”苏言也不否认,权当了宁后是在夸谢白,便厚着脸皮替他承了宁后的夸奖。借着安插的耳目请君入瓮确实是谢白出的,徐徐图之,这种伏线千里的设计也是谢白的手笔。
幸而现在有谢白替她照料外头,现在人家最是关注着万春殿的风吹草动,她这边不可轻举妄动,有些事情也只能靠着谢白在外帮她走动了,特别是还在别宅目前未醒过来的谦儿。
第107章 醒转
107、醒转
谢白现在隔着几日便需到宁家别宅去一趟, 如今被盯着的不仅仅是宁后的万春殿, 还有整个宁家,如今连着宁家两兄妹也不好整日明目张胆的往外头跑了,谢白接着太府寺巡查府库的公务之便,倒也还算得方便。
“谢姑爷, 您来了。”过来应门的是初苒。
谢白点点头, 问道:“今日的状况怎么样?”
说到这事,初苒有些皱眉,忧虑道:“少爷今日仍旧没有醒转过来,倒也没有像前几日那般高烧不退了,腿上面上的伤口也渐渐地好了些。”
前几日宋谦因着腿上伤处化脓发烧, 整个人烧得滚烫, 惊得谢白连夜过去, 如今这个境况连着看大夫也得十分谨慎,本来这等状况是不应轻易移动的,谢白也将人包得严严实实的过去找大夫了。
找的人还是萧如景帮的忙, 萧如景本身就通晓医术,这些年私底下做这买卖, 也认识不少名医。事关重大, 谢白不愿也不敢多透露这件事情, 萧如景也不多问,只管帮他找那些最守得住秘密医术最好的大夫, 真正的交情大抵如此。
高烧化脓倒是能够熬过去了, 但对腿骨的伤患, 接连分别看了几个萧如景引荐介绍的大夫,都是纷纷摇头,之言即使接上去最终行走时候也是会有跛倚的后患。
这一件事情谢白暂时未在信函之中告诉元嘉,元嘉如今在宫中已然是四面楚歌的危急之局,照料着顶替的宁澈,时时得堤防不露出破绽,没有必要再添她一件烦恼之事了。
“多谢了。”今日难得萧如景有空便谢白邀了他出来请他与孙栩吃饭,算作几人难得一叙也好,算作答谢萧如景仗义帮忙也好,便临时在荟萃楼清了个三人的饭局。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呢,还需要再替你找大夫吗?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药材,你只管与我开声,只要是你要的,我必能给你找出来的。”
谢白与萧如景这一世自儿时便已经相识,这一路又帮衬不少,已然让人十分动容了。谢白摇摇头,与萧如景道:“你能帮我至此已经十分不易,其他的事情就不好让你们帮了。”
孙栩这一年多在吏部成长不少,性情较之从前沉稳不少,若是以前那个孙小霸王必然对于事情不刨根问底不罢休的,现在却只是静静听着谢白与萧如景对话,最后才说了句:“若是有什么我能相助的地方也一定要开口。”
“多谢。”
兰陵萧家长子,孙侯府小霸王,这些前世对于谢白而言,也不过见是过几面,知道些名字而已的人,在今生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引为了至交,这番际遇实在让人十分唏嘘感叹。
酒局才到了半程,守一急匆匆过来荟萃楼这儿寻谢白,看他行色必然是有些什么急事。萧如景何等世情练达的人,见状便道:“有什么事情你便去吧,我们还吃会儿,你把帐先结清了便是。”
谢白点头,便与守一下了楼,守一告诉谢白说别宅那儿来了信说少爷他醒了。闻知此讯谢白也是一怔,然后夺过守一手中攥着的牵马的缰绳,直接驱马往宁家别宅而去。
宋谦醒来之后看到的不是他所熟悉的床帏,也不是自己在万春殿之中的寝殿,这屋子还算整洁干净,却比之他原本的居所小了许多,顿时觉得有些闭狭。
他的腿上倒不像是之前摔下来那时候那般能够直接把人疼得昏过去了,却难以自如的动弹,他想从床上起身去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却一个不稳,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这么大的响动必然是将附近的人都惊动了,若是放在万春殿中此时值守的宫人必然会成群而入,紧张的查看他的状况。可如今进来屋子的只有个衣着素朴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见宋谦摔到了地上,赶紧过来副他,将他重新扶着回到了床榻之上,将枕头被子一类铺盖之物拾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