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人代替期间,他们也没让他进过这间屋子,这也怕是那个人对他们产生不满的原因之一。
还好……总算是过来了。
少女半躺在柔软的被褥里,上面覆了一层红色的绒褥,衬得苍白的皮肤有了几分血色,室内用香灰埋住煤球,再放上银叶,驱散了室内难闻的药味。
“请……主殿降罪。”
一期把自己的本体高举,递到审神者面前,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审神者这才发现,付丧神的精神面貌绝对算不得好,可见这些天受到的折磨并不小……
明明是永葆青春的付丧神,硬生生像苍老了十岁。
少女凝视着与她视线平行的太刀,吞下了快要破口而出的诳语。
把刀给我放下来!举这么高碰都碰不到我还怎么装逼?!!你这老刀精咋这么不贴心!!!
作者有话要说: 婶婶表示,为了让你宽心,受了伤还要装逼。
感谢库玛sansan投喂的地雷~
第6章
“您这是……要再次弑主吗?”
审神者轻描淡写地说道。
“一期绝无此意!!!”
少女的话像是利刺一般,迎刃而向,势要将一期的本体击碎毁灭。至于此,一期一振才发现,自己在惊慌失措下做出的举动竟是如此以下犯上,他慌乱将本体丢至一边,匍匐在地上的身躯战栗不止,粉嫩的薄唇被咬出了血丝,如蜜糖般浓稠的金色眼眸渐渐染上了绝望。
要被抛弃了吧。
要被销毁了吧。
要被调离这个人的身边,永远永远不能靠其半步了吧。
真是……无能啊。
吉光所有的荣耀压在这一柄皇家御物上,令他时刻谨言慎行,保持高度完美的风度。在曾经伴随在审神者身侧的岁月中,他一直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从不行错分毫,然而此刻,却在短短几天之内,屡屡铸成大错,堕落了吉光之名。
若被厌弃,不过是理所当然。
少女望着太刀水色的发旋,心尖有些微微的发酸,她对自己所创造出的每一位付丧神都礼遇有加、关怀备至,但却由于一个错误的决定,将他们置于危险的境地,到底经历了如何的折磨,才变成这般的诚惶诚恐。
她暗暗咬牙,把那个该死家伙的个人情报又在内心默背了一遍,她在现世治疗的时候时之政府曾将暂时接管她的代理人资料传过来,她当时还在暗自赞叹政府做事的细心程度,最后一丝忐忑也放下,却没想到会在如今加倍奉还。
太刀的身体渐渐不再抖动,似是冷静了下来,等候裁决。可审神者知道远没有如此简单,他身上散发的死气之浓烈,似要如她所想,在出门的下一刻就会直奔锻刀房,投身到那冰冷的幽蓝烈火中。
这是一期一振的骄傲,他不会允许自己狼狈的模样暴露在她面前。
“您这样忐忑,倒是我的不是。”为了方便支撑,歌仙把依靠用的凭肘几放到了少女的身边,此刻她把手臂力量放在上面,说话声音也多了几分中气,倒显得不再那么虚弱,“一期殿下,请抬起头吧。”
太刀乖巧地把头抬了起来,却不敢注视审神者的眼眸,视线皆聚集在她的玉指上,近乎贪婪地窥视那几根白嫩的指头。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待在她的身边,那他祈求时间能久些,再久些,至少让他记住一些平静的美好。
身为颜狗,看着一期这副憔悴的模样审神者无疑是心痛的,她恨不得把罪魁祸首生吞活剥,她家刀精不管老老小小,一个个都是貌美如花丰神俊朗可爱俏皮,一个眼神一个姿势把人掰弯不在话下,那个人是有眼无珠到什么地步?!!
嫉妒吧!一定是嫉妒她家刀精的盛世美颜吧!!!
“请您看着我。”
少女的眼神如和风细雨,其中蕴含着付丧神所看不懂的情感,她的眼睛是那种温润而不含攻击性的椭圆形,眼角微微上挑,暗藏妩媚,当她专注看着一个人时,会让人感觉到自己是被最重视的存在。
一期一振就有这样的感觉,他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居然还在审神者眼中发现了宽容安慰的情绪。
自己竟然贪生怕死到产生这样的错觉了吗?
“一期殿,认为自己有错吗?”
“臣下......罪无可恕。”
“那您倒是说说,错在哪儿?”
望着太刀那有些呆滞的眼神,少女摸摸自己还鼓胀着的小肚子,手指在底下悄咪咪顺着肠胃的胀气,审神者简直是在用生命来兼任心理医生这份工作,明明她自己才刚看完医生不久:“您不惜以碎刀的代价来守护这个本丸,是我临走前交给您的任务,您由始至终都坚守着,试问又何罪有之?”
“我......伤了您。”一期痛苦地说道,“给您......带来这么大的伤害,甚至险些丢掉性命,一期......实在无颜再面对您。”
“那当时的您,不也是处于暗堕之中吗?”
“这不是理由!”一期难堪地闭上了眼,“当时......虽说思维不如以前灵敏,神志却还是清晰的,我是真的......真的......”
真的想要杀了审神者。
是的,这才是一期不肯原谅自己的理由,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动了这大逆不道的念头。
他不管来到的人是谁,原先的主人也好新派的主人也罢,他想杀的,就是坐在审神者这个位置上的人,无论是谁。
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在弟弟们一个个的哀嚎中,一期一振日日夜夜祈祷着女孩的归来,每一次的希望带来的都是绝望,少女一次都未归来,甚至没有寄来任何一封信,每一次本丸大门的打开都是噩梦的开始,身上受的伤得不到有效的治疗,并一次次撕下心口的伤疤恶意玩弄,将他们拖下一个又一个的地狱。
您为什么不回来?
您到底去了哪儿?
是彻底舍弃我们了吗?
......
重重压力彻底压垮了这柄太刀,心思细腻代表的就是极重,有许多次,他看着药研、乱身上的伤口,抱紧弟弟熬过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几近奔溃。
若是少女再晚回来两天,看到的,或许就是一地碎刀。
对少女的渴望有一部分渐渐演变成了埋怨,太刀眼中的红一天天加深,在提剑冲出去的那一刻,一期满含着仇恨与愤懑,这份情感不针对单独的个人,自然也包括一无所知的少女。
众刀皆当他是因误伤了审神者而自责不已,有谁会窥视到这已经污浊发臭的内心。
若您知晓了这一切,还会毫无顾忌地原谅我吗?
“您......恨我吗?”
“......主殿!”
听到了自己最恐慌的话,一期再度磕下了头。
“恨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怨我没有及时归来,将你们的生命交到毫无相干的陌生人手上......您,一定是这么想的吧。”
由于身体上的缺陷,审神者自幼就对外人的情绪异常敏感,在人类社会中,想要隐藏好自己而不被厌弃,不由得她这般敏锐。
当付丧神本体插进身体的那一刻,来至同一灵力脉络所带来的情绪清楚地传入大脑,当时她因为震惊尚未发觉,现在细细想来,这一份情绪自然而然浮现在心头。
她本可以不说出,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原谅一期,太刀定会因心怀愧疚而对她更加忠诚,忐忑而又不安地渡过余下的刃生。
......她怎会舍得?
就这样吧,给彼此一个机会,再次缔结契约。
我赋予你显现于世的力量,你将忠诚重新献上。
那些曾经的伤与痛,就让时间来磨灭。
“一期殿,这段时间,每晚的守夜工作......能交给您吗?”
本以为下一秒就会得到自戕命令的一期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极度紧张状态下的大脑甚至想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审神者此话......是有什么深沉的含义吗?
“既然忘记了我的身份,我的气息,那就用这段日子,再好好重新记住吧。”审神者转头望着挂在壁上的两对仙鹤挂轴,心境平和,“我可能需要静养,一期殿能够将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吗?”
“自当......完成主殿之命。”
一期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内室,太阳当头,刺的付丧神眼花,他步履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被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歌仙顺手扶住。
“主公大人与你说了什么?”他松手,皱眉问道。
一期低下头,声音虚弱地复述了审神者的话语。
歌仙无意识搓着手中的指环,忽然想要一个问题,急忙问道:“你与主公说了吗?那件事。”
一期看着歌仙,眼神缥缈不解。
随即流露出无尽的赫然,以及那刻意被他忽视的,深沉的绝望。
他想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小时候曾经被公鸡扑倒身上过,导致我后面将近十年看到鸡就绕道走(包括母鸡),这两年稍微好了些,但看到大公鸡还是不自觉往后退。
心理阴影有时候真的会给人造成很大的影响,毕竟我除了公鸡连蛇都敢抓……
第7章
在审神者能够稍微起身时,歌仙便放宽了付丧神的探视,虽然每天依旧限制数量,但只要组织有序,刀精们依旧能来看望审神者,并送来一些慰问品。
虽然少女觉得自己贼像乖巧坐在养老院等候看望的孤寡老人,对着前来看望自己的后辈露出慈祥的笑容。
虽然这种比喻有些奇怪,但她确确实实有这种感觉,随着她身体的好转,付丧神的伤势也在逐渐恢复。还剩下一些暗伤,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少女也会在暗处治疗,将一些不因存在的隐患快速消除。
只是这样做并不能长久地瞒着歌仙,很快,暂任近侍的初始刀发现了审神者这一行为,有时少女并不能及时掩盖住苍白的脸色,倒惹得初始刀大人发了很大的火。
“你都没看到他那脸色,我竟反驳不了半句。”审神者苦笑着,盯着药研调制药膏的手,她看着少年不停往里面加入各种奇怪的药材,用宽大的袖子半遮鼻尖,“药研……这东西,我真的要吃吗?”
“大将,临阵退缩可不是你的风格啊!”药研藤四郎轻笑。
“若是药丸我自然不怕……”
可想想你以前故意把能做成药丸的东西做成药膏还配合着百花蛇草水让我服下的这种行为,试问如何不让我害怕?!!
少女睫羽轻颤,侧着眼不去看付丧神的面容,虽然没表现出,却流露出委屈的意味,零散的碎发垂在额前及两颊,衬得本就小巧的脸蛋更加清瘦。
药研摇摇头,不自觉露出微笑,果然啊,表面再怎么成熟,大将还是个孩子啊。
她就坐在这儿,一切都没有改变。
真是……太好了。
“放心吧大将!这只是外敷用的药膏。”不再逗弄少女,药研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纱布,将褐色的膏体小心涂在上面,“您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一日换一次,我待会儿再开些内服的药丸,如此下来,很快就能康复了。”
“果然,在药理方面,还是药研你更擅长些。石切丸殿虽然也很厉害,但在这方面,他的造诣还远远及不上你。”听到不用服食苦涩的汤药,审神者的脸色顿时有阴转晴,变化快速,她放下宽袖,心情极好地拿起一把京扇子放在手里把玩,她身边有不少类似的小物件,都是付丧神怕她无聊阴闷而四处搜罗的闲暇玩物。
“术业有专攻,在祈福方面,我也远远比不上石切丸殿。”药研把制好的药膏贴一个个叠好放在盒子保存,合上红木匣,郑重地放在她身边,“记住!一日一贴,千万不能偷懒哦!”
“放心吧,对身体,我可是不会松懈的,再怎么说,也要尽快好起来,要不然还怎么带领你们出阵啊!”
“别,就您这身体,还是在床上老老实实躺个十天半个月再说吧!”药研急忙制止。
“我有分寸。”审神者摆摆手,把这个话题略了过去,“对了,这些日子,公文开始送过来了吗?”
她在来到本丸之前,已经先行前往时之政府进行交接,重新将本丸的归属权拿回自己名下,她受了伤这个消息想来并没有让外界得知,政府应该会定期送公文资源过来,可是直到现在,她却连一本都没有见到。
“送过来了哦!不过没有拿到您面前,歌仙和长谷部先行处理了一部分,留下一些重要的需要您亲自裁决的,说是让您身体好了之后再去处理。”
“你让他们明日就送过来吧,一直堆积在那儿,等我身体养好不知要堆到几座山。”她现在尚且能久坐一些,就趁着这段时间,将公文桌移到褥前就好。
大不了她动口,刀动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嘴里嚼着苹果的女孩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药研收回手中的牙签,重新插回果盘,他膝行两步,不动声色调整了自己坐姿的角度,使他双腿的绝对领域更加显眼,夺人眼球。
大海啊都是水粟田口啊全是腿~
审神者自然也察觉了这一点,但她以为只是巧合,这个角度把药研腿的优势完全展示了出来,白嫩笔直,虽是孩童的身躯,但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赘肉。
审神者下意识用两指丈量了下自己大腿的尺寸……
嗷!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少女背过身,捂住面颊默默哭泣。
当审神者只是害羞了的药研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他收回那一分气势,开始收拾散落在一旁的杂物。
少女将扇子折叠起,倚靠在凭肘几上,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看着药研的行动,目光有些涣散:“你的身体怎么样?”
“已经完全康复了哟!”药研随口答到,“托大将的福,本丸的大家都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
接过药研递上的茶碗,里面只是最简单的清茶,她还不能吃些重口的东西,这碗茶泡的跟水差不多,却也聊胜于无。审神者轻饮一口,眼睛盯着浮在上面的茶叶柄,像是不经意地问道:“药研,为什么这两天没见到前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