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浸湿帕子擦了裸露在外的皮肤,随后,又吩咐人把书房里的要件搬来。
周大夫进来开了药,嘱咐些注意事项,喝药时,还算有些意志,洒了点,大多数都吞咽了。
宋巅拿本兵书坐在榻上看,一边盯着她,午膳随意对付一口便罢。白日过去,晚间点灯后,林水怜可算醒了,烧的已经糊涂了,他近前搂着她坐起来,“可饿了?”
林水怜鼻尖一酸,泪珠子扑凌凌的往下落,砸在他手背上,声音如糯米团子般,绵绵细语,“爷,我难受,难受极了,呜呜呜...”
宋巅心一颤,闭了闭眼,勉强压住奇异的躁动,即使冬日衣衫厚重,也能感觉怀中抱着的人儿如同一块烧烫的木炭,热的他都快着了火,尤其她还一个劲儿的嚷嚷着疼,不过是个寻常的感冒发烧罢了,女人真是娇气,想是这般,说出的话却柔的滴出水,“爷抱着你,睡一觉,醒了就好了,睡吧,睡吧。”
低沉性感的哄睡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愈发清晰磁性,林水怜贪恋着,如溺水的人唯一抓住的浮木,紧紧攥在手中,沉睡着,也不松开。
林水怜做了个梦,天气炎热,树上的蝉叫个不停,扰得她睡会子午觉都费事,扰的脑仁儿疼,烦躁的抓抓头发,忽的,斜里来股风,她疑惑的睁眼,竟是温哥哥,正笑着给她打扇,穿着半旧的竹青色单袍,举手投足间翩翩君子风气,和村子里的汉子就是不同,她暗自欣喜,咧着嘴冲他撒娇,“你怎么才来,我等你都快睡着了。”
“那皎皎就睡一觉吧,醒了再去。”话音刚落,那竹榻上的女子噌的一下蹦下地,碧绿的衣裙划过男子的手背,酥麻的厉害,深色的眸子一直随着女子转,直到她娇俏着催他,才起身过去,林水怜就跪在那男子一侧,呆呆的望着他,见他起身,想伸手抓他,却扑了空,张开嘴,对着远走的背影暗淡的说,“对不起,温哥哥,我,与人为妾了。
”
第11章 央求出行
病去如抽丝,几日里,宋巅陪着喝药吃饭,倒是恢复的快,林水怜也慢慢适应这个男人,有时读书累了,两人还能说会闲话,气氛融洽,夜间,宋巅睡在外侧,照顾她方便,脱了鞋,上床放了帐子,转头跟她说,“后日我要出趟远门,你在家别不顺心,等我回来。”
林水怜眸子一闪,她以前也是个活泛的性子,随着徐妈妈经常出去采购,憋的狠了,央着求道,“爷,奴婢是你的贴身丫鬟,该随着你去啊。”
宋巅乐于她的变化,手指轻点她额头,“你病才刚好,再说我是去赈灾,不是去游玩,等天暖和了,领你去庄子上。”
林水怜病中通透了些,对他少了敬畏,多了亲近,磨着他答应,“爷,你孤身在外,奴婢在家中也坐立难安,不如随了去,还有许多用处。”
宋巅看着她亮晶晶的杏眼,不忍打击,他一向认为女人没什么用处,只能依附男人存在,“恩,那你说说。”
林水怜兴致勃勃的掰着手指头数,“爷的衣袍鞋袜坏了,我能缝补,爷饿了渴了,我能端茶倒水,爷无聊了,可以拿我解闷啊。”
宋巅一贯不苟言笑的,难得笑的开怀,如杯美酒,醇香悠远,震得林水怜心间直颤,拉着他的手晃晃,又继续努力撒娇,“爷,就带我去吧,行吗?”
宋巅真是受不了她这声音,但还是拒绝,“不行,你老实点。”
林水怜改成抱着他的胳膊,仰着脸摇晃,嘴里不住的哀求,“我想去,想去,想去。”
语调越来越黏牙,跟蜜似的,可想而知,对于一个已经素了几天的强壮男人是多大的诱惑,自然不会放过,宋巅直接按着她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反复查探,终得出结论,甚甜。
第二日,正月十五,两人昨晚闹得太晚,宋巅就自己去了西府,巳时回了苍戈院,林水怜早就起来去了厨房,包了芝麻和五仁馅儿的汤圆,下了锅,宋巅就在袅袅热气中逐渐走来,越近越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林水怜羞红着脸蛋,嗔道,“进来做什么,快出去。”
宋巅肃穆暗沉,概因着昨夜里失了原则,这小女人甚是狡诈,不知何时竟学些下作手段,难以启齿,此时微恼,“回去。”
林水怜不敢吱声,默默的盛出汤圆,端着跟他回屋,内室里插了盛放的梅花,清冷香四处飘散,宋巅看着眼前的白圆子,吃了两个就放下,示意她坐下,严肃刻板,“你真要去?”
林水怜想起昨晚,她趁着他情迷之时央求,答应了才让他继续征伐,激情过后,就一直冷着她,完全没了前几日的温柔,她不明白是何原因,难道是后悔了?
“奴婢只是想呆在爷身边。”坚定又诚恳。
“你吃过了?”宋巅压抑住心底的喜悦,到底抿着薄唇关心她。
林水怜点头,“恩,爷不气了?”真是比女人还善变。
宋巅没理她,把碗里剩下的汤圆吃光,起身喊了闫峰进来。
算起来,自从王猛一事过后,还是头一次见到林水怜,先向侯爷行礼,后又对着她行了一礼,“爷,都准备好了。”
“再去准备些女人用的东西,林姨娘随着去。”宋巅喝了口茶,眯着眼斜了眼林水怜。
林水怜处于震惊状态,闫峰大哥朝着她行礼,面无表情的像是根本不认识她般,他还有件披风在她那补好了搁置呢,没给送过去,想了想低下头退出去。
闫峰领了差事出来,刚拐过月亮门,就见一身深紫色丫鬟服装的林水怜,他先行礼,“林姨娘有事?”
林水怜对于这种身份的转换还是不太适应,双手拖着举到他跟前,“这是之前补的披风,我忘记给你了。”
闫峰一愣,伸手接过去,“林姨娘以后不必做这些。”
看她神情低落,剩下的话又咽了下去,略缓和的劝她,“林姨娘只需照顾好侯爷便可,快回去吧。”
闫峰看着她进去,才转身去寻徐妈妈。
宋巅负手站在窗前,看着女人一身寡淡,略恼,清冷的问她,“做什么?”
“恩,之前闫大哥挺照顾我的,就帮他补了个披风,正巧还回去。”
她暗了眸子,之前,无论是苍戈院里,还是偶尔到了西苑那边,都和和气气的,新进的小丫头片子还得叫她一句林妈妈,如今,虽表面恭敬弯腰,实际上心中不是妒忌就是嘲笑,反正是没个说好话的。
林水怜抬头看了眼宋巅,弯着唇角,嘻嘻的脆生道,“爷,妾,这就算,得道升天了?”
她算是经历过大生大死之人,在这府中,唯有这一个被窝里的人能保她,在其余的主子眼里,她,恐怕都没个花草得眼缘,巴不得早死早托生。
人都是会趋利避害的,这小女子通透的很呢。
“贫嘴,库房的钥匙你有,自己去捡了喜欢的,咱们得呆上三五个月呢。”也不怕她恃宠而骄,阔步去了书房。
换了大氅,打马去了郑国公府。
两男子迎风而站,宋巅问道。
“此次,圣上派了户部侍郎袁恒做副手,什么来头?”不怪宋巅多疑,圣上耽于朝政,整日与舅舅饮酒作乐,这次事后的反应迅速,且判断准确,绝对有高人指点。
郑国公略沉吟,道,“此人原是西南军中的一名参谋,甚得先皇心意,圣上登基后一直扶摇直上,倒是没见的和谁特别亲密。”
宋巅点头,见舅舅一脸疲惫,很是不解,但不敢多问,只能擦着边儿说,“舅舅这几日可是又陪御驾了?”
对面的男子眉心微皱,手轻搭在梨木扶手上,调笑着答,“整日里,竟忙活女人了,的确累的很,咱俩该掉个儿,你倒老气横秋的,听说宠了个丫头,滋味怎么样?”
宋巅视这个舅舅为最亲之人,被问这种事,倒也没什么不可讲,“那女人,看的上眼吧。”
郑国公乐极,他这外甥清冷的堪比庙里的和尚,本以为天仙都难动凡心,倒折在了个寡妇手里,但愿是个安分的。
翌日,林水怜兴致勃勃的,天还没亮就起了,换上碎花小袄,脚蹬牛皮靴子,罩了件黑色狐狸斗篷,抱着个小包袱去了前院。
宋巅夜深就宿在了郑国公府,一贯的早起,夜里没了个女人暖床,确实冷清不少,见天色已亮,直接回了苍戈院,正脱着外衣呢,一股凉风灌进来,那女人圆咕隆咚的冲进来,行礼后,温婉道,“爷,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走?”
“着什么急,先吃饭。”眉目一紧,斥道。
无奈,林水怜只能慢吞吞的拿了几样小菜,伺候他吃饱喝足了,才随着绕过影壁出了大门,闫峰等人已经先行去驿站准备了,只余几十官兵开道。
马车里,点着炭盆子,不算冷,宋巅靠着迎枕假寐,林水怜努力控制住身形,不随着疾行的马车晃动,不大会儿,就觉的头晕眼花,手指紧紧抓住膝上的包袱,努力吞咽胃里即将返上来的酸水。
“去要个晕车的药丸,和了温水喝了。”宋巅依旧闭着眼,略宽松的说道。
林水怜听话的去了,不大会儿回来,灌了一茶壶的水,破药丸子又苦又臭,难以下咽,好不容易不那么难受,才捻了个红豆糕小口吃起来,有点想吃烫锅子了,驱驱寒凉。
“你多大了?”
宋巅睁开眼,睨着她。
“十九了。”林水怜觉得自己有点大,想说十八,到底没那脸面。
那确实不小了,之前看着沉稳,这会儿熟稔了,才觉得女儿心性,倒有股子坚韧。
继续问到,“怎么进的府?”
林水怜楞了半响,疑惑的问他,“爷以前问过的,您忘了?”
没想到被反问了,宋巅连她名字都没记住,更何况别的,只依稀记得家中没人了,别的真没记住。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林水怜有些生气,转瞬又释然,她本就是个奴婢,主子怎么可能样样记得清楚?
“家乡发了瘟疫,妾命大吧,又没什么长处,只能跟着官府的妈妈签了卖身契,爷可记住了?”
林水怜微娇俏的问他。
真是个记仇的。
宋巅嗯了声,拿了几本书扔过去,这阵子功课都落下了,“先读这个吧,解闷用。”
见她苦了脸,白皙的手指翻开读起来,瞬间小脸又放了晴,一双杏眼波光潋滟,看起来,也不是姿色平平,倒有点耐看的意思。
宋巅心中有成算,舅舅虽没明说,意思就是不能由着女人性子,否则大事上容易出格,再者,总不能什么事她一用手段,自己就屈服,那成何体统。
结果,这女人估计兴奋的睡了个好觉,他却依旧梦魇乏累,不公平的很啊!
林水怜起初听见要看书,愁眉不展,头晕脑胀的,摊开一看,呦呵,居然是个话本子,渐渐的放松的靠着车厢看的津津有味。
第12章 精彩话本
讲的是皇家公主活泼烂漫,自小有个青梅竹马小世子,两人嬉戏玩耍打闹到大,结果南边战乱,世子想要报效国家,想着立功归来,好让皇帝赐婚,和公主不告而别,留下的书信也被婢女意外的烧毁,公主郁郁寡欢,过了些时日。
在一次出游中,公主意外的遇到了前年的探花,两人情投意合,立刻火花四溅,不久后的宫宴上,更是进行了最后一步,就在荒僻的后殿里,探花好言好语的骗了公主喝了许多酒,情迷时刻滚做一团,咿呀的嘎吱了半宿。
第二日公主醒来,看着糜乱的一切,痛哭流涕,探花无措的讨好赔罪,终讨的她欢心,洗漱过后,公主找了皇帝,一番娇俏卖萌,服侍穿衣用膳,得了赐婚圣旨。
圣旨到南边战场时,已是过了半月有余,世子在先锋突袭中胸口中了一剑,当初拔剑治伤时都没甚感觉,连个眉头都没皱一下,结果副将无意中说了京城中的新鲜事,无名平平的探花郎竟娶得圣上最为喜欢的小女儿,正说的起劲,见世子一脸痛苦,手捂着胸口,哇啦吐了一大口鲜血,顿时吓坏了他,连忙喊了人进来,军医看过,说是怒火攻心,如晚间高烧不退,则性命堪忧。
夜里有小兵守在床前,世子果真烧的迷糊,嘴里呓语,半夜,眼角竟流出血泪来,整个军营的将士都跟着熬了几宿,终于见了好,世子却执意回京,此时战争一触即发,将领不得召是不能回的,偏世子威压太甚,几个将领也不得已,派了私兵护送。
九月九日,宜嫁娶,公主一早就被按着净面戴冠,着金凤凰图腾镶白玉红色喜服,手腕处金镯闪闪,全福人念了吉祥话,见镜中女子娇唇紧抿,眼底泪光闪烁,只当是不舍,劝慰道,“公主天家贵胄,即使到了外府,依旧处处荣华,今日喜庆,切不可苦脸。”
公主听闻略勾唇,弯了眉眼,捧了红彤彤的苹果坐于殿中,等着今日的探花新郎官。
闫峰见马车半晌不动,上前一步大声道,“爷,到地儿了。”
林水怜正在兴头上,突兀的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抬头见宋巅还闭着眼,炭盆子不知灭了多少时候,车厢里冷飕飕的,张嘴就打了个喷嚏。
“啊欠!”林水怜眼泪汪汪的捂着嘴,可惜已经晚了,抬头一瞧,宋巅阴着脸正摩挲着玉扳指,明显的怒气冲天。
“滚下去。”
宋巅对着她也只能说这么一句,谁让刚才的梦里对着某人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下身的袍子处还蓬勃着,只能自己平复。
闫峰见帘子掀起,露出个白皙侧脸,垂着头恭迎。
林水怜被冷风一吹,激的又想打喷嚏,忙用手掩住,背过身去,等缓和了,才眼泪汪汪的回头,问闫峰,“现在就要宿下?”
她以为要等夜里才寻地方住下呢,抬头看了眼乌突突的天儿,像是又要降雪,真是冷死个人儿。
宋巅下车,就看见她打着哆嗦站在门前,扫了她一眼,闫峰上前说话,迎着往里去。袁恒早就等在驿站,此时前走几步,行礼问好,寒暄道,“侯爷一行可好?”
林水怜惦记着车厢里的话本子,心痒难耐,见侯爷背影远去,提了棉裙又上了马车,快速的把书卷起来塞进袖筒里,转身下去,小跑着跟进去。
闫峰领着个白胖的妈妈等着她,“吴妈妈,这是林姨娘,可好好伺候。”
吴妈妈满月的脸,笑的真心诚意,答,“闫峰,你就放心吧,还信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