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乔治娜怎么样,我亲爱的儿子?”剑桥公爵夫人一边挽着乔治王子的手臂,一边问道。
“额……”乔治考虑了一会儿,“对我来说,她可比原来那个,或者肯辛顿宫那个,都好相处多了。”
原来那个,指的是一直以来做为“乔治娜公主”出现的奥古斯塔小姐,而肯辛顿宫那个,则指的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亚历山德丽娜公主。
坎伯兰公爵在乔治娜这件事上虽然显得十分糊涂,但在其它方面,这位距离英王宝座也很接近的继承人之一,却十分精明。
在明白阻止侄女维多利亚公主登上王位已经相当困难的情况之下,坎伯兰公爵就希望为自己在政治上取得更有力的话语权,比如阻止维多利亚公主的生母摄政,以及操纵这位公主殿下的婚姻以及未来的宫廷生活,为此,他便在保守党内物色一批合适的人选陪伴女王的成长。
而乔治,正是坎伯兰公爵认为最合适成为女王王夫的那一个。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计划似乎行不通。
公爵夫人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又问:“那么,与格奥尔格相比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赶榜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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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抑止之轮”,灌溉营养液+102017-12-07 23:53:54
第21章
随着《泰晤士报》整版广告和《女士指南》专栏文章的刊载发行,牛津街的白鸟百货再一次出现在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上,并把一些来自欧洲的圣诞习俗介绍给了伦敦城里的人们。
前一晚下了一场大雪,因此今日的路面上全是马蹄和车轮行走出来的一道道印子,又湿又滑,空气也冷得很,但这一点显然改变不了人们蜂拥至牛津街的迫切心情,因为整条街在伦敦商会的鼎力支持下,正呈现出从未有过的节日氛围。
街边的树木掉光了绿叶,连耐寒的小叶女贞也被厚厚的白雪压得抬不起头,但早在黎明破晓之前,就有专人为它们挂上了色彩鲜艳的小彩旗和红色蝴蝶结,还有一株株造型各异的圣诞树被摆在了商铺的大门口,在购买了节日限定商品之后,人们可以为各自喜爱的圣诞树投票。
一家手工艺铺子前张贴着显眼的广告:参与票选今年的圣诞树之王,将有机会赢得上千英镑大奖!
而在整条街琳琅满目的圣诞树大赛中,白鸟百货的那株无疑是最为吸引眼球的。
只见高达三米的冷杉静静地摆放在这家全伦敦最受瞩目的百货公司的大门口,上面用金色的彩球和丝带装饰得美轮美奂,但是最吸引人们视线的,毫无疑问就是圣诞树的顶端,一个闪烁着奇妙亮光的玻璃球。
被阻隔在围栏外的伦敦市民们啧啧称奇,并饶有兴致地观看负责维护圣诞树的工作人员,每隔一段时间爬上梯子,在那上面换上一个新的玻璃球。
“噢,这个太神奇了,这就是所谓的‘电灯’?我不是很能理解‘电’是什么。”
“上帝啊,这完全是个奇迹,太惊人了!”
“他们应该把这项创举捐献给教堂,这一定是上帝的恩赐。”
“得了吧,我更关心白教堂研究所的这项发明,什么时候才能投入生产,这可比煤气灯什么的方便太多了。”
“你知道,我把票投给白鸟百货了,可以想象当新年夜晚来临时,这圣诞树该有多美啊!”
“噢,我亲爱的朋友,新年夜晚来临之际,我们可没办法见到它了。因为我的仆人听说,百货的主人计划在圣诞节当天举行一场慈善拍卖,药商托马斯.霍洛威、袜商塞缪尔.亨利还有纺织巨头提图斯.萨尔特爵士都有参与,筹到的善款将会被运用到救助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以及治理城市污染等方面。”
“那还等什么呢,我的朋友们?我们也报名参加那场慈善拍卖吧!虽然我本人对于慈善事业兴趣不大,但我家中刚巧还没有布置好圣诞树呢!”
白鸟百货的大门口,类似的对话不断发生。
无论是想买圣诞树的,想要做慈善的,想博得名声的,只要是捐的出足够分量的拍卖品,稍后举行的慈善晚宴统统会给这些富豪名流们奉上十分雅致的邀请函。
“真是非常不错的构想,林恩小姐。”看到牛津街上如此热闹的景象,歇洛克.福尔摩斯不由地对身边这位又一次以男装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乔治娜说:“以及,值得称赞的伪装。”
乔治娜扬了扬描绘得英气又不夸张的眉,含笑道:“谢谢你的赞赏,福尔摩斯先生。”
歇洛克略一颔首,矜持地说:“不客气。”
今天他来牛津街找乔治娜,是有三个目的,一是把关于詹姆斯.莫里亚蒂教授的调查结果送来给他的委托人,二是替他的兄长迈克洛夫特,以“福尔摩斯”的名义为此次慈善拍卖聊表心意——天知道迈克洛夫特为什么要他来跑腿,为此还不惜在前几日就特意到蒙塔格街找他打赌!
至于赌约的结果,小福尔摩斯先生表示自己记不住了。
言归正传。
这一次歇洛克的调查结果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资料显示莫里亚蒂教授出身良好,也受过了与之相匹配的教育,年纪轻轻时就在学术界发表了一片风行欧洲的论文,因此得到了此前那个大学数学教授的职位,在他所在的大学城中,这位教授的风评也十分不错,他的前同事们普遍认为他是个温文有礼的绅士,据说他的学生们也很喜欢他。
那么,如此讨人喜欢的年轻教授,为什么要放弃他光明的前途,在没有得到聘用的前提下,突然辞去教职来到伦敦城呢?
随后歇洛克查到,在这位教授任职期间,大学附近陆陆续续发生了几桩十分有趣的案件,布局虽然不算完美,但很有几分高明,最后的结果不是被草草结案,就是成了传说中骇人听闻的悬案。
这巧合的时间段,和莫里亚蒂太过鲜亮的履历,都令歇洛克对这位看似干净清白的数学教授产生了怀疑。
从表面上看,莫里亚蒂教授很快受到了一位有钱有势的大贵族的邀请为其授课,而这位贵族正是那位听说去了欧洲游学的格奥尔格王子;但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也可以理解成为,这位看似纯良的教授蓄意接近皇室成员,在完成自己的某种目的之后,顺利功成身退。
另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是,在得到这样的结果后,乔治娜.林恩小姐仿佛没有丝毫意外,更是有几分意料之中的从容淡定,令咨询侦探不由地升起了好奇之心。
不过鉴于绅士的品德,福尔摩斯先生没有当面旁敲侧击,而是计划着回去之后再做研究,并且以关切的口吻提醒了看上去十分冷静的林恩小姐,无论她想要做什么,留下披着羊皮的猛兽在身边,总归不是个好主意,尤其是这猛兽身上还带着未知的谜团。
乔治娜道:“感谢你的提醒,福尔摩斯先生,但就在昨天上午,莫里亚蒂教授已经提出了请辞,据说是新年过后,就要去到剑桥任职了。”
“哦,那还真是巧合。”歇洛克灰绿色的眼睛闪了闪,对于那位数学教授的探索欲再一次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等级,因为福尔摩斯们总是认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过多的巧合。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说到了今日前来的最后一件事。
就在两天前,歇洛克在城里的街上碰到了大学校友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先生,后者一如既往地看上去很骄傲——并不怎么受欢迎的那种骄傲——不过这位典型的贵族子弟在礼仪方面无可挑剔,人也其实十分安静文雅,有几次他们也不知不觉地有过愉快的谈话,话题有时候是关于歇洛克的基本演绎法。
但那一次在街头不期而遇,两人就没有谈论这些的欲望了。
歇洛克观察到雷金纳德脸上忧心忡忡的神色,在惯例的握手之后,不免问道:“你最近过得如何,马斯格雷夫?”
雷金纳德的相貌称得上英俊,鼻梁高挺,眼神也很明亮,配上一副瘦高的身材,原本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上流社会人士。但令人遗憾的是,由于连日以来的忧愁让他看上去过分的瘦削,原本明亮的大眼睛镶嵌在一张疲惫的脸上,显得有几分带着萧索和无力的沉沉暮色。
他敛容颔首致意,面上仍有悲色,答道:“我想你大概听说过我父亲从夏天开始就卧病在床,医生说他可能命不久矣,如果没有特殊的治疗手段,因此这一次我是来伦敦城里求购一种新药的。”
“青霉素?”歇洛克几乎不假思索,就联想到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但市面上还没有流通这种新药,也只有一些受伤的士兵才有机会用。”
“你那令人惊奇的本领依然如此神奇,福尔摩斯。正是在《泰晤士报》上看到了关于受伤士兵参与青霉素临床试验的消息,我才打算进城走军部的路子为我可怜的父亲谋得一个名额。”
“马上就是新年了,军部的那些老爷们可惫懒得很。”歇洛克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或许认识一个比军部的老爷们更加能够帮助到你的人,不过我需要在征求过对方的意愿之后,再决定是否为你引见。”
就这样,看在一条鲜活生命的份上,小福尔摩斯罕见向一位并不是十分熟悉的女士提出了一个并不是十分符合礼仪的请求,希望她能够见一见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因为有着全伦敦最灵通消息渠道之一的侦探先生,很清楚白教堂研究所背后属于白鸟公馆的影子,而乔治娜显然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没有任何犹豫,乔治娜把早就等在马车里的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连同歇洛克请到了百货公司的一间会客室里,并倒上了两杯热茶。
“谢谢。”歇洛克接过茶杯,然后说:“我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同学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一向机灵的咨询侦探在瞅见乔治娜一向男装打扮后罕见地卡了一下壳,硬着头皮继续道:“马斯格雷夫,这位是小乔治.林恩先生,我想你听过‘他’的名字。”
雷金纳德此前激动不安的情绪已被他克制住了,与乔治娜握手时显得礼貌而具有风度。
“是的。”他说道,“我真高兴能够见到你,林恩先生,因为眼下与你的见面对我而言太过宝贵。”
这位先生很快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乔治娜倒也干脆,只是认真告知他青霉素的使用过程中,很有可能伴随着严重过敏、甚至危及生命的不良反应,便让雷金纳德回去之后考虑一段时间,在三天内给她答复。
而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再次告别之时,竟然又一次十分真诚地对乔治娜道谢。
——他或许误会了什么。
乔治娜想。
雷金纳德.马斯格雷夫?
她隐约记得,莫里亚蒂教授在“不经意间”谈起当今政局时,就有提过盘踞在北方的老牌保守党世家马斯格雷夫家族。
虽说正常人不会对淑女谈论政治,但显然莫里亚蒂教授并不属于以上范畴。
好吧,见鬼的,她得承认,她还蛮喜欢听这个的。
无论如何,在慈善拍卖晚宴的顺利举办之后,今年的授勋仪式也很快到来,而乔治娜准备已久的宫廷晚宴,也终于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22章
很难想象,是怎样的人类能够泯灭做为父母的丁点爱意,五年多来不顾真正的“乔治娜”的死活,而直到晚宴当日的下午,才有一架马车将乔治娜从白鸟公馆接到城里的一处宫殿。
这具身体的母亲,如今的坎伯兰公爵夫人,来自梅克伦堡-施特雷利茨的弗里德里卡公主已经年近花甲了,尽管多年来养尊处优,但三段婚姻和生育的十一个子女,带走了这个女人身体上绝大多数的生命力,看起来更像是一位在重重珠宝的掩映下、垂垂老矣的古稀老人。
坎伯兰公爵夫人泪眼婆娑地将面前亭亭玉立的少女仔仔细细端详了好几遍,从她那明亮的蓝眼睛,到她那健康青春的面庞,又握着她的手紧贴在自己的脸颊边,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女侍的提醒下暂时收了泪。
她并不是完全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十指都各有长短,何况是人心?
做为儿子的格奥尔格承载着她和她丈夫的满心期盼而到来,可却仿佛受到了魔鬼的诅咒,天生就不甚健康,从小到大大病小灾接连不断,小心翼翼地养到了十来岁,真真是如珠如宝地照料着。
相比之下,在诞下正统继承人之后不小心孕育的乔治娜就显得没那么引人注意了。
一来格奥尔格牵扯了坎伯兰公爵夫妇二人太多的精力,二来乔治娜生下来就瘦瘦小小的,被医生断言将会早夭,性格也有些过于羞涩,全然没有格奥尔格的聪慧。
所以,在一儿一女磕磕绊绊长大后的某一天,一位吉普赛女巫带着预言前来,爱子心切的坎伯兰公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儿子,任凭女儿自生自灭,而公爵夫人在哭了一通之后,也只得接受了丈夫的决定。
那则预言是这样说的——
恰恰与故事相反,
光明生来盲眼,
黑暗却梦到了死亡,
远离那金色的槲寄生吧,
但存活的始终只有一个;
当太阳来到本尼维斯的那一刻,
大地剧烈摇动,
天空被乌云掩盖,
众神皆陨,
新的杀死旧的,
玫瑰在鲜血与荆棘里诞生。
坎伯兰公爵在拿到预言后,把自己独自关在书房里很久。
在北欧神话中,光明与黑暗的神祇是一对双生子,是神王奥丁与神后弗丽嘉的第一胎。巴德尔是光明之神、光的化身,而霍德尔则是黑暗之神,生来盲眼,是黑暗的化身。
因巴德尔做了一个有性命之忧的噩梦之后,弗丽嘉命令世界一切的万物生灵立下誓言,发誓绝不会伤害巴德尔,唯有一株橡树上的檞寄生由于太过弱小而例外。
欺诈之神洛基嫉妒着光明之神巴德尔,因此砍下了那株檞寄生并将之做成一杆木箭,最后蛊惑黑暗之神霍德尔亲手用槲寄生箭射死了自己的兄弟。
金色的并不是槲寄生,而是欺诈之神洛基的舌头。
至于本尼维斯,指的应该是苏格兰的本尼维斯山,是大英本土的最高峰;而说到玫瑰,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莎士比亚笔下的著名历史剧《亨利六世》,兰开斯特家族和约克家族的支持者为了争夺英格兰王位而发生断续的内战——玫瑰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