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蒋欢放在榻上，皇上坐在一旁喝了杯水，朝着林朝暮吩咐道，“去准备姜茶”。
皇上又吩咐几个打扫殿内的宫女去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服侍着蒋欢穿下。
林朝暮用药炉熬姜汤。皇上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把林朝暮吓了一跳。
他在旁边坐下，摇曳的火焰照亮了林朝暮的半边脸庞。
“膳食不合胃口？”
林朝暮一愣，不知皇上为何如此发问。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很喜欢”。
喜欢........为何要走？
前几日，皇上在民间搜罗了不少厨师，主要是为了太皇太后着想。那日因为醉壶鸡的事，太皇太后足足赌气了好些日子。宫里的膳食也改换换口味了。
招来的这些厨师，一些分配在御膳房，留下了几个在别苑里建了一个小厨房。建立小厨房是皇上给的特殊待遇，在以往，宫廷里只有极为受宠的妃子才会被恩准建立小厨房，主要是因为皇帝常去其殿里用膳，方便伺候皇上。先帝时期，连皇后都未曾享有过这种待遇。
而她林朝暮，不过一个小小的郎中。皇帝又不常来别苑。这小厨房，可以说就是为她一人所用。这样的恩宠，她受之有愧，却无从拒绝。
“草民谢皇上圣恩”，林朝暮欲起身行礼，却被皇上拦住，“坐下吧”。
“今日是皇上寿辰，我派小厨房给陛下做完长寿面吧。”
皇上没有说话，默许了。
姜汤熬好了，她给皇上和蒋欢分别熬了一碗。“皇上，我去给蒋姑娘送碗姜汤过去。”
“不必了”
林朝暮转过头，不解地问道，“为何？”
“朕送她出宫了。”
林朝暮:“...........”
*
蒋国公府内，张太医把完了脉，跟蒋夫人吩咐了几句，开了帖药方，便离府了。
蒋夫人送走张太医后，坐在蒋欢床边。“欢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掉湖里的。”
“我都说了三遍了，不小心滑进去的。”
蒋夫人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你少唬你，就你的这些招数，我年轻时都玩腻了”。
“有用吗？”
蒋夫人微微一笑，反问，“你觉得呢？”
“也是，我爹现在连妾都不敢纳。”
蒋骋在一旁轻咳了声，“欢儿，我跟你说，对皇上，你得来硬的。霸王硬上弓，这事就成了”，说着，还快意地拍了下手。
蒋夫人脸色一变，“滚出去，你整天花天酒地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少拿这套教欢儿”。
蒋骋耸了耸肩，走了出去。
蒋夫人拉住蒋欢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你比娘心气高，娘当时看上的不过是一个蒋国公府，你看上的是皇上。娘很欣慰”。
“不过，这皇上跟你爹不一样，你那些三脚猫的招数没用。话说，骋儿说的虽不着调，但也不无道理。”
蒋欢:“..............”
蒋夫人一改往日的急性子，耐心地劝说着，“咱们府里只是套着一个金碧辉煌的外衣，其实里面呐，什么都没有。也就你爷爷那时候，手里握着兵权，上过战场。那时候，是咱蒋家最辉煌的时候”，蒋夫人叹了口气，“现在啊，不行了.........”
“现在京中的权贵对我们只是表面上尊敬，背地里是看不起我们的。日后你若是有幸做了皇后，咱们家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蒋夫人笑着说道，见蒋欢一直没说话，“你是不是没听清楚骋儿刚才的话”。
见她又要重复一遍，蒋欢忙制止道，“我听清了”。
不就是霸王硬上弓！
她温柔淑雅过，妖娆妩媚过，也淡雅飘逸过.........可不还是大半夜被送出宫了。
蒋夫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事，“放心，皇上有分寸，是不会留未婚嫁的女子在宫内的。他既然派了太医院首席太医张太医来，就说明，他对你还是上心的”。
只是---
万一皇上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
别苑内，姜汤熬好了。因为有了上次我经历，皇上这次只喝了一小口。
皇上望向林朝暮，恰巧她也在看他。
“放了姜的，只是味道被遮住了些。”
很快，小厨房里就做好了一碗长寿面。林朝暮看着皇上吃。
被她看得不舒服，皇上放下了筷子，“你这么看着朕，朕吃不下”。
“啊？”
“那--我，我出去。”
皇上:“..................”
王德全在身边小心伺候着。又吩咐人拿了一双碗筷上来。
林朝暮犹豫了一下，小厨房就做了一碗长寿面，这岂不是要两个人吃一碗。
“我没吃过长寿面”，林朝暮笑了一下。她是孤儿，根本不知道出生在哪天。
气氛沉默起来，谁都没有先说话。深邃的眼眸直盯着她看，林朝暮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她微微笑着，扬起的嘴角看不出有任何的异样。
皇上将碗推到林朝暮面前。
林朝暮看着皇上，轮廓分明，黑色的眸子就像是一颗黑曜石一样，比以往明亮了几分。
“试一试”。声音低沉，在安静的黑夜中十分好听。
林朝暮拿起筷子，夹了几根放进口中。
“其实---”
“还不错”
又看着林朝暮吃了些许，见她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皇上拿起筷子打住她的手。林朝暮反射地收了回去。
“晚上不能吃太多。”
林朝暮抿了抿唇。呵，还挺护食。
第20章 醉酒
“皇上，既然是寿辰，不如饮点酒助兴？”林朝暮小心建议着。
皇上斜睨着她。
“可惜---”林朝暮顿了顿，“可惜只有两个大老爷们，倒无趣”。
林朝暮知道皇上不解风情，却不知他是如此不解风情。蒋欢性格虽然多变，但的确是个美人坯子。方才落水，妖娆的身躯真的没有引起他丝毫的心动？
皇上皱了皱眉，眉头紧锁，“你最近胆子挺大”。
敢串通着蒋欢来骗他...........
林朝暮见他语气虽然严厉，但并不见怒气。林朝暮只是笑了下，“下次不会了”。
“皇上寿辰，为何宫里如此冷清？”
从蒋欢口中得知到这件事时，可把林朝暮惊了一下。这么重大的事，皇宫里理应庆祝。虽然太皇太虽身子虚弱，但也不至于对如此大事不管不顾。
皇上抬了抬眼，面色冷漠，“穷，不宜铺张”。
林朝暮:“...............”
皇上端起酒杯，缓缓饮下，好似在思索着什么事，“对于有些人来说，如果能选择，他们不会选择出生”。
他出生的那日，是他母妃的忌日。他没有看到那日皇宫弥漫的茫茫大火，只是日后在宫人闲谈中才得知。
所以这一日，没什么值得庆祝的。
当时，皇后母家权重，手握兵权。其父亲在军中威望甚高，又目中无人。皇后凭借其母家的势力，在宫中肆意妄为，只要做得不是特别过分，皇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除去皇后一族时，先皇只有忍耐。在得知贤妃娘娘怀有身孕时，为保其母子安危，故意将其打入冷宫。
然而，在贤妃娘娘分娩当日，冷宫起火。当天的火势，京城方圆百里人人可见。浓密的黑烟停留在空中，难以消散。火势高涨之时，贤妃娘娘用身躯护住皇子，他这才侥幸活下来。贤妃娘娘绝世荣华，却在那日被烧得面目全非。若非发现她身下护住的孩子，怕是很难与冷宫中的宫人区分开来。皇上赶来时，贤妃娘娘全身被烧焦，却一动不动的维持着双手撑地的姿势。
而皇上自出生那日，便瞒着皇后被先皇偷偷送出了皇宫。宫内皆知贤妃母子葬于火海之中。悠悠十五年岁月，皇上都在深山里度过。一朝回宫，便再也身不由己。无论往事还是今朝，他也只不过越来越淡漠。曾经的过往，也难以在心里泛起涟漪。
月色正好，不见浓云。月光倾洒下来，在地面上映下银色的画卷。
皇上从窗外移回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朝暮。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袍，宽大得有些不合体，恰恰显出娇小瘦弱的身躯。她头发简单地绾起来，系着白色的绸条。林朝暮双手拖着腮，慵懒地坐在那里，精致的眉眼中透着灵气，就像是从天上逃跑下来，初降人间的生灵。
皇上很难从她身上移开目光，缓缓说道，“而你----”
林朝暮抬头仰视着他，一双水灵的眼睛饱含着笑意。
“你投胎时是不是喝酒了。”
林朝暮笑而不语。若是以前，她可能还会怼回去几句。但是现在，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王德全又拿上一壶酒来，林朝暮吸了吸鼻子，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几乎要将她融化。见她饮酒不多，想必只是贪吃，并不是不知分寸。皇上便没再阻拦，只是自己小闷了几口。
林朝暮只喝了两杯就面色泛红。眼前逐渐模糊起来。上天给她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嗜酒如命，而偏偏易醉。
她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醉醺醺地说道，“皇上---”
“皇上，我敬你一杯，祝陛下事事---顺心。”
“如果上天眷顾，希望皇上能娶一个合心的皇后。”她一直都觉得，如果蒋欢做了皇后，有些委屈皇上。能配得上皇上这般相貌的女子，定是世间少有的绝世女子。
说道最后，声音逐渐地小了下去，但一字一字清晰地传入皇上耳中。皇上手指敲了敲桌子，这个祝愿，有点意思。
林朝暮走到他身边，把酒送到他嘴边，“你怎么不喝？”
林朝暮扶着桌子，勉强站稳。眼前缓缓浮现出皇上立体分明的五官，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站在那里，傻笑着，“哈哈，你长得真好看”。
“若你是个女的，我就娶了你”。
皇上侧眼望去，林朝暮眯着眼，手指正在王德全脸上划来划去，犹如一个流氓在调戏良家妇女。王德全全身僵硬，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向皇上投来求助的目光。
皇上轻咳了两声，若是她想娶王德全，朕倒是可以考虑........脑中闪过邪恶的想法。
“皇上，您救救老奴啊。”
皇上端坐在那里，手里摇晃着酒杯，看戏一般地看着他俩。
在林朝暮打算整个身子抱住王德全的时候，王德全脱身而出，躲到皇上身后。
林朝暮跟着跑了过来，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林朝暮就扑了上去。
“真想把你压倒。”
压倒...........
“呵”，皇上冷笑一声，朝着身后的王德全冷冷地吩咐道，“叫张太医来”。
王德全吓傻了，一下子就溜了出去。自认为在皇上身边伺候多年，已经处变不惊。他还真没遇到过这么个情况，一个男人，竟然，竟然那么对他。
“我得乖乖”，王德全捂了捂胸口，就朝着太医院跑去。
*
林朝暮力气不大，三下五除二就被皇上给扔到了床上。
就这小身板，还压倒。
呵！志向远大。
林朝暮逐渐地安静下来，也没有再弄出什么幺蛾子。
皇上静静地看着她，泛红的脸庞煞是好看。她不说话的时候，真的让人觉得是个女的。
“他长得好看？”皇上坐在床边，有些好笑地问了出来。
本以为林朝暮晕得厉害，没指望她能回话。谁知，林朝暮竟是重重点了点头，嘴角高高上扬，“好看”。
“ ‘他’是谁？”见林朝暮要睡着，他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晃着她。
林朝暮囫囵道，“他啊，皇上——”
“你喜欢？”问出这句话，皇上扶了扶额头。他好像也有点醉了。
“喜欢”，林朝暮毫无犹豫地回答。
酒劲刚刚上来，皇上感觉头有些重。听到她的回答，嘴角微微勾起。
林朝暮糊里糊涂说着，“长得好看的我都喜欢”，声音逐渐地小了下去，她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皇上手撑着床，看着林朝暮睡得正香，也打了个哈欠，浓浓的困意席卷而来。
“皇上----张太医来了”，王德全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两个人均是一愣。
皇上躺在林朝暮胸口，两个人的脸紧贴着，动作极为亲昵。好在，两个人衣衫整齐。
林朝暮醒来的时候，天刚刚良。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感觉甚是疲惫，隐隐约约记得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好像梦见她在调戏皇上---
林朝暮猛得拍了一下头。
春梦！！！！
只是梦里，谁把谁扑倒了，她不记得了。也不敢往下想了。
林朝暮清醒过来，梦已经忘了大半。
她走到院中，清晨的晨露透着清新的味道。林朝暮伸了伸懒腰，甩去昨晚的疲惫。独自在躺椅中躺了一会，享受着早日温暖但不浓烈的阳光。许久过后，方才意识到，云烟去哪了？
自从昨日，便并未见到她。若昨晚云烟陪伴在身侧，不至于喝得烂醉，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一想到可能在皇上面前仪态大失，就有些羞愧难当。再想起昨晚的春.梦，发觉她颜控的毛病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林朝暮小躺了一会，见云烟迟迟未回，有些疑惑。她向来无杂事缠身，怎的这会外出如此之久。不知她是否出宫，林朝暮只好现在皇宫内转悠着。
刚刚在屋内找到云烟收拾了一半的行李，想必，她在皇宫留不了太久了，便索性借着找云烟的由头，再逛逛偌大的皇宫。她留在皇宫一个月有余，连皇宫的一半都没有走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