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在一旁听了,解释道:“我家大人怕大娘子听了这种事情烦忧,这才不跟大娘子说的。”
王泽安愣了愣,神色一僵,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多话了,喃喃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赵元善沉思片刻,说道:“表哥既然在朝中任职,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一下表哥。”
见赵元善终于难得主动有事情要拜托自己,王泽安简直求之不得,忙道:“表妹不必说这种客套话,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便是。”
“我哥哥还在幽州打仗,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好是坏,如今赵家出了这等变故,我担心他,而且我现在得不到任何关于边关的事情,所以……”
王泽安瞬间了然:“你想让我帮你留意你哥哥的消息是么?”
赵元善:“是。我在宫外很多事情不便知道,我想表哥应当能比我清楚一点。”
而且,裴敬甫也不和她说边关的事情,只说她要养好身子,剩下的事情他来处理。所以即便是她问了,裴敬甫也是含糊其辞,不正面回应。
王泽安差不多了解,道:“表妹你放心,自小虽然与你哥哥接触不多,但他也是我的表哥,他的消息,我自会帮你留意。”
赵元善心里一块悬着已久的石头暗暗放了下来:“如此,便有劳表哥了。若是有我哥哥的消息传来,表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表妹放心便是。”
——
赵元善吃过午膳后,便回房休息。王泽安来跟她说了半日的话,让她废了不少的精神。
惊鹊看她没什么精神,便去后厨将王泽安送来的滋补品给炖了,能让赵元善醒来便能喝到。
赵元善坐在梳妆镜前打开桌上的胭脂盒,沉默了一会儿,又关上。她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想着还是要睡醒之后,让惊鹊去请郎中来瞧瞧。
将胭脂盒放进奁盒中,目光被那只无为赠给自己的锦囊吸引。
她至今都不知道这个会在暗处发着幽幽光芒的玉石到底有什么玄机。但无为那样的人,真的只会随意赠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赵元善出于好奇心,将锦囊打开,将那块玉石取出来放在掌心。拿到背光出,玉石里又开始透着幽幽蓝光。
这蓝光总是能让她想起那时候她在含光寺无为的禅房外看到的那丝光芒,那是罗刹眼的光,这块玉石莫非与罗刹眼又有什么关系?
之前本还想去问问无为,但无为已死,这已经是个迷。
她细细瞧着里面隐隐透出的蓝光,忽然想到,自己何不将着玉石打开,一探究竟?
若就是块普通玉石,碎开之后,还能雕琢成其他的物件。
这样想着,赵元善便将那玉石重新放回锦囊之中,放在地上,拿着一只木凳腿,用力敲了两下,才感觉到里面的东西碎开了。
将锦囊从地上拾起来的时候,里面似乎有清脆的碰撞声,像是碎裂的玉石,却又不是。
当她解开锦囊那一刻,从里面投射出来的蓝光忽然强烈了许多!她没有任何犹豫,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桌子上。
她这才发现,碎裂成好几瓣的玉石中间,竟镶嵌了一刻拇指大小的蓝色透明,形状不规则的石头,不同于之前的是,这石头在暗处若是遇到一丝光线,便会发出比之前还要强烈的光芒。
那石头被嵌在玄铁制成的同样大小的底托中。
赵元善诧异的看着手里这块‘石头’,半天没有回过神。
无为在一块玉石之中藏了这么一个奇怪的东西,却又告诉她不过是普通的玉石,联想之前后来种种,赵元善基本揣测到了这是什么东西。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应该就是罗刹眼!
无为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将罗刹眼放在她这里?而且一路看来,裴敬甫似乎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无为将他们所有人都骗过了。
只是为什么无为连这个事情都不告诉裴敬甫?无为当时想的到底是什么?
这些疑问已经随着无为的死而成了一个谜。赵元善没有继续揣测下去,忽然得到罗刹眼之后,她便悄无声息的将罗刹眼藏到了自己的长命锁之中。
赵元善虽然是足月出生,可就是先天身子骨弱。她记得母亲与她讲过,她出声那一年,她感染了风寒,怎么都不见好,后来父亲去请了一位佛门高僧,替她求了一块长命锁,说是能锁住她的命。
当年那高僧并未有过多言语,只说她的命是偷来的,要好好珍惜。
母亲信佛,将此话当真。然而父亲不信,可爱女心切,最终是让这长命锁一直伴随着她。
这个事情,是前几日,母亲离开京师启程往渝州的前一晚忽然想起来告诉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
困死了,睡一觉再来继续,感觉来了,么么哒。
第九十五章
午后, 惊鹊请来郑郎中为赵元善诊脉瞧病。
只是奇怪的是,赵元善脉象平和正常,并无什么病症。
郑郎中医术高明,他从来不会有什么误诊,过去赵家也十分信任他的医术,赵元善亦如是。小时候她每每生病,也都是郑郎中为她诊治的。
郑郎中没有诊出什么问题来,那就是真的没有问题。
“裴夫人或许只是精神上比较乏力,身体上是无虞的, 平日里注意下休息,喝点提精气神的补药调养身子,或许就能好了。”
郑郎中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先给赵元善开一些补血补气养精神的补药。
既然郑郎中说自己没有病,赵元善暂时将心放了下来, 她只当自己真的只是需要休息。
翌日上午,太阳正好, 赵元善觉得身上寒涔涔的,就坐在院中晒太阳。
一日过去,她喝了那些补药,身子虚弱的状况依然没有好转一点,她的头发也没有停止掉落。
入夏时节, 寻常人在太阳底下晒上一会儿都会觉得热,然而赵元善并不觉的,甚至于身上穿的衣裳比寻常人还要多上一件。
惊鹊开始觉得赵元善有些奇怪, 赵元善站在太阳底下晒了将近半个时辰,也不见出一点汗。
“大娘子,今日太阳有些猛烈,你在这太阳底下晒着,很容易晒伤,要不我们还是回屋吧,若是大娘子觉得冷,奴婢再给你找一件衣裳穿。”
赵元善昏昏沉沉的看了惊鹊一眼,点了点头,挪到了屋檐下。
此时,正好有下人来禀,说是欧阳府的首辅夫人身边的丫鬟来了。
赵元慧身边的丫鬟夏蝉自小同惊鹊感情交好,听到夏蝉来,惊鹊便忙出去迎她进来。见夏蝉满脸不安,赵元善以为是赵元慧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蝉抹了抹眼角的泪,这才说道:“大娘子,大公子他……”
听夏蝉说的是大公子,那就是有关哥哥的,只是夏蝉的表情已经隐隐说明了什么。赵元善心倏的收紧,她镇定了一下,问:“是哥哥有消息了?”
夏蝉却只是哭。
惊鹊急了,便扯了一下夏蝉的手,“你快说啊,你哭什么啊!”
“边关告捷,鞑靼人被彻底击退,只是大公子他……却战死沙场了!”
“你说什么?”惊鹊听罢,惊呼一声,“怎么好好的,就战死在沙场了?”
夏蝉与惊鹊自小就入了太师府,与赵元善兄妹三人一同长大,赵元赫平素对夏蝉和惊鹊二人都还算不错,听到赵元赫忽然战死在幽州的消息,夏蝉一时接受不了,惊鹊亦如是。
赵元善听到这个消息,脑子里嗡的一声,怔怔的看着夏蝉半晌,才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哥哥战死幽州?……”赵元善睁圆了眼睛,一把抓过夏蝉,语气微颤:“谁告诉你的?谁跟你说哥哥已经战死了?”
赵元善的情绪就像是被什么压抑住一样,发泄不出来,又消散不去,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奔溃一样。
夏蝉突然被赵元善死死抓着,也是吓了一跳,眼泪都不敢再继续流,继续颤抖的说道:“是,是欧阳大人……二娘子偷听到的,如果二娘子没有正好偷听到欧阳大人与下属的话,恐怕欧阳大人也会瞒着此事,只是二娘子因为此事动了胎气,就被欧阳大人叫来郎中施针睡了过去。二娘子睡过去之前,叫奴婢来将此事告知大娘子……”
赵元善松开夏蝉,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浑身没有了支柱,双腿一软,一下子跌倒在地面。双手由于惯性撑在地上,蹭破了一层皮。
“大娘子!”惊鹊见状,心一慌,忙将她搀扶。
赵元善推开惊鹊,自己撑着柱子站起来。嘴里喃喃:“哥哥怎么会,怎么会战死沙场……一定不是真的,不是……”
“大娘子,大娘子……”惊鹊守在她身边,赵元善现在的情绪让惊鹊提心吊胆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赵元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意外。
赵元善怎么能接受这个消息?她重活这一世,千方百计的就是想要保全哥哥,哥哥一心为国尽忠,为什么还要遭遇这个下场?
赵元善靠着柱子,双眼失了神,兀自喃喃:“哥哥才接任大都尉,权利根本还没有那么大,并不足以成为皇上权利上的绊脚石,为什么皇上还是不肯放过哥哥?为什么重来一次,还是这个样子?……不,是我,是我没有什么用,就算是重来一回,也全无半点用处,我为什么要重来,为什么要重来……”
惊鹊听不懂赵元善的碎碎念,“大娘子,你……你在说些什么?”
赵元善对惊鹊的话置若罔闻。抬头,忽然就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裴敬甫。
赵元善与他四目相对,须臾,她忽然朝他大步走去。
裴敬甫停在原地,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上有些惊慌的表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裴敬甫,听说我哥哥战死在幽州了,是不是真的?”
见裴敬甫不说话,赵元善急了,声音重了几分:“是不是真的?!”
裴敬甫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眼神,依然不作回答。
赵元善浑身血液凝固,她一把揪住裴敬甫的衣襟,咬牙切齿的质问:“是不是你跟皇上商量好的?你们商量好了要杀我哥哥!”
“元善……”裴敬甫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看见她这副模样,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元善美目怒睁,这一刻她已经失去理智。“你们已经杀了我的父亲,毁了赵家,你们还想怎么样?!皇上铲除了我父亲不够,还想要整个赵家为他的皇位陪葬吗!”
“元善,你别这样。”
“裴敬甫,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我哥哥一心在边关杀敌,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赵元善!”
裴敬甫看她情绪有些失控,伸手拉住她。
赵元善狠狠的甩开他,“好,既然你们还是想将赵家斩草除根,那我就先让你们死绝!”
话音一落,赵元善便趁裴敬甫不注意,拔出了他腰间的‘惊棠’。
裴敬甫没来得及制止住刀就已经被赵元善拔了出去。
他眉头狠狠蹙成一团,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赵元善会一个冲动伤害到自己。“你要干什么?你把刀还给我。”
赵元善讽刺的看了眼手中的惊棠,冷笑:“干什么?既然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那不如大家都同归于尽,我先杀了你,再去宫中杀了那个狗皇帝!”
赵元善失了理智,用尽全力向裴敬甫刺去,只可惜她的动作并没有裴敬甫的快,刀才刚扬起来,就被裴敬甫一把攥住手腕,牢牢制住。
一边的夏蝉和惊鹊看的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裴敬甫反手将赵元善的手别在身后,惊棠刀也从她手中脱落,落在地上。她想去捡刀,但身子却被裴敬甫从身后紧紧抱住。
“赵元善!”
赵元善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挣脱不开半分,她便干脆一口狠狠咬在他的手臂上。
裴敬甫‘嘶’了一声,抱着她的手依然没有松开。
赵元善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压抑在心头,最后化为一口血,猛的涌上喉头,闷哼一声,猝不及防的吐了出来。
所有的挣扎在顷刻之间化为宁静,赵元善身子一僵,然后昏在了裴敬甫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不难猜出元善的身体为什么会便差吧?
反正,甜很快就要来啦!
我是个总是断更的无良作者,我是个禽兽,极力改正。
第九十六章
赵元善的身子原本就已经不大好了, 加上急血攻心昏迷不醒,更加虚弱不堪。
裴敬甫在她吐血昏迷过去之后,彻底慌了神。
惊鹊又赶忙去请了郑郎中过来。郑郎中为其巅顶、合谷穴施针,赵元善依然没有醒来。
郑郎中重新为赵元善把脉的时候,忽然神色一顿。
裴敬甫看到郑郎中的神情,心中不敢揣测什么,他绷着一根弦,沉沉问道:“怎么了?”
“怪事。昨日我替裴夫人诊脉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出了有点气虚,怎么今日……”郑郎中行医多年,头一次遇到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怎么今日,她的脉象就已经如此虚弱了?”
裴敬甫眉头一皱:“那要怎么她才能醒的过来?”
郑郎中收回手, 沉思了片刻,拧眉摇了摇头。“难, 难哪。”
“什么叫难?你是这京师内最好的郎中,你若说难,还有谁能让她醒来?”裴敬甫的语气已经开始有些不大沉稳。
“裴大人,老朽行医多年,讲究是辨证论治, 可如今裴夫人的情况老朽实在是诊不出什么来……”
裴敬甫忽然一把揪过郑郎中的衣襟,再也无法克制住情绪,“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惊鹊和郑郎中都被裴敬甫吓了一大跳, 但郑郎中也是见过不少世面风浪,不是那轻易胆惧之人,很快便回过神,道:“老朽知道裴大人是担忧裴夫人,虽然老朽一时不知道裴夫人究竟是何缘故变得如此虚弱,但依老朽看,裴夫人暂无性命之虞,裴大人还是镇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