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宿主只想当皇后,而且不会再回到现世,她当上哪一朝的皇后都无所谓吧。
路臾忽然间像想通了什么,他惊恐万分:“你该不会是想借选秀进宫,行刺皇上,替赵家报仇吧。”
摇摇手,阿卿说:“你想多了,我只是仰慕圣上而已。”
随后又吩咐道:“快去帮我找面镜子。”
路臾从自己的包袱里摸出一面铜镜,慢吞吞递给她。
“鬼啊!”
接过铜镜的阿卿大叫一声,几近晕厥。
追溯宿主记忆时,脑海里闪过的都是赵凤筠见过的画面场景,梳妆这种细节都是一闪而过,阿卿也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直到此刻,看惯了付杏天仙般的面容的她,再看镜子里这个面黄肌瘦的疯婆子,视觉上带来的冲击差点让她精神崩溃。
还皇后呢,这长相当个嫔妃她都觉得困难。
第33章 一行白鹭争芙慕
镜中的人巴掌大的脸,却顶着鸟窝似的一大捧发头, 不和谐至极。除此之外, 五官也生得平平无奇,眼睛不够大, 鼻梁不够挺,嘴唇干裂得看不出形状……
倒吸一口凉气。
阿卿推开铜镜, 十分认真地问新收的小厮:“你们皇帝喜欢美女还是才女?”
路臾摇头:“我一介草民, 哪里能知道皇上的喜好?”
阿卿决定换个角度问:“当今皇后长相如何?”
路臾:“国色天香,崇白国第一美人。”
撇撇嘴, 她又问:“那最受宠的嫔妃呢?”
路臾思忖片刻方道:“据坊间流传,如今圣宠当头的乃是柳昭仪,和亲之前被誉为西域明珠。皇上称其舞姿好比细柳扶风,故赐名柳昭仪。”
敢情这个皇帝就是个看脸的肤浅中年大叔!
抬手揉了揉面如橘皮的脸颊, 阿卿灰心地垂下手, 这皮肤状态还不如一个路人甲呢!
叹了口气, 阿卿决定先把宿主惨不忍睹的形象收拾一通。
在破庙宿了一夜,蚊蝇扰得她翻来覆去没睡好,手臂小腿都是红疙瘩。
可见宿主皮肤还是细嫩, 只不过流放途中受了不少苦, 再加上重疾拖累,皮肉这才粗糙了许多。
天还蒙蒙亮, 阿卿就将睡在干草上的路臾摇醒。
少年迷迷糊糊地揉擦着眼睛, 露出懵懂的表情, 我见犹怜。让阿卿想到自己还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 公司里那些十六七岁的练习生。
“醒醒,我们该赶路了。”阿卿语气不由放柔了些,虽然这一世的宿主年纪尚幼,但她心理年龄却比眼前这个少年大不少。
路臾也不磨蹭,麻利地起身,背上包袱紧跟着阿卿身后。
出了庙,阿卿突然止步,回头上上下下扫了破庙两眼。然后从路臾肩上的包裹中抽出佩剑,“铮”地一声,银光从眼前掠过,阿卿持剑随意挥舞了两下。
两丈开外的破庙应声而倒,大块的碎石滚落而下,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尘雾弥漫。
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路臾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这是何等高深的内力,才能顷刻间将广厦化为乌有。
阿卿很淡定地用手指弹了一下剑身上的灰尘,然后扬手朝路臾方向甩过去。
锋芒毕露的佩剑不偏不倚正好插入剑鞘。
入鞘的剑身发出嗡鸣,震得路臾背后酥麻。
他望向阿卿,眼神与昨日大有不同。
“请侠女收我为徒!”
路臾突然双膝跪地,左手撑开右手抱拳,尖瘦的下巴诚恳地扬着。
阿卿蹙眉,上前扶他,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古人怎么说跪就跪,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一扶,不起,再扶,少年依旧岿然不动。
“你真想当我徒弟?”
“此心日月可鉴。”
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瞳仁黑白分明地瞅着她,认真极了。
阿卿抿唇略作思考,最后点了点头。
小厮和徒弟于她而言,无甚区别,总之能使唤就成。
可地上跪着的那位却是开心得不得了。
他从小在市井长大,看了不少武侠故事,总想出了南阳城去好好闯荡一番,做一个侠士。
碍于阿母腿有残疾,为了侍奉左右,他才在衙门寻了个差事。
本想着府衙也会教些武功,或许能圆了他的武侠梦。哪知穿袍戴帽的一干衙役都是些门面草包,舞刀弄剑不行,唯独“威武”喊得声齐。
昨夜只是见这赵小姐身手轻盈,以为她不过会些轻功剑法,却不想内力竟如此深厚。
将军府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天大的机会摆在面前,他说什么也要把握住,哪管那些年纪和性别的虚设。
“多谢师父!”
对着比自己年浅两三岁的姑娘“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路臾声音响亮。
“起来罢,既然你成了我的徒儿,以后我肯定会传你些招式。但这是传普通招式还是绝世神功,就得看你表现了。”咳嗽一嗓子,阿卿故作严肃。
“师父,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路臾手一撑,站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一把油纸伞,迅速撑开,罩在阿卿的头顶,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他在南阳城里巡视的时候,街上的姑娘都会撑把伞,防着日头。
他师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时身旁也少不了丫鬟仆妇伺候,现在沦落成囚,便由他来护着。
阿卿满意地点点头。
紫外线是女人肌肤的头等大敌,路臾这献媚,倒是献在了点上。
一边走,路臾一边问:“师父,你为什么要毁了那间庙?留着多好,以后来往的人还有个地方歇脚。”
阿卿瞥他一眼:“这种荒蛮之地,哪有多少人经过。再者,你没听过,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路臾不解:“听是听过,不过这和师父有关系吗?”
阿卿啧了声:“关系可大着呢。你那同僚不是去向朝廷上报我病亡的消息了吗,要是后来被人看见这庙里有铁链和囚枷,却没有白骨,岂不是惹人怀疑?”
她教导他:“要死,就得死干净。”
路臾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心里对她的敬佩又加深一分。
阿卿又托着腮遥望长安:“要是被人揭发了赵凤筠没死,那我以后进宫陪伴皇上左右岂不是留下一个隐患?所以说,这庙留着是会毁了一桩婚的。”
路臾听完差点栽倒,他师父这是还想着嫁给那个老皇帝呢?
这个想法很是危险呐!
说起进宫,阿卿就来了精神。
她目光坚定,一拂衣袖大步迈出去,嘴里喊了句:“快跟上!”
七月的日头很是毒辣。
好在山林树多,又棵棵都枝叶繁茂,树冠相连,荫庇不少。偶尔徐来一阵微风,也算舒爽。
又行了一两个时辰,太阳升得更高了,远远透过叶间隙直射到人身上,温度很快就升起来。
古人的衣衫又厚重,阿卿虽然体力依旧充沛,可却耐不住热,很快就汗流浃背了。
她再回头一望,撑着伞的少年脸蛋红扑扑的,额角边的碎发早就濡湿一片。
“累了就歇一会吧?”她于心不忍地提议。
毕竟自己有金手指,走个十万八千里估计也不带喘气,但普通人哪会不累,尤其他还举着伞。
“不累,师父,我还能走。”路臾停在她身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有些喘。
还走啥呀,这细胳膊细腿的?
忍住想要吐槽的冲动,阿卿抬袖擦了擦额头,细声道:“但我有些渴了,你可知道这附近有无水源?”
小脸一扬,少年眼睛亮亮的:“知道知道。再往西走两公里,应该有个湖泊,来的路上我和杨大哥还去打过水。”
“那我们快点过去打些水,顺道休息休息。”
长袖一甩,阿卿又大步流星朝西走去,路臾赶紧提了提包裹,举着伞小跑着跟上去。
到了路臾口中的湖泊边,阿卿忍不住感叹了声:“真美啊。”
青蓝色的湖水连着蔚蓝的天空,远处大朵的白云翻腾如白驹,两三只自由的水鸟翱翔在上空,偶尔滑翔至水面掠起小小涟漪,生机盎然。
古时的环境真是出乎意料地好。
痴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她都有些想下水感受一番了。
等路臾取完水,洗去脸上的浮尘。
她喊他:“小臾,拿两件你的衣裳给我,然后去一里外的大树后面守着,我要洗个澡。”
路臾脸蹭的红了。
他结结巴巴道:“水,水有些深......师父小心。”
阿卿摆摆手:“嗯,我自己会当心的,你快去吧。”
路臾取了衣服,放在岸边,用一块石头压好,然后飞奔而去。
脱下脏兮兮的囚服,阿卿甚至能闻到身上令人作呕的霉臭味。
大热天一连十五日不洗澡,就算是香水里泡大的千金小姐也能臭得跟难民窟里的乞丐相比。
捏住鼻子,从囚衣上撕下一块白布。
她赤足踏入湖中,冰凉的的水面顺着纤细的**攀岩而上,最后包裹住她的整个身子。
虽然会轻功,但上个世界呛水的阴影让她不敢去湖中央,只待在脚能够得着地面的湖边。
从水中撩起细长的手臂,柔柔地用白布擦拭自己的身体。
阿卿意外地发现,她被衣服包裹住的地方皮肤都十分细嫩,跟豆腐似的,肤如凝脂。
到底是将军府的嫡女,肌肤底子还是比寻常女子好上几倍。
放下一头青丝,任它们在水中涤荡。
阿卿屏住呼吸,一下子扎进水中,又迅速从水里仰起头,瀑布般的黑发带着水花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
用五指梳开杂乱打结的头发,又洗去脸上黑乎乎的土印,阿卿对着湖面仔仔细细照了一番。
微漾的水面倒影着少女娇嫩的容颜,漂亮的杏眼,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型。
她一勾唇,水面上漂着的笑脸就漾起两朵梨涡,点缀在小小的瓜子脸上,很是好看。
阿卿眨了眨眼,当时她怎么没发现,宿主长相也不是很差,眼睛消肿后灵动清澈,五官小小的很可爱,虽然还没长开,但透着一股灵秀。
想来也是她看惯了付杏精致的五官,审美一时被提得太高,再加上宿主病恹恹又灰头土脸的模样,她才觉得丑。
如今神清气爽的瞧上一瞧,客观而言,素颜就能如此清秀的姑娘确实也是个美人胚子。
掐了把自己的腰肢和屁股,又掂了掂胸前的小馒头,阿卿心情好了许多。
毕竟宿主现在才十五岁,只要她好好养着这个身子,以后就算不能倾国倾城,身材总也能出落得玲珑有致。
就在她掂着胸,暗自筹备脱贫至丰计划时,耳畔传来急急的马蹄声。
因为金手指的关系,她能听到方圆十里的动静,这马蹄踏得很重,但稳而不乱,马背上应该只有一个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这个人很快就会到湖泊这边。
阿卿心下一惊,准备上岸穿衣。
她刚想行动,突然又停了下来。
上个世界她接了一个古装剧,还没来得及演,但剧本却过了一遍。那剧中男主就算在湖边偶遇洗澡的女主,然后对她一见倾心的。
万一路过的是个身世不凡的人物呢?
眼珠子转了一圈,阿卿又将身体埋入水中,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
她今天就要守株待兔一回,看看能不能逮住个猛虎或雄狮。
反正有金手指傍身,如果是个流氓,直接打残。
撩了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她故意侧对着开阔的岸边,扬着柔弱无骨的小手,徐徐地往莹白的玉臂上浇水。
滴答,滴答......
第34章 一行白鹭争芙慕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带着千军万马的气势驰骋而来。
顷刻间, 一匹身如火炭的骏马飞跃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个玉冠锦衣的公子, 一手紧握缰绳, 一手持着马鞭。
越过参天古木,公子侧首瞥了一眼。
如镜的湖泊中立着个小姑娘,她正仰着脖子往身上浇水,天鹅颈的弧度引人遐想。藕粉的手臂优雅地抬起,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妩媚。
惊鸿一瞥。
长安城里似乎没有这么灵动的少女。
公子收回视线, 大力抽了一鞭子, 马儿嘶鸣,沾了不少青草的前蹄更卖力地踏出去,好像要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鞭头般。
倏忽间。
一股杀气从侧面袭来, 他朝后俯去,整个后背几乎贴在马背上,才堪堪躲过白色暗器。
那是块布巾,还带着水,却如同飞镖旋来,可见主人内力之深。
他扯住缰绳,借力回到原位,深不可测地遥望湖心一眼, 而后随着骏马一同消失在林间深处。
阿卿啐了一口。
啊呸, 都说打马而过的青年才俊, 遇着湖中洗浴的美人, 都会下来搭讪两句,亦或是拉住缰绳愣在马背上。
怎么到了她这,那人反倒快马加鞭流火般驶过呢?
真真是小说里的都不能信,现代的戏本子终究拿捏不准古人的心态。
不过等他路过这一遭也不算完全没收获,阿卿方才恼怒之下扔出洗澡巾,直直冲着他的腰间飞去,隐约间打掉了一块什么物件。
裸足上岸,她迅速穿好了路臾压在石块下的裋褐,腰间打了个紧实的结,头发随意散着。
走到刚刚布巾落地的位置,她一眼便瞅着草丛里躺着块玉佩。
拎起观察,此玉灿若明霞成半月状,反面刻着繁体字,正面雕有黻纹缀龙图,下端吊着金色缨络。络子打得繁复,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手法。
阿卿又顺着玉佩的雕纹抚触一遍,指腹温软,玉仿佛浸过油般顺滑,晶莹剔透。
捋了捋玉下流苏,她默默将正面那个字记在心里,然后将玉坠收入怀中。
抬眸望了眼天色,有转阴的趋势,阿卿担心下雨,着急赶路,四处喊路臾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