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你不会,还惦记着阿镜……顾镜吧?”江月心迟疑问道。
“……”霍淑君不答话,蹙着眉,一副又愁闷又烦躁的复杂神情。
“不会吧?!”江月心微惊,“阿镜他……他……”
江月心吞了口唾沫,不敢再往下说。她不确定霍淑君知不知道真相——顾镜便是近来在大燕国风头正盛的五殿下魏池镜——因而,她不敢说,怕伤了她的心。
“哎呀!不要管这么多了。”霍淑君急得跺跺脚,怒道,“先想个法子,帮我把这些该死的男人轰回去!”
霍淑君一发怒,谁都要躲上一躲。江月心瑟缩了一下,一副不敢与之争辩的模样。
外头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丫鬟红香来扣门了:“大小姐,大夫来了!还有这些画像,您瞧一瞧吧,多少也是九爷的一番苦心呀……”
“不看!不见!”霍淑君怒道。
随即,她便反反复复地开始踱步。
江月心没什么好主意,便道:“若不然,我和阿延……陛下说声,让陛下下道圣旨,不准你嫁人?”
“那更不行了!”褚蓉微惊,“陛下不准贵女嫁人,这成何体统?拿不出一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恐怕旁人只会以为是陛下要霍小姐入宫!”
江月心立刻闭嘴,假装无事发生。
姐妹情虽重,也比不过阿延!
大小姐,对不住了!
霍淑君踱了一圈步,眼光忽然一亮,有了个主意。她撩起袖口,兴致冲冲道:“有了!这群臭男人不是整日妄想着高攀本姑娘么?本姑娘就要设个擂台,要他们互相比试!只有过了这三关的男人,才能让本小姐考虑一下。”
“好主意!”江月心击掌。Ugliness Arrangement
“可万一,有哪位应选者闯过了这三关……”褚蓉忧虑道。
“那我也只是‘考虑一下’。”霍淑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我可没说一定会嫁。”
事情便这样商定好了。
到了晚上,霍淑君到了霍青别面前,吞吞吐吐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霍青别刚赴宴回来,闻言,略略流露出诧异之色,慢条斯理道:“九叔还道,君儿会直接一气将那些画卷都扔了呢,因而特意都备了两份。没想到,这回君儿愿意挑夫君了?”
霍淑君:……
九叔怎么回事!!
霍青别思忖着霍家门庭矜贵,霍淑君更是京城男儿人人求娶的娇小姐——她才到京城不久,这送上门的请帖便已堆成了山。那七八副男子画轴,已是他与温嬷嬷仔细挑拣出来的佼佼者了。
——凭着霍家的门庭,宠着淑君,让她这样风光地闹一回,也未尝不可。只要她日后嫁了个如意夫君,能好好过日子就成。
霍家的女儿,合该天生被宠爱着。
于是,霍青别便点了头,应下了,还让温嬷嬷帮着一道准备准备。如此一来,霍淑君的选夫大计,便轰轰烈烈地拉开了帷幕。
不消三日,满京城皆传起了一个消息——
霍家的小姐霍淑君,要为自己选出个如意夫君来。无论贫富贵贱、身份如何,只要前往霍府投了名状,参与霍小姐设下的三回比试,便有可能抱得美人归!
霍家是怎样的名门?
霍家顶顶有名的两兄弟,老大是手握泰半兵权、带兵踏破了大燕国都的大将军霍天正;小弟是权倾朝野、曾教陛下习字读书的右相霍青别。虽霍家平步青云的时日尚短,却已是天恭国一等一的权贵,连那世代钟鸣鼎食的吴家、叶家,都要避其锋芒,不敢将其盖过。
若是娶了霍天正的女儿,那真可谓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
一时间,京城里的单身男子皆蠢蠢欲动,都想来霍府大显一番身手。街头巷尾,凡是打水之处,都有人在议论这霍府招亲之事。甚至于,连叶、吴二家都被惊动了,竟也想派个公子来凑凑热闹。
十日过去后,便到了霍府招亲的日子。
这一日,霍家门前无比热闹,如赶集市似的,无数男子皆在门前杖头探脑,想要一睹霍大小姐的风采。有青衣短褐的、挑着扁担的,也有坐在马车里从不露面的;有书生打扮的,也有看起来粗莽的武人。这些人交头接耳,令霍家门前如有五百只麻雀似的,热闹极了。
“哎!那个那个!是不是霍大小姐?”
“那是人家的丫鬟!”
“连个丫鬟都这么娇滴滴的,不愧是霍家……”
这招亲比试的第一关,便是比相貌。温嬷嬷带着褚蓉,站在门口,对报名者一一瞧过长相。凡有长得歪瓜裂枣的,通通让他回家去。
褚蓉正儿八经的,只瞧相貌,在心底盘算这个公子的眼睛太小、那个公子的肚腩太大;温嬷嬷却是存了私心,虽面上笑得如沐春风,口中却句句都是拒绝之辞,将那些门第不行的男子都哄回去了。
温嬷嬷在心底冷笑:笑话!身份不够高贵,怎么能娶霍家的小姐?!
如此一来,长相不好的、身份不高的男子,已尽数被筛掉了。得以踏入霍府的,便是那些京城里真正的贵公子了。
这些金娇玉贵的公子哥到了霍家正堂,心知霍青别兴许就在哪个角落瞧着自己,便纷纷端正仪态,大气也不敢多喘,力求呈现出完美仪姿。
霍淑君的丫鬟红香出来了,笑眯眯地对这些公子道:“诸位公子,辛苦了。接下来的两轮比试,难也不难,还望各位公子各显神通。”
说罢,红香抬手,招来了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但见这丫鬟走路虎虎生风、大马金刀,以面纱覆面,只露出一双目光冷冽的眸子;她通身气质,不似个丫鬟,反倒似个出生入死的大将军。
“这是大小姐身旁的贴身丫鬟,唤作月儿,略懂一些武艺。”红香笑眯眯道,“只要打赢了月儿,便算作是过了第二关。”
众公子一听,立刻有了自信。
——不过是个丫鬟,怎么可能败下阵来?!
“至于第三关嘛……”红香瞥一眼帘幕后坐着的男子,笑道,“是比棋艺。只要能赢了我们霍府的棋手,便算是赢了。”
红香所瞧着的帘幕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子轻响。众公子隔着隐约帘幕,只能瞧见那下棋者身姿修长如竹,着一袭明黄色。
身着明黄,可见此人身份矜贵,定然与皇家沾亲带故。
诸位公子不由在心底略略思量。
风吹拂入厅堂,微微卷起帘幕一角,露出那棋手滚着金云的衣摆来。层纱叠绣的帘幕后,李延棠撩起袖口,目光悠悠逡巡于棋盘之上,目光温柔。
他在心底道:不知这群人,敢不敢赢自己的棋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不敢,不敢.jpg
第42章 霍府招亲(二)
第二关的比试, 是打败霍淑君的贴身丫鬟月儿。
这月儿虽以薄纱覆面,但瞧着显然是个习过武的,下盘极稳,眼神凶狠锐利,似瞧着大燕国的士兵似的。她手里捧了一柄木头剑,虽未开刃,舞起来却霍霍生风,好似被这剑碰到就会头破血流。
但再怎么有架势,她也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又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如那陛下亲选中的皇后娘娘似的, 身具十八般武艺,上马提剑便能将大燕人打出不破关城!
几位公子彼此瞧了一眼,不由笑了起来。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
“月儿”正是那位将来的皇后娘娘, 武功赫赫的江月心。
率先上前挑战的,乃是宋家的嫡长子, 便是眼睛几乎和没有似的那一位。他在画像上眼睛便小,真人的眼睛竟然小的几乎如一条隐隐约约的线似的!
——按理说, 相貌不好的人,可是踏不进霍府门槛的。但是因着宋家的门第好,温嬷嬷网开一面,才给了宋公子进来的机会。
江月心在心底暗自道:不可以貌取人,不可以貌取人, 不可以貌取人……可这眼睛也太小了点儿吧!
霍淑君是决计瞧不上宋公子的!
宋公子生的有些白白胖胖,一团和气。他挪动着身躯,取了把木头剑来, 很是风度翩翩道:“月儿姑娘,请多赐教。”
光是拿了会剑比划的功夫,宋公子便出了些薄汗,开始小口地喘气,可见平时不怎么爱动,这才养出了这般福气的身材。
“失礼了!”江月心挽了个漂亮剑花,啪的一击,就将宋公子手中的剑给击飞了出去。那柄木剑在空中飞旋了两下,噗通落入了院子里的池塘里。一众围观的嬷嬷、丫鬟,皆发出惊呼来。
宋公子大汗淋漓,勉强退后几步,立刻涨红着脸道:“月儿姑娘内力非凡!内力非凡!这个……宋某虽于武艺上颇有研究,却是不敌月儿姑娘这般的真高人。这持剑的手势、挥剑的力度,皆是独一无二……”
在一旁候着的诸位公子无声地笑了起来。
——什么“内力非凡”?!还不是宋胖子打不过人家一个小丫鬟,匆忙找了个借口,好保住自己的面子呢!
待宋公子败下阵来,第二位公子便上前挑战了。此人乃是赵阁老的长孙,生的英俊非凡、风流倜傥,一双桃花眼儿脉脉含情,不知叫多少京中女子心碎。更难得的是,他还有一身好武艺,去岁得了个武状元头筹,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但见赵公子小理了下发丝,带着一道邪魅微笑,负手步向了江月心。他见着女子,便要抛几个风流眼神,看到月儿这小丫鬟亦不例外。
“月儿姑娘,我赵某可是从不屑对女子动手的。”他哗得从手中抖开一把折扇,慢悠悠地摇着,一边对江月心露出怜惜神色,“月儿姑娘乃是纤纤女子,一双美眸顾盼生辉,赵某又如何忍心与你动手?”
说罢,赵公子卖力地摇了摇扇子,扇的自己耳旁两缕发丝直舞,一副邪魅模样。
赵公子习惯了说这些风流话,顺嘴便溜了出来,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劲。可旁边幕帘后,却传来一声清脆的落子响,似是那藏在帘幕后的棋手有些不满。
被这落子之声惊动,赵公子惊觉自己是在霍府上参与招亲,若是再对这些姑娘油嘴滑舌,恐怕会被第一个请出府外。于是,他尴尬地咳了咳,连忙补充道:“若非是心仪霍大小姐已久,赵某也不会对你痛下狠手。赵某从来怜香惜玉,若是月儿姑娘现在讨饶,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旁观的诸位公子听了,不由大叹他高明。先前败下阵来的白胖宋公子有些咬牙切齿,暗暗恼着这赵公子精明,想要不费兵卒,就镇住这月儿姑娘!
不过,赵公子可是去岁的武状元。若是真要打起来,月儿恐怕真不是赵公子的对手。
可月儿却一点惧色都不露——呃,她蒙着面纱,要露出惧色,恐怕旁人也看不见——下一瞬,月儿便直直地挥了剑,朝赵公子袭来。
赵公子嗤笑一声,显露出一副游刃有余姿态。可来人攻势凶猛,气势非凡,剑击密如雨点,令赵公子渐渐蹙起了眉。
攻势虽不至于令他狼狈退却,可赵公子已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味之处——这月儿姑娘的武艺,定然不在他之下,兴许可以和他打个平手。
剑法高明也就罢了,显然还是个经验十足的行家。不仅如此,她的剑带着杀意与血性;与她交战,便如上了战场似的。她定然是正儿八经杀过人的剑客,与自己这等只和人在擂台上比武过的人截然不同。
霍淑君的丫鬟,竟然如此了得么?
赵公子生性风流,联想到传闻中霍淑君说一不二、盛气凌人的性子,他的心底便有些动摇了。他可不想在婚后被拘在家里头,不能喝酒、不能见风流快活、不能与花娘吟诗作对,只能被霍淑君的丫鬟追着打。
于是,赵公子手腕一转,将剑收了回来,主动抱拳认输,郑重道:“先前是我轻浮了,月儿姑娘的剑法,果真如宋公子所说的那般绝世无双。”
白胖的宋公子道:“我就说吧!对吧!”
江月心额上出了一层薄汗,也是有些累了。她察觉到这赵公子的武艺也是极好的,不过是输在了还不曾真正地开过刃。于是,她便还了一礼,道:“赵公子的武艺,令在下佩服。若是多加琢磨,他日定能令在下难以望君项背。”
这话说的,已是极给赵公子面子了。虽赵公子输了这一局比试,倒也不算太丢脸面——至少,比白胖的宋公子已是好多了。
到了第三位挑战的公子……
江月心抬头,小惊了一下——这位面如美玉、风度翩翩、瞧起来令人心动不已的美公子,不正是谢家的谢宁吗?!
这么久过去了,她都要嫁给阿延了,霍淑君都学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了,褚蓉都已经和京城贵女斗了八百回合了,谢宁还没找到媳妇儿?!竟然跑来求娶霍淑君了!
谢宁没认出江月心来,彬彬有礼地抱了一拳,从丫鬟手里抽过木剑,要与江月心比武。
江月心:……
江月心:……
……
江月心丢了木剑,上手扯着谢宁,左三圈、右三圈地转了无数圈,如甩一块面团。令谢宁头晕眼花地转着跌倒在了地上,一副摸不着东西南北的样子,直嚷道:“别、别转了,晕乎……晕乎!”
旁观的贵公子皆窃窃私语道:“这月儿姑娘,怎么看起来和谢家老大有旧仇啊……”
眼看着江月心一个人都没放过去,旁观的温嬷嬷急了。
温嬷嬷还是盼着淑君小姐嫁出去的,且她觉得,武艺不好的男子,未必不是良人,于是温嬷嬷上前道:“诸位公子不必急着走,便是输了第二回 ,也有可能赢的淑君小姐的芳心。只要赢了咱么霍府的棋手,什么都有可能呀!”
温嬷嬷说着,便瞄了一眼那棋手——这棋手是霍淑君找来的,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是他身份高贵,不能让下人冲撞了。以是,连温嬷嬷也没见过他的真容。
兴许,是哪位爱好棋艺的小王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