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又有谁会残忍到六点钟打电话呢?
周然的声音有些低沉,话尾甚至还带着哭腔:“二白,我被甩了。”
空气沉寂下来:“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睡了。”
像是开了闸了一样,周然哭的悲天悯人。
“幸瑶她……幸瑶她……”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
何愈认输的叹了口气:“行了,你把定位发给我,我过去找你。”
自从高中把周然从那群混混手里救回来,他就彻底成了一张狗皮膏药,一直跟着何俞和白悠悠。
本来她们两个从小志同道合,对学习没什么兴趣,携手翻墙逃课,感情固若金汤。
结果突然多出了一个胆小的周然。
每次翻墙都得等他做足心理准备。
最长的一次是一个小时。
正好够门卫把他们逮到政教处了。
等她收拾完出门,已经七点了。
卖早点的也都出摊了。
因为位置偏,所以这里摆摊是没有城管管的。
何愈要了一屉小笼包,又去隔壁买了一碗豆腐花。
不时有早起上班的人和她打招呼。
“哟,今天起这么早啊。”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我居然看见了有时间吃早点的何俞。”
更有直接问她的。
“怎么着,终于因为迟到太多次,被辞退了吗?”
何愈非常不满的放下手中的勺子:“今天我休假!”
她话多,平时和左邻右舍也都熟悉,大家也都知道她是独居,所以平时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送去一些。
也不怪别人诧异,毕竟平时的她都是在最后火烧屁股的时间才着急忙慌的出门。
一路狂奔到公交车站。
周然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刚吃完。
他哭的嗓子都哑了,说话时都一抽一抽的:“你……你来了吗?”
“来了来了,路上有点堵车。”她把钱递给老板,“再给我装两个奶黄包。”
老板利落的找了钱,给她多装了一个:“多吃点,看看你都瘦成啥样了。”
何愈笑起来,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谢谢老板。”
周然:“……”
“你他妈不是在车上了吗?”
何愈咬了一口奶黄包:“你不知道吗,八号线现在允许卖早点了。”
周然气的连伤心都忘了,这人说瞎话张口就来。
何愈劝他:“凡事都看开点,别太难过了,知道吗,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甩了,早该习惯了吧。”
刚开始她们还会帮他出出头。
到后来就变成劝他想开点。
最后就象征性的鼓励几句。
所以何愈才一点也不着急。
这人虽然心思敏感又脆弱,但恢复能力也很强。
平时哭的再惨,不出三天就自我恢复了。
而且在他答应复合之前,她和白悠悠可是轮番劝过他,落得这个结果只能说他活该。
白悠悠因为工作的原因没办法过来,何愈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她按响周然家的门铃,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肿着一双眼睛过来开门。
何愈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被蜜蜂蛰了?”
他身上还带着很浓重的酒气,看到何愈了,眼眶顿时红了。
何俞连忙安慰他:“行了行了,有什么事进去说。”
进屋以后,她看到茶几上横七竖八的啤酒瓶,眉头微皱。
这哥哥这次来真的啊?
周然一脸颓然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拎着个酒瓶子,抬手就往嘴里灌。
何愈皱眉给他拦下了:“你先冷静一下。”
周然轻呵一声,像是在自嘲:“冷静有什么用,我他妈喜欢她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以为她回心转意了,结果还是……”
还是绿了他。
想到这里,他内心越发的烦躁。
又是一阵猛灌。
这次何愈也没阻止了,安静的坐在一旁,等他想通。
他灌着灌着就停下了。
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他的粗喘声。
……然后打了个酒嗝。
何愈拍了拍他的肩膀:“天涯何处无芳草,我明天就让悠悠给你介绍一个他们剧组……”
想到那些女明星应该也看不上周然。
没什么底气的补了一句:“……演员的单身亲戚。”
“何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窝囊。”
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异常。“像我这样的人,就活该被甩。”
何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周然这样。
手举起来,又放下。
想安慰他也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垃圾话她张口就来,可安慰人这种技能,自打她出生起就连着胎盘一起扔了。
犹豫良久:“至少你心地善良啊。”
……呸,还不如不说。
作者有话要说:
让让那么甜你们居然说他变态T^T
另外这章发二十二个红包~
感觉写这个题材看的人好像不是很多QWQ
第15章 第十五种爱
夜色安静。
徐家大宅的客厅里,徐老爷子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握着拐杖手柄,神情严肃。
眼睑慵懒的抬起,扫视一周后,又垂下。
他病重到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声音也苍老到嘶哑:“徐铮。”
被喊到名字的女人低头拨弄着指甲上的水钻。
仿佛没听到一样。
徐老爷子脸色涨的通红,他用拐杖猛敲地面:“你混账!”
女人这才肯将视线抬起来,不过看的不是坐在正位的徐老爷子,而是她对面的那个男人。
他穿着西装,一丝不苟,上至香槟色的领带,下至银质的袖扣。
神色淡然到无波无澜。
脊背挺直的坐在那里,仿佛这场风波与他无关。
徐铮微挑了红唇:“这大好的日子,怎么能缺了季渊呢。”她压低语调,话尾带着笑意,“你说是吧,哥?”
徐清让神色未变,他将筷子放回筷枕上,拖出椅子起身,慢条斯理的扣上西装第二颗扣子。
“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您慢慢吃。”
徐老爷子点点头:“去吧,工作重要。”
徐清让上楼以后,徐铮怒目瞪着他挺拔如松柏的背影,气的把筷子一扔,也上楼了。
他平时单独在外面住,这会也是因为徐老爷子回国了才特地过来。
书房是他提前让吴婶整理出来的。
办公用。
他打开电脑,面前放着今天要签字的合同。
书房门被人拍的啪啪响。
“徐清让,你开门,我有话和你说!”
他翻开合同,一一查阅着,仿佛没有听到一样。
“你开门啊!”
手机在旁边震了几下。
是徐铮打过来的。
他错开视线看了一眼,钢笔在指间轻轻转动。
良久,他按下接通键。
女人有些尖锐的声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我让你开门。”
“门没锁。”清清淡淡的三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安静片刻后,门把左右扭动,徐峥反手关上门进来。
开门见山的兴师问罪:“你什么意思?”
合同没问题,徐清让旋开钢笔,在下面签上自己的名字:“我不喜欢问多余的问题。”
徐峥沉默片刻。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让她把话说清楚。
“你明知道我讨厌你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徐清让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我还有工作没有处理完。”
徐峥紧咬下唇,眼睛憋的通红,死命的瞪着他:“你根本就不配当我哥,我哥只有季渊一个,你这个疯子根本就不配当我的哥哥!”
她歇斯底里一般的吼道,“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她摔门而出。
门被狠狠带上的那一刻,书房似乎也跟着震了一下。
-
疯子。
这两个字在齿间回转。
徐清让合上笔盖,面上仍旧情绪寡淡。
指腹却紧紧抵着钢笔,手背憋出了青筋,似要生生将它给掰断一样。
手机在包里震了几下,系统自带的铃声熟悉而又难听,徐铮整理好情绪后,按下接通。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止住声。
良久才点了点头:“知道了。”
-
徐清让工作完以后已经很晚,他并不打算留下来住。
刚下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的徐城。
落地灯光线柔和,他静坐其中,眼皮松松的耷拉着。
听到声响,才缓慢的抬起。
看到从二楼下来的身影,他轻声开口:“忙完了?”
徐清让低恩一声:“您早点休息。”
吴婶替他把外套从挂衣架上取下来,递给他:“这个点冷,多穿点。”
徐清让很少在家住,只有十一岁那年回来以后才短暂的住过些日子,后来就因为各种原因搬出去了。
吴婶深叹一口气,叮嘱他:“回去以后记得用热水泡泡脚,你体寒,受不了凉的。”
他点头:“谢谢吴婶。”
佣人过去把门打开,徐请让的左脚刚抬起,还来不及踏出去。
徐城咳了几下:“坐一会再走吧。”
“恩。”
徐城的眉眼和徐清让有几分相像。
即使年老,可仍旧能看出年轻时的凌冽与锋利。
“徐铮那丫头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小就这样,你别太往心里去。”
“恩。”
仍旧是简单的单音节发音。
吴婶已经去睡了,客厅里安静异常。
只能听见挂钟走动的声响。
徐城问他:“你的病好点了吗?”
徐清让微垂眼睫:“好多了。”
“孙医生怎么说?”
然后便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他的手放在腿上,因为此时的动作,腕间的佛珠往下滑了一点。
徐城看见上面纵横错布的伤痕,莫名的,心隐隐跟着痛了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疏忽,你就不会……”
话说到一半,他又是一阵沉重的叹息,伸手揩去眼角的泪水。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徐请让,“路上小心点。”
相比他的情绪来看,徐清让显得平静了很多。
像是久居地下的深潭,风和阳光都照不进来。
毫无波澜,了无生机。
-
他没有回家。
而是开车去了孙医生家。
布加迪威龙停在门口,他打开车门下去,柔和的月光映衬着路灯落在他身上。
还未往上走一个台阶 ,隔壁传来开门的咯吱声。
何愈冲里面挥了挥手:“行了,我自己出去打车就行。”
周然跟出来,说话的声音还一抽一抽的:“还是我……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不好打车。”
“你这哭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别是你把我送到家,我还得再把你送回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早点休息。”
周然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点啊。”
“知道了,进去吧。”
没人注意到他。
一直到何愈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徐清让仍旧站在那里。
月光仿佛实体化,变成了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从他的脖颈开始,一刀刀的将他凌迟。
孙医生说过,双重人格的背后是强烈的自卑和脆弱。
此刻这两种复杂的情绪在体内冲撞。
他觉得自己嫉妒的模样一定很丑陋。
第16章 第十六种爱
何愈刚上车就接到了顾晨的电话,说白悠悠喝醉了,让她过去接人。
何愈赶过去的时候,白悠悠整个人都挂在顾晨的身上。
手勾着他的脖子,她的手劲大,顾晨脸都被她勒红了。
何愈忙把她扶下来,问顾晨:“她怎么喝成这样了?”
顾晨在一旁喘气,因为缺氧咳嗽了几下。
等他恢复完以后,才和何愈讲了一下大致经过。
几个制片人和导演之间的饭局,因为生意场上有过几次联系,他正好也在场。
结果就再次和白悠悠不期而遇碰上了。
其中一个秃头导演看她的眼神色眯眯的,一直给她倒酒。
顾晨拦过几次,那个秃头导演见他也放话了,就没有再给她倒了。
中途顾晨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遇见喝的烂醉,被那个导演扶出去的白悠悠。
联想到白悠悠之前说的总是有一个变态导演骚扰她,何愈莫名的觉得后怕。
如果没有顾晨在场,她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些什么。
她郑重的道过谢以后,然后扶着白悠悠去对面拦车。
等了十几分钟都没看到有的士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