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两秒,结论已出。
砰砰几声爆裂的炸响,两箭齐飞,射入石中!尖锐的碎屑四处飞溅,四五支□□用完,简禾屏住呼吸,看见那鬼石像的四只手脚都从关节处被卸掉了,再也无法维持原样,碎成几块,散在了地上。
只是,散归散,却没有紫烟冒出来。且石块之间好像镶了磁铁一样,在微微颤抖着,互相吸引。
简禾搀住了摇摇欲坠的温若流,惊疑不定道:“为什么都这样了也……”
林家庄的火灾才过去了两日,按理说,就算催生出了魍魉,也应该是还没尝过人肉、胃口还没养开的。只要射碎它的宿体,就能彻底解决问题。
可是,这鬼石像现在都被五马分尸了,居然立刻就有了复原的迹象——这说明,它早已食过生人了。
搞不好,林家庄的受害者并不是全部被火烧死的,其中有几个人就是被这东西吃掉的。
温若流当机立断道:“走!”
地库的门已经塌了,头顶就有了裂口,两人踩住了一个要倒不倒的藏柜,攀上了地面。
回头一看,那鬼石像的双手和身体已经重新合起来了,正在四处摩挲,寻找自己的头。
只是,它的头早就被□□射碎了。
在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回自己的头后,它就会直接舍弃身体的一部分,循着血腥味追上来了。
温若流坐在地上,喘了口气,结下了发带,束住了渗血的脚踝。简禾将人脱了起来,道:“快,马上离开这里!”
原本以为速度会受到延缓,可出乎她的意料,这少年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直咬着牙不吭声。若非血滴滴答答地淌了一路,他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不知该说是令人发指,还是该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就这样冲出了府门,踏上了那座铁索桥,飞快地朝对岸跑去。
对岸放了一辆板车,上面堆了些果子、食物、零零散散的东西。刚才那个骂简禾是“怪物”的小孩子,正翘着腿躺在上面。
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阵呼叫声,他茫然地坐了起来,便看见了一个脸蒙黑灰、状若夜叉的女人正搂着温若流,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跑来:“……”
背后,鬼石像循着血的气味,撒开四蹄,在背后穷追不舍。
小孩儿:“…………”
这索桥本来就摇摇欲坠,吱呀吱呀的,好像随时都会断裂,一次站两个人还行,但要是上来了一个由石头铸成的庞然大物,那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铁索桥的钉口位置根根蹦断,桥身猛地一歪。简禾连拖带拽,三步跨作两步,刚跑到对岸,桥身终于坍塌了。温若流勒住了她的腰,两人一同摔到了土地上。
那鬼石像原本就是靠着嗅味道才追到这儿来的,桥的一边断了,另一边却还连着,它十指扒住了桥身,一步步地朝着他们爬上来。
这东西也太难缠了,居然这样都还没摆脱它?
简禾急中生智,扶住了那辆板车,指挥道:“用这个将它撞下去!”
那小孩儿一愣,简禾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力地将这板车往桥上一推。车子咕噜噜地一冲而下,鬼石像被撞飞,重重地掉了下去,被河床里密集尖锐的铁刺穿透了石神。
虽在不断嚎叫,却因被被极其密集的铁钉固定住了全身,尽管还没死,但也挣脱不了了。
终于……安全了。
简禾高悬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瘫软在地上。余光却见旁边有人举起了手。
温若流的面容阴戾十足,一股透明的气流从他指尖弹出,在那石像鬼的身上爆开,炸出了一个小坑!
简禾:“……!”
不是吧,这少年居然可以直接攫取空气中的灵气而用?
天地间的灵气只有通过修炼的方法才能挪为己用,这就是修为的来源。就好比好像匣子里装满了金银财宝,但必须靠修炼才能打造出专属的钥匙。造诣越高,可以打开的宝匣就越多。
这是常规的修炼法。极其罕见的情况下,一些天赋上乘的人,即使没有通过修炼,也可以直接捏气为用,威力自然不能与修炼出来的人比,但如果是混迹在街头,已经足够吓唬人了。
在仙术没有普及的地方,甚至会有人将这唤作“妖术”。
这个少年的身上没有佩剑,应该从来没有学过正儿八经的仙术。
如果是这样,他在修道这方面的天赋……可以说是非常惊人,是一棵难得一见的好苗子。
想也知道,世界上并没有十全十美的捷径。如果长时间使用歪道来,最大的后遗症,就是会耗伤心性,折损天赋。等他真正想沉下心修炼时,就会发现再也无法精进了。
这少年信手拈来,毫不收敛,大概是因为尝到过甜头,又没人管教过他长此下去的后果,才会这样毫不怜惜地用。
以上的思绪只在电光火石间,一看这少年似乎还不解恨,似乎还想抬手,再送多几次攻击来报复。简禾连忙将他的手摁了下来,阻止道:“不可以。”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有两道闪电般的目光直直地打在她身上。温若流道:“你在教我做事?”
他是声音有些傲慢、有些轻佻,又透了些未臻成熟的性感,尾音带了小钩子一样,搔得人心痒痒的。
也是靠得那么近了,她才看见,在盛阳之下,他的一双灰瞳的颜色变得更为浅淡,趋近于银灰。
“不敢。”简禾抱膝,小声道:“你不要这么凶嘛。”
温若流:“……”
简禾道:“你刚才救了我,我不能看着救命恩人去死也不提醒他一句。”
此话一出,温若流的瞳孔微缩,沉声道:“什么意思?”
果然从来都没人教过他啊……
简禾叹了口气,认真道:“虽然我是没有灵力,但是也知道,这样直接攫取灵气,轻则损耗心性,重则折寿,今后再难登仙途。你有这么好的天赋,不要浪费在这里啊。”
温若流垂眸,眼底暗光微现:“你没有灵力,为何会懂那么多?”
简禾不慌不忙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实不相瞒,我是个番邦人,我们那边也有人修习仙功。只不过我天赋太差,没机会学而已。”
“……”温若流捉摸不定地看着她,道:“这样。”
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简禾话锋一转,道:“反正那东西现在已经动不了了,还不是任我们为所欲为。你要是不解气,我们可以捡点石头扔它嘛,我帮你捡,你来扔,哪用得着自己上。啊,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把你的脚伤处理一下。”
岂料,就在这时,那被钉死在铁条上的石像鬼忽然睁开了眼睛,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倏地发出了一道刺目的红光!
红光骤然缩细,形如一条长长的红绳结成的镣铐,两端卷住了他们二人的手腕,缠绕数圈。中间只留出了三十厘米左右的长度。
简禾目瞪口呆,温若流更是大为警觉,常年在市井流浪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就滚到了树边,背抵着角落。两人闪电一样分开了,这红光却没有消失,闪烁了几下,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消失了个彻彻底底。
简禾挽起袖子,不可置信地搓着自己的手腕,都找不着这段红绳了。它像是融进了自己的皮肤一样,再无踪迹。
可在这时,她的手腕却忽然一紧,虽然红绳没了,可它的拉力却还在。猝不及防,就将简禾直接拖了好几米,一下扑在了温若流的身上。
那小孩儿蹲在一旁,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系统:“叮!恭喜宿主打败第一只小怪,获得成就【小试牛刀】。随机奖励:【恋爱砰砰砰之亲密无间辅助包1.0】下载成功,持续时间:三个月。”
简禾:“……啊?”
这是什么鬼畜的奖励?
系统:“宿主,您忘了吗?本作是个恋爱游戏,奖励自然是与这方面挂钩的呢。为了不让你被怀疑,这个奖励才会从‘魍魉’的身上发出来。之后,我们还会继续推出更多精彩的尝试。此辅助包也会不断更新版本2.0、3.0,敬请期待。”
简禾嘴角一抽。
这么生硬的辅助包真的好吗?有考虑过玩家的心情吗?
回头一看,那石像鬼果然已经开始消解了,就算有气也没地方撒。
这段莫名其妙的红绳把二人绑在一起了,用刀砍不开,用手摸不着,可这牵引力又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的。翻来覆去倒腾了许久,都没发现什么危害性。
那小孩儿皱着脸道:“好麻烦啊。这样你不就一天到晚都要跟这个女人绑在一起了?吃饭的时候怎么办,睡觉的时候怎么办?不会要这样绑一辈子吧?”
简禾硬着头皮道:“不会一辈子的,我在我家乡那边听说……这东西的效果,最多持续三个月。”
“三个月?那还不算久吗?”
“阿廉,不会麻烦的。”温若流用空闲的那只手摁住了他的头,微微一笑,道:“我将她的手砍下来,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这话说得似假还真,分不出是真心还是假意。简禾汗毛倒竖,立即拒绝道:“不行不行,这样太难看了!挂着一条断臂什么的。”
她满脸都是煤灰,两只眼睛却圆溜溜的,惊恐的时候,特别像某种小动物,让人特别想伸手,对她搓揉按扁,惹得人作恶欲大涨。
温若流明知故问道:“是吗?那怎么样才算不难看?”
“不要砍手最好看了。”简禾狗腿道:“我说,既然我们暂时分不开了,你也受了伤,不如这段时间,让我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吧?我保证,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地报答你。等到这个东西一解除了,我就不会缠着你了,我会马上滚得远远的,不惹你心烦。”
其实换种简单粗暴点的说法,上面那段话可以直接翻译成“让我抱你大腿”吧。
没错,经过刚才的那场惊魂搏斗,她已经深深明白到了,在这个世道,要是没有灵力加持,根本连开场半分钟都活不过。
系统修正bug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或许,还不用等三个月那么久,一个月两人就能解绑了呢?
现在两人都绑定在一块了,如果能顺理成章地跟着他,一定比她一个人瞎跑更安全。
“带着你也不是不行。” 温若流支着腮,慢条斯理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得全听我的话。”
见到过关了,简禾松了口气,道:“必须的!”
阿廉将散落在地、好不容易挖到的一些果子都放入袖中后,搓了搓手,道:“哥哥,我们现在回去吗?”
“带上东西,走吧。”
从林家庄走回城镇,需要大半天的功夫。有人搀扶着,果然走得很快。
虽说野郊常有魔兽出没,但在大白天时,还是比较少的。更何况,弁州靠东的这一带也不是魔兽的捕猎场所。
走了半天,简禾也发现了,他们腕上的红绳的牵引力的大小,似乎是因人而异的。比如说,她就根本拖不动对方,只要离开温若流三十厘米以上,她就再也走不动了。反过来,对方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她拖拽到身边。
说了要使唤她,温若流果然半点都没有委屈自己,半个身体都压在了她纤瘦的肩上。简禾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才终于看到荒凉的长路尽头,坐落了一座古城。
黄昏暮昼,残阳滴血。
江羱是坐落于弁州渭水之东之中的小城,青山环伺,风景绝美。可惜,因大旱数月,美景早已凋敝。城门大敞着,根本没人看守。
大路上的路人很少,即使有,也都行色匆匆、低着头走路。
而奇就奇在,从进城开始,温若流就拒绝了她继续搀扶,面不改色地用那条伤腿继续走路了。
走在路上,简禾能感觉到有不少探究的目光从民居的二楼投在了他们身上。两旁幽深的巷子里,也有一些衣衫褴褛的流浪儿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这个时候,仙门尚未崛起,莫说是镇守一方的势力,就连散修也不常见。
正邪两极,素来互相抗衡,你弱我便强,你强我便弱。按此道理,这个时代的魍魉,也比后世要野蛮和大胆许多。
譬如说,低阶的魍魉,在后世只会在野郊徘徊,吓唬赶路的活人,趁机吸取阳气。可在这个时代,就连人类集居的城中,也有魍魉敢大摇大摆地进来。还不止吸阳气那么简单,更有可能啃食人肉。
故而,每逢日落,几乎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否则,要是在路上撞见不该见到的东西,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
穿过了大半座城,他们最终停在了一座庙宇前。
这座庙宇的规模极大,数根顶天立地的高柱,层层叠叠,据说十多年前,此地曾是弁州地带最灵验的一座神庙,香火极其鼎盛。在魔族刚降祸于人世时,很多百姓都不远万里地过来拜神,祈求上天开眼,可以将魔族驱赶走。
事实证明,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连活命都成问题时,人们哪有闲心来烧香,此地自然就门庭冷落起来了,还成了流浪汉的黄金暂住地。
门扉紧闭,温若流整了整衣领,用没受伤的那条腿,趾高气昂地踹开了虚掩着的木门。
两扇门蹬地狠狠撞上了背侧,还回弹了一下,尘土噗噗地从空中落下。
简禾连忙退了一步,惨不忍睹地心想:“他再用力点,搞不好这门就要塌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庙内,巨大的榆木神像落满了灰,悲鸣的面容背着光。
简禾适应了光线后,才看见这里早已经划分好了阵营,不同的角落,坐了成群的流浪儿、孤儿,彼此泾渭分明,互相警惕。
地上凌乱地铺满了干裂的草席。角落里,甚至还有人为了两块干硬的馒头在厮打着。一些流浪儿脸色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吃过正经的饱饭了,缩在角落中,羡慕地看着有东西吃的人。
而且,入目所见,都是男人。她虽然糊得满脸都是泥灰,也还是马上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她后背,像针扎一样。
一个人搓搓手,阴阳怪气地道:“哎哟,看来有人已经满载而归了?”
正是白天的时候曾经在林家庄门口找过他们麻烦的那三人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