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健翔表情僵僵的, 摇了下头, “现场提取到的指纹都是陈茵和她身边工作人员的,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指纹,窗户没有攀爬的痕迹,也没提取到可疑的指纹。太奇怪了,高跟鞋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他的表情有些便秘, 跟喉咙卡着苍蝇似的, “不会真的闹鬼吧?”
徐景行没理他神棍的猜测, 说:“把陈茵,还有昨晚进过她房间的三个人分讯问, 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黄健翔:“李妈已经把人都传唤到陈茵房间了。”
紧锣密鼓地一番讯问,事无巨细地都问了一遍, 可就是没找出一丝破绽。陈茵的房间像是从虚空中被撕开一道口, 一双手放进一双高跟鞋,旋即又没入重重迷雾中。
沉默在房间里扩散, 所有人都沉思着,只有各自的呼吸声起起伏伏。
徐景行用冷水冲脸,隐约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走出卫生间,见李由大阔步地走进来,李由一抹满脸焦头烂额的汗,“那边又吵起来了,女人真可怕啊。”
陈茵十指尖尖,涂着大红色的指甲油,戳着助理小陌的额头,疾言厉色道:“你说,鞋盒里的鞋去哪了,是不是被你换成那双高跟鞋偷偷带进来?!”
方才陈茵换好衣服准备换鞋的时候,一开鞋盒,发现是空的。这些日常琐细的事都是小陌在料理,昨天她亲手提进屋,一手收拾,陈茵躺在床上玩手机,小陌收拾完自己走了。再后来,就是今天早上,陈茵看到那双高跟鞋。
小陌紧紧绞着手,抵靠在墙上,眼泪一串串流下来,“真的不是我,东西虽然是我提的,可我哪里知道里面装的是哪双,又怎么会跑到床头去?”
“昨天在片场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两次最后碰鞋的人都是你,你还想狡辩?”
“真的不是—”小陌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个巴掌甩到她白嫩的脸上,登时显出粉红的五指印。
小陌整个人被打得怔住,用力咬住下唇,通红的眼睛盯着陈茵,压抑又憋屈。
陈茵用手撇开她的脸,语气颇不屑,“瞪什么瞪,委屈是吗?你就一给我提鞋的,我警告你,你下次要是再搞小动作就不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了。”
小陌的眼泪慢慢溢满眼眶,一眨眼,豆大的泪珠滚落,哭着哭着,她突然笑了一下,盯着陈茵说:“对,是我,我就一提鞋的,所以我故意提了这一双鞋来吓你。”
刑警们:“......”
李由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小姑娘,这种事可不能乱说,鞋真是你放的吗?”
小陌用手背抹了把眼泪,看了陈茵一眼,看到的是她颐指气使的嘴脸,她吸了口气,垂下眼说:“是我,我,我早就受不了她了,她那样的人,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从来就不知道怎么尊重别人,我,了不起我不干了。”
“你!”陈茵气得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有本事再说一遍。”
小陌嘴角抽动,也上火了,“我就说,你这样的人,要不是家里有钱,要饭都要不来吃!”
“都别吵。”徐景行用指节敲了下桌面,问小陌:“第一次也是你放的吗?”
“不是。”
“这双鞋你是哪里来的?”
“陈茵丢下楼后我去捡的,我这样最多不道德,算不上违法。”
黄健翔卸下神棍的重担,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我就说没鬼吧,哈哈哈哈~~”
众人:“......”
徐景行拧着的眉未松,细细辨析小陌的表情,交待李由:“还是要特别注意陈茵的个人安全。”
这事闹得大,秦守宜和酒店的高经理都赶来了,秦守宜看了看陈茵,“你今天好好休息,调整一下状态。”
陈茵本就不是吃苦耐劳的演员,刚想答应,看到小陌嘴角不屑的冷笑,硬生生将到喉咙的话吞回去,“不用,正常拍。”
高经理面相斯文清瘦,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服务业做久了很会察言观色,他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标准得像是挂上去的面具:“陈小姐,请问需不需要给您换一个房间,您隔壁的806正好空着。”
虽然知道了是身边人搞的鬼,但在这个房间被吓了一通,陈茵心有余悸,想了想说:“换吧。”
五月初的阳光扑面而来,温驯平和,生机却好似被压抑着,压抑得人心也惶惶。
早上的事耽误了拍摄进度,下午导演的工作节奏异常快,整个片场都是他被麦放大,带着电流的声音。
陈茵的状态不太好,频频卡戏,导演让她调整状态,把颜子意的戏提前拍了,由是她今天下戏得特别早。
陈方儒的助理恰好这时候将旧版《画魂》的资料送过来,一大袋的纸质资料,还有一个优盘。
资料有些压手,颜子意抱着回酒店,路过酒店门口的花坛时看到王瑾,一脸凝重地在发信息。
颜子意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啊?”王瑾眼神微闪,将手机放在大腿边,“等人。”
颜子意将沉沉的资料放在花坛上,“对了,你上次说想买房,那套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王瑾鼓鼓嘴,叹口气,“首付还差一点,不过最近那个楼盘在做活动,我想先把定金付了。”
颜子意最近心神不宁,什么事都觉得藏了玄机,又交待道:“要是有困难可以找我,别太为难自己。”
王瑾眼中爬上笑意,“子意姐你真好唉。”
“我先走了。”颜子意抱起那袋资料往酒店里走,高经理在门边迎上来,笑出标准的八颗牙,颜子意一度觉得他的笑长在了脸上,连弧度都是计算过的。
“颜小姐,需要帮忙吗?”
颜子意往上颠了颠袋子,气息有些重,“不用,谢谢。”
高经理到是热情,看她一眼,招来一位男服务员,让他帮颜子意拿东西。
资料直接送到徐景行房间,他应该刚从外头回来,衬衫袖口随意往上捋着,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臂,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锁骨线条一路顺到喉结,夕阳斜映入窗,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
从侧面看去,深眸挺鼻,样貌十分清俊。颜子意站在他身侧,看着看着就不自觉搂上他劲瘦的腰。
徐景行正翻着资料,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了上来,手也不安分,如三月的猫,小爪牙贴在他的腰侧,挠啊挠的,可来劲儿了。
他目光还在资料上,脚下已经将转椅勾了过来,揽着她的腰坐下去,低下头去找她的唇,细细摩挲,舌头渡到她的唇舌间,勾弄着她的。颜子意还穿着旗袍,他的掌心在她高开叉的大腿根上一寸寸剐蹭,而后又不安分地探入后面揉捏。
窗外夕阳如画,小风一小股一小股吹进来,好静,感知被放大,她清晰地感觉到,两人是如何吮吻的。
徐景行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眼眸狭长,渡上夕阳的一点光,染上动情之色,烫得灼人。
隔着旗袍丝滑的布料,颜子意被他弄得发软,连膝盖窝都酸的,往后缩着躲他,唇还被他吮着,声音含糊:“嗯...难受,不要了......”
徐景行低声笑,声音微微沙哑:“哪里难受?”
颜子意的脸慢慢红了,身上也开始发烫,两人贴得紧,她的柔软压在他坚硬的胸膛上,两种心跳怦怦撞着彼此,分不清谁是谁的。
曾经的十八岁,怀抱清瘦温柔,声音是懒散的,眼神是清澈的,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少年质感。
而眼前的人,是一副成熟的男人身体,满载着荷尔蒙,眼中的意欲幽沉而直白,太诱人。
远方的青涩温柔,眼前的炽热侵略,两种不同的感觉,都是,她爱的。
徐景行牵出一丝笑,他笑的时候嘴角线条很柔和,就像现在,颜子意最喜欢,忍不住又勾着他的脖子轻轻回吻他。
他眸中暗影流动,看着她所有的细微表情,细致温柔的眉眼,少顷,他扣住她的后脑,稍分开,问:“你失眠是吗?”
夕阳下的一番缠绵搅得她心软如水,脑子迟缓缓地反应过来,不由得叹口气,他昨晚说“再找她算账”,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颜子意避重就轻,“在你家那晚就睡得很好。”
徐景行眉梢轻动,那天他在门外听到房间里有压抑的哭声,推门进去就见她半陷在枕头里,抽抽噎噎地哭,整个人被汗水和泪水浸透,抱起来柔软濡湿,直往他怀里钻,可怜得很。
他问:“那晚做噩梦了?”
颜子意想了想,“一晚上梦到的都是你。”
徐景行:“......”
冗长的梦好像将那匆匆几年又过了一遍,回忆有苦有甜,但都过去了,她要的,是他们的未来。
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细听像是从对面她的房间传来的,颜子意思绪飘飘的,总觉得有个她没抓住的小尾巴。
敲门声刚歇,手机铃声紧接着响起来,颜子意拿起手机一看,是张舒莱,蓦然想起晚上有个饭局,想到站在门外的张舒莱,隐隐头疼。接通电话,那边如预料般开始喷钉子,“你人在哪?都几点了还不要出门?化妆了吗?打扮好了吗?交待了多少次,公司在帮你争取博宇的代言,一会儿吃饭张总也在,你眼神给我放亮点。”
颜子意听着门内门外的两重叠音,承受着两重心虚,她是彻底忘了今晚的饭局,还有徐景行,他本就不喜欢她在这名利圈里,他们现在虽然都成熟了,可她参与那些虚与委蛇的应酬,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怀。
挂了电话,颜子意站起身,抚了抚裙摆,“晚上有点事,我先走了。”
徐景行淡淡“嗯”了声,刚才的电话他都听见了,没多问。
颜子意将门开了一缝,对面没人,暗暗松了口气,电话里她忽悠张舒莱她不在房间,约在一楼休闲吧见。
徐景行见她小心翼翼地溜走,敛了目光,又看了会儿资料,去了安置监控的那间房间。
颜子意没来得及打扮,稍微补了妆就过去了,吃饭地点在酒店二楼,来的都是《画魂》的导演、投资人之类,中姿的总裁张建斌在画魂投了点钱试水影视圈,张舒莱托了导演带她出席,在他面前露个脸。
导演向众人介绍了颜子意,安排她坐在张建斌身旁,意味明显,颜子意想,张舒莱今天的安排不太合适。
一开始还是聊工作聊电影,酒过三巡,各种意味不明的话题就被扯出来了。
有人说:“张总,听说中姿出了一款化妆品要做广告?代言人确定了吗?”
张建斌晃着红酒杯,目光略带侵略性地看着颜子意,“代言人还没确定,不知道颜小姐有没有意愿。”
明明拿代言是张舒莱安排此行的目的,可颜子意对着张建斌就是笑不出来,她礼貌客套地说:“中姿的代言向来都是女星竞相争取的,能代言自然是荣幸。”
张建斌捏着高脚杯微微侧身,有礼有距,“这样,喝了这杯交杯酒代言就给你怎么样?”桌面下的手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
颜子意手一紧,交握着缩在小腹,这是男人惯用的伎俩,喝交杯酒你不拒绝,然后摸摸小手,蹭蹭大腿,一点一点试探、诱惑,饭后就该塞房卡了。
陪喝酒就算了,陪人,不可能的。
一双双戏谑含笑的眼睛正看着热闹,她要是强硬拒绝,让张建斌失了面子,代言拿不下姑且不说,带她来的导演恐怕要为难,还会坏了气氛。
颜子意心思百转,浅笑道:“酒以七分为敬,情留三分更浓,红酒不细品不是浪费了?”
张总不以为意地说:“还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
正中下怀。
颜子意将高脚杯往前推远,坐直了些,“看来张总是豪爽的人,只一杯酒怎么衬得出您的气度,不如我们换大杯。”
漂亮的女人耍点小聪明不招人厌,反而更勾起了男人的兴趣,不过张建斌不知道她是真不想陪他还是欲擒故纵,他将颜子意推远的酒杯又推回到她面前,“在座的知己可不止我一个。”
意思是要么和他喝交杯酒,要换大杯的话就不止陪他一个人喝了。颜子意明白今天是躲不过了,她说:“正好,难得大家都有兴致。”
她应得痛快,张总略有些惊讶,认真端详了她一眼,挥手叫来服务员,上了几个酒扎壶。
红酒顾不上醒,直接往酒扎壶里倒,一瓶红酒分两个酒扎壶装。
酒扎壶放在转盘上,转到了陈总面前,张建斌为了美人拼酒,他没必要,陈总招来助理开了一张十万的支票,压在酒扎壶底下。
“我胃不好不能喝酒,这样,颜小姐把这杯喝了,钱归你。”
此言一出其他人纷纷效仿,没一会儿,六个酒扎壶各压着一张十万的支票。
颜子意垂眼,拿起一个酒扎壶,像喝啤酒吹瓶似的一口气喝完一壶。
男人们起哄叫好,“漂亮!”
颜子意没动支票,而是拨动转盘,转回到开支票的人面前,“陈总,我是晚辈,今天这酒是我敬您的,支票您收好。”
陈总眼中的讶异一闪而逝,拿起支票,说:“颜小姐真是好酒量。”
颜子意缓了缓,拿起第二个酒扎壶继续喝,喝完依旧还支票。
第三壶...第四壶...她满嘴苦涩,越喝速度越慢,渐渐地,包厢里嘻哈起哄的声音没了,看热闹的兴味眼神淡了。
颜子意胃里又涨又烧又恶心,感觉酒已经满到了喉咙,猛地将酒扎壶放在桌面上,捂着嘴跑出去。
酒店的房间里,监控录像丝毫不差地将包厢拼酒的的情景转播过来,黄健翔从目瞪口呆看到冷汗泠泠,身旁一个人体空调不但释放冷气还释放高气压,五月初的天气,他愣是偷偷开了暖气。
椅子刺啦一声,冷空气走了,黄健翔卸下一百斤重的负担,吹着口哨,轻车熟路地调出监控,果然看到冷空气一路向下,往二楼餐厅扩散。
颜子意冲到卫生间,撑着水池吐得昏天黑地,全是紫红色的液体,胃里痉挛般地绞着,捧着水一下下往脸上扑,她喝得快,酒劲儿还没吸收已经吐得差不多了。
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水珠从额头、眼角、鼻尖往下滴,眼眶通红,眼中缠着血丝,她头有些晕,看到镜子里有个朦胧而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她愣住,猛地回头,见徐景行身长玉立地站在面前,她的表情有一瞬空白,目光微微闪躲,“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