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丈软红尘——舒漾w
时间:2018-08-24 08:53:24

  “嗯。”他栓紧马丁靴的绑带,出了门。
  眼看天渐渐黑沉下来,积雪堆积的越来越厚,最近有不少饥肠辘辘的野狗出没。
  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刮在脸上,鹅毛大雪覆盖了一切喧嚣和生机,同时也覆盖了他的心情。
  他必须赶在天黑透之前找到她。
 
 
第16章 命运
  刺骨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刮在脸上,鹅毛大雪覆盖了一切喧嚣和生机,同时也覆盖了他的心情。
  他必须赶在天黑透之前找到她。
  姜眠举着手电筒,短靴在积雪里留下仓促的印记。
  这场越下越急的雪,远处饥肠辘辘的野狗狂吠起来,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一点苦都吃不得的模样。
  他记得有一次,小姑娘一连几天没有跳舞,似乎是染上了流行性感冒,神情恹恹的像极了他家的猫,稍微苦一点的药就撇着小嘴说不吃。
  愁的爸爸团团转,又是利诱,又是讲道理。
  当时姜眠十分羡慕她有可以任性的对象。
  一到冬天,小姑娘就裹得跟个球似的,全副武装地戴上手套围巾耳罩,就算要出门也抱着个热水袋。
  走路时傻乎乎的,像只小笨熊。
  虽然知道她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但他还是会担心地想:她有没有在哭。
  她有多娇气,他深谙于心。
  越想越让他心里忧虑不安。
  直到走到半山坡上,远远地看见那件显眼的天蓝色羽绒服,正努力地往前移动着,他的身体才一点点回过温来。
  少女只顾着埋头往前走,兜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缩着身子宛如一只幼猫。
  看样子虽然狼狈,却没有很糟糕。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关掉手电筒几步上前,还未开口,就下意识抬手为少女拍落兜帽上的积雪。
  少女像受惊一般,猛地倒退一步,防备地抬起头。
  在看清他的模样后,她不由愣住,迟疑地开口:“…姜眠?”
  “祝星萤?”他眼里有同样的震惊,“你怎么在这里?”
  她眨巴几下眼睛,“我就是想回来看看。”
  闻言,他心里猛地一跳,急忙追问道,“你住在那个空了很久的宅子里?”
  她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就这样摊开摆在他面前。
  原来,祝星萤就是那个叮叮咚咚在木廊上跳舞的小姑娘。
  知道这个消息后涌出来的情绪,不算糟。
  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小姑娘长大后的样子。
  现在终于瞧见了。
  姜眠又觉得有些不真实。
  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将两个性格、遭遇截然不同的人捆绑在一起。
  两人都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所有的悲剧粉墨登场,两人相隔千万里,他坐在海边,看着波涛汹涌的海水吞噬一切,举着手机对她说:
  “你变了很多。”
  “变得坚强了。”
  “不过这样也好,我就不用整天担心你会受欺负了。”
  现下,姜眠看着她因为疑惑而微颦的眉头,出声为她解释道,“今天借你热水的老太太是我奶奶。”
  祝星萤想了下,突然惊叫起来,“那那那我们岂不是……邻居!?”
  姜眠点了下头,微微垂下眼眸,拂去重新掉落在她兜帽上的雪,“走吧。”
  祝星萤跟在他身后,走的很慢。
  “怎么了?”他疑惑地回头看她。
  她哭丧着脸,指了指脚下,“鞋子里面都湿掉了,冷。”
  姜眠看着她,忽然就想起以前,祝星萤盘腿坐在木廊上吃爸爸做的甜点,吃完后伸出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端着小盘子央求爸爸再做一点。
  当时被爸爸以快吃饭的理由拒绝后,一个人坐在木廊上哭丧着脸、耷拉着肩膀。
  神情和现在真是一模一样。
  心突然变得软绵绵的。
  像云一样。
  他默了片刻,突然在她面前半蹲下,“来。”
  祝星萤吃了一惊,“不、不太好吧。”
  直到他催促了第二声,她才慢腾腾地爬上他的背。
  她用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话,“我刚从超市出来雪就下大了,走着走着突然就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不过还好你来了。”
  他专心看着脚下的积雪,马丁靴一踩一个坑,分神回她:“陈阿姨不是让你别下山吗?”
  祝星萤自知理亏,弱弱地说:“我想买几根蜡烛嘛。”
  “下次别这样了。”他想了下,又补充一句,“我不是每次都能及时赶到。”
  她没有多想,软软地应了一声,伸手环紧他,忍不住将脸埋进他的脖颈,汲取他的温暖。
  少年不算厚实的后背,却让她格外安心。
  悬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放松下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四肢酸痛无力。
  姜眠抿了下唇,没有躲开,脸部温度逐渐上升。
  她是真的累坏了,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不一会就沉沉睡去,平稳轻微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
  痒痒的。
  像是被小猫拿尾巴扫了下心尖。
  心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
  当他发现祝星萤就是他隔壁的小姑娘时,他真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了。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奶奶和陈阿姨还没有睡,一直等到他们回来才肯放心。
  一进门,奶奶就惊讶地看着他背上的小姑娘,“这是?”
  姜眠稍微压低了声音,说:“睡着了。”
  奶奶听后连忙说道,“快快快,进屋去暖和暖和,一定冻坏了。”
  一进入开足了暖气的室内,祝星萤才悠悠转醒,从姜眠的背上爬下来,乖乖的跟姜奶奶和陈阿姨道了个歉。
  姜奶奶没说什么,依旧笑的很慈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小姑娘没事就好,今晚就安心在这住下吧。”
  这次,她点了点头。
  陈阿姨进厨房给他们每人盛了一碗姜汤,说是今天在冰天雪地里呆了那么久,一定要喝碗姜汤驱寒、预防感冒。
  姜眠倒没什么,端起碗一口气喝光了,祝星萤从小就不喜欢姜汤的味道,此刻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吮吸着,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费了好大半天才喝完。
  放下碗后,那神情像是劫后余生。
  姜眠轻轻瞥了一眼,唇角忽然有些松动。
  看来不管过去多少年,她还是老样子。
  陈阿姨拿起两个空碗,对祝星萤说道:“小姑娘,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在外边呆了这么久,肯定冻坏了,上面的柜子里有没用过的毛巾和牙刷。”
  祝星萤听话地点了点头,进了洗手间,将打湿的衣服全部褪下来,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
  等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出去,半湿的黑发柔软的别在耳后,身上套着质地柔软的小白裙。
  姜眠慵懒地躺在沙发上,换了件灰色居家服,棉质的黑色休闲裤。
  双眼皮,桃花眼,高鼻梁。
  他瞥向她,桃花眼弯出月牙弧,“你穿白裙子的样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正擦着头发,不明所以地问:“什么小时候?”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见过姜眠。
  要是有青梅竹马这种底牌,她也不至于追着姜眠跑这么久。
  她不记得他了。
  虽然早就有过心理准备。
  但这个想法一跳出来,就让他的心情瞬间晴转阴。
  “没什么。”他唇线紧紧抿着,起身擦过她进了洗手间。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追上去,仰头问他,“我睡哪个房间啊?”
  姜眠正准备关上门,闻言微微歇开一点,面色清清淡淡,“二楼转角第一间。”
  “昂。”她点点头。
  正要转身上楼,门突然又被打开,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把头发吹干再睡。”
  隔天清晨,祝星萤起床时,陈阿姨已经做好了早饭,看见她下来,连忙招呼她,“快来,刚刚出炉,还是热腾腾的。”
  她应了一声,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豆浆油条包子白煮蛋和皮蛋瘦肉粥。
  虽然普通,但是样式多。
  吃饭时,奶奶突然说道,“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车子也没法上来,小姑娘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住几天吧,实在不放心就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祝星萤剥白煮蛋的动作微微一顿,“啊?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一旁的陈阿姨接过话茬,“没事,反正这一年到头除了小少爷,也没几个人会来这儿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奶奶笑眯眯地看着她说,“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这下,她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慈祥的奶奶、热心的阿姨,还有姜眠。
  似乎在这里住几天,也挺好的。
  她这么想着。
  “眠眠怎么还没起床,豆浆都快冷掉了。”奶奶偏头看了眼摆钟,说道。
  陈阿姨边喝粥边笑道,“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少爷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
  奶奶看了眼餐桌上热腾腾的早饭,想了想还是说道,“好歹起来把早饭吃了,总是这样容易得胃病,我去叫叫他。”
  祝星萤将蛋白塞进嘴里,腮帮子塞的鼓鼓的,站起身说道,“奶奶奶奶我吃完了,我去叫他吧。”
  奶奶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小姑娘。”
  她连忙摆了摆手,甜甜的笑着:“没事啦,你们叫我萤萤就可以了。”
  上了楼,站在姜眠卧室门外,她伸手连敲了三声,却没人理会。
  她等了会,摁下把手,开门走了进去。
  卧室背靠阳光,清清冷冷地,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房间里宛如黑夜,一旁的书桌上摆了几本冷色调的英文书,和放在防尘罩里的汽车模型。
  衣服随意搭在椅背上。
  祝星萤进了房间,走到姜眠床边,蹲下去趴在床上,伸手隔着被子戳了戳他的后背,拖长了声音软软地叫他:“眠眠眠眠~”
  他开头还含糊地唔了几声,过了会实在受不了,裹紧被子翻了个身,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眉头微微蹙着,和她大眼瞪小眼。
  声音沙沙的、糯糯的,听起来很可爱,“你干嘛?”
  祝星萤摆出无辜脸:“奶奶让我叫你起床。”
  他看了她一会,似乎有些气恼又无可奈何,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知道了。”
  祝星萤又戳了戳他,“那你倒是起来啊。”
  十八岁的姜眠还没有那么可恶,二十五岁的姜眠休假时也偏爱睡懒觉,祝星萤戳了戳他的后背,“眠眠,起床吃完饭再睡。”
  他被扰的烦了,一把抱过她塞进自己的被窝里,在她反抗之前威胁道,“要么让我睡觉,要么让我睡你。”
  结果就是,当天眠眠在睡完觉之后,顺带又睡了萤萤。
  等姜眠下了楼时,奶奶招呼他去喝豆浆,他走到餐桌前,捏住瓷碗的边缘,咕咚咕咚几口就喝光了。
  他放下碗,环视一圈,“祝星萤呢?”
  奶奶正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做刺绣,闻言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在外面和你的猫玩呢。”
  推开玻璃门,寒气扑面而来,天空还飘着雪。
  猫咪乖乖地趴在木廊上,神色恹恹的,尾巴时不时拍打一下。
  她拿着扫把在扫木廊下的雪,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只胖乎乎的小笨熊。
  姜眠走过去抱起猫咪,猫咪见到主人,乖乖地趴在他怀里,朝他喵喵喵地叫。
  他伸手给它顺了顺毛。
  她听见声响转过身,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个小肥猫,我早上那么哄你你都不看我一眼,铲屎官一来就让他抱走了。”
  她正数落着,檐上的积雪突然滑落,雪啪的从头砸下来,她呜咽了一声,连忙用手笨拙地拍掉。
  姜眠轻笑一声。
  这么多年她依旧没变,还是那个又傻又粗心的小姑娘。
  和记忆里那个吃雪糕都能滴落在裙子上的女孩重叠起来。
  那个叮叮咚咚在木廊上跳舞的小姑娘。
  他是个很固执的人,这一记就是好多年。
  再一次在心里感叹,命运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将两个性格、遭遇截然不同的人捆绑在一起。
  祝星萤拂开雪,走过去摸了一把猫咪。
  仰头问他:“诶,姜眠,它叫什么名字啊?”
  话音刚落,姜眠微微晃神,好像突然回到那个蝉鸣的盛夏,面前站着穿小白裙的漂亮小姑娘,也是这么笑盈盈地问他。
  “诶,它叫什么名字啊?”
  她的眸里就像揽了一条银河,盛满细细碎碎的星子。
  他是一颗跌进里面的渺小星辰。
 
 
第17章 冬夏
  “如果世上从未有过战争, 我们就不会珍惜和平。如果没有冬天, 春天也不会来临。”
  ——乔斯坦·贾德
  前一年冬,光秃秃的树干,纷纷扬扬的雪。
  小时候,姜眠最佩服的人是爸爸。
  他像是伟岸的山,是他努力攀爬的目标。
  爸爸作为一名刑警,这一生荣耀加身, 曾无数次出色地完成任务,作为分队队长端了不少涉黑团伙的老窝。
  同时, 也被地下组织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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