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里的军人——非拆
时间:2018-08-24 08:55:38

  他一把捏住在思的下巴,十分漠然地直视着她。“这位小姐,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好,我承认,我认识赵骏,但是我手机里的这个人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周觉山推开她。
  在思被摔坐在了地上。
  她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追他,周觉山推开房门,临走前,眼角无意地一瞥,一抹银白色的亮光闪进了他的眼底。
  在思流着泪,正坐在角落里,她手里捏着他前些天留给她防身用的那把军刀,她手有些抖,刀尖锋利,刀刃紧紧地抵着自己纤细的脖颈。
  周觉山顿住。
  忍不住又嗤笑一声。
  他干脆不走了,关上门,背靠着门板,从裤袋里随手掏出来一根细长的香烟,手里的打火机打开了两次,不太好使,他又走到桌边,从抽屉里抽出两根陈旧的火柴,随手划开,用手心挡着风,将一丛幽亮的火光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须臾间,猩红的火光忽明忽暗,一丝淡淡的烟味飘散开来。
  他夹着烟,坐在桌子的边缘,随手扑落了两下还未干透的短发,眼睛望着窗外,一瞬不瞬地看着楼下那群还在嬉戏的孩童,淡淡地开口道。
  “你tm有什么资格威胁我。”
  她的人是他的,命也是他的,自从他和她认识以来,他前后救了她多少回。退一万步讲,他可以不计较这些,那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跟他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女人而已,连床都没上过,还整天千方百计地想着要离开他,她为他做过什么?又能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在思垂眸,将刀握得更紧,她知道她这样拿性命威胁人是很卑鄙,但是她别无选择,这也都是他逼她的。
  她很冷静,极度地冷静。
  她捏着刀,手还在抖,但她并不害怕,她经历过的痛苦和折磨远比这让她更加煎熬,死亡有时并不比活着可怕。
  她将刀尖扎进了自己的皮肤里面,一滴鲜血顺着刀尖缓缓地滴落出来……
  “我只想知道那是不是我父亲……”
  “我早就说过,你好奇心不要太重。我的事你没必要知道,除非你死了我倒是能考虑考虑。”
  他心烦,将烟也扔在一旁,侧头瞥她一眼。
  空气凝滞。
  房间里也静默了一瞬。
  她举起刀,刺下,却被他跳下桌先一步拦住。
  “你是傻吗。”
  他有些紧张地盯了她一会儿。转念,掰开她手心,将刀踢到了远处,“你要是真死了,那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在思望着他,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两个人距离很近,气息也交织在一起,她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片刻后,她闭眼,软软地靠进了他的怀里。
  男人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她虽然一直都很怕他,但是有他在的时候她还是会莫名地安心。
  如果换做是以往,她从来不会对他这样主动靠近,周觉山察觉出不对,他蹙眉,低头看她。
  “你怎么了?”
  他语气温柔了一些。
  在思摇头不语,她睫毛霎动,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嘴唇却越来越白,呼吸也越来越弱……
  周觉山瞬间反应过来。
  他掀开她上衣,一把十厘米长的拆信刀正扎在她的腹部,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她身体里流淌了出来……
  他瞠目,怒火直烧,抱起她就往楼下狂奔,不禁破口大骂。
  “你tm疯了是不是?!”
  在思安逸地闭着眼睛,将头靠在了他的颈窝里,“我……如果没死……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好不好……”
  她没扎在致命的部位,只是留一点血,应该不会死的。
  周觉山顾不上那么多,“你给我闭嘴,活下来再说!”
  他用脸贴了一下她的额头,疾步跑下楼,急速闪过的身影惊动了一整条街的哨兵和巡逻兵,沿街的士兵纷纷探头看过来,村民们也在纳闷是怎么一回事,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途径的楼梯和街头巷口,村里的小孩子被他吓得大哭小叫。
  陈医生正在村口的竹棚里检查伤员的情况,他刚打开医疗箱,听诊器还没有拿出来,身后,周觉山突然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人跑了进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头发还湿着,浑身是汗,腹部和裤子上沾满了新鲜的血痕,连鞋子在路上都跑掉了一只。
  ……
  谁也没见过周觉山这么狼狈的样子。
  冯连长正巧也在,他拿起板凳凑过来看看。
  “团长,这……”
  “救人!瞎吗!都tm给我让开!这女人今天要是死了,我就让你们挨个去地雷区给我走一遭!”
  “……”
  整个竹棚的人霎时间四散奔逃,连瘸了腿的汤文都跑得一溜烟儿的快。医务组的人留在原地,一个个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周觉山把人平放在了最近的凉席上面,陈医生连忙交代几个护士准备麻醉药和手术刀。
  在思面无血色,周觉山转身要退出去,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叫住他,有气无力。
  “等等,你……”
  刚刚的事情,他还没答应她呢。
  周觉山回过头看她,她衣服上现在全都是血,眼角流着泪水,脸色苍白如纸,一袭乌黑的长发掺杂着汗水和血水凌乱地散落在旧色的凉席上面。
  女护士们很快地动作起来,迅速操作,在竹棚附近挂上了一圈医院专用的隔断帘,周觉山眉头紧锁,在思还定定地望着他。
  陈医生要准备消毒了,他想了想,婉转地提醒周觉山道,“周团长,你留下也帮不到她的。”
  周觉山点头,他明白。
  骤然,他走到在思身边,用力地捏紧了她的手。
  “好。”
  他说。
  他会告诉她的。
  ……
  手术开始。
  周觉山并没有走远,他双腿跨开,手肘搭在两条大腿上,身体前倾,就坐在竹棚旁边的大树下等她。
  整整两小时过去,这段时间异常漫长且煎熬。
  正值傍晚时分,村子里都开饭了,炊烟袅袅,香气扑鼻。部队里的炊事兵一直绕着周觉山转,眼见着团长不动声色,他们想了又想,没敢开火,最后一人发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份单兵自热食品当做晚餐——凑合吃吧,团长都不吃饭,他们还哪有脸吃什么好的。
  天都快黑了,竹棚里开始架灯,汤文从村民的家里端了一碗鱼汤过来。
  “团长,多少喝点。”
  周觉山沉默,没有反应。
  汤文看不下去,他虽然学历不低,但骨子里仍旧是缅甸男人的封建思想,“团长,那不就是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对她仁至义尽,这都是她自找的,她就算真死了那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竹棚里,陈医生恰好出来。
  周觉山猛地起身,将面前的汤文推开,大步走过去。
  “怎么样,严重吗?”
  陈医生摇头,摘下口罩,“她运气很好,伤口虽然有点深,但没伤到内脏和肠胃。我给她做了修复,输了点血,术后多注意休息,过两天就没事了。”
  竹棚里,护士们慢慢地撩开了隔断帘,床上的女人麻醉药效还没过,她戴着呼吸面罩,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睡得还算安稳。
  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显示一切正常,周觉山沉下一口气,他刚刚收到通知,前线还有任务要处理。
  他叫来康嫂来替他照顾,带着几个军官走了。
  术后的第十五分钟,在思被医生唤醒,她感觉不到疼,似乎是麻醉的药效还没有消退,几个年轻的士兵将她抬回了竹屋的二楼,她依旧很困,很快,她又睡了过去,康嫂守着她,寸步不离。
  一整夜,晕晕沉沉。
  在思嗜睡得不行,一直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钟,她才再度睁眼,真正地醒来。
  窗外,天阴沉沉的,细密的雨线连成一片,雨声簌簌地不停,房檐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汇聚在一起,滴落进泛着暗红色的土壤里。
  下雨天,气温偏低,空气中透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窗外,一股凉风吹过,她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
  她有些冷,手脚冰凉。
  在思轻轻地动了动手指,想要去抓手边远处的被子,她碰到了,刚用力抓了一下,便感觉腹下一阵疼痛,像针扎闪电一样的刺痛,火辣辣的。
  “……”
  周觉山刚好上楼,他瞳孔骤缩,快步过来,关掉了正对着风口的几个窗子,又看看她,将床尾的被子抻开盖在了她的身上,“还疼吗?”
  在思咬唇,轻轻地点头。
  他脱掉鞋子,坐在她的身边,将人轻轻地挪到了自己的怀里。
  “医生说半卧的姿势能好一点。”
  术后,麻醉会抑制呼吸,引发呼吸梗阻。这里到底不是医院,没有能折叠并调整角度的病床,周觉山用自己当枕头,让在思靠在了他的身上。
  疼痛感渐渐消去,在思舒服了很多,她侧头看看他,男人一动不动,正靠着墙壁闭目养神。
  他看起来脸色有些差,眼底泛着一圈淡淡的青色,粗硬的胡茬也冒出来了一点。
  “我以为你是去休息了,才让康嫂来照顾我。”
  在思昨天被医生叫醒那次,没看到他在身边,本来还有点失落来着,这样看来,他一脸憔悴,更像是一夜没睡,半点没有睡过的痕迹。
  周觉山捏了捏眉心,枕着一条胳膊,“前线出了点状况,跟政府军谈了个通宵。”
  他虽然是个正团职的长官,名义上只需要负责指挥作战即可,但实际上自从他来到这里,南掸邦军内部根本就没有可靠的能够负责谈判交涉的专业外交官,整个内部乱得跟一锅粥一样,打得过就硬上,打不过就乱跑,再不济就被人抓着谈判签各种不平等的协议。
  在缅甸,这似乎是每一个少数民族独立武装部队都会面临到的一个问题,缅北的军事力量太多,南掸邦军近两年又急着扩张,野心跟不上实力,骨子里全是问题。
  在思蹙眉,若有所思。
  周觉山忽然低头看她一眼,“你饿吗?”才想起来,她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在思轻轻地摇头。
  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多少吃点。”
  他抽起两个枕头垫在在思的腰后,翻身起来,快步往楼下走去。
  康嫂正好上来,两个人撞了个正着,她手里端着一小锅黑鱼汤,厨房刚熬好的,有助于伤口愈合,热气腾腾,还是烫的。
  周觉山让康嫂把汤拿了上去,又分了两个小碗,他坐到床边,用汤勺一点一点地舀给在思,耐心地喂了她几口。
  在思吃饱,再度轻轻地摇头。
  周觉山饿坏了,他跟她一样快一整天没吃过东西,随即捧着鱼汤,快速地咕咚了两下。
  在思静静地望着他,莞尔,等到他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才琢磨着如何开口。
  “周觉山?”
  “嗯?”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跟我说。”昨天他答应过她的,不能食言,他说了他会跟她解释清楚有关于她父亲的事情。
  手里的汤碗悬在半空。
  周觉山微顿了一下,回头看她一眼。
  难得她这次没有躲闪,也定定地回望着他,两个人认真地对视了好久好久。
  如果一个人的心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揣着,那最起码他的眼睛是不会欺骗人的。
  周觉山低头,又看看手里还没喝完的鱼汤,将汤碗放到了一旁的角桌上面,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他站在窗边,观察了一分钟街道的情况,走回来,戴上手套,一丝不苟地把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和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在思半靠着枕头,注视着他,安静地一动不动。
  他坐回来,摘掉手套,将碗筷重新捧回手里,压低了嗓音,将一切娓娓道来。
  “赵骏救过我,在我十二岁的时候。”
  ……
  那一年夏天的暑假,缅甸暴雨,境内发生了四十年一遇的洪灾,整个缅北被洪水淹没,佛塔都沉入了河底,不到48小时之内,受灾人数足足有数十万人。
  周觉山的家庭在缅甸也算有些背景,他听从家里人的嘱托,前往中国避难,却因为在边境遭遇山体滑坡,与原定在中国的亲人失联,醒来时,他浑身都裹着纱布,人就躺在赵骏的家里。
  他当时伤了右脑、右腿,脚上打了石膏,右侧肋骨也断了。整个人动也不能动,每天半瘫在床上。
  他在他家里养了足足有小半年。一直到基本完全康复,才又联系上家人,被赵骏派人给送回了缅甸。
  “我回到缅甸之后,有私下里派人留意过赵骏的动向,打算报他这份恩情。然而没多久,就听说他因公殉职,尸体没了,连骨灰都找不到。”
  在缅甸,有很多毒枭和武器军火商,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为了钱、权、地位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周觉山那时虽然还小,但他对这方面的认知却不差,他问过亲人,亲人怀疑是不是赵骏触碰到了缅甸内部哪一方的利益被人从暗中下手,随后帮他买通了几个在道上混得开的流氓,派人私下打听过是谁动手害了赵骏,然而百般求索,却依旧毫无头绪。
  后来,周觉山长大了一点,他另辟蹊径,开始抱着一丝希望找活人……
  “终于,让我在三年后的一个傍晚,在掸邦首府东枝的一家酒店后门,看到了一个长得跟赵骏极为相似的男人。”
  那个人就是赵骏。
  他根本就没死。
  最初,赵骏还假装不认识周觉山,他更不肯跟他承认自己的身份,直到他被周觉山要挟着要去当地警局报警,他才走投无路地对他松了口。
  “他跟我说他犯了错,在最后一次缉毒行动中失手打死了一个中队的同事,任务失败,他更没有颜面回到中国,愧对家人和同事,所以才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留在了缅甸。”
  周觉山那时还小,信了他的邪。他也是直到很多年后才知道——赵骏那只老鬼一直留在缅甸其实tmd分明就是当个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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