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临:“我不是故意的。”
岁岁擦了擦眼角,嘟嚷:“你张嘴咬了好几口,还用牙尖磨。我也有牙齿,坚硬得很,迟早你也要受这个罪,除非你夜晚不睡觉,不然我一定也给你个惊喜。”
直到少女负气离开,资临才反应过来。
眉眼低垂。
惊喜么。
他很期待。
痛死他也乐意。
一码事一码了,等两个人重新在一楼客厅碰头的时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资临甚至大方地留连夏生用晚饭。
岁岁瞧出了资临的别有用心,因为刚才在卫生间发生的事,现在生气的对象变成她。
可她再怎么生气,也知道要给资临留面子。
尊重是相互的,他总是在外人面前给足她面子,同理,她不会让他失望。
比如现在,资临将切成小块的牛肉蘸了酱递到她嘴边,她只会笑着张嘴吃下。
资临一边喂,一边虚伪微笑,朝对面的连夏生表示:“抱歉,连先生,还请见谅,岁岁吃饭就这个毛病,喜欢让我喂。”
说完,他看向岁岁,眼神宠溺,“昨晚我不在家,她又没吃晚饭,等我回来,大半夜地往我身上靠,委屈巴巴说想吃东西,太胡闹了。”
岁岁保持笑容。
胡说,明明就是她饿了想吃宵夜而已,才不是没有吃晚饭!
资临又切一小块牛排,“啊,张嘴。”
岁岁羞愤咬住。
资临叹口气,“连先生,真羡慕你无伴一身轻,我走到哪里,她都要查岗,一天得接八百遍电话。”
连夏生全程含笑,目光在岁岁和资临之间扫了扫,意味不明。
管家轻手轻脚走到连夏生身边,贴心地问:“连先生,是否要为你换菜单?”
资临这时“才”看到连夏生桌前餐盘未动,语气轻飘飘,关切笑道:“连先生没有胃口吗?”
连夏生:“我习惯夜晚禁食。”
资临:“哦?原来连先生有这种习惯。”转头又去喂岁岁,声音愉悦,“再吃一点,没吃饱夜晚你又要磨牙。”
旁边沈树白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咳了咳。
资临看都没看一眼,继续自己的投喂活动。
一顿饭吃完,沈树白悄悄拉住资临,“阿临,你今晚鬼附身啦?”
资临面无表情:“怎么,嫌恶心?”
沈树白点头:“是的,她是成年人,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用得着你喂食。”
资临推开他的手,“今天已经有所收敛,平时我都是抱着她一起吃饭。你要是看到,还不得吐出来。”
沈树白啧啧两声,“好啦,别装,我知道你故意做给那位连先生看,想不到啊,你也会谁争风吃醋,爱情令人盲目,再这样下去,我都快不认识你。”
资临呵地笑一声。
恰逢从餐厅走到起居室沙发处,连夏生正坐在沙发里,他时不时地往楼上瞥,似乎在盼什么人。
资临收起眼底的冷意,神情转换自如,又成为好客的主人,“连先生,欢迎你下次再来做客。”想到什么,表情遗憾:“但是连先生马上就要回南城,看来只能再约了。”
连夏生笑道:“这一趟我来北城,多谢资先生的招待,资先生为我做了太多,为了聊表谢意,我很乐意为资先生分忧解难。”
资临迫不及待送他出门:“连先生客气了。”
连夏生:“咦,朝小姐呢?”
“她睡得早,吃饱就觉困,现在正趴在房间里,就不来送连先生了。”
连夏生笑着推了推眼镜,“我还以为资先生将她关起来不让见人。”
资临语气淡然:“只有她不想见的人,没有我不让见的人。”
连夏生眸底笑意未减。
车已经准备好。
出发前,连夏生降下车窗,朝城堡瞄了眼,若有所思。
资临皱眉,告诫:“连先生,人多有相似,但不管再怎么像,也终究不是最初的那一个,与其沉迷过去,不如另寻他好。”
连夏生半靠在车窗边,衣冠楚楚,斯文温和:“多谢资先生的好意。”
“连先生明白就好。”
连夏生不再作答,笑着朝资临挥手告别。
资临目送车子驶离,直到视野中那两点灯辉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转身迈进城堡。
车上。
连夏生打电话给连满孝:“爸。”
“怎么了?”
连夏生:“我找到她了。”
第54章
“夏生。”
连夏生缓慢吐词,语气冷静:“我没疯。”
连满孝略微停顿, 苍老的声音略显几分悲凉:“隋穗已经死了, 是你亲自将她的骨灰洒到大海里。”
连夏生面无表情, 声音淡漠:“我不记得了。”
连满孝无可奈何:“夏生, 你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不回来。”
“好,随你便。”连满孝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 而后问:“你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事?”
“明家之前欠我们连家一个人情,我想要你给明老爷子打个电话。”
听完连夏生的诉求,连满孝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应下,“好。”
父子之间的短暂谈话结束后,连满孝叫来秘书长, 再次询问连夏生在国外时的状况。
“詹姆斯医生亲自签的出院单,说小连先生状态良好, 不用再服药。”
连满孝目光呆滞, 盯着桌上的全家福发呆。
照片里本该有三个人。
被抹掉一个。
秘书长轻声问:“要我去将小连先生接回来吗?”
连满孝愣愣回应:“那也得他自己肯回来才行,老张, 一年了, 他还是那个老样子。”
秘书长安慰:“小连先生迟早会重新振作起来,他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需要时间适应现实世界。”
“但愿如此。”连满孝想起什么, 又问:“他一回国就让人查的那个女星, 叫什么名字来着?”
“叫朝岁岁。”
“岁岁。”连满孝苦涩笑了笑,“怎么也叫这个名字,隋穗,岁岁,真巧。”
漆黑的长夜,车灯一闪而过,从城堡驶出,郊区平坦的道路延伸向前,看不到尽头。
天上无星无月,只有孤独作陪。
连夏生躺在车座椅背上,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浓稠黑夜。
这样黑的夜,浓得化不开,连风吹到耳边,都是死气沉沉。像极了那一夜隋穗死在他怀里的夜晚,从医院的长廊上走出去,黑夜遮盖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怎么也没能想到,他们的大吵一架,只有开端,再无和解。
连夏生闭上眼。
很久很久以前,隋穗恼怒至极失去理智,就会指着他说:“连夏生,你别得意,总有一天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他每次总能找出不同的方式激她,最后一次回应,告诉她:“我要结婚了。”
她像平时那样断掉联系,最后是他没能忍住,主动打破沉默,邀请她回家吃饭。
他的邀约,她的厨师。
戒指已经准备好,用过晚餐后,就替她戴上,正式请她做连太太。
只可惜,什么话都没来及说出口。
招供的时候,厨师说,隋小姐心里有恨,宁可玉石俱焚,不愿放他与别人结婚。
殉情不好听,连满孝用自杀掩盖一切。但对他而言,自杀,情杀,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在餐桌上,他应该如她的愿,吃下一口食物。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世界只有这四个字——隋穗没了。
后来就开始做梦。
异国他乡,一遍遍做梦,最开始是循环反复,总是梦见以前的往事。国外医生胆子大,开药剂量一次比一次多,他不再梦见旧事,转而做起新梦。
是另一个人的生活。
看不清模样,只知道是个小姑娘,十八九岁,住在城堡里。
像是忽然心里有了安慰,说不清为什么,这样的梦,令人倍感亲切。她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出现在他梦里,他加大剂量服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昏睡。
本来以为是他魔怔,将梦里的小姑娘当做隋穗新生。
直到有一天看到电影宣传。
梦里模糊的影子忽然一下子有了模样。
今天他来堡垒做客,将梦里熟悉的地方全都走一遍,梦境成真,不再是幻觉。
早就查清楚朝岁岁所有的事,一个保姆的女儿,怎么会一夜之间熟练掌握钢琴马术,会说六国语言,还能跳芭蕾。
就算她能用各种理由骗过所有的人,她也骗不了他。
他照看她十年,绝不会认错。她怎么笑,怎么哭,怎么撒谎,怎么得意洋洋,这一切的这一切,都是他教她的。
就是她。是他的隋穗。
第55章
明老爷子打电话来的时候, 一行人正准备从堡垒出发。
不是去明家,而是去学校。
岁岁昏昏欲睡, 靠在资临的肩膀边。
昨晚折腾整夜, 连计较都没力气。
资临看着她就觉得高兴, 轻声问:“又要上学又要拍戏, 你不嫌累吗?”
“我不累。”岁岁身体一软, 从他手臂边往下滑, 索性垫在他的腿上,笑道:“我有天赋有本事就要挣名气,年轻女孩该拼搏,老了才好养小鲜肉。”
资临身形一顿。
“养什么?”
他最近越来越容易被她挑起醋意。这一认知,令人欣慰。岁岁困意全无,眼都不眨说情话:“养你呀。”
资临伸手抚过来。
岁岁主动将侧脸送到他掌心边。
资临垂目凝视。
她双颊白嫩胜雪,五官像是画出来一样。尤物人人都爱, 她有天赋能让所有人爱她, 他开始担忧, 该如何守着她。
一个连夏生会因为相似的外表找上门, 那以后呢, 会不会有其他人,不再为相似外表, 而是为她。
猛兽也有累的一天, 如果有一天, 他也累了, 再也敌不过周围虎视眈眈的其他野兽, 几乎不用想,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会被叼走。
资临浅浅叹口气。
昨夜又做梦,他的噩梦,不再是母亲,变成了其他。他梦见她与别人接吻,梦见她被别人亲咬,泪眼盈盈,欢快愉悦,低吟喘息。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醒来睁开眼,什么都顾不得,只是吻她,直至将她吻醒。
岁岁伸手挠资临下巴,“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投入。”
资临回过神,轻轻扼住她白细的手腕,滚烫的双唇贴过去,沿着手腕凸起的骨头处细细亲吻:“在想你。”
岁岁笑着挥开他:“资先生,我就在你面前。”
资临沉默不语,另一只手缓慢抚着她的下颔角,一遍遍摩挲。
他内心隐隐有不祥预感,无法告知她。
怕被看出来,资临及时转换话题:“我总看你为上学烦恼,如果只是为文凭,我捐两栋楼即可,往后三年无需再去学校,你可以腾出时间演戏。”
岁岁点明他心中所想:“以及陪你。”
“陪我不好吗?”
“你干脆将我绑起来好了,囚禁在小屋子里,再也不许别人来瞧。”
资临眼皮一跳。
他日日都这样想。从她嘴里说出来,令人有种想要立即执行的冲动。
车已经驶进大学区。
岁岁坐起来,在他脸上印下一个吻,甜蜜热情的吻,瞬息而过。他甚至来不及回味,就听到她降下车窗对外面的人喊:“姣星。”
她眼里的喜悦瞬间给了别人。资临将人拽回来,岁岁不解,仰头问:“怎么啦?”
他找不出说辞,随意说:“忘记还你东西。”
岁岁急着下车去和许姣星相聚,“还什么?”
资临没有多想,低下头一个吻,吻完,舔舔她的嘴角,“还这个。”
岁岁脸红,“姣星看到啦。”
“看到就看到。”
岁岁连忙下车,资临叮嘱:“下完课就回来。”
刚好许姣星在对面停下车走过来,岁岁拉着她的手就往校门口奔。
资临坐在车窗边,看了许久。
人潮如海,到处都是漂亮女孩子,可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个朝岁岁,怎么看都不够,连背影都比旁人要窈窕。
直至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资临才收回视线,刚巧明老爷子的第二个电话又打过来。
是将见面时间改成下午。
资临吩咐司机发动车子,想起什么,打电话问助理:“连先生走了吗?”
“没有,晚上还要举办聚会,邀请了很多人。”
资临皱紧眉头。
怎么还不走?
他想到聚会的事,不动声色,打电话询问家里管家与团队助理。确认岁岁今晚没有聚会要出席后,不由地松口气。
或许是他那晚的告诫起了作用,连夏生并未邀请岁岁。这是好事。
学校里。
许姣星兴奋地感慨拥有自由的快乐。
岁岁点破:“你别诓我,明明早就得到自由,还和人出去短途度假。”
许姣星捞起她的手,“我那不叫度假,叫受罪。做助理不容易,别人抛来的实习机会,我要是不去,我爸妈就得去跳楼了。”
“我看过你的度假照片,天天有人伺候,不像是受罪。”
“肉体没有受到折磨,但精神倍感折磨。明董事雷厉风行,有一千种让人叫苦不迭的方法。”许姣星欲言又止,看向岁岁,笑道:“你得安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