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萧鼎华听一半,手里的酒盅落地,摔成碎片。
醇香的何首乌酒洒在地上,散发出诱人的酒香。
老金爷俩凑过来舔啊舔的。本来呷一口都有点舍不得的萧鼎华,这会儿却一点都不心疼。
他傻愣愣地看着盈芳,半晌,憋出一句:“小叔他们去的地方,好像就是叫宁和县。这还是咱们东拼西凑地从姚木描述的方位和时间归纳出来的。那家伙当时做贼心虚,又是晚上,黑灯瞎火的,根本记不清具体位置。要不然也不会拖到今天才出发。”
“如果是宁和县,那肯定不会错了!你们看舒彩云老家是那里的,小舒又是在那里被收养的。小舒肯定就是敏怡堂妹错不了了!”方周珍开心地拉着盈芳的手道,“哎呀,搞半天咱俩是亲戚。这可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太巧了!”
盈芳也觉得这事赶巧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凑巧的事,会不会弄岔了?
毕竟金锁的事她也是道听途说。舒老太才不会告诉她这些。原主被收养那会儿,才只三四岁,压根还不记事。村民们也不是个个都眼见为实,传来传去的,万一不是岂不白高兴一场?
萧鼎华也说道:“小叔他们此番找去的人家真是舒家还好,要是不是,该咋整?”
不会一下子冒出两个堂妹来吧?
方周珍无语:“……就你想得多。不过事情总能查得水落石出的。我觉得小舒是敏怡不会假了,因为看到她我就觉得很亲近。”
萧鼎华抽了一下嘴:那明明是我堂妹,就算有心灵感应也该是老子好吗,和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嫂子有啥关系?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冲着媳妇儿说,说了指定跪搓衣板。
“而且鼎华你还记得吗?上次回京都看爷爷,爷爷正好在书房整理太奶奶留下的东西,其中有一帧年轻时的画像,还让你不要碰来着,那画像上的太奶奶,和小舒好像啊。难怪我一直觉得小舒面善,敢情原因在这里啊。”
听妻子这么一说,萧鼎华也依稀记起来了,瞅着盈芳连看了好几眼。别说!和画像上年轻时的太奶奶确实很像。太奶奶去世那年他刚小学毕业,碑上和家中挂着的遗像,是太奶奶退休时拍的黑白照,其他的照片或画像,都被爷爷妥善保管在书房里,从不让他们碰。还说太奶奶留下的东西,传女不传男,以后都要留给妹妹们的。
扯远了,眼下所有的线索都对得上,加上盈芳长得这么像太奶奶,萧鼎华也不由得激动起来。最初照面时觉得她面善,尤其是抿唇笑的时候,嘴角那两处梨涡,特别像记忆中的哪个人,原来就是太奶奶。
“不止太奶奶,你不觉得和敏静也有点像吗?”方周珍越说越肯定,盈芳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敏静?”萧鼎华摇摇头,“不觉得。那丫头盛气凌人的,很少有笑的时候。一年难得见上一次,每次却总爱端着架子,我都懒得理她。”
“也是啊。所以我打第一次照面,就觉得小舒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像谁。原来像太奶奶!”方周珍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笑眯眯地瞅着盈芳不错眼。和大伯家的敏静堂妹一比,眼前这小堂妹简直太好相处了。
“早知先让小叔跟咱们一块儿来霞山了。这下好了,等他们回来,还得好几天,急死我了!”萧鼎华不知道媳妇已经想到姑嫂相处的问题上了,他正在想怎么通知小叔才好。
“要不这样,明天你一个人回海城,一到单位就派个人给小叔报信,我留在这儿,等小叔他们回来,一家团聚了再回去。”方周珍果断拍了板。
萧鼎华:“……”
被媳妇儿抛弃了!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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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要不哥给你重新挑一个
盈芳仍处于懵逼状态中。
她是真没想到,萧家三爷找了十五年的闺女,会是她自己。
不,严格说是这具躯壳的主人。
这让她一时间有点拐不过弯。
向刚也有点回不过神。怎么聊的好好的,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吓人的真相。
瞅瞅萧鼎华,再瞅瞅媳妇儿。别说,仔细看,两人的眉宇间还真有一两分相似之处。不过有一点还没弄明白——
“你堂妹丢失的时候也才三岁?”
他一度以为,萧家丢失的女儿起码有个五六岁了。姚木不是说,把人抱走时,那小丫头还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吃糖。
三岁的娃儿,在那种情况下,居然不哭不闹还和人聊天?这冲击有点大。
萧鼎华一脸没好气:“我说兄弟,不带这样的啊。你媳妇明明可能是我堂妹,你还一本正经地装无辜。该不会不想让她和我们相认吧?”
向刚无语:“我是真不知。”
谁会想到事情会那么巧啊。一时的善举,竟帮着媳妇儿找到了她的亲生爹娘。
想到那天见到的萧延武夫妇,居然是他丈人和丈母娘,嘴角不由得有些抽搐。
仔细回想那天的表现,好像、应该没有惹丈人和丈母娘不高兴吧?
早知那是自己丈人和丈母娘,说什么都要热情点。
这下好了,丈母娘会不会觉得他这人太冷冰冰、跟个木头似的不会说话啊?啊啊啊!
他是真的一点都没往自己媳妇身上猜。
一度以为媳妇儿是被家里恶意丢弃的。
大革命爆发前几年,但凡家里穷、养不起太多孩子却又希望生儿子的人家,总会偷摸把养不起的女儿丢山里。那些孩子最终找不到亲生父母,被送至就近福利院。没有福利院的就寄养到随便哪座山头的寺庙。以至寺庙都被孤儿挤满了。
大革命开始后,各地寺庙被封的封、砸的砸,丢弃婴童的现象才好转一点。但也不是没有,照样有重男轻女的人家,偷摸扔掉女儿。谁会想到,萧家丢的闺女,正好是自己的媳妇。
“你说的那是没觉悟的人家,可我们萧家是这样的人吗?”萧鼎华一听向刚的解释,炸毛了,“我们老萧家最疼爱闺女了,不信你问我媳妇儿,老萧家的人对女儿比对儿子好。女儿家向来是娇养,小子们全都是放养。是不是珍珍?”
得!一激动,媳妇儿的闺名当着大伙儿的面都跑出来了。
方周珍脸一红,嗔睨他一眼:“你喝了多少酒啊?满嘴胡话。”
“我哪有喝多少啊,小向都不肯给我倒第二杯……啊啊啊!我的酒!”
萧鼎华这会儿才留意到自个的酒盅不知何时成了碎片,酒水洒在地上都干了。
“这可不干我的事啊堂妹夫。”萧鼎华可怜兮兮地问向刚讨第二杯,“你家的狗趁火打劫,你身为主人不能不管啊。我也不多要,再来一盅就行。”
向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事情还没水落石出,还是别乱喊的好。”
萧鼎华噎了一下。
也是,类似的情况,这十六年来发生的太多了,直到最后一刻才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人,打击不可谓不大。
不过这回料想错不了。明儿回海城,找舒彩云把金锁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楚……不,还是直接派人去一趟舒彩云老家,把当年的事情调查清楚更迅捷。
这么一想,他点点桌面,笑眯眯地说:“不管是不是,事情到底有了进展。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向刚拿来笤帚、簸箕,扫干净大大小小的瓷片,让盈芳从碗橱拿了个新酒盅,他则从西屋捧出一瓶酒。不过并不是先前给他们喝的何首乌酒,而是贺医生拎来的烧刀子。
“庆祝的话,喝这个才有劲。”向刚晃晃酒瓶子。
萧鼎华:“……”
小气男人,一杯酒都不肯多给。
“妹啊,你男人这么抠唆,日子一定很辛苦吧?要不哥给你重新挑个好的……呜呜……”
方周珍一把捂住他的嘴。
猪啊!没见男主人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盈芳忍不住笑道:“不是他小气,那酒真不能多喝。酒里泡了好多药材,其中一味是上了年份的何首乌,适当喝点能养生,喝太多补过头了反而适得其反。”
“别理他!什么都不懂就在那儿咋呼上了。当自己坐在主席台上开大会呢,以为人人都该听他的。”
方周珍有了台阶下,顺势拧了丈夫一把,示意他说话注意点场合,别以为堂妹找回来了,连带着堂妹夫也能随便打趣。
“不说了,大家先吃饭,菜都冷了。”方周珍打破屋内的尴尬,招呼大家,“吃完还要找招待所,喝了酒不好开车,今晚不走了。明儿鼎华你回海城开会,我是真不回了啊,等小叔他们回来安顿好了再走。”
向刚说:“那就住我们部队招待所吧。最近农忙,来探亲的家眷不多,房间基本都空着。一会儿吃了饭,我陪你们走一趟。”
“那感情好!”萧鼎华拍了拍他的肩,哥俩好地干了一杯。
一顿便饭,一吃吃了两个多钟头。
吃饱喝足,向刚送他们去了招待所,约好明天早饭来家里吃,就回来陪媳妇了。
天也晚了,盈芳收拾干净饭厅,洗漱完躺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向刚冲了凉进来,见媳妇儿情绪蔫蔫,挑了一下眉问:“金毛回山上了?我去西屋找了一圈,小金也不在,两个一起走的?”
盈芳这才回过神:“应该是。我怕金毛惹祸,让小金跟着它。还好它不在,不然又有的解释了。”
小俩口相视一笑。
可不是么,家里每次来客人,看到金毛总会大惊小怪一番,光解释都不下数十遍了。
见媳妇儿的情绪依然不是很高,向刚拉灭灯,上床搂过她,顺着背柔声问:“怎么?找到亲人了不高兴?”
“我不知道怎么说。”盈芳闷闷地窝入他怀中,抿了抿唇。
“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不用有顾虑,也不需要委屈自己,一切有我呢。”向刚亲了亲她的头发。
盈芳轻“嗯”了一声。89
第395章 不是担心是愧疚
想着如果是原主,亲生父母惦念她、找了她十多年,如今寻上门,想必会很开心吧?
按理说她也应该高兴才对啊,高兴舒盈芳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人,高兴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血亲。可不知何故,心里总有股淡淡的愧疚,似乎抢了别人的东西一般。
就这么患得患失间,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萧鼎华和司机来盈芳家吃了早饭,就出发回海城了。
方周珍一如她自己说的,留下等萧三爷夫妇。
向刚送萧鼎华走后,就去了部队。
方周珍陪着盈芳先去了趟菜地,摘了些蔬菜、瓜果回来,又帮忙打了两桶水上楼,擦着汗说:
“筒子楼没自来水可真够呛。赶明让老萧找自来水厂的管事人问问,看能不能给你们楼另外通个水管、安个水泵,这样楼顶水箱里的天落水用完了,也不用愁没水用。”
这话被出来倒垃圾的蒋小琴听见,惊奇地看了方周珍好几眼。
心说这人什么来头啊,居然说什么找自来水厂的领导给这栋楼通个水管、安个水泵,自来水厂她家开的么?
“哼,别不是吹牛皮吧?也不怕吹破一天……”蒋小琴心里哼道。
那厢,方周珍见盈芳蹲下身,作势要抱桌底下的大西瓜,赶紧上前: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怀了孕怎好这样蹲上蹲下的,头几个月很容易滑胎的……啊呸呸呸!总之我来,你坐下歇着,走了一趟菜地累了吧?西瓜是要浸到水桶里凉快凉快吗?”
“嗯,不过水桶太满了,放进去会溢出来的。倒半桶到盆里,这样剩下的水还能用。”盈芳被方周珍小心翼翼地扶到椅子上,不禁好笑,“方姐姐,头几个月要注意我知道,可没必要这么小心吧?肚子都还看不出来呢。”
方周珍浸好西瓜,顺便拿沁凉的井水洗了个手,甩着水珠儿说:“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就听我的吧。再怎么麻烦也就九个月,忍忍就过去了。要是出点差错,不得后悔死啊。”
“说的也是。”盈芳点点头,给两人倒了杯凉白开,喝了水之后,坐在阳台上料理新鲜摘的蔬菜。
向刚中午不回来,方周珍又对盈芳说的热干面挺感兴趣,两人干脆没煮米饭,用剩下的高汤煮了个上汤白菜,一人一份热干面、一碗鲜美白菜汤,吃得酣畅淋漓。
“有人陪着吃饭,胃口就是好啊。”盈芳抚着吃撑了肚子感慨。
方周珍也有这感觉:“可不是,我一个人在家也基本是囫囵对付,怎么简单怎么来。”
“方姐姐的孩子多大了?”
“虚岁七岁了,大部分时间跟着他爷奶住在京都,有时候也会接回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小家伙皮得很,要我一个人带,还真带不过来。”说到这里,方周珍笑睨了盈芳一眼,“其实你该改口唤我嫂子了。”
盈芳一怔,继而腼腆地笑笑,没说话。
方周珍轻叹一声: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担心到最后空欢喜一场是不是?其实不用鼎华派人去你老家打听,我就能肯定你是萧家三房的姑娘没跑了。
且不说舒彩云那枚金锁是从你身上扯下来的,单论你的长相,我就敢笃定是你没错,因为你长得和已故的太奶奶实在太像了,虽然太奶奶的画像我才瞟到一眼,然后就被爷爷收回去了,但真的很像,特别是你头发没挽起来、两条辫子一左一右垂挂胸前,再穿一身蓝白格子的小圆领衬衫,简直像太奶奶从画像里走出来了似的。
不过你把头发梳高挽成发髻的时候,和敏静,哦,就是大伯的女儿,也挺像的。只是我们和敏静不常见面,也就过年的时候碰个头。而且她那人吧,不是我在背后说她坏话,太喜欢端架子。而且跟着大伯娘打扮,年纪轻轻却把自己拾掇得老气横秋的。相比较,还是你和太奶奶最像。要不然我也不会觉得你眼熟。所以啊,”
方周珍拉过盈芳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道:“你就放宽心吧,小叔小婶肯定是你的生身父母不会错了。尽管这世上可能也有相似但没血亲关系的人,可咱家不还有个金锁嘛,哪有这么多凑巧然后又偏偏不是的?放宽心等小叔他们回来,你们一家三口就能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