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是我犯糊涂了!”向二婶拍着大腿爽朗笑。
清苓被两位婶子你一句、我一句地调侃,满面羞红:“那啥,我出去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婶子们先吃。”
说完,哧溜一下遁出厢房。
可到了院子,看到篝火旁忙碌的魁硕男人,她的脸不仅没降温,反而更烫了。
向二婶本来想跟出来搭把手的,看到院子里和谐无比的俊男靓女,憋着笑又坐回了厢房。
邓梅更直接,倚在窗前朝两人喊:“刚子,盈芳来帮你了,浑身上下是不是更有劲了?”语气里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汉子们坐在堂屋呷着酒兴致高昂地凑热闹:
“那可不,盈芳丫头没来前,刚子能猎一头猪,盈芳丫头来了,刚子你说能猎几头了?”
“刚子能把野猪的老巢一窝端咯!”
“何止野猪啊,我看能猎一头豹咯!”
“哈哈哈——”
向刚面容淡定,唯有不满红晕的耳脖子,泄露了他也在害羞的事实。
“怎么不在里头吃?这儿热得很。”他瞥了清苓一眼,佯装忙碌地往烤肉上撒调料,“绷带拆了?感觉怎样?”
清苓同样目不斜视,看着逐渐呈蜜色、香味也越来越浓郁的烤肉,活动着胳膊小声道:“还行。就是力气活暂时还不能干。”
“那就别干。我回部队后,给你寄些粮票过来。多请几天假,等胳膊彻底养好了再说。”
第84章 哦第一次我牵起你的双手~
向刚这趟回来,带的钱和票其实并不少,钱是多年攒下的津贴,票是私底下找人换的。知道乡下票证拮据,来之前特地筹了不少。
原想着修屋应该花钱比较多,哪知社长他们都喜欢票,这不带来的票就剩几张提前留着的布票和工业券了,粮票花的一张不剩。只好等回部队再给她寄了。
清苓摇摇头:“不用的,我粮食够吃呢。”山腹里还有两亩地的小米等着她收获,哪怕下半年不挣工分也够吃。
向刚只当她客气,笑笑不再说话。
薄薄的蜜色肉片,整整齐齐码了两盘,堂屋一盘、厢房一盘,送到后,向刚对笑声不绝的众人说:“今晚请你们来是喝酒吃肉的,说那么多话干啥!”
“瞧见没?刚子耳朵根红了。”向二叔接过肉,笑容暧昧。
大伙儿又是一通笑。
向刚拿他们没辙,都是长辈,总不能板脸吧。再说了,他和丫头确实在处对象,不怕人说。
“走!咱们现烤现吃。”向刚领着清苓坐回篝火旁。
当然,离火堆还是有点距离的,不然能把人热死。
向刚拿火钳把烧得火旺的木块夹出来,投到事先备着的水盆里嗤一声熄灭,留下几块即将燃尽的炭火,继续烘烤剩下的猪肉。
做完这些,他往清苓身边一坐,专心致志地给她烤肉。从猪腿肉上割一片薄薄的下来,撒一点调料、刷一层蜂蜜、烤一会儿再刷一层蜂蜜。
肉与蜂蜜完美结合,堪称色香味俱全。
向刚把烤好的肉放到碗里,让清苓用筷子夹着慢慢吃,提醒她小心烫。
篝火堆不时传来轻微的啪啪炸声。
篝火旁,男人烤肉、女人吃。
一个人吃独食不好意思,清苓就问男人要不要,男人嘴一张,示意她喂。谁让他手上忙着咧。
清苓俏脸红扑扑地喂他吃了两片肉,见剩下的肉不多了,脱口问:“要不把我那份也拿来烤了?”
向刚眼底盛满笑,偏头看她:“师傅师娘的那份后天请酒要用,你的留着慢慢吃。”心里还有句话没说:她的肉拿到他家烤,村里那些长舌妇又该说闲话了:人没进门,东西倒先紧着送来了。
清苓听他一说,也记起师傅家还要办几桌席面的事。办席面哪有不做肉菜、全是蔬菜、粉条凑数的。也幸好向刚精明,分肉前,给自己人留了一条前腿肉。
猪和羊不一样。羊是后腿肉香,因为后腿喜欢蹬、喜欢刨,久了肉质坚实,吃起来就嚼劲。猪却是前腿好,肥而不腻、壮而不弛,动一下抖三抖,满满都是肉,不像后腿那么瘦。
她和师傅被向刚拉到了“修屋帮活”的队伍,光明正大分到十斤前腿肉。师傅的十斤正好办席面,她的十斤,师傅师娘说什么都不肯用。说是明儿县城回来,有了足够的盐,给她腌了做熏肉。只好先吊井里凉着。
说到井,清苓想起自家井口里还吊着一篮山葡萄,催向刚拿来给大伙儿解酒消油腻。
向刚指指屋后河埠头的方向,“书记来的时候提着西瓜来的,我吊在河里了,一会儿切了吃。山葡萄多放几天不会坏,你留着慢慢吃。”
“对哦,书记家的自留地种西瓜了。”清苓羡慕地说。
一般人家的自留地,要么种蔬菜要么种榨油的菜籽,很少有种消遣水果的。向荣新家里人口单一,除了满工的壮劳力,就是能顶半边天的妇女同胞,“拖后腿”的就一个小、孙子,且因为年纪还小,按人头分的基本口粮足够他吃饱。儿子虽然分出去单过了,但两家的自留地仍然并一起用,七分种菜、三分种瓜果,给小孙子解馋。
向刚笑吟吟地瞅着她:“你喜欢吃西瓜?那好办,明年开春我也给你种点。我一个战友,他老家产的西瓜味道比咱这的好,回头我讨些种子,明年给你种上。”
清苓抿着唇羞哒哒地垂下头。
她也就是顺嘴一说,绝没有讨西瓜吃的意思。山腹那边好多野生的条纹西瓜呢,随便吃。
想归想,心里却比吃了野蜂蜜烤肉还要甜。
烤肉图的不过是新鲜吃法,吃多了也容易腻味。
好在凉拌的爽口小菜管够,一口肉、一口菜、再呷一口醇香的米酒,不知不觉间,十斤重的野猪腿肉居然也吃完了。
向刚把吊在河埠头的西瓜拉上来,浑圆的大西瓜,一个足有十五六斤。对半劈开,再切成小块,每人两块吃下来就觉得饱了。
“剩下的刚子你和盈芳慢慢吃,咱们先走了。”
手脚麻利的向二婶和邓梅,收拾干净灶房,出来拉上自个的男人,笑眯眯地清场离开。
开玩笑!人小俩口难得说几句悄悄话,几个大老爷们凑啥子热闹!
眨眼的工夫,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他们俩了。
清苓一时间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搁。
向刚倒还算淡定,弯着腰把篝火清理了。
清苓见状,忙上前,把落在院子里的几条板凳提进屋。见没什么事了,出来小声说:“那个,天儿不早了,我回家了。”明儿还要早起去县城呢。
“等下我送你。”向刚今晚住自己家,其实也住不了多少天,下旬一到就得动身。主要想着明儿要陪丫头去县城,顺便也给家里添置些东西,便带了换洗衣裳搬回来了。
清苓想说不用送了,就河前河后百来丈的距离,何况临近月半,月光很亮,又有小金陪着,这点路她一点也不怕。
可向刚执意要送,她只好让盘在屋旁草丛堆里的小金先走,免得被他发现。
向刚草草收拾了一下院子,带上院门,以超过她半步的距离,配合她的速度走上矮墩桥。
一只不知谁家的猫“喵”地一声窜出桥面,把清苓吓了一跳,差点踏空石阶。
向刚迅速伸手把人儿扶正:“有没有崴到脚?”
“没,没有。”清苓站稳身子,抚了抚胸口,“就是被吓了一跳。”
向刚“嗯”了一声,大掌从她肩头离开,却并没有离太远,而是牵住了她手,觉得这样就安全了。
清苓想要挣开,却被他握得更紧,“别闹,到家再说。”
清苓:“……”
第85章 我来接你
彼此都是第一次和异性正儿八经地牵手压马路,手心都是个汗,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抑或是两人的。
向刚牵着她的手走了一路,嘴角的弧度弯了一路。
唯一可惜的是,这段路太短了。
他家住矮墩桥西的河前,她家住矮墩桥西的河后,除了一条六七米宽的小河,就是舒家前面隔着的几户人家,走得再慢,十分钟下来也该到了。
向刚倍感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捏了捏清苓的手背,嗓音有点沙哑:“进去吧,早点睡。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
“好。”清苓红着脸点点头。
等他走后,她插上门栓,反身倚在院门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烧的感觉,从牵手起就没退下去过。
第二天五点半刚出头,向刚就来接清苓了。
双抢结束,去县城的轮渡又恢复了平时的一日四班,上午往返两班,下午往返两班。
既然去了,自然要好好逛逛。
罗列了一下,要买的东西着实不少,另外还得帮师傅师娘捎些明儿办席面用的东西,所以打算坐头班船去、末班船回。
头班船六点半准时开,从家里走过去,脚程快点也差不多要半小时,所以宁可早点出门。
向刚来的时候,清苓都已经准备好了。
她今儿四点半就起来了,用彻底解放的双手蒸了一笼撒了葱白和花生碎的花卷。除了早上吃,还得带一些中午吃。虽说供销社旁边就有家国营饭店,但她搜寻了一番舒盈芳的记忆,那饭店只有兜里粮票富余的人才去,以她现在的身家,只有干看的份。
不过刚正好的花卷也很香。
清苓站在灶台前,闭上眼满足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蒸笼盖掀开,松软绵白的花卷姑娘,胖墩墩地躺在蒸架上。
蒸笼下面是翻滚的绿豆粥,半个多钟头熬下来,绿豆颗颗开了花,和糯糯的白米混在一起,清香扑鼻。
花卷一共蒸了十六个。这么大的花卷,她吃一个就够饱了。尽管中午的食量要比早上大,但撑死两个也足够了。剩下还有十三个,男人的胃口再好,也该够吃了吧?
清苓一边凉着花卷,一边抓紧时间洗漱、梳头。
总算能给自己梳个干干净净的头了,而不是吊着胳膊随便撸两下。
她学记忆里舒盈芳的梳法,先将头发左右中分、然后每边分成四股,从耳朵上方开始慢慢地往下编,一直编到距发梢食指长的地方,用褪色的红头绳揪紧,而后将辫子轻轻垂于胸前。
四股麻花辫的特点是干净——从头顶到辫尾都干净,瞅着没有一丝杂发,因为都给编进去了。
这编法是养母琢磨出来的,小时候编完辫子,养母还会给她插一朵田里摘回的野雏菊。黑中带栗色的发辫、红色的头绳、黄蕊白花儿的雏菊,说不出的好看。
然而世事无常,一晃眼,养父养母已经去世三年多将近四年。清苓心里很不是滋味。按了按胸口隐隐泛疼的部位,不确定是感同身受、由此想念上辈子待她好的家人、朋友,还是舒盈芳残留的影响。
甩甩头,将思绪拉回眼前。
换上张奶奶给她缝补好的人造棉碎花短袖衬衫,下面配一条深藏青的直筒裤,其实由不得她挑三拣四,能穿出去的就这一身。其他衣服不是小了短了,就是补丁太多。
摸了摸昨晚赶工缝的小荷包,里头有卖山参的三尺布票。到底是扯的人造棉做长袖衬衫好呢?还是扯老棉布做夹衣?
眼瞅着天要凉下来了,长袖衬衫能穿的季节短,放到明年穿吧,这具小身板谁知道还会不会再长个,万一今年刚做、明年又穿不上了呢?
算了!还是扯老棉布做件夹衣吧!衬衫大了不大像样,夹衣大点又不要紧。到冬天,里头穿件棉内胆,不就成棉袄了?
打定主意,清苓不再纠结衣服的事,检查了一遍要带的东西,留出早上吃的花卷,余下的晾凉后装进晒洗干净的纱布袋——过滤蜂蜜用剩的蚊帐布缝的袋子,方便装吃食。
几乎同时,向刚叩响了她家的院门。
清苓心头砰跳了一下,麻溜地出去开门。
“都收拾好了?”向刚看她一身清爽地出来开门,眸底闪过一簇微芒,不着痕迹地欣赏一遍后,视线落在她白里透红的青春面庞上,“收拾好了咱们早点出发,早饭我带了,排队候船时吃。”
想着昨天分粮、今儿肯定会有不少人去县城。既有和他们一样、想着农忙期间没工夫跑供销社,如今闲下来又分了粮,心里高兴,三五成群结伴去对岸的;也有家里口粮富余,想卖些给收购站、换些钱和票回来然后割点肉补补的。过日子没钱可不行。
“进来吃了再走吧,我做好早饭了。”清苓轻垂着眼睑说道。
站在向刚的角度看去,恰是她姣好的侧脸,脸蛋粉粉的,像刷上了一层胭脂,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真好看!
回过神,人已跟着她进了屋。
堂屋打扫干净后,还是蛮亮堂的。
靠东面贴墙摆着一张方桌,对面对两把带靠背的竹椅。
这套椅子原先有六把,是起新屋那年舒建军请手艺匠做的,着实风光了一阵。因为大多数人家,连条凳都是省着用的,哪有闲钱请人捣鼓椅子。
可惜舒老太一家强行搬进来后,硬生生糟蹋了一把——被生炉子时不小心带出来的火星烧着了,后来干脆被舒建强劈了当柴烧。
剩下还有三把,被清苓擦洗干净搬进了仓房,竹椅坐着比条凳舒服,哪天家中来了客人,还能拿出来招待。
方桌中央摆着一盘白胖诱人的花卷,旁边一碟闻着食欲大振的浓香酱。
别看这酱黑乎乎的卖相实在不咋样,佐料却丰富着咧,有蘑菇、豇豆干丁、山鸡肉丁、花生米碎,不是山上淘的,就是地里种的,好吃又不费钱。
就是这天热了点,不耐放。张奶奶每次只做一洋碗,俩老留一小半,其余让清苓带回家配粥吃。
第86章 不想她委屈
清苓拉开椅子,请向刚坐:“你先吃,我去盛粥。”
“我来吧。”向刚大步走进灶房,拿灶台上洗净控干的深底洋碗,盛了两碗,一手一碗、一点不怕烫地端上桌。
清苓捧着一罐滤净的蜂蜜,颠颠地跟在后头出来:“要吃甜口吗?”
向刚忽然间觉得这画面很美好,是否可以预见婚后的日常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