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上)——Loeva
时间:2018-09-01 09:30:54

  秦含真双眼一亮,心中无比激动,大声回答:“是!我以后就叫秦含真了!”
  名字的问题解决了,秦含真拿回了本名,心里畅快无比。秦老先生要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又考察她的书法,她都乐呵呵地,表现得无比乖巧。祖孙俩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倒把今日的功课大半给解决了。秦含真的毛笔字有了祖父的亲自指点,顿时比先前进步了好多。
  果然,闭门造车是不行的,还是要有人手把手地教呀。
  秦含真暗暗点头,决定以后要多多向祖父请教才行。难得祖父不用教学生了,正是有空的时候,怎么能浪费这大好的机会?
  功课做完了大半,时间也过去了整一个时辰。牛氏打发虎嬷嬷过来说:“老爷与姐儿用功了半日,也该歇歇了。太太那里有刚热好的羊奶和点心,老爷带姐儿过去用些吧?离午饭还早,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也好,不然一会儿该觉得手冷腹饿了。”
  秦老先生笑呵呵地答应了,亲自抱着小孙女去了正屋。
  牛氏果然在炕桌上摆了许多吃的喝的,还有热好的羊奶,还是放了杏仁进去,去过腥的,又添了糖,喝起来甜甜的,好入口多了。她催着秦含真,喝了一大碗下去,又亲自给孙女儿掰了半个果陷,才问秦老先生:“你们祖孙俩在小书房里待一早上了,都在忙些什么呀?”
  秦含真脆生生地回答:“祖父教我写字呢,还给我起了个大名,很好听的!叫秦含真。”又用食指沾了茶水,在炕桌面上写给牛氏看。她知道祖母认得字,还是祖父亲自教的。
  牛氏嘴里念了两遍“含真”,才笑着说:“倒罢了,听着还算悦耳。但怎么是用的真正的‘真’?女孩儿家,不是该用珍珠的‘珍’才好听么?不过如果是叫含珍,好象不如含珠好听。”
  秦含真有些无奈:“祖母,我这个名字是有来历的,是《老子》里的句子。”她把“抱朴含真”的含义解释了一遍给牛氏听。牛氏才笑道:“原来是这么有蕴意的名字,果然你祖父就是特别有学问的人,见识跟一般人不一样!”
  秦老先生含笑看了看妻子,拿起茶碗喝了口热茶,视线倒是没有离开过牛氏的脸。
  秦含真左看看,右看看,瞬间明了,默默地缩了脖子吃她的果馅。
  牛氏好象没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似的,夸完就完了,也没有脸红,就直接对丈夫说:“你们都学了半天功课,别太累了,吃完了就歇歇吧。若实在是闲着,不如给家里写几幅春联?今年用的是蓝联,跟往年不一样,县城里头没人卖这样的对联。再说了,现放着这么一位大佛在家,还用得着上别处求经不成?”
  秦老先生哑然失笑,连忙表示:“太太说得对。我竟忘了这个,一会儿就去写。”
  牛氏这才满意了,又回头对小孙女说:“昨儿小年,家里有做好的灶糖,都还没吃完呢。村里人听说咱们家要选丫环,又送来了许多。我们哪里吃得完?拿去寺庙供奉,又好象不太好。你从前不是很爱吃甜的么?每逢小年,总是围着厨房转,今年病了,倒懂事了,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厨房。胡嫂方才还来问我呢,家里的灶糖怎么办?难道要留到过年时候吃?那么多也吃不完。”
  秦含真一呆:“这个……我还在喝药呢,能吃那么多灶糖吗?”
  秦老先生道:“意思一下就行了,吃太多糖也不好。孩子还小呢,仔细坏了牙。”
  牛氏只好说:“那我就叫他们底下人散去了,留两碟子自家做的,给孙女儿甜甜嘴就行。”
  这事儿解决完了,她又逗起了孙女:“桑姐儿可知道,俗话里说的,‘二十三,糖瓜儿粘’,就是做灶糖的意思。那二十四是做什么呢?”
  秦含真眨眨眼:“呃……是‘二十四,扫尘土’吗?”
  牛氏翻了一个白眼:“这韵都对不上,怎么可能是扫尘土?你一会儿要去跟你祖父做什么呀?”
  秦含真明白了:“哦,是‘二十四,写大字’。”
  牛氏拍掌:“没错!记得一会儿多写几个大字,往咱们屋里贴贴。你祖父写的对联,你也要跟着学。你祖父可是很有学问的人哪,跟他学是没错的!”
  秦含真重重地点了点头:“对,跟祖父学,是没错的!”她回头看向秦老先生,笑眯了一双眼。
  秦老先生也不由得笑了。
  就在这时,虎嬷嬷来报:“老爷,太太,县里来了一大群人。金象说,是京里侯府派来预备老爷太太和姐儿路上使唤的人到了。”
 
 
第十九章 挑人
  秦家大宅的上、中两个院子,顿时黑鸦鸦地挤满了一大群人。而下院大门外头,同样挤满了黑鸦鸦一大群人,都在围着看热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既是兴奋,也是好奇。
  后者都是村民或是从县城里跟着前者来的闲人。他们一大早瞧见那群衣着华丽、举止不凡的男女骑马坐车从县城出来,后头还跟着许多满载物品的马车,早就好奇无比了。这群人来了县城不过一两日,包下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瞧着个个都不是一般人。县令大人也被惊动了,远远看了几眼,猜测这大约是哪家豪门的奴仆出行,却不知他们到这小小的MZ县来做什么。县衙里很快就有消息传了出来,城中的百姓很快就知道了县尊大人的言论,难免就有好事者远远跟着他们,留意他们的行踪,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到秦老先生家里来的。
  这些人其实都是京城承恩侯府派来的。金象奉承恩侯夫妇之命前来接秦老先生,当然不会只带着一个车夫随行而已。
  秦松虽对这个弟弟有些私心,但也知道,想求人,就得先做出求人的姿态来。弟弟既娶了牛氏,又在西北边城落户,三十年来还不知过得如何落魄呢。虽然秦平对伯父一家提起的时候,说过自家家境尚可,从小就衣食无忧,但在秦松心里,还是觉得牛家不过是乡间土财主而已。既然是土财主,哪里能摆出侯府的排场?上京路上,正该让弟弟好好看看,他这三十年来错过的荣华富贵是什么滋味,日后到了京城,也好打消了离开的心思,乖乖依附到侯府羽翼之下,不要指望跟他这个哥哥对着干了。
  因此,他特地嘱咐了妻子,要多派些人去米脂侍候,怎么殷勤周到怎么来,务必要让秦家上下都知道侯府的富贵。就算弟弟秦柏不为所动,旁人也自会劝得他弯下腰来,向兄长示好。
  金象先行打头阵,后头这几十个男女仆妇,则随后跟来。因为人多,又带了许多车东西,路程就慢得多了。直到小年前,方才到达MZ县城。这时已经是年下热闹的时节,前往外地的人都回家过年了,见此盛况,自然会引起轰动。
  侯府中人未得金象首肯,倒是不会随意泄露自己来此的目的,承恩侯夫人早有言在先,他们自不敢违令。旁人议论再多,也不能让他们动摇分毫。而金象在秦老先生松口之前,也不敢太过张扬了,到如今,才光明正大地把这些人带上门来,再不怕惹来旁人议论,会引起秦老先生不满了。
  秦老先生是何等样人?金象如此施为,他虽然之前久居村中,少与外界往来,不曾听说过传言,如今也猜到了几分。他心中无奈,但也没打算继续藏头露脸下去。以前他不提,是因为没必要,也没人认得他,因此他不需故意隐瞒,也不会有人把他跟京城的承恩侯府联系到一起。如今既然秘密泄露出去了,他也没必要再作掩饰。正如妻子牛氏所说的,他又不是见不得人。
  秦老先生早就决定了,要在上京路上,用侯府派来的男女仆妇。此时男仆都站在中院等候,女仆则在上院。秦老先生知道妻子牛氏虽然出生富户,却从未用过如此多的奴婢,担心她不习惯,便没有移步,只命金象叫男仆们继续在中院等候,自己先陪了妻子,把女仆给安排好了再说。
  秦含真跟在祖父祖母身边,也想见识一下。本来牛氏还想打发她回屋里抄书呢,可外头这样热闹,她哪里能静得下心来?抱着牛氏的胳膊撒了两句娇,牛氏就松了口。
  秦老先生与牛氏端正在正屋正堂里,等着金象给女仆的名单做介绍。秦含真就在旁边的交椅上坐着,双腿悬空,却坐得稳稳当当的,只是双眼忍不住往门外瞧。
  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可真多呀,这起码都有二十个人了吧?他们用得着这么多人?
  金象则给秦老先生与牛氏做说明:“这回小的带了八个丫头、十二个婆子过来。其中八个丫头里,有两个二等丫头,是预备给三太太使的,两个三等丫头,原是预备给平四奶奶使唤,还有四个小丫头,预备着侍候三姑娘,陪着玩耍,或是传话跑腿。十二个婆子也各有执司,两个是外院执事处来的人,专职迎来送往,对京中大小事也都清楚。三太太但有疑问,随时可以向她们问询。剩下的婆子里,有六个是跟车的,两个是厨房灶上的人手,两个是打杂做粗活的。名册在此,三老爷、三太太请看。”说着就捧了一本册子上来。
  秦老先生平静地接过了册子,旁边的牛氏却早已听得晕了。这么多人……好象个个都有不同的本领,她真能用得上么?
  秦含真在旁已经听得分明,暗想:侯府那位夫人,大概也是位明白人,派人前来时,都是盘算好了的。她不知道关氏已死,因此就给牛氏与关氏都各安排了两个丫头。二等三等什么的,大约只是等级不同。牛氏与关氏在米脂秦家都是当家主母,身边定有用惯的人,派了等级低些的丫头来,而不是直接上一等大丫环,也不会轻易引起她们身边人的不满。至于秦含真自己,反正是小女孩而已,有人陪着玩就够了。
  十二个婆子,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秦老先生离京三十年,即使原来就熟悉侯府的这套作派,也必定生疏了。牛氏更是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有两个外院执事处的婆子从旁辅助,牛氏进了京也不会因为不清楚京中规矩人事而出丑,秦老先生同样可以借助她们之力,尽快重新熟悉京城情况。六个跟车的婆子,正好是牛氏、关氏与秦含真三人三辆车,每辆车两个人。厨房的人手,打杂的人手,则都是备用的。
  秦含真想想自家的情况,祖母牛氏身边只有虎嬷嬷,她自己身边只有张妈这个乳母,确实应该添丫头了。厨房胡嫂要留守米脂的秦家大宅,不会随行,那厨房灶上做事的婆子也同样是必需。如果京城侯府那位夫人派来的这些人当真个个靠谱,那除了人数太多了些,其他方面还真是正好切合了他们一家人的需求。
  秦含真迅速整理了情况,抬头看向自家祖父母,牛氏还是一脸的茫然呢:“这么多丫头……老大媳妇已经没了,她那里却是用不着添人,不过桑姐儿身边只有一个张妈……”牛氏的神情渐渐清醒过来,“先给桑姐儿添两个人吧,需得是老实细心的才好。”
  秦含真忙说:“祖母,表舅还答应了要送人给我呢。虽然不知道有几个人,但他说过‘他们’,那至少也有两人吧?我用不了这么多人的。”
  牛氏哂道:“用不了再退回去就行了,这些人本来就不是咱们家的丫头,不过暂时借来使使,跟你表舅送来的人可不一样。到了京城,祖母自会替你挑更好的。”
  秦含真见她想得明白,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口。
  秦老先生问金象:“这两个二等的丫头原是在哪里当差的?”
  金象心下一凛,忙回答说:“回三老爷话,这一个叫鹦哥的,原是在夫人院子里做事,平日里跟着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帮着理些杂事,倒还算伶俐。那一个叫百灵的,却是二奶奶院子里的人,最是细心周到不过的,针线活儿也好,还懂得几分药理。”
  不等秦老先生开口,牛氏就撇了撇嘴:“大嫂子的人,我可不敢使唤。”她横了丈夫一眼。秦含真低头忍笑,心想自家祖母这醋劲还真大。
  秦老先生神态如常,好象根本没听明白妻子话中之意似的,手指一指,就已经做好了决定:“鹦哥既然擅长理事,就去给虎家的做个帮手吧。百灵通药理,最好不过了。太太身子不好,正需要有个细心周到的人照料,就留她在正屋里使唤。”
  百灵是承恩侯夫人儿媳妇院子里的丫头,虽然也跟承恩侯夫人沾了关系,对牛氏而言,倒是容易接受得多。她还挺满意的,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丈夫的安排。
  秦老先生又问金象:“其他几个丫头呢?”
  金象是知道当年旧事内情的人,倒是猜到了几分牛氏为何不喜鹦哥,虽觉得鹦哥可怜,却不好多说什么,暗暗擦了把汗,继续介绍:“这两个三等的都是夫人院子里的人,这一个**红,擅长梳妆,那一个叫夏青,也是细心周到之人。另外几个,则都是二奶奶从府中挑选的,都是伶俐的小丫头。这两个记性好,又腿脚勤快,正好做跑腿传话的差使。那两个精通各种游戏,也可陪三姑娘玩耍……”
  牛氏摆摆手,已是替孙女做了决定:“那两个三等的,叫什么春红夏青,都去桑姐儿屋里侍候吧,剩下几个你看着办。我倒是没什么好差使给她们做了,让她们回去也行。咱们家人人都有正事要做,哪里那么空闲,还特地寻人陪着游戏了。”说完顿了一顿,有些不放心地问秦含真,“桑姐儿,你想不想要留一个陪你?”
  秦含真眨眨眼,忽然福至心灵,甜甜笑着说:“不用了,我还有许多功课要做呢,怎么能贪玩呢?再说,已经有人陪我,倒不必特地再叫人来教我玩游戏。我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祖父就行。”
  牛氏顿时满意了:“没错,想学什么,问你祖父不就行了么?”
  秦老先生微微一笑,把册子放下了。
 
 
第二十章 人多
  秦家祖孙三人就这么把丫环人选给定了下来。剩下的人里,除了秦老先生觉得妻子牛氏处只有一个百灵,人还是太少了,就从小丫头里又挑了一个机灵懂事些的,给百灵打下手,其他人全交给金象,算是退了回去。
  这个小丫头其实是擅长游戏的,不过跑腿传话打杂什么的,只要有耳朵有嘴巴,不拘什么人都能做,倒也不必非得局限到哪个人头上。这小丫头也很机灵,见秦老先生点了自己,立刻上前给牛氏磕了头,把差事给定了下来。
  她可不傻,本来在侯府也不过是打杂做粗活的人罢了,虽是家生子,但父母都只是寻常仆从,她进府几年却连四等丫头都算不上。本来,她用心学习各种游戏,就是想在几位小主子院里挣一份差使。如今能到三房太太身边侍候,绝对是意外之喜。若是她回了侯府后也能保住这个位置,少说也有一个二等,那对她来说差不多算是登天了。相比于其他连临时差使都没挣上的同行人而言,她着实走运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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