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听得脸热。她必须承认,她是想他的。从皇帝赐婚旨意下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想他了。
秦含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抽回被他握住的手,可惜没能成功,反而还感觉到他稍稍加大了一点儿力度,把她抓得更紧了。她脸一热,就没再坚持,只任由他拉住自己的手,小声道:“我知道你来过家里几次,只是祖母不许我出去见你。但她把你说了什么话都告诉我了。”
赵陌笑道:“舅奶奶竟也如此拘谨起来。咱们这样熟了,何必理会那些俗礼呢?若是怕外头的人说闲话,大不了……我只在正院上房里陪舅爷爷舅奶奶聊天,不去表妹的院子就是。不过表妹也用不着躲在院子里,只需要坐在正屋上房里间,听我与舅爷爷舅奶奶的交谈便是了。我若知道你在那儿,即使看不到你的正脸,心里也是高兴的。”
秦含真的脸更热了。她忍不住看了看窗外的太阳。这五月的天气,真是炎热无比,晒得人脸上发烫。
赵陌含笑看着她:“今儿天气很好,烈阳高照,但这凤尾轩四周种了许多竹子,轩中还是十分清凉的,又无阳光直晒。妹妹若觉得脸上热,绝对不是因为被太阳晒着了。为什么就不能承认,是因为听了我的话,觉得高兴了呢?”
秦含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心想赵陌的脸皮……如今似乎是越来越厚了。这样的话,他是怎么坦然说出口的呢?而且看起来,脸上一点儿都没红,好象那只是几句寻常无比的话。
最关键的是,他是怎么看出她在想什么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过街
难得见到未婚妻,在如此珍贵的相聚时刻,赵陌自然不可能给秦含真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他很快就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来了。
他含笑盯着秦含真瞧,温柔地道:“我能看明白表妹心里在想什么,那是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我正是这么想的,也相信表妹与我必定心意相通,因此才会猜到你如今的想法。”他撇了轩窗外的阳光一眼,“从我踏进这个园子,知道马上就要见到表妹了,我的心就跳得飞快,整个人激动无比。等见到了表妹,就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了。我也觉得很热呢,不但脸上热,身上也热。不信表妹瞧瞧,我都出汗了。”他扬起脖子,让秦含真看他颈后浮理的那一层薄汗,还有额头、背后,他那一身单薄的淡青葛袍,明明是在这个季节里最凉爽的衣服,此时却也有些被汗浸湿了呢。
秦含真到底是在现代社会混过的,想象力比较丰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知怎么的,她听到赵陌这番话,就忍不住产生了一些不太和谐的联想,脸更红了,连忙把自己的视线转到窗外的竹林,脑子里不停地转着新近抄写过的佛经的内容,好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为了避免赵陌说得太多肉麻话,让她的努力瞬间付诸东流,秦含真还小声抗议了一句:“表哥别再这样说了,你不知道女孩子脸皮薄吗?你再这样,我就真的要走了!”
赵陌轻笑两声,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叉,仿佛忽然对她的手指产生了兴趣,翻来覆去地看个不停,连另一只手都用上了。
明明他没有再开口说话了,眼睛也没有再看着她,可秦含真就是觉得,他现在的举动耻度更高。她开始觉得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也在发烫了。
秦含真的心跳得飞快,她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再度从赵陌身上拉开,并且努力开展一个正事话题:“那什么……呃……表哥你说寻宅子的事儿,进展怎么样了?”
赵陌用双手包住她的手,含笑看向她:“虽说也寻了几处不错的地方,都已经看过了,但总觉得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可能需要大肆翻修才行。我怕工期太长,会误了婚期,因此眼下还在让人找地方。不过表妹你放心,今年夏天结束之前,我一定会找到一处合适的宅子,然后在冬天来临之前,全数翻修完毕的。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开始养宅子里的花草树木。那样等到我们成亲搬进郡王府,王府里必定已经是繁华似锦、美景处处了。”他扫视了窗外一眼,“即使是正院正房,也不会比你家这园子差。”
秦含真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赵陌的手上挪开:“呃……我其实有个建议,是先前我姑母想在京城置产的时候,偶然透露的消息。你可知道,我们家后街上,有几处宅子目前是在出售状态的?还有两处跟我们家或者东府是紧挨着的呢。”她把那几处宅子的情况都给赵陌做了介绍,期间有些语言混乱或者无意义的再三重复什么的小错误,就不必提了。
赵陌这回认真起来了:“我还真没留意到这种事。如此说来……若我买下侯府后街的宅子,不但离舅爷爷舅奶奶近,在与表妹成亲之前,想要与你见面,也会容易许多了?”
他开始兴奋起来了,望了望北面,哪怕那里只有一堵墙:“若我在墙上开个门,与你们家相通,那是不是直接就能走过来,根本用不着经过外头的街道?那时候我想来看表妹你就来,完全无须顾虑外人的闲话了!”
秦含真轻咳一声,抿嘴笑道:“听起来虽然很诱人,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祖父祖母怎么会答应你的做法?再说,我们家北面沿墙下建的不是仆役房就是库房,你如果真的要在墙上开个门洞,绝对瞒不住下人,那又如何能拦得住外头的闲话?”
赵陌笑道:“那也无妨。我在夹道里开个门,也是一样的。如今你们东西两府之间只隔着一条夹道,那夹道平日里也没有闲杂人等会走,我来看你,还是偷偷穿过夹道来的。再开一扇门,也是一样的。”
他越想越坐不住了,恨不得立刻就去把后面的宅子买下来:“我回头就打发人去问!”
关于这一点,秦含真事先已经做好了功课,便把来时手上提的那个竹黄雕刻提篮打开,从里头取出了一个薄薄的本子:“这是我把后街上所有空宅子的情况都让人打听后,整理出来的,还附了简易地图,你应该可以很直观地看清地形。除了先前我提过的四个宅子,还有另外几处小些的产业。你是要建郡王府的,哪怕是几个空宅子里,最大的一处,也不过是三进,远远不够,说不定还需要把周围的地皮也买下来,改建成一处大宅。我连屋主、屋主目前的经济状况以及大概的价钱都打听好了,都在本子上呢。只不过,与我们家紧挨着的那一处,只有两进三路,估计只够做个别院而已。你想要买下来建成郡王府,恐怕是不行的。”
赵陌有些失望,连忙接过本子来翻了翻,果然发现了上头关于北墙那头宅子的情况,想了想:“对街那处宅子有三进,两处宅子加起来,足够五进了,还能有空余呢。若想让宅子再宽敞些,把两边的宅子买下来,也不难。除了两家是平民人家,其余住在那里的住户,几乎都是你们两府的下人,也就是说,那些房产几乎都是你们两府所有。凭我与长房的交情,以及马上就要当舅爷爷孙女婿的身份,想必不难从你们两家手中买下这些地皮吧?”
秦含真听得讶然:“你说什么呀?那两处宅子中间,可是隔着一整条街呢!难不成你要把中间的公共街道也买下来吗?那这条街就断了头,两边交通会十分不便的!”即使知道赵陌可能已经是个土壕了,这种做法也未免有些损害公共利益的嫌疑,秦含真心里十分不赞成。
赵陌其实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京城各家王府要扩建时,侵占胡同什么的也是常事,当然,他们都会跟官府打过招呼,要赔钱的就赔钱,要安置的也可以安置,只是钱数多少,就要看各家当家人的良心了。不过他见秦含真如此反对,也松了口:“我可以让人在咱们家以外的地方修一条街道,再赔些银子,不会让邻居们生气的。这里原也不是什么热闹的街道,会走这条街的,几乎都是周围的住户,大多数是两府下人,他们不敢有什么异议。至于其他人家,我多赔些银子就是了。”
秦含真朝他翻了个白眼:“好好的,花那银子做什么?我们就在对街建郡王府,也是一样的。从那宅子门口到我家侯府后门,也就是几十尺的距离,抬抬脚就走到了。我都不介意走这几步路,你何苦还要花那冤枉钱?”
赵陌却觉得这样不好:“坐车倒罢了,走什么路呢?那毕竟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若是叫不知你身份的人冲撞了,那可怎么好?即使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妃,不敢有违礼之举,但一想到会有不相干的外人经过此地,偶然瞥见你的模样,我心里就高兴不起来。”
秦含真抿嘴笑着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醋性这么大了?也罢,到时候我大不了坐车过来就是了。我本来是觉得上车下车太麻烦的,不过是几步路的事,但你既然坚持,我也要顾及你的想法。唉,这么麻烦,要是有过街天桥就好了。”
赵陌眨了眨眼,忙问:“什么是过街天桥?”
秦含真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倒是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似乎还有点谱?封闭的那种过街天桥,私人所有,谢绝外人进入,对于赵陌的身份与财力而言,应该没什么困难吧?大不了把北墙那边的宅子也买下,然后在两座宅子中各建一座小楼,隔着街道,在两座小楼之间建立通道,象是建石拱桥一样。后街也不算宽,横过来大概是够三辆中等大小的马车并排行驶这样的长度,建一座拱桥,技术上应该是没问题的吧?行人与马车都可以在桥下过。如今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大货车限高的问题,就象是城墙门洞那样的高度与宽度,也就足够了。
侯府后街既不是商业街道,日常人流量也不大,更不在交通要道上,一座封闭性的过街天桥,不会对行人与车辆造成什么妨碍的。如果修建的速度够快,桥身的高度与坚固程度也足够,对周围住户造成的影响就更小了。
赵陌很快就领会到了秦含真的意思,想了想:“这不是有些象过街楼么?我在永定那边的一家寺庙里,见过这样的过街楼,只是要窄小些。不过,若要照着表妹的想法,建一个高大宽敞些的,也没什么难处。虽说这么一来,就把我的郡王府一分为二了,但能方便地与你娘家往来,我也可以时时来向舅爷爷请教功课,何乐而不为呢?”
他紧了紧握住秦含真的手,随即便站起了身:“我这就派人去把那几处宅子都买下来!王府大门倒是可以开在另一边街道上。也不知表妹你打听过消息后,是否有人把宅子买下了,我得赶紧些,别叫人抢了先!”
秦含真正要说话,便忽然看到丰儿从轩外窜了进来:“姑娘,外头有人来了!快叫郡王爷躲一躲!”
第二百六十五章 亲密
两个媳妇子从小径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一人挽着一个篮子,里头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有说有笑地。隔着十来丈远,她们就瞧见自家大小姐秦含真端坐在凤尾轩中,手里拿着本书在看。秦含真的大丫头丰儿立在一旁,拿着把折扇,轻轻地给主人扇着风。
那两个媳妇子虽然彼此相熟,性情却不大相同。其中一个见状就要拉着同伴的袖子走人:“三姑娘在那边看书呢,咱们别打扰了她。”她的同伴却犹豫着不肯走:“三姑娘在这里,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吩咐要别人去办?我们过去问一声也好。”
前者诧异地看向后者:“你疯了?三姑娘若有吩咐,丰儿不是在那里?哪儿用得着咱们俩?咱们还有差事呢,赶紧把竹笋挖了,给厨房送去,不然一会儿厨房那边等得不耐烦了,你我就得吃挂落!”
后者却不大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怕什么?若是三姑娘使唤我们去做事,厨房的人谁敢骂我们?倘若我们服饰得好,能进内院做事,哪怕不是在三姑娘跟前当差,也比如今做粗活强!平日里咱们也没多少机会能沾上贵人的边儿,如今三姑娘就在咱们眼前了,难不成真要放过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前者也犹豫了。后者抬脚就要朝凤尾轩走过来。
丰儿其实一直在轩中留意外头的动静,见两个媳妇子就这么停在前方的路口不走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轩窗下坐在地上的赵陌,再看一眼坐在窗前竹椅上的秦含真,顿了一顿,便走出了凤尾轩,朝那两个媳妇子走去。
她冷着一张脸问她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难道看不见姑娘在凤尾轩里看书,最需要安静么?”
两个媳妇子顿时摒息静气。丰儿作为秦含真跟前的大丫头,素来得宠,又得重用,地位已经隐隐越过家生子出身的大丫头们,甚至连秦含真从西北带回来的心腹青杏,从前还在府里时,也不如丰儿如今得脸。她既非家生子出身,又在秦家两侯府里没有亲友,是真正无牵无挂,谁的面子都可以不买,但谁也不能忽视了她。人人都知道,丰儿在三姑娘秦含真面前是有份量的,不能轻易得罪。因此,若丰儿对他们和颜悦色,他们便会受宠若惊;若丰儿对他们板起了脸,那谁也不敢再惹她生气。
前头那位爱省事的媳妇子迅速对丰儿道:“小的们是厨房那边吩咐过来挖些竹笋的。见三姑娘在这里,生怕会打扰了三姑娘清静,因此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凤尾轩周围种了许多竹子,厨房偶尔会来挖些笋,就图个新鲜,但正经要吃好笋的话,还是要靠京郊的几个庄子送过来。丰儿没打算让这两个媳妇子在附近挖笋。那凤尾轩只有一面墙,左右都有门洞,正面还有大窗,天知道她们会不会发现赵陌躲在轩里?
她便对那两个媳妇子道:“姑娘要在这里清清静静地看会儿书,你们别扰着她了。草亭那边也有许多竹子,想必也有笋,你们往那边挖去。”
草亭位于花园的另一边角落,比凤尾轩要远不少,而且种的竹子数量也不如这边多,出产的笋就更少了。两个媳妇子见自己要多走一段路,心里都有些失望,但又不敢得罪了丰儿,只得答应下来。
不过那位极有上进心的媳妇子还有些不肯死心:“这大热的天儿,三姑娘在轩里看书,不知是否口渴?我们给三姑娘送些茶水来吧?还有这园子里蚊虫也多……”
丰儿打断了她的话:“放心,需要的东西我都备齐了。茶水就在轩里,还点了驱蚊虫的香,连扇子我都有,不劳两位操心。你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了。”她特地多盯了对方一眼,“若是吵得我们姑娘烦了,怪罪下来,我倒罢了,不过是挨两句说,旁人可未必能走运地躲过去。”
那媳妇子万丈雄心都萎了,老老实实地跟着同伴一块儿去了草亭的方向,半句话都不敢多说。若是从前在东府的时候,那几位姑娘偶尔撒个娇,也没什么可怕的,只需要防着二奶奶姚氏会因为二姑娘秦锦华的抱怨而重罚下人,也就可以了。但如今到了西府,三姑娘可是帮着夫人执掌中馈,一句话就能把她的差使撤掉,她万万不敢把这位手握实权的娇客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