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吕吉山很快便适应了这兵部侍郎的位置,而这个实权的武职位置带给吕吉山的磨砺也是非常重要的,胜过了他后来的诸多文职。
  彼时的大唐并不安宁,西边尚有前朝义军蔡鼎盘踞陇山以西,北有东突厥汗国虎视眈眈。吕后并不认为目前是主动绞杀东突厥人的最好时机,中原王朝还不够强大和富有,如果无法彻底剿灭突厥人,不如沿用绥靖政策,保持现状即可。
  陇山的蔡鼎却不同了,他如同帝国的烂疮,时不时就会发作流脓。蔡鼎是前朝战将,前朝陇右地区节度使,高祖建立新朝时,蔡鼎被打得缩去了天山地带。
  可陇山西部属于蔡鼎的传统势力范围,加上有陇山阻隔,中央帝国控制起来稍嫌无力。这让天山上的蔡鼎寻到了机会,几次天灾疫情泛滥过后,陇右地带再次陷入大唐军与蔡鼎的乱斗中,而这几年的骚乱趋势日渐严重。
  ……
  这几日出入宫禁的战报逐日增多,陇右的暗疮又流脓了,吕后手中捏着自中书省转来的最新战报,愁眉不展。这蔡鼎似乎越来越厉害,今年他打过了陇山,第一次进入了鄞州地区。
  苏琬儿有些惴惴,按理这吕后应尽快下旨让李肇出征陇右都护府平叛才对,如此拖着对剿匪可是不利得紧。要知道上一次陇右叛乱也是李肇挂帅平乱的,耗时一年多,效果还算不错,将蔡鼎重又打回了天山。
  这次吕后如此踯躅不定的,定然是不想再让东宫壮大了吧……
  苏琬儿非常清楚吕后在担心什么,太子领兵出征,必然是得带兵的。李肇以往曾多次平叛陇右,惠帝主政时便封了李肇一个虚爵:安西王,让李肇遥领安西都护府。虽说算不得李肇正儿八经的封地,李肇却是安插了副手在安西都护府的——方清扬。
  方清扬是河间郡王李建亮的外孙,曾是李肇的侍读,哥俩自小就一起玩耍,一同进学堂,好得跟一个人儿似的。李肇的每次出征都有方清扬随侍左右,方清扬也是一员猛将,十四岁便随着他外公多次征战东突厥,东突厥王子戎丹就是方清扬雪夜追击千里地,亲手抓捕到的。
  方清扬勇猛,他代替李肇担任安西都护府都护,都护府辖内三万精兵便就是李肇的私兵。虽然距离京畿远,但实打实的兵权加上太子身份,这对吕后来说已然是十分有力的掣肘。而此后李肇的每一次出征,每一次都会有朝廷额外的兵力拨予李肇,毕竟只靠安西都护府的三万兵力很难完成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大事。正是这一次又一次的兵力临时调拨,随着李肇征突厥,平叛乱,李肇在西北边防军中的威信与日俱增。越来越多的能人异士投奔李肇帐下,东宫力量一家独大,这对暂时还未有做太后念头的吕后来说,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还有谁能领兵赴陇右都护府平叛呢?兵部新晋人气小鲜肉吕吉山进入了吕后的视线。
  吕家侄子本就是自己寻来给自己的长子找不痛快的,如若把这趟原本应该属于李肇的差使指给了吕吉山,李肇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可是行军作战不比政治乱斗,光有狡诈的头脑是不行的,还得有实打实的军事斗争经验。吕后如此踯躅,也是因为她无法确定吕吉山是否有能力指挥数十万的人马,去那荒蛮大西北与经验老道的蔡鼎真刀真枪的贴身搏斗。
  吕吉山敏锐地感应到了吕后的踯躅,于是他主动来到吕后的政务殿求见自己的这位姑母。
  吕吉山跪伏在地,向吕后表达了自己愿为国效力的忠心与决心,并恳求吕后能给自己一个为国效命的机会。
  帷幕后的苏琬儿默默地看着跪伏在地的吕吉山,她认真回忆了上一世的经历,她很肯定吕吉山并没有平叛陇右的经历。不过,苏琬儿没有因此放松戒备,自己的人生轨迹都有了改变,吕吉山在这一世能抢了李肇的活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当吕吉山离开政务殿后,苏琬儿来到了吕后跟前。
  “皇后娘娘,陇右都护府张大人又来奏章询问朝廷安排了……他说,他说蔡鼎来势汹汹,加上今年初陇右闹旱灾,本就匪乱严重,蔡鼎趁此机会纠结多地悍匪,更是势不可挡,都护府就这几万兵力,已然挡不住了……”说话间,苏琬儿恭恭敬敬又递来一份奏章。
  “琬儿,你说本宫若是派出岭南王赴陇右都护府剿匪,可有胜算?”
  “娘娘,岭南王驻守岭南道,千里驰援陇右不是不可,只是岭南蛮族亦众,加上近段日子沿海渔民与那老挝人争夺南洋捕鱼权,纠纷日益增多,此时将岭南王调走,唯恐南洋有失啊……”
  吕后沉默,苏琬儿说的很对,此时调走岭南王确实不妥,可如若随意调派个将军出征,又怕打不过蔡鼎,那蔡鼎与高祖,惠帝与李肇先后纠缠了几十年,一直打不死,其战斗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娘娘,再拖下去,陇右……怕是更难处置。”苏琬儿知晓吕后的担忧,便只拿西北战局说事。
  “奴婢适才瞧见吕大人了,吕大人能谋善断,娘娘为何不让吕大人出征?”苏琬儿目光闪烁,似乎真的在向吕后举荐吕吉山出征。
  “呃……琬儿你也觉得吉山适合出征吗?”吕后很想让吕吉山出征,又担心吕吉山能力不足,见苏琬儿主动提起吕吉山,便想在苏琬儿这里找点认同。
  “娘娘,吕大人睿智,有能力,在兵部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娘娘若是让兵部尚书大人选派官员随军,也定然会选吕大人。只是吕大人尚无实战经验,为剿匪大计,也为吕大人安全计,娘娘可以派出朔方节度使高大人,领关内道兵马与吕大人一同出征……如此一来,吕大人有谋,高大人有勇,两相结合,岂不妙哉?”
  苏琬儿这招以退为进甚是高明,明面上她看中了吕吉山的能力超群,还替吕吉山考虑周全,连副将也给一同选好了。实际上则是将吕吉山摆到与李肇同等的高度,假设让吕吉山领兵,就得派出一方节度使为他护航。如此一来,两相一对比,便撕下了吕吉山虚妄华丽的外衣,还指不出此种安排的错处。
  如此一番话,狠狠击碎了吕后对吕吉山的最后一点幻想。果然,吕后听完苏琬儿的话后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权势、制衡,有什么比现实的来自西边的威胁更为紧要,再不让李肇出征,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就要真的不稳了。
  “琬儿,替本宫宣太子觐见,本宫有话同他说……”
  ……
  李肇再一次披上了战袍,东宫再一次带着满朝文武的瞩目开始忙碌起来。李肇派出自己的幕僚往返于陇右都护府与京城之间处理兵源调派与粮草收集、运输等事宜,东宫灯火辉煌,日日忙碌,通宵达旦。
  吕吉山第一时间便知晓了自己并未获得此次出征的任务,他一点也不意外,这差使原本就不是自己的,但是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份差使最终变成自己的。他勾勾唇角,唤来了自己的兄长吕吉海。
  “哥哥,你新纳的小妾周氏,她父亲可是棣州司户?”
  “正是棣州司户周哲镛,弟弟问她父亲做甚?”
  吕吉山闻言抚掌大笑,“哥哥今日定要帮衬兄弟一二啊!”
 
 
第18章 兵符(二)
  棣州,地处黄河之滨,距黄河水道南三里地。因月前黄河堤坝习惯性决堤,棣州再一次不幸成为灾区。
  司户参军,周府。
  棣州司户参军周哲镛半躺在锦榻上,任由两名婢女为他揉捏着肩背。他累坏了,棣州遭灾,作为司户的他正没日没夜地组织运输和分发朝廷抚恤粮。不行了,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还希望才纳了自己女儿的吕吉海能早日将自己从这倒霉的黄河边调去京城。就算调不去京城,去其他没有河的地儿,总可以吧……
  周哲镛这司户参军,是寻吕吉海捐来的,他以前是县城开药铺的,仗着自己有点家底便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直到攀上了吕吉海,竟一步踏入官场,混了一个七品官职,原想着做司户油水多,没想到被派到这个三五不时便要洪涝的地方来,生生把自己逼成了干苦力的!
  周哲镛身体疲累,心情却甚是不错。前几日去户部领赈灾粮时,吕吉海来了,说要让自己帮他一个忙。周哲镛高兴坏了,自己能有什么能帮得上吕大人的?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自己升迁的事看来快了!
  为了吕吉海拜托的这件事,周哲镛这几日都住在了京城,四处查看妥帖了才回了家,过几日自己再带人去户部粮仓一趟,争取早日完成吕吉海交代的工作!
  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郭樾与刘炳松是替李肇处理军粮征集、运输的亲信。郭樾任陕东大行台左仆射,刘炳松任光禄寺少卿,这一段时间都往返于京城与陇右之间运输粮草,二人不眠不休已经奋战了小半个月了。
  郭樾与刘炳松虽是文官,却都有些武官的火爆性子。这一日,二人如常来户部提取了通过户部缴纳上来的军粮,一行人浩浩荡荡就往回赶。刚来到城西护城河上的一座小桥时,迎面走来另一队拉着粮草的队伍,粮草袋上盖着鲜红的户部印戳,看来对方同自己一样,都是才从户部提了粮。
  郭樾挥鞭向对方示意躲避,因为自己运的是军粮,军情紧急,这批粮草得赶在两日后送达鄞州,自己先过桥,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郭樾率部策马直愣愣冲上桥,就要过桥,没想到对方不仅没躲,不改来路照旧走上桥,队伍中有一匹马正好脱了缰,拉着马车不偏不倚堪堪与冲在最前面的郭樾撞在了一起。郭樾一个不注意跌落马下,因桥面狭窄,差一点滚下河,他慌乱间用手肘猛推了一下桥栏杆才得以顺利留在了桥面上。
  郭樾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来,身后的刘炳松冲了上来,将他扶直了,才转头看向与己方相撞的人马。
  对方也是一群壮汉,衙役打扮,一众壮汉蜂拥而至,手忙脚乱自粮车下扯出一个人来,满头鲜血,浑身泥泞。一帮壮汉将这早已辨不清面目的人扯起来后便惊天动地的喊,“参军大人!参军大人!您没事吧?”
  周哲镛被撞得头晕眼花,甩了半天脑袋才立稳当了。“他娘的,是哪个龟孙子撞的我?”
  刘炳松气急,冲周哲镛大喊,“你们什么人?看见示警竟不躲避!”
  周哲镛也气急,压根不为对方的气势所迫,挽袖叉腰立在桥当中,“你他娘的瞎了狗眼!没瞧见我我府衙的旗帜吗?”
  刘炳松定睛一看,车队的最后,一辆驴车上悬挂了一面棣州府衙的旗帜。刘炳松看看悬挂西山的太阳,又转头看看满头包的郭樾,终究决定不要再浪费时间在这等无聊了争执上了,便冷哼一声,“今日之事,日后再说,我等军务紧急,没时间与你纠缠,还不快些让开!”
  “让开?你叫谁让开?明明是本官先上的桥,为何要本官让开,你紧急,本官就闲的慌了?”周哲镛满脸血,混合乌七八糟的泥,直挺挺立在桥当中,活像跳大神的巫师。“日后再说?撞了人拍屁股就想走人?本官明白告诉你,你这狗日的今日休要想跑!”
  “左右!给我拿下!”
  周哲镛气势凛人,他大手一挥,这帮壮汉呼啦啦便围了上来,抓住刘炳松便要往马车上带。刘炳松大怒,自己堂堂光禄寺少卿,岂能被几个偏远乡镇的泥腿子给拿了?他一声怒吼,“休要张狂!本官乃光禄寺少卿!军务在身,尔等胆敢绑架朝廷命官,贻误军情,小心尔等的脑袋!”
  此时郭樾与刘炳松带来的数十名兵卒也赶了过来,乌泱泱一大群人将一座小桥填了个密密实实。
  “哼,还光禄寺少卿,你以为你给自己带个大帽子就能为非作歹了?本官这是赈灾的物资,被尔等毁成了这样,今日不把你教规矩了,本官就不姓周!”周哲镛狠啐一口,挽起袖子,振臂一呼,一帮壮汉抄起木棍便冲将过来,与刘炳松的兵卒混战起来……
  周哲镛做官前,常年与人争风吃醋,打架斗殴,对怎样开展高效的碰瓷活动独有一番心得。前几日的踩点暗访果然到位了,今日周哲镛早早便守在了这桥边,他知道,这座桥是郭樾与刘炳松运输粮草的必经之路。
  眼看郭樾与刘炳松押着粮草上了桥。周哲镛凝神屏气,一声令下,自己的部从瞬间松了缰绳,抬腿向马屁股飞起一脚,周哲镛便随着自己的马车直刺刺冲向领头的郭樾。为了让郭樾与刘炳松顺利入网,周哲镛也是下了血本,自己亲自上阵作饵——为了升官,只能拼了!
  果然,此次碰瓷,时机之精准,节奏之得当,让郭樾与刘炳松来不及思考,便随了周哲镛的步调陷入了群殴。
  日落西山,周哲镛带的兵卒终是不敌太子府的府兵,落荒而逃,连粮草也来不及拖了,一个个抱头鼠窜,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粮车怎么办?”刘炳松望着满桥的粮车皱起了眉头。
  “咱留一队人马将他们丢下的粮送回户部粮仓吧,指不定那泼皮参军会去户部寻。”郭樾头晕眼花,坐在地上直喘气。
  将人马重新分配妥当,郭樾唤住了策马就要继续上路的刘炳松,“刘大人,今日之事怕是有不妥……”
  “郭大人,此话怎讲?”刘炳松止住了脚。
  “刘大人,那泼皮参军说这批粮乃赈灾粮,如今留咱们手里,怕是要给太子爷惹麻烦。”
  “咱们不是要送回户部麽?送还时同户部员外郎说清楚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在下依旧觉得还是同太子爷说说的好。”
  “……也行,既然郭大人担心,便由郭大人去东宫寻太子爷说道,炳松独自押送这批粮草,大人意下如何?”
  “妥,咱便如此安排吧!也能不误了这批粮草。”
  ……
  太子府。
  李肇望着眼前花猫似的郭樾皱紧了眉头,他勾勾唇,“子康(郭樾表字)可是因长久不归家,被尊夫人行了家法?”
  郭樾却是没法再调笑了,只苦着脸将傍晚自己与那郊县参军的“车祸”纠纷细细复述了一遍,末了还不忘提醒李肇,“太子爷,咱是不是先与皇后娘娘说道说道,毕竟此事有关赈灾大业……”
  “不用!”李肇挥挥手,“既然你们已将赈灾粮归还户部,此事待明日早朝,孤寻了户部尚书说说便可,子康今日遭了罪,早些回府将息,养好伤再征粮吧。”
  李肇不以为然,转身复又投入到繁忙的西征的预备工作中,可防火防盗防小人却是千古的经验之谈,磊落的李肇甚至没有等到第二日早朝,便收到了自己母亲的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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