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她知道苏琬儿这句话的意思,除了鄙视自己任用吕吉山外,最大的原因便是今日吕吉山将杜宇桥送与了自己。不过鉴于惠帝还是名义上的皇帝,自己如此与一个乐师私通,确实有些理亏。但吕后是一个绝对不肯让自己吃亏的人,哪怕是一点点心理上的不满也不行。向来受宠的苏琬儿在吕后起驾回宫时,破天荒被吕后安排在了随行队伍的最后。
  苏琬儿心中冷笑,吕后想来是听说自己说过什么了,不过她并不想对吕后解释什么。她似乎有点能体会李肇的绝望了,哪怕再活一世,她依然认为吕后是一个值得自己尊敬的女人,她能力超群,聪明绝顶。让她亲眼看见吕后接纳这群明显居心不良的人一步一步走近她身边,直至沉沦到底,心中真的会泛起无穷的失望与痛惜。最直接的反应便是抑制不住想要与她作对,给她刺激,表达自己的不满,更何况对李肇来说,这还是自己的母亲!
  吕后背着惠帝将杜宇桥养在了吕宅,每一日都会尽量抽出时间去吕宅“看望”自己“娇养的金丝雀”。吕后因着自己有些底气不足,没有对苏琬儿那番放肆的言论作出任何反应,可这并不意味着吕后已经原谅了她。一方面是苏琬儿聪明能干能替自己完成许多朝堂上的公务,吕后也不想因这几句话就斩掉自己的左膀右臂,另一方面,苏琬儿对吕后依然恭谨仔细,吕后也乐见维持二人这表面的和平关系。
  可是苏琬儿知道,吕后与自己之间已经没有了以往那般的默契,她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直到有一天这个隔阂终于给苏琬儿带来当头棒喝,影响深远……
 
 
第22章 桥儿
  吕吉山出征了,吕后亲自出场为吕吉山壮行。
  京郊誓师场上旌旗猎猎,凤舞上天。吕后面南背北端立高台,面对三十万整装待发的将士,高高举起象征有统帅权和生杀大权的钺柄。吕后将钺柄郑重其事地交到吕吉山手中,并诏令全军:封吕吉山为镇军大将军,从即刻起,可独自裁决军中一切军务。三军将士皆应以镇军大将军马首是瞻,违者,杀无赦!
  吕后于出征前当着三军将士的面亲封吕吉山为二品大将军,给足了吕吉山脸面。她是真的希望吕吉山能旗开得胜,为她的吕家,更是为了她自己的权柄壮大,收复陇右。打出吕吉山的名声,也打出她吕后的气势。
  吕吉山一身重甲威风凛凛,金锁甲、绿沉枪,竟给不及二十岁的他平添了些许内敛与沉稳。
  吕吉山深深跪地,他向吕后表示自己非常荣幸地接受任命,一定会牢记皇后嘱咐,不负重托,争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用这柄钺,凿开象征能逢凶化吉的军门,率领大军迅速向战场开拔。
  吕后率领文武百官为出征将士送行,苏琬儿立在观礼队伍第一排,她冷冷地看着吕后将原本应属于李肇的钺柄递到吕吉山手中,封他将军,给他鼓励,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难受至极。
  吕吉山策马经过苏琬儿的身边,琬儿抬起头,正对上吕吉山凛冽恣意的眼。她看见吕吉山眼中那不加掩饰的示威与挑衅,似乎还将手中的钢鞭横拉做出一个割喉的动作……
  ……
  政务殿内,苏琬儿替吕后批完最后一本奏章后便恭恭敬敬地跪在堂下等待吕后的吩咐。
  吕后已经许多日没有去吕宅了,吕后看看更漏,天色尚早,她想今日去吕宅歇息。于是吕后便安排了苏琬儿先行去往吕宅准备准备,待自己看完苏琬儿替她挑出的最后几份奏章,她便赶去吕宅用膳。
  苏琬儿来到吕宅后,先是寻来吕吉海,让他安排好厨房准备好吕后爱吃的菜式。又亲自来到上房,监督着管家给房间熏上迦蓝香,重新换上洁净的被褥。
  待一切准备妥当,琬儿转头便往翠羽苑走去,那是金丝雀杜宇桥的住所,苏琬儿需要通知杜宇桥晚上吕后将来“临幸”,言外之意就是需要金丝雀把自己洗剥干净点。
  翠羽苑回廊曲折,甬道森森,百花竞放,争奇斗艳,奇草仙藤层叠苍翠,牵藤引蔓,累垂可爱,一入园中便觉异香扑鼻。走出游廊,迎面一道土坡旁,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苍翠树杪之间。
  真是一只高贵的金丝雀!
  苏琬儿摇摇头,心中愈发反感。作为“高门之后”,这杜宇桥应该也是念过不少书的人,怎能任由自己沉沦,并让自己先后从事乐师、面首这样“不正当”的工作呢?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杜宇桥祖辈是前朝宰相,家中世代富贵,也能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公子哥了。虽说改朝换代,家中锦绣不再,但积累了那么多年,吃饭的钱总还是有的。可这杜宇桥很明显不满足于仅填饱肚子,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把自己变成一个玩物,任由吕吉山将自己送与吕后。
  他仗着自己的好面皮,从妇人身上搏功名。听说如今杜宇桥偶尔回家小住,吕后都会派黄门跟着,不让他见旁的年轻女子。夜间睡觉,黄门还会搬走他卧房的楼梯,生怕他被别的女人偷了腥。更别说像普通男人那样娶妻生子,三妻四妾了。可叹!可惜!
  苏琬儿在鄙视杜宇桥的过程中嘲笑着杜宇桥出卖自己的尊严与魂灵,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如此伺候并周旋于吕后和李家之间,何尝不是也在出卖自己。只不过杜宇桥没法占卜卦象,只能图图眼下的富贵,苏琬儿因着重生,看见了二十年后的事,便可以图他个长久的富贵。
  苏琬儿径直来到翠羽苑的上房,伺候杜宇桥的都是清一色的小黄门,没有婢女。这帮小黄门做久了女人干的活计,都有点爱溜号,如今出了宫,大太监一双眼睛看不过来,这上房里的小黄门竟一个都寻不到。
  苏琬儿寻了一通没寻见人,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兀自推开上房的门,走了进去。黄门寻不得,便自己去通知他吧!
  博山象首香炉中,飘渺烟丝盘旋而上,屋中萦绕着幽幽伽蓝香,静谧非常。绕过青白色的细竹帘,苏琬儿来到了内室,里面空无一人。
  一方大书桌猝不及防地闯入苏琬儿的眼帘,上面密密匝匝堆满了书籍与纸笔,书桌当中铺开了一张大大的鸡林纸。苏琬儿走近一看,是一首未完成的诗。
  迢递高城百尺楼,绿杨枝外尽汀洲。
  贾生年少虚垂泪,王粲春来更远游。
  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
  苏琬儿轻笑,这杜宇桥竟然自比贾谊,空有才华却郁郁不得志,还把自己比作寄人篱下的王粲,向往老年自在地归隐江湖,想在功成名就后逍遥扁舟。如此孤傲、高洁又明珠蒙尘的人中龙凤,自己怎么就偏没瞧出来?
  苏琬儿捻着下巴,在心里默默地嘲笑杜宇桥的惺惺作态,不过心中的震动却是很大的。自己只当他是个胸无大志,把书读进狗肚子的男妃子,没想到看上去年少又软弱的他竟然也曾有鸿鹄之志。
  或许是源于骨子里文人的惺惺相惜,苏琬儿提起案边的笔,抬手便落下了最后一句收尾:
  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雏竟未休。
  吃惯腐鼠的谗佞之徒看不见鹓雏(传说中像凤凰的鸟)高远的志向,却总以小人之心度之。苏琬儿添补的这句诗对仗工整,立意高远,将杜宇桥的“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那出尘,豁达,又空怀抱负的怅然表达得淋漓尽致。这句话或许只是苏琬儿对自己的状态写照,却与杜宇桥这句诗的意境浑然一体。
  就在苏琬儿叉着腰,满意地欣赏着自己补全的这一首意境深远的七律诗时,耳边响起了击掌和赞叹声,“妙哉,妙哉!”
  苏琬儿抬头,不知什么时候,杜宇桥回来了,穿着宽大的袍服,发髻高束,额角是被氤氲湿润的发鬓,原来他去沐浴去了……
  “尚宫大人好文采!”
  俊美的眼中全是惊喜,杜宇桥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奢靡淫乱的女帝君身边真的有如此文采斐然的女子。他的赞扬发自内心,这首诗他想了挺久,最后这句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没想到自己只是洗个澡的功夫,苏琬儿提笔便替他画圆满了自己的所思所想,他实在是惊喜极了。
  文人总有文人的交心方式,只要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首诗,一个词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就像伯牙与子期,能从琴声中沟通心意,文人也能从短短的几句诗,一个击掌中交换感情。面对如此真诚的赞扬,苏琬儿也禁不住开怀一笑。
  “杜兄心存高远,琬儿欣赏。”
  或许是被老女人关久了,杜宇桥极其怀念以往与三五知己吟诗作乐的美好生活,他无比真诚地望着苏琬儿,笑得飞扬。
  “岂敢,岂敢!尚宫大人谬赞,桥只是随口胡诌,全赖大人最后这句升华之笔!”
  阳光从窗外洒入内室,在杜宇桥身后蕰出淡淡的柔光,让他看上去恍若神祇,让人发晕……
  苏琬儿心中一凛,暗道怎能与吕后的小男宠共处一室,如若传入吕后耳中怕是要吃挂落!
  苏琬儿敛回心神,复又急急冲杜宇桥说道,“杜家公子,皇后娘娘会来吕府用晚膳,琬儿已经安排好了厨房和上房,还请公子做好接驾准备,勿要外出。”言罢,提起裙摆急匆匆便冲出了房门。
  杜宇桥愣怔,他来不及张口唤住苏琬儿,便看见一缕鲜红的彩帛自眼前划过,如惊鸿掠影,瞬间飘出房门,再也看不见。
  ……
 
 
第23章 试探
  这一晚上苏琬儿都有些坐卧不安,经过下午那一场“以诗会友”,杜宇桥对自己明显亲近了许多。作为心意相通的文人墨客,有此表现甚是正常,如果杜宇桥还是那个生活落魄的郁郁乐师,苏琬儿一定会与他成为知己,三五不时邀约一处,泛舟碧湖,眺望远山,饮酒做对,好不惬意!
  可是苏琬儿作为一个“两世老女人”,她很清楚的看到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小男人对自己怀有了怎样的欣赏与钦慕。如果只是平民间的交流也就罢了,可吕后是什么人,连回家睡觉都会被拆楼梯的人,怎能与他有任何心意相通!
  这日的晚膳让苏琬儿尴尬不已,杜宇桥年纪轻,生性又直率,他不加掩饰地在吕后面前对苏琬儿大加赞赏,说苏琬儿兰心蕙质,才华无双。杜宇桥对苏琬儿频频举杯,表达着他心中最诚挚的景仰……
  苏琬儿心跳如擂鼓,她看见一旁的吕后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眼中全是晦暗不明的光。今晚吕后吃得很少,连她最爱的西湖醋鱼也没动筷子,杜宇桥怕她饿着,哄着诓着,又亲手替吕后剥了两块鱼肉喂了下去,吕后才又笑眯眯地打趣:桥儿忒腻歪了,莫要让人笑话了去。
  苏琬儿再也坐不下去了,匆匆扒了两口饭,借口去替吕后铺床,便告罪退了下去——
  今日替杜宇桥写诗,完全是个错误……
  苏琬儿没想到,晚膳时的尴尬只是一个起头,更尴尬又更惊心的还在后头。
  是夜,苏琬儿如常睡在了上房侧的小屋内,因吕后是与人私会,自己好歹是皇后,被婢女乱传也会有损皇后的颜面。吕后不肯让自己的婢女值夜,婢女都被她赶去了客房,留下这个早就清楚内幕的苏琬儿做婢女就行。
  虱多不痒,果然是真谛。
  是夜,苏琬儿刚进入梦乡,便被上房吕后的呼唤吵醒了。
  “琬儿!琬儿!”
  “哎!奴婢这就来……”吕后同杜宇桥歇下后,除了叫水,甚少使唤人。苏琬儿伺候多次后掌握了规律,便替吕后提前准备好了五个大铜壶的滚开水,配上三分之一满的一澡盆冷水,提前放在净房,待吕后完事后,杜宇桥只要将铜壶里的滚开水兑入澡盆的冷水中,就刚好合适。
  所以苏琬儿已经许久没有半夜起来过了,挣扎了半天,好容易让自己离开了床。苏琬儿忪醒着眼摸去了上房。
  “娘娘,琬儿……”
  苏琬儿顿住了脚,如隆冬腊月自头顶泼来一盆水,瞬间清明,立在内室屏风前的她把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屏风后传来了让人血脉偾张的声音。许是吕后唤了苏琬儿后,杜宇桥加快了进程,此时二人正到了紧要关头。椽头吱嘎,吕后愉悦又痛苦的呼叫,夹杂着响亮的湿漉漉的击打声,有男人压抑又嘶哑的低吼,极致诱惑——那是从杜宇桥身体里发出来的声音。
  眼前浮现出白日里阳光下杜宇桥那恍若神祇的脸,苏琬儿小腹发麻,双腿发软,立在屏风外不知所措。
  耳畔的欢爱声渐涨,轰得苏琬儿脑中嗡鸣,转动不得。想走,可吕后才唤过,不走,又尴尬至极。好容易云住雨收,屏风后恢复了平静,吕后的声音再度传来。
  “琬儿……”疲惫又饗足。
  “……奴婢……在……”屏风外的苏琬儿抖抖索索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回应。
  “屏风上的红绳,琬儿给本宫递进来……”
  “……是……”
  苏琬儿抬眼,果然看见这插屏锦缎屏风顶上挂着两根长长的拇指粗的红绳。便踮起脚,抬手将它们取了下来。也不知吕后在如此紧要的时刻要这绳子干什么?
  苏琬儿并不认为吕后此刻让苏琬儿进去,是想向苏琬儿炫耀她的性福的。这女人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两根绳子而已,又不是两根铁棒,犯不着专门唤自己进来帮忙。
  可是耳畔似乎还萦绕着刚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苏琬儿脑子转不动,便不再去想了。因为现在还有一个更加困难的情况需要解决:该怎么送去给吕后呢?
  走进去?
  二人才那么天雷勾动地火的,指望他们现在穿戴整齐了好接见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
  扔进去?
  不用等到天明,自己就去午门把自己的这颗头摘下来送给吕后当球踢吧。
  苏琬儿踯躅了半天,直到屏风后的吕后再次催促,问她是否看见了红绳,苏琬儿终于鼓足了勇气挪到了屏风后面——活了这么久,吕后那些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自己都见过了,不就是送两根绳子嘛,怕啥!
  事实再一次证明,无论对谁来说,这一句话都是正确的:虱多不痒嘛。
  虽然苏琬儿凭借上一世吕吉山赠与自己的丰富经验做后盾,又做足了心理建设,还屏住了呼吸,转到了屏风后。甫一被眼前的景象冲击,依然会让她站立不稳——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的味道,那是吕后与杜宇桥的味道,苏琬儿第一次那么憎恶自己嗅觉灵敏,屏住了呼吸依然会有丝丝异味涌入喉间。被子全都扔在了在地上,床上应该是没有被子的了,男女的衣袍、肚兜、亵衣,自屏风口开始蔓延入内,提示着兀自低头的苏琬儿床上人目前所处的状态,并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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