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重生)——青橘一枚
时间:2018-09-02 08:12:34

  ……
  乖宝宝李肇回到了东宫,郭樾洗干净了自己,包着脑袋在堂下等着李肇。
  “殿下……”郭樾双目赤红,见到李肇进屋便冲他深深跪下。
  “臣罪该万死,给殿下招惹如此祸事。臣无能!殿下不该为微臣这样的蠢材舍身相搏!臣受之有愧……”
  “子康不必自责,肇说过,这不是你的责任。”李肇抬手止住了郭樾的动作,“大人头上有伤,莫要再磕破了。”
  “殿下,方清扬方大人,在安西训有一万黑袍兵,他们是绝对忠于殿下您的私人力量。微臣想今夜便传书信予方大人,叫他把这一万黑袍兵溶于三万安西都护府兵营之中,您是安西王,安西是您的。如今方清扬许是也得回京了,就让这一万黑袍兵替您掌控安西吧……”
  “子康为孤考虑的周全,肇,谢过子康,那就有劳子康了。”李肇轻轻扬起嘴角,拍拍郭樾的肩,便往殿后走去。
  良娣玉秀的房内灯火通明,李肇面目沉寂端坐上首。
  “秀,替孤弹一支曲。”
  “玉秀便给殿下弹奏前几日您新作的日暮游园如何?”下首的女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妥,秀自行决定即可。”
  悠扬的琵琶声自殿后传出,如玉珠走盘,如弦泉幽咽,夹杂着婉转悠扬的女声,“梁园日暮乱飞鸦,极目萧条三两家。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山房春事 岑参)
  ……
  吕吉山要出征了,这是吕吉山第一次涉足战场,纪念意义非同寻常。吕家摆起了家宴,为吕吉山壮行,既是家宴,领军人物吕后自然不会缺席。
  院子里搭着高高的戏台,台上正表演着梨园戏,伶人们擦着惨白的粉在台上唱着古朴优雅的曲,十八科母手眼身步一丝不苟,举手到目眉,分手到肚脐,拱手到下颏……
  台上一位白袍男子怀里抱着古琴,神仪明秀,朗目疏眉,鼻若悬胆,唇似施朱,举手投足间仪态万方,风流尽显。他是杜宇桥,梨园戏班的小乐师。
  台上杜宇桥的出尘之姿如皎皎明月夺人魂魄,他无论何时何地总是能吸引住所有看客的目光——包括吕后。
  真是个美貌的男孩子!
  “吉山,那孩子是谁?”风韵十足的吕后微微侧着身子问着自己的侄儿,眼中有波光荡漾。
  “回娘娘的话,他叫杜宇桥,年方十八,是梨园班的乐师……”吕吉山躬着身子,满脸笑,眼中的狡黠藏都藏不住。
  苏琬儿立在吕后身侧,心中反感,喉间几乎就要翻涌出来。杜宇桥,前世她也见过,在吕后的寝殿内,他便赤条条如白练般缠着可以做他母亲的吕后。
  又是吕吉山,他为何如此热衷于搜罗这些让人恶心的人与事!
  苏琬儿不动声色地向一旁挪了挪自己的身子,好给弓腰驼背的吕吉山多腾点位置。她也希望吕后能早日沉迷于声色,这样她也能下台得早一点,可怜的肇便不用憋屈那么久了,说不定能还顺利撑到大德年间。
  苏琬儿看见吕吉山凑近吕后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吕后竟也脸飞红霞,眸中波光潋滟。吕后颔首似乎在赞扬吕吉山,吕吉山一番阿谀后则躬身退下。
  是日午间,吕后再一次留宿吕府,这是“她自己的家”,留宿多久都没人能说她的不是。只是这一次,吕后身边随侍的宫娥们都被吕吉山安排去了客房休息,娘娘是回家又不是去旁的地方,用不着如此多人守着,没得让一家人都不方便。
  那是!大家都守着吕后是挺不方便的,毕竟今生的惠帝还没咽气呢,那杜宇桥就爬上了皇后的床。苏琬儿心中冷笑,转身往后花园走,她想找寻个僻静处好好想想,明明自己已经重生,为何丝毫没有预知后事者的优越地位?做什么,败什么,她只是觉得憋屈至极,凡事都与自己的预计背道而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琬儿来到后院,如前一世一样,她不由自主便来到这座汉白玉桥旁。因为桥边上有一棵很大的柳树,搭配这白玉的桥,望向那澹澹池水,总是能让她心绪平静下来。虽然现在这棵树还很小,但是琬儿知道多年后它会长到两人环抱那么粗……
  琬儿坐上树下一块青石,侧身靠着身旁的柳树,她想起昨晚自己偷偷溜进太子府寻得肇的情景,不由得心痛难耐。肇不肯说话,只淡淡的不停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他喝进肚里的只是淡白无味的水。
  琬儿来到他身边,想夺下他手中的酒,肇虽没有抗拒,但他说出的话让琬儿只想放声大哭一场。他说,琬儿,肇只是想在彻底变成一只猪之前,再好好体会一下做人的心痛的感觉,让我再喝点吧。于是琬儿索性自己也拿了一只碗,与李肇对饮,二人喝到夜深。
  昨夜,琬儿极力劝说李肇,丢了兵权不可怕,吕吉山就是个棒槌,日后太子殿下再从他手中夺回来便是。可怕的是,太子爷从此便丢了自己。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只要太子爷坚持,坚持好好活着,保住东宫位,胜利就在太子这一边!
  李肇笑,琬儿的话总是让肇忍不住去服从,所以肇决定要做一只猪啊,母亲总是要比肇老那么几十岁的,不是吗?李肇仰天大笑:
  今日在太极宫,肇不就是一只猪吗?一只被母亲被臣子们玩弄嘲笑的猪……
  可是……琬儿……你知道吗?
  肇握紧了琬儿的手,力气之大几乎让琬儿流出泪来。
  肇的心中很痛……肇怕自己坚持不了太久……
  ……
  吕吉山刚走进后花园,远远便看见他最爱的那条桥边,那棵柳树下,一位身穿藕荷色花笼裙的女子斜靠在柳树干上望着池水发怔。吕吉山抬步走向池边,这里离吕后的卧房挺近,得去让这宫娥躲远些才是。
  待得吕吉山走近,他顿住了脚——
  那是苏琬儿,他有些不想与她正面交锋。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苏琬儿总是那么自有主张,她压根不为任何人所动,欺骗的,讨好的,笼络的,她统统一笑鄙之。她的眼中只有她自己的轨迹,哪怕她后来日日同自己睡觉,依然可以颐指气使地安排自己的前途,比如为吕家的命去讨好钱皇后。不管吕吉山承认或不承认,每次面对这个自己无法掌控的苏琬儿,他都会有点紧张。
  “尚宫大人?”
  吕吉山轻呼,却没有得到回应。待他走近,发现苏琬儿居然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阳光下的她披着一层金光,眉目如画,娴静典雅,额间一颗嫣红更添几分出尘脱俗,宛如九天仙子。闭上眼睛的苏琬儿收敛了平日里对他的凌厉与鄙视,让吕吉山想起上一世她难得的温柔时刻,也如那普通的大家闺秀般,安安静静,清清淡淡。
  吕吉山有些恍然,他转身想走,鼻尖传来的梨花香是他所熟悉的,柔软又温暖,空气中似乎都是那种甜甜的味道,让他的脚有些发软,不由自主就想匍匐在她脚下,任她驱使……
  吕吉山心中一凛,这女人就是那妖娆的曼陀罗,看起来很美却是有毒!
  就在吕吉山收拾好情绪就要转身离开时,身边这位睡美人睁开了眼,双眸盈盈,内有繁星。
 
 
第21章 鄙视
  初醒过来的苏琬儿有点懵,她愕然的看向眼前这张熟悉不过的脸,有些分不清时日。就在她以为自己一直都在这湖边与吕吉山私会,就要唤出一声“山”时,突然发现眼前的吕吉山分明还是个小白脸!
  苏琬儿猛然回神,自己是重生的,眼前的吕吉山尚处在那个小杂皮阶段,并且比上一世更加贪婪与疯狂。他甚至开始插手原本属于肇的东西,比起上一世那个雄霸朝堂的忠义王,眼前这个不到二十的吕吉山似乎战斗力更为强悍。
  苏琬儿陡然精气神昂扬,她直起身来,仰头望向吕吉山,她抬手抚弄过被自己蹭乱的发髻,轻轻笑道,“琬儿失礼了,竟然靠树上睡着了……”
  玉指素臂,乌发蝉鬓,就像上一世她宽衣缓带对镜理红妆。
  吕吉山呼吸微滞,苏琬儿今日貌似情绪不错,都没有对自己恶言相向。他立时放松了警惕,心中没来由的甚至感到些许亲近,便急急抬手对苏琬儿恭谨一揖,
  “尚宫大人,可愿随吉山去后院?吉山给你安排妥帖好好歇息……”
  苏琬儿抬头看向身侧吕吉山柔和的眉,微笑的眼,猛然想起不久前他也是这样同吕后说着类似的话,并替吕后安排好了午间的幽会。
  真是个天生的小人!
  “多谢吕大人,吕大人善解人意,今日替咱们安排了如此之多,想必已经累极,琬儿就在这儿歇会,就不劳动吕大人了。”
  “无碍,尚宫大人如此憋屈地坐树下,若是被娘娘瞧见了,定要责怪吉山怠慢客人了。”吕吉山笑意晏晏,心中愉悦。
  “呵呵,娘娘怎会责怪于你?吕大人今日费尽心思,娘娘怕是感激还来不及呢!”耳畔苏琬儿的声音轻飘飘却寒意十足。
  吕吉山愣怔,他抬眼,看向端坐青石的苏琬儿——粉面桃腮,嘴角带笑,眼中却已冰寒料峭。
  吕吉山的心瞬间沉寂,他直起身,冷哼一声,负手低头看向苏琬儿,“尚宫大人什么意思?吉山只是在尽地主之谊而已。”
  “呵!好一个地主之谊,琬儿第一次听说地主之谊是如此尽的,竟然还管给自己的姑母送男侍。”
  吕吉山送男人给吕后,并不违背苏琬儿的利益,但是她不爽这个给自己带来障碍的小杂皮很久了,今日正好有个现成的把柄,苏琬儿单纯就想骂骂吕吉山出出气。
  “吕吉山,你如此见利忘义,连带这宅子也让我鄙视,所以琬儿就想呆在这开阔之地,以免那些污瘴之气污了我的鼻子。”苏琬儿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后,便调转了头不再看吕吉山,继续望着一池春水发怔。
  吕吉山怒发冲冠,这女人莫不是魔怔了,揪着我一味乱咬作甚?
  “你说什么?你这个疯女人!”
  吕吉山的脸瞬间苍白,他气极,浑身抖个不停,他抬起手指着苏琬儿的鼻子,“疯女人,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皇后娘娘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在这儿瞎哔哔作甚?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指摘娘娘的事,当心娘娘知晓了治你的罪!”
  “娘娘也是凡人,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娘娘向来行事颇有章法,如今遇上你,便同以前判若两人了,吕吉山!”苏琬儿噌地直起身,她定定地看进吕吉山的眼睛。
  “你可知你犯下什么罪吗?你招揽天下同你一般龌龊之人,送到娘娘身边,谄媚于上,惑乱英主,你狗胆包天,纠结市井泼皮作局陷害太子,居心叵测,扰乱朝纲!你就一无赖小人,将那市井腌臜之气引入宫中,你恶行滔滔,罪不容恕!
  听得此言,吕吉山气极反笑,“哈哈,你说我龌龊,我身边的人皆龌龊,你可有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沐阳道长可是娘娘亲封的国师,太子爷之事,娘娘早已有定论,任你如何狡辩已是无用,就连西征的虎符亦是娘娘亲手颁予吉山。如今你口无遮拦,胡言乱语,如此诋毁娘娘,可是嫌你自己的命太长了!”
  吕吉山聪慧,但怎比得过自小经过“全方位培训”过的苏琬儿口齿伶俐。看着他只能扯起吕后这面大旗对自己做出狠戾状,苏琬儿顿时觉得可笑至极。
  “哼!”苏琬儿自鼻腔喷出一声轻笑,她走近吕吉山身边,声线低沉,却口齿清晰,“我真意外娘娘竟然重用你这样胸无点墨的混球,我也为娘娘如此有失水准的举动感到汗颜!”
  说完这句话,苏琬儿像上次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丢下吕吉山一人立在柳树下暴跳如雷。她知道以吕吉山的尿性,是一定会如所有宵小之人那般去找吕后告状的,但她不想考虑那么多了,她不怕吕吉山去找吕后。吕吉山实在太遭人恨了,今日不将他臭骂一顿,出出心里的恶气,苏琬儿觉得自己就会被憋死!
  ……
  吕吉山实在是被气坏了,以至于他再在吕后面前伺候时也有些心不在焉。
  “吉山,你怎么了?本宫看你似乎有心事?”
  吕后端坐妆台前,身侧是正替她细细描眉的美少年杜宇桥。
  “娘娘,吉山无事……吉山最近睡眠不大好,时不时会有些恍神。”
  吕后眼波流转,轻笑出声,“吉山莫要欺本宫眼拙,你是谁,若不是受了大刺激怎会如此魂不守舍?”她拿眼再度细细描绘着杜宇桥那俊美的眉眼,看得这美少年也禁不住发出一声娇嗔。
  “说吧,吉山,是谁给你排头吃了?有本宫替你撑腰呢。”
  “呃……呃……”
  吕后盯着眼前的铜镜,透过铜镜她看见吕吉山难堪又抑郁的脸上风云变幻,却只像个稚子,死死咬着嘴唇,独自委屈。吕后心中怜意大涨——这倒霉孩子。
  “山儿,过几日你就要出征了,姑母希望你能振作精神为我吕家争光,如果你身后有什么难办的事,姑母愿意替你扫清障碍。山儿,你需要心无旁骛地出征前线!”
  听得此言,吕吉山明显有些动容,他抬起头,望着镜中的吕后,口中喃喃。
  “娘娘……吉山无事……只是,只是适才在后院为着一点小事与尚宫大人有些纠葛……”
  “哦?苏琬儿?”吕后眼前浮现出那张冷清又孤傲的脸,她似乎有些明白吕吉山是为了什么不高兴了。
  “可是琬儿挖苦你攀龙附凤?”吕后不以为意地摩挲着自己纤纤玉指上的嫣红蔻丹。
  吕后的话换得吕吉山心中一个激灵,吕后是什么人?她是自己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自己需要全力辅佐吕后占稳皇位,直到自己全盘控制全国府兵与六部朝政。如今自己如此踯躅,莫不是忘记了前世的教训,还想靠着那个不知所谓的软骨头苏琬儿?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样想着,吕吉山便放下了芥蒂,他冲吕后拱手一揖,“谢娘娘关爱,吉山与尚宫大人也是因娘娘您起的争执……”
  ……
  吕后并不意外苏琬儿对吕吉山的鄙视,他们这帮“饱学之士”不都是喜欢立着牌坊的“婊子”吗?苏琬儿自己立着牌坊,便要来鄙视赤裸裸没牌坊的吕吉山,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她并没有兴趣去调节两个“少男少女”的无聊争斗,她只是非常气愤作为“婢女”的苏琬儿会说出因为自己而汗颜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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