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以后,本侯再也不需要替代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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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许久也不见有停的意思,楚妤坐在绸靠上终是有些忍不住的举着双手撩开了窗幔。她之前一直在忍,不敢有浮躁不安的举止,因为陆九卿这一路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她伏在窗子上往外看去,有些萧索,竟已不是在主城了。陆九卿这是要拉她去哪里?
楚妤怯生生的看向陆九卿,他这会儿还在阖着眼,不知是闭目养神还是真的睡着了。唤醒他总是不好的,可是马车仍在疾驰,她不问清去哪真的是心难安呐!
“咳咳~”她故意出声清了清嗓子,可是陆九卿没什么反应。
“世子?”她又小声唤了下,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楚妤看着窗外一闪即过的景色,眉心蹙的更紧了!出了主城马车行的特别快,这样下去真不知要奔向哪里。她甚至有种想要跳车的冲动……
噢对了!她倏地想起这马车上可不是只有她与陆九卿两人,先前真是糊涂了。她艰难的撩开马车前面的帷裳,正好可以与辕座相通,可以看到前车板上坐着的两个人,一个是车夫,一个是元承。
“大哥?”楚妤先是小声叫了下,但风大,声音几乎被吹散了。
“大哥!”这次她大声叫,元承终是回过头。
“楚姑娘,您想做什么?”
楚妤对元承有印象的,知他是陆九卿的心腹,那他自然是什么都清楚的,便问道:“劳驾问下,这马车是要驶去哪里啊?”
元承纳闷的看了看车内,世子明明在,她干麻不直接问世子?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便痛快回道:“噢,楚姑娘,世子让我们驾车到郊县的李铁匠铺!再有两盏茶的功夫就要到县城的集市了,您在车里休息一会吧。”
李铁匠铺?楚妤放下帷裳,顿时想明白了。李铁匠确实有名,尤其擅长开各种锁具,京城里很多人特意驱车到郊县来找他开锁。约莫是方才出京兆府时太急,陆九卿忘记要开镣铐的钥匙了,以他的性情又不会走回头路,是以才带着她直奔这儿来了。
楚妤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牢狱里那件印着大大‘囚’字的衣裳,她顿时惆怅起来了。李铁匠铺在集市,往来的人多,这身衣裳过会儿可怎么下马车!
楚妤看了看正对着的陆九卿,他睡的还真是沉。她眼睛滴溜溜往他身后宽大的窗幔看去,明明什么还没做就心底里生出一丝紧张!
她轻手轻脚的凑过去,扯着那窗幔小心翼翼的盖在陆九卿的脸上,然后安心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这下可以放心脱了。
楚妤的两只手被铐得紧紧的,想要脱一件外衫并非易事,起码想把两只袖子褪下来就是个大难题。
最终她手嘴并用,才终将那外衫撕烂扯了下来。襦裙套在里面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也早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宽带也松了,抹胸也措位了……
她本能的转了个身,背对着陆九卿。虽说她明知陆九卿此时睡得正沉,且还由窗幔遮着脸什么也看不到,但还是觉得别扭。
她艰难的扯啊扯的,终于快抹胸弄好了,可偏偏一时心急咬错了系带!一个将原本还松松垮垮系着的宽带抻开了……
顿时那柔顺的丝罗裙子滑至腰间,好在有抹胸遮着,也只是肩背露出了一些,正当她想慢慢再将裙子扯上来时,蓦然听到身后低沉的声音。
“你背上这朵花很美……”
第15章
“啊!”伴着一声尖叫,楚妤缩到了自己这侧的帘幔后面。她拼命的扯着幔帘遮挡后背,生怕身后之人再看到什么。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她竟一点儿也没有觉察。
陆九卿看着眼前这个裹在绒布幔帘后面哆哆嗦嗦的东西,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他刚刚小憩醒来,嗓音还带着点儿沙哑,更给那低沉音色平添了几分撩逗的味道。
“很快就要到市集了,你这样是想……游街么?”
楚妤起初没悟这话的意思来。她裸着肩膀抵在窗牖上,心思只放在背后的陆九卿身上了,却是完全没注意到窗外已有了零星的路人,被他这一提,她方意识到此处业已不是先前那萧索的郊外!
她心中登时慌乱不已,外面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还不定怎么想呢!她使劲儿往下缩了缩身子,可窗幔原本便只能齐平至腰间,她这一缩便再也遮不住后背了。
她在厢椅上如坐针毡,干脆往下一缩!缩到了铺着毡毯的地上。后背抵着厢椅,双臂紧紧抱着胸前……
楚妤紧张的闭着双眼,掩耳盗铃般的幼稚心思,仿佛自己不见,旁人便也见不着了。她轻声命道:“陆九卿你回过头去!”
陆九卿脸色蓦地冷了些,他最不喜的两点她全占了:直呼名讳,命令他。
但他没诘责她什么,只是轻声言道:“这是我国公府的马车,姑娘若不想坐就下去吧。”
楚妤被噎得无话可应。他如今这副样子怎么下去,且不说还戴着镣铐,身无分文!她将眼睛眯开一条缝儿,看到陆九卿的脸上果真有些挂霜般的冰冷,心下不由得一紧。看来方才是她太着急了,说话有些失分寸。
先不说他是恩人,就是脱衣裳也是她自己要脱的,又没提前给人知会一声,被撞见了又能怪谁?指不定陆九卿一睁眼便看到这幕还以为是她想引诱于他……
想到这儿,楚妤语调便有些可怜兮兮的解释道:“世子爷,您别误会。先前是您睡的沉,楚妤问了车夫说是要去前面的市集,可楚妤身着囚服实在是没脸见人,是以才……”
“解释这些做什么,不想生误会就快些将衣裳穿好。”陆九卿边打断着,边将头转向了另一侧,不去看她。
楚妤焦愁的垂眸看了看卡在腰间的丝裙,这样蜷缩着身子断是没法扯好的。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心底生出一阵儿委屈。先前动作急,手腕儿处已被勒出了两道骇人的血印子,现下稍稍一动便被那铁锈沙得生疼!
这时,前头的人转头隔着帷裳小声禀道:“世子爷,到地儿了。”说完,楚妤便见那帷裳被轻轻撩起了个角,他们这是要伺候陆九卿下马车。
楚妤心下刚一紧,便听到身后陆九卿的声音:“等下。”
话音儿落,那掀起了一小侧的帷裳便被重新放了回去,楚妤这才稍稍安心些。
她抬起眼帘望着陆九卿,眸子里带着几分乞怜的意味。她张了张嘴,复又闭上。如此三次,才终是喃喃的发出丝蚊蝇之声。
“世子,您能帮我抻一下裙子么……”
陆九卿微微一怔,继而沉沉得道:“那你站过些来。”
楚妤蹲着挪了一小步,才发现根本无法站起身。若是站起,那卡在腰间的裙子便有可能更往下滑去,而她锁住的手腕儿所能弯曲的弧度有限,便是提着裙子也仅能提在臀部。
她哆哆嗦嗦的又道:“世子,您可不可以先阖上眼?”有了先前惹烦他的经历,她这次的请求说的极尽柔婉。
“嗯。”陆九卿只轻哼着应了声。
楚妤见他阖上了眼,便小心的起身,双手尽量向上拽着裙子。可她的着力点也只能是前身,前面拽的高,后身却是松垮垮垂下的。
她转过身背对着陆九卿,然后往他垂手的位置凑了凑,若是离得远了他伸手反而更可能‘误伤’。
“好了……”
楚妤站立好位置提醒了句。很快便感觉到腰臀间有双手在靠近,那双手捂了一路的暖炉,此时正散发出腾腾热气,只是稍稍靠近都令她感到后身一阵暄暖。
她白腻的脊背似一块儿雕琢绝纱的美玉,玲珑剔透,婀娜妩媚。不盈一握的纤腰上两朵粉嫩桃花更是平添了几分情趣,活色生香,妖艳欲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摸,仿若真的有花堪折。
陆九卿的动作很准,没有碰到一处不该碰的,很快便将裙子给她提了上去,并依她所求缠了阔带,将系绳塞到她的手里。她勉强可以将手举到胸前,然后歪歪斜斜的系上了那带子。
在楚妤转过身的一瞬,陆九卿重新阖上了双眼。
***
霜桃带着满身的伤痛回到了牢房,可她看到的是人去牢空。
“这里关着的那些姑娘呢?”她急急问向一旁的狱卒,这人正是先前被侯爷教训过的那个。
狱卒一时也搞不清她与平阳侯之间有什么瓜葛,是以对她比先前实诚了许多:“你们醉花阁那个叫楚妤的鸨儿业已被世子保走了,留着你们这些小兵小卒的也没什么用,上边儿便下令把你们都放了。”
“姑娘,你也直接走吧!”
霜桃怔住了。她方才所受的那一切,不是想着换富贵或是自由么?如今富贵没戏,本以为至少换来了自由,却不料原来所有人都已被释放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从侧门迈出京兆府,远远看到京兆府大门前,平阳侯的轿子正缓缓落下轿帘。轿里的人神情淡漠,对她视而不见,仿佛先前的那些不过一枕黄粱,如今已是春梦了无痕。
轿子渐渐消失在她所望不及的尽头,这时身后传来思云的声音。
“霜桃?”
她回头,思云等人确定是她,便立马涌过来。一声声问着:
“你没事吧?”
“那人没有对你怎样吧?”
……
霜桃嘴角淡出微笑,摇摇头。她本就是妓子,什么才叫‘有事’?什么才叫‘有怎样’?
看着思云她们安心的往花街方向走去,她的步子一点点落下,远远看着那条街,她不想再回去了。纵然过去真的拿那里当过‘家’。
半年前,楚妤救下了她们这批从漠北转运往南疆的营妓,她当时就疑惑这女人怎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原来竟是平阳侯夫人。想来,那时该是得宠的。
她们这些姐妹受了那么多年的□□,喝了这么多年的凉药,早已回不去家也嫁不得好人了。楚妤费劲心机的营救她们,助养她们,突然有一天说自己被夫君休了。姐妹们私下一合计,干脆开间青楼吧!
既为报答恩人,也为给自己找个糊口的饭碗,起码这种日子比起过往来是自由的,有尊严的。就这样,一个不喑世事的侯门贵妇人,竟就跟着她们淌进了风尘这趟浑水里。
可是如今,霜桃后悔了,她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或许卑微如她,也可以去争取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她高举起胳膊,琵琶袖滑至肘间,露出白白的一截手臂,她冲着前方挥了挥手。
“楚妤,我未曾称过你妈妈,今日便叫一回。若有可能,日后我定会报答你……”
***
轿子自平阳侯府大门进入,径直抬到了东院儿。
商嘉年自轿中迈出,看着眼前这个小院儿。这是官凝青所居的院子,前门与他的主院儿相通,后门与花园儿相通,在府里往来极为便利。
“来人!”他低吼一声。
立马便有几个贴身伺候的下人闻声迎过来,然后恭敬的行了个礼:“侯爷有何吩咐?”
“将官夫人所居院落的前院儿、后院儿,全以青石封死!”
下人们一脸错讹!官夫人正得宠,如今又怀有身孕,侯爷怎的会突然这般?他们一个个僵在那儿不敢应,似是辨不清侯爷此时说的是一时气话,还是来真的。
商嘉年脸色死灰,一双眼睛深眯着,带着几分狞恶。他这次声音狠厉了许多,脸上也是难压愠怒之色!
“你们当这侯府里谁是主子!一个个的都不想要命了吗!”
“连夜封死!只留一个可放食盒的洞,让灶房送一日三餐,直到临盆。”说完他便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
商元逸这边儿听到下人的回报,猜侯爷定是在外头听了什么传言,便想去劝劝。
商家虽人丁兴旺,但侯爷这一脉却是三代单传。要不当初也不会将他半过继到平阳侯府来给商嘉年作个伴儿。自老侯爷走了后,整个府里商嘉年最近的大概也只有他这个远房表哥了。
当初楚妤生‘外心’时,也亏得他坐怀不乱主动捅出,不然怕是要落个同那女人一起被赶出平阳侯府的下场。
商元逸见侯爷书房的门儿敞着,便也没叩就直接进来了。隔着屏风他正巧听到商嘉年在吩咐下人去做个什么麝香的香囊。
他心里忽地‘咯噔’一声!据他所知麝香可是滑胎之物!如今府里有孕的只有官凝青,结合侯爷一回来就封了她的院子,这东西定是给她使的无误了!
商嘉年该不是已经知道了……
第16章
天空澄碧,一丝浮絮都不曾见,似是皆已被午后的骄阳晒化。
远山送来的暖风里夹杂着芒草香,楚妤嫁来京城后,还是头一回离开主城,以前连离开平阳侯府的机会都少。
元承走在前面,她则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戴着镣铐的手上抱着一件月白色的披风遮挡。饶是身上的衣服已经穿戴好,却还是引来了不少路人的侧目,想来是这身丝罗锦衣在小县城里太过卓殊。
巷子并不宽敞,若是再停一驾马车进来基本路便很难疏浚了。是以他们在巷口驻了车,世子在马车里等侯,由元承领着楚妤去开锁。
他们下车后没走几步便到了李铁匠的铺子,元承接过楚妤手上的披风,她露出些许窘色,将胳膊递到李铁匠跟前。
这种锁是要费点儿时间的,铺子小,也没多余可歇脚的凳子,楚妤便悄声对着元承言道:“有劳大哥领我过来,不如你先回车里休息下吧,我完事儿就回去找你们。”
元承稍作犹豫便点头应了,然后往回走去。今日世子出来就只带了他一个贴身护卫,一离开世子身边他也是心里有些不踏实,毕竟他的使命是以守护世子为先。
元承回到马车跟前,撩开幽帘,将路上匆匆叠好的披风往里递了递,“世子,您的披风。”
陆九卿正趁这会儿清静抱着那册书读,见是元承也没说什么只随便一应,但在元承将那披风放到厢椅上时,他不经意的瞥见一抹殷红!在那莹白细腻的月光绸上甚至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