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婆子年纪大了,高柱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便留下几个孩子给她作伴。
几个孩子是高柱的孙子和孙女,高柱的儿子和媳妇在外面工作,几个月回一次家。
叶八妹等人从下午三点钟开始从徐水村出发,四点多到达高柱他家门口。
叶八妹跳下车,走到他家门前。
这时,屋里面传出一阵狗叫声,随后是老人家的呵斥声。
叶八妹上前敲了敲门,喊道:“高柱在家吗,我是徐水村人,过来买牛。”
过了一会,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子打开门,怯生生地看了叶八妹一眼,小声道:“我爷爷不在家,曾奶奶说叫你改天再来。”
叶八妹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举起水果糖在小男孩眼前晃了晃,馋得他眼巴巴地望着水果糖流口水才道:“喏,给你吃。”
小男孩一脸防备地看着叶八妹:“曾奶奶说不能吃陌生人的糖果。”
叶八妹哄道:“我是隔壁村的人,不算陌生人,拿着吧。”
小男孩一把拿过糖果,剥开糖纸舔了一口,扬起下巴道:“跟我来吧。”
他打开门,带着叶八妹等人进屋,穿过破旧的小院子,俩人停在正厅门口。
小男孩指了指正厅的位置道:“看在你请我吃糖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曾奶奶她听不见。”
这调皮孩子,早不说,晚不说,现在才说,是在逗她玩呢?
叶八妹刮了刮他的鼻梁,笑道:“调皮鬼。”
小男孩显得很高兴,笑个不停,一边舔手上的糖块,一边说道:“曾奶奶说吃啥都不能吃亏,你有什么话想和我曾奶奶说?只要你再给我两颗糖,我就帮你转达。”
叶八妹转身就走,这孩子太机灵了,她搞不定。
小男孩很聪明,很难套他的话,叶八妹只好到门口找村长。
她看向村长,露出拜托的神色,村长回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吞吞从牛车上爬了下去。
她站在门口道:“高婶子,我是徐水村的村长,来你家买牛来了。”
因着老太太耳朵半聋,她根本听不清楚村长说了什么。
叶八妹小声提醒道:“小家伙说她曾奶奶耳聋。”
村长竖起耳朵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见半点反应也没有,只好低下头和小男孩沟通道:“你知道你爷爷在哪里下地吗?”
小男孩点了点头,叶八妹连忙又掏出一颗糖果,放到他手里。
她接话道:“你能去田里喊你爷爷回家吗,只要你能将你爷爷带回家,我就再给你一颗糖果。”
小男孩的点头如蒜,竖起尾指认真道:“拉钩。”
叶八妹拿他没办法,只好和他拉钩。
小男孩拉完钩后迫不及待又剥了一颗糖果,将糖果整颗塞进嘴里,随后小跑着离开。
半个小时后,小男孩带着高柱回来。
远远地看见叶八妹等人,高柱加快了脚步,走到家门口,他定睛打量着叶八妹和村长。
打量了一会,他走向村长问道:“叶村长,是您要买牛?”
村长错开身子,露出身后的叶八妹,他指了指叶八妹道:“不是我要买,是我家弟妹要买。听说你家的牛想卖,我们就来看看,要是合适就买一头回去。”
高柱掏出一包卷烟,卷了一根,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
“不瞒你们说,我家的母牛病了,自家要留下小牛犊,你们要是想买牛的话,只能买母牛。”
村长和叶八妹对视一眼,叶八妹点了点头,村长道:“先看牛,看看情况再说。”
高柱重重吸了一口烟,顿时烟雾从鼻孔喷了出来,在空气中缭绕起来。
他掸了掸烟灰,推开门,摆出一个‘请进’的姿势道:“进来吧。”
高柱走在前面,村长紧跟其后,叶八妹走在最后面,叶六壮留在门口看着牛车。
高柱家的院子很小,院子的四周扎着篱笆,篱笆里面开垦了菜地。
推开门往里面走,一眼看过去,能将院子内的所有东西尽收眼底,门口的左手边有一间牛棚和柴房,右手边是厨房和储物房,正前方是四间泥砖房。
这四间泥砖房中,主卧是高柱和他媳妇住,两间次卧是高柱他娘住和高柱的大儿子与大儿媳妇住。
其他的房子,一间给孙子们住,一间给孙女们住。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储物间门口挂着辣椒和蒜头,屋檐下挂着白菜干。
左手边的牛棚棚顶用茅草搭建,四周有四个柱子保持稳固,四面镂空,中间有两根柱子,柱子上绑着一根牛绳。
高柱领着他俩往牛棚的方向走,扫了一眼母牛,露出沉痛的神色。
这头母牛已经跟了他几年了,本来还想着靠这头母牛赚大钱,赚了钱后找村长买新的基地,重新起一座富丽堂皇的住宅。
装饰和布局他都想好了,要做得比村里老地主的屋子还要大,还要亮堂。
只是没想到大钱没赚到,还得低价贱卖出去。
病牛和健康的牛差很远,病牛按斤卖,价格比猪肉略高,但也只是略高而已。
健康的牛则分几种情况,母牛比公牛贵一点,成年牛比牛犊贵一点。
“就是这头。”
他指了指母牛说道,说完这句话,高柱靠着牛棚的栅栏,抿起双唇,不再说话。
村长忙走上前,细细打量着眼前的母牛,只见母牛精神倦怠,被毛蓬松,皮紧毛竖,拱背夹尾,初步判断是得了牛黄。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母牛的耳朵,手感微凉,再看母牛的眼睛,它的双眼流泪不止,无精打采。
接着看母牛的粪便,大便干硬,味道腥臭难闻。
他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这头牛的胃部有牛黄。只是他得保持镇定,绝对不能让高柱发现这个秘密。
他都想好了,回到村里不能急着杀牛,得先找人治疗一番,确保药石无医后再开刀。
他这样做是为了避免麻烦,徐水村和高山村一向友好,颇有点兄弟村庄的意思,虽然他跟想要牛黄,但他不能因为牛黄闹翻了两个村庄的关系。
他朝叶八妹点了点头,叶八妹接受到他的讯息后问道:“大哥,你这牛病的不轻啊,多少钱能卖?”
高柱扫了叶八妹一眼,又瞅了瞅母牛一眼,冷淡道:“我这牛喂得壮实,给个二百八吧,本来想收三百的,不过想到你们是徐水村的人,给你们减二十好了。”
叶八妹脸上的笑容不减:“大哥怕是在开玩笑,您家这牛自入冬以来便食欲不振吧,您看这牛的腹部,瘪得跟大水缸似的了,这不能叫壮实吧?”
高柱又何尝不知道自家的母牛瘦了很多,但是他有什么办法,无论喂母牛吃什么,她都不吃。
他本来还计划着秋天多喂母牛一点稻草,好让它长秋膘。不过母牛非凡没养起来的肉来,反而越来越瘦。
一头好的母牛起码能卖四五百,他家这头母牛看着不好了,万一只是表面看着不好,买回去就好了呢?
他没敢喊太高的价格,在他心里,二百八一点都不贵,相反的,他还觉得一头母牛卖二百八太少了点。
高柱咬死了要二百八不松口,不管叶八妹怎么砍价,他都不改口风。
没办法,叶八妹想了想便妥协了。
对于那头母牛,她的心里价位在二百五十到三百之间,二百八其实在她的心里价位之类。
给了钱,高柱拿绳子将母牛套好,把它牵出牛棚。
村长接过牛绳,牵着母牛离开。高柱家的孙子们尾随其后,依依不舍地看着母牛。
年纪小的孩子上前拉着绳索不放手,嘴里喊着:“这是我家的牛,你不能拉走。”
叶八妹给高柱使了个眼色,高柱连忙过去抱走自家孙子,哄他说下回给他买糖果吃。
村长将绳索交给叶六壮,叶六壮将赶牛车的绳子还给村长,由村长赶牛车送叶八妹回家,而叶六壮则牵着牛走路回家。
在没走出高山村的范围之前,三个人都绷着不敢出声,等到走出高山村村口,村长停下马车,宝贝似的打量着母牛。
越看他越觉得这头母牛身上有宝贝,他问叶八妹:“八妹,你怎么知道这头母牛有牛黄?”
叶八妹自然不敢说是小白龙提示她的,只是笑了笑道:“我猜的,没想到猜对了。”
村长翻了个白眼,转过身抱着母牛不撒手。
叶六壮喜不自禁道:“这回发了。”
村长拍了他一巴掌,说道:“财迷,万一母牛里面没有牛黄,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虽然说着骂人的话,但是他的表情却很愉悦。
叶八妹看着村长和叶六壮都露出一副财迷脸,不由得笑眯了眼,催促道:“时间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村长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重新回到牛车上,赶着牛车离开。
穿过一条条羊肠小道,越过半个山坡,终于到了徐水村门口,村长拉了拉牛车的绳子,看向左边的山坡,神色幽暗。
“八妹,你瞧山坡上的脚印,像不像野猪脚印。”
叶八妹顺着他的声音看去,果真在半山坡上看到了一片被折断的芒草,芒草下面有几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徐水村山多,山上有不少的猎物,以前每到冬天,山上的野猪就会成群结队下山来找吃的。
后来经历了六零年代闹饥荒,村里人开始打猎,山上的野猪被打了不少,几乎灭绝,从此以后很少见到野猪下山来觅食。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村长再次在村门口发现了野猪的痕迹,心脏不由得揪了起来。
野猪不比家猪温顺,野猪长得壮实,獠牙锋利,以前村里有人被野猪群伤过,当场肚穿肠烂,留了一地的血。
更恐怖的不是野猪下山,而是随着野猪下山后,紧接着会出现老虎。
据传闻徐水村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住着两只老虎,一公一母,长得凶狠无比,一张开血盆大口,能吞下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叶八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确实很像。”
她记得上辈子这个时候确实发生过野猪下山伤人事件,只是下山的野猪并不多,只有三头而已,故而没翻起多大波浪。
只是,她细细查看过山坡上的脚印,发现脚印很多,似乎不止三头野猪。
村里的老人和孩子不少,要是野猪群在男人们下田之后下山,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和孩子,肯定是打不赢野猪的。
村长跳下车,爬上山坡,拨开芒草,抓了一把泥土,放在手上捻了捻。
被踩过的泥坑泥土深陷,坑里的泥土手感微软,泥土中带着水分,似乎是新踩出来的脚印,时间在一到两天左右。
他捡起一把猪粪闻了闻,闻到了野草味。
村长神色慌张道:“走,咱们赶紧回村通知大家开会。”
他跳上牛车,使劲抽了一鞭子,赶车进村。
徐水村有一间广播室,每日早晚会有人在广播室放广播,平日里要召开会议也是在广播室传达通知。
广播室的钥匙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村长,一个是村长儿子。
村长儿子有高中学历,在普遍是文盲的徐水村,他儿子的学历在村里算很高。
村长儿子得了村长的吩咐后,连忙去广播室发了广播。
【请注意,请注意,请注意,村长有大事宣布,请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到食堂开会。】
第29章
徐水村的食堂在村中心,是一间有几百平方米的泥砖房。
食堂里面不管是桌椅还是锅碗瓢盆都一应俱全,早些时候全村人都在这间食堂吃饭,后来取消了大锅饭,食堂就不怎么用了,只在重要时候使用,比如现在。
听了村长儿子播出来的广播后,一时间,村里的男人们和女人们迅速放下手头上的锄头、镰刀,顾不得换身干净的衣裳通通往食堂里赶。
等他们到达食堂,村长和叶八妹等人早早等在了那里,见人齐了,村长拿起扩音器开始讲话。
“下午,我从高山村回来的路上,在咱们村门口的山坡上发现了野猪脚印,野猪脚印很多,我估计约摸有十来头。”
“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也许野猪群只是下来遛弯,玩够了就会走了。往大了说,也许是野猪群没粮了,下山来打秋风。”
“今天叫大家伙来,就是想和大家伙商量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他放下扩音器,目光扫向人群。
人群中,村长一家站在正中间,左手边上是叶八妹一家,右手边是袁君一家。
叶大壮举手道:“我建议在村口挖陷阱,野猪虽然猛,但它们没脑子,在它们走过的地方挖好陷阱,一定能抓到它们。”
闻言,叶八妹看向叶大壮,自从叶爱国去世之后,她一直想培养几个儿子学会自己思考。
经过几个月的磨炼,成果出现了,虽然叶大壮的建议有点蠢,但她仍然觉得很是欣慰。
村长摆了摆手,接话道:“这个办法不行,咱们村四周都是山,野猪能下山的路有千万条,咱们捉不准它们会从那一条路上下来。再说了,咱们不知道野猪什么时候会下山,万一它在上午或者下午时分下山,那时候家里的劳动力都下田了,村里的老人孩子可抵挡不住野猪群的攻击。”
叶大壮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挠了挠头发,看向叶八妹寻求安慰。
叶八妹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继续努力的眼神,然后再度移开视线。
叶富贵建议道:“我觉得咱们可以设立一个巡逻队,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巡逻,一旦发现野猪的踪迹,立刻发广播召集人手。”
村里人纷纷觉得可行,有人道:“这个好,我第一个参加。”
有人道:“可行是可行,就是谁负责巡逻,要是有人参加有人不参加的话,参加的人能发工资不?”
还有人道:“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家里的田都没开完呢,谁有那个功夫去巡逻,这个办法不行。”
一群人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村长被炒得太阳穴发疼,忙拿起扩音器制止道:“安静,听我说一句,富贵的这个主意可以实行,从明天开始,每家每户出一个人组成巡逻队,有问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