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大汉看着两人,犹豫两秒,咽一口吐沫,纷纷后退。
这男的刚才就很牛逼了,不过一个人不成气候,这女的一看也是练过,要是两人凑一块儿……
为首的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往后退。
路过倒在地上的同伴时,他们忙搀扶起,似是怕他们报复,闪得更快。
不过十多秒,窄小的巷子就变得空荡起来。
只有雨滴落下的声音,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邵淇呼出一口气,只感觉手臂更痛,勉强撑开雨伞,换到左手上。
乔彻的一条胳膊还搭在她肩上。
他歪着头,呼吸粗重。
邵淇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稍微把伞移了移。想到苗苗还在焦急等待,搀扶着他往前走。
乔彻没走几步,便又停下,单手捂住腹部,弓下腰,脸上有痛苦之色。
“怎么了?”她问。
“……”
瞥见他脸色惨白,已是苦苦强忍,邵淇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别……”乔彻看向她,声音极低,“千万别。”
邵淇拧紧眉头。
“都是外伤……”他哑着喉咙,“休息一下,就可以。”
“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没事。”乔彻眼神疲惫却坚决,站直身体,“我、我能走的。”
邵淇只好放下手机,一手搀着他,一手打伞。
两人走得很慢很慢,一路无话。
怕他伤口再淋雨,她手中的雨伞不自觉向他那边倾斜大半。
乔彻余光注意到,有心去推拒,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只望向她的侧颜。
“……谢谢。”
他舔了舔唇,低哑道。
邵淇没说话,只觉得这幅情景特别古怪——
明明前两天他们还是敌人,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毫不留情地欺压她,羞辱她,待她残忍又无情。
可现在,她却克制不住地去救他,忍不住地去关心他。
而乔彻呢,好像也回到最开始相遇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澄澈又柔软,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愧疚和歉意。
这幅狼狈可怜的模样,让她根本狠不下心来。
“我的天!!!”
苗苗远远地瞧见他们,小跑着过来,“我的天!小乔弟弟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多血!!”
她转头看向邵淇,更是吓了一跳,“你怎么也这么多血,你是哪里受伤了?!感觉怎么样?!”
邵淇低头看了一眼,风衣上果然沾满血迹。
她没有受任何伤,血迹的来源不言而喻。
“我没事。”
她瞥一眼乔彻,神情愈发担忧,冲苗苗道:“你先帮我扶一下他,我去那边拦车。”
苗苗愣了下,说:“还是我去吧,你这一身血哪个司机敢停啊。”
深夜,下暴雨,马路上车辆极少。
难得遇见一辆,师傅看见后面的乔彻和邵淇,又一踩油门开走。
苗苗气恼地跺了跺脚,暗骂一声。
等了半晌,乔彻再撑不住,伤口愈发疼痛,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邵淇双臂环住他腰,把男孩子紧紧搂在自己怀中。
乔彻的脑袋耷在她肩上,几乎全身重量都靠她支撑着。
他迷迷糊糊,只感觉这个怀抱特别温暖,还带着熟悉的香味,仿若身体的痛楚都减轻许多。
他眷恋地依靠着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邵淇摸了摸他湿透的头发,心里十分焦虑。她没有车,也不认识什么司机,在这里更没什么熟人。
好像也只有一个张铭扬。
想到他,她赶紧从口袋里翻出手机,翻出他的号码——这个时候实在考虑不了那么多。
电话还未接通,突然又听见苗苗在喊他们快上车,邵淇微愣,又把电话摁掉,扶着乔彻往后座走。
司机把苗苗递过来的红色钞票装好,并没看他们,只抽出几张报纸递过去,说:“别弄脏我车子。”
邵淇长舒一口气,把报纸小心垫在座位上,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一路上,车子开得十分平稳,司机也没有多问。
苗苗转过脸,担忧地望着他们。
乔彻倦怠地阖着眼皮,仍然靠在邵淇身上。
中途他醒来一次,抬眸看了下窗外飞逝的夜景,吃力地道:“我……我不去医院。”
“不去医院。”
她拿出纸巾小心擦拭他唇角的血丝。
“那……去哪儿?”
“我家。”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3章
三十五分钟后, 计程车在路边停下。邵淇扶住乔彻,向苗苗千恩万谢后下了车。
老城区排水系统严重老化, 路上积着一滩一滩的污水,倒映着斑驳路灯和月光,更显污浊。
邵淇尽力回避着水坑, 累了许久,病中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 步伐摇摇晃晃。乔彻下车后被冷风一吹,伤口再次裂开, 浑身如刀割般疼痛,强忍住痛吟。
两人互相搀扶, 艰难地走进楼道, 爬上二楼。
一开门,雪球便惊喜地窜了过来,喵呜喵呜四处乱叫。她当时走得紧急, 只拜托邻居照料一下,隔几天才过来加点猫粮和水。
雪球是真的思念主人,在她脚下转悠来转悠去。
打开灯, 看见雪球健健康康, 她放下心来。
邵淇将乔彻扶进自己房间的小床上。
绵软的床铺令乔彻身体一松, 意识稍稍清醒, 看向她,“邵淇。”
“怎么了?”
她俯下身,第一次听他连名带姓地叫自己, 心底闪过异样情绪。
“邵淇。”他抬起眼皮,漆黑瞳仁撞进她视线。
“我在这呢。”
“没什么……”他声音艰涩,“就是想叫叫你。”
她应了一声,目光柔和些,俯下身,细白的手指伸到他夹克的领口,把拉链小心地往下。
脱到袖口处,她怕弄伤他,挪一下他手臂,担忧地瞥他一眼。
乔彻目光始终跟随着她,不舍得移开。
露出内里T恤,邵淇轻轻吸了口气,他腰腹间有一道很明显的擦伤,衣服裂开道口子,鲜血浸透出来。
“疼么?”难怪他一直捂住腹部。
乔彻缓缓摇头。
她咬下唇,说:“我得把你衣服都脱了,全身检查一下,你忍住。”
“全脱了?”
他扯下唇角,似乎想像平常一样调戏她,但脸是肿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嗯。”邵淇没同他玩笑,将T恤往上卷了卷,看着他一身的青紫和血痕,别开眼,脱下。
“还有……腿上。”
他声音倦怠,眼底却有清浅笑意。
邵淇手往下移了移,触到腰带,慢慢解掉。再往下,指间停在裆部的拉链位置,犹豫一瞬。
她平生没做过这种事,更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挨得这么近,即使大脑不断告诉自己是为了救他,可还是……
“在看什么。”
他垂下眸,声音哑得不行,但仍扯着喉咙调侃,“等着再看行不……我快痛死了。”
说着,嘴里故意发出咝咝冷气。
邵淇脸颊涨红,有些气恼地望着他,强忍住动手抽他的冲动。
稍偏过头,她下了决心,迅速拉下拉链,褪掉他长裤。
这下,乔彻被剥得赤条条,只余下一条黑色短裤。
平角,面料较贴身,中间鼓起一包。
她只瞥了一眼,就像弹簧般从床边弹起来,转过身,“那个,我去拿药。”
望着她急急忙忙的背影,乔彻叫住她:“你等下。”
“?”
“……我冷。”
屋内是有暖气,但这寒冬腊月,他赤·裸着身体,实在是冷。
邵淇低着头走回来,尽量不去看他,把床角的棉被往上掀了掀,小心盖上。
乔彻瞧着她刻意回避的样子,想笑,可脸太疼,最后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邵淇回头看了眼,脚步加快。
半晌,等她拿着急救箱回来的时候,发现男孩子已经睡着了。
乔彻轻轻阖着眼,睫毛长而浓密,垂下一小片阴影,苍白的嘴唇轻抿着,显得无辜而安静,如同天真的孩童。
邵淇盯了他几秒,竟有些挪不开眼。
她敛过神,稳下心。
她以前也学过急救包扎,仔细洗了手,把他腹部那道伤口先用酒精消毒,再拿绷带缠上。
他说得没错,确实都是皮外伤,但那些人下手不轻,估计也要好好静养一阵子。
清理完上身,她把被角往下拉了拉。
邵淇埋下头,看见他膝盖附近也有伤痕,血块已经凝结,她拧紧眉,轻柔地一点点擦拭。
棉签刚沾上酒精准备消毒时,乔彻忽然动了下,两条腿大喇喇地岔开。
邵淇一顿,目光不自觉顺着往上。
肌肉结实紧致的大腿,浓黑的体毛,还有形状凸出的……
她别开眼,只感觉耳根都在发烫,脸像被水煮了似的。
此刻她格外庆幸他睡着了,应该没发现自己的异常。邵淇呼出口气,一抬眸,却又撞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
她手一颤,差点没握住棉签。
——明明脸肿成猪头,却还能露出那样的表情。
跟猪八戒一样色。
邵淇心里有几分佩服。
“痛。”他指了指酒精,一歪嘴,“我痛醒了。”
“……”她脸沉了沉,把手中棉签递给他,“那你自己来吧。”
“别啊。”乔彻把腿合拢,咬牙,“我……忍着。”
她极低地轻哼声,埋下头,仔细处理。
抹完药,邵淇松了一大口气,立即站起来,说:“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就出去了,有事叫我。”
乔彻还想说什么,灯灭了,房间门轻轻地被带上。
他在黑暗中静静躺了一会儿,活动一下四肢。
还是痛,身体像灌满铅一样沉重。
勉强一翻身,棉被和床单上的味道涌进鼻尖,她身上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肥皂香,将那股血腥气压下了一点。
他吸了吸鼻子,没多久便睡着了。
***
邵淇在沙发上缩了一夜,雪球安静地躺在她怀中。她身上盖着厚实的毛毯和大衣,倒也不冷。
起来时已是上午,推开房门,见乔彻仍在熟睡,脸色似乎稍好了一点。
她手背贴了下他额头,稍稍宽心。
没有因为伤口发炎引起高烧,也没有因为疼痛而冒冷汗。
他身体素质还不错。
邵淇昨夜回来太累,倒头便睡了。
休息一夜,她现在精神稍好一点,拾起凳子上沾有血污的衣服,拿进卫生间仔细搓洗。
洗到一半,她听见雪球嫌弃的叫声和沉重的脚步声。
他醒了?
一扭头,发现旁边卧室的门开了,乔彻颤巍巍地走出来,胳膊吃力地撑在门把上。
男孩子脸色苍白,耷拉着眼皮,像一个精神不佳的内衣模特——如果没有那些绷带和伤口的话。
“醒了?”她低下头继续搓衣服,尽量不看他,“好点了么。”
“没醒。”他迟缓地摇头,望向卫生间。
“那你出来干什么?”
“我……”他眼神还有刚起床的迷糊,意识不知飘在哪里,随口道:“撒尿。”
邵淇:“……”
乔彻说完,这才稍微清醒一点,低咳一声,“不是……我是说……”
“用下,WC。”
邵淇放下衣服,甩了下手上的水珠,离开卫生间。她站在门口,朝他努了下下巴,“你去吧。”
乔彻没有动。
“去吧。”以为他又站着睡着了,她语调抬高一些。
乔彻目光转向她,喉结动了动,沙哑道:“我怕……我站不稳。”
“你能不能……扶我下?”
邵淇的脸再一次红了,可看着他说句话就能喘两口气的模样,又有些于心不忍。
想了想,她靠近一些,“行吧。”
乔彻小心将支撑着身体全部重量的胳膊从门把上离开,重重搭在她肩头。
“谢谢。”
邵淇推开卫生间门,只觉得这情景太过尴尬,站直身体,侧对着他。
卫生间逼仄狭窄,但收拾得很干净,乔彻晃了两下,站稳。
邵淇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她恨不得把耳朵眼睛全部捂住,一脸的视死如归。
乔彻倒无所谓。
两人紧紧贴着,最后,她还明显感觉到他抖了抖。
“……”
抽水声过后,邵淇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搀扶着他洗完手,回到房间,一直到男孩子躺回床上,她都没好意思直视他。
“你再睡会吧,我不打扰你了。”她掖了下被角,这便要走。
“别。”
乔彻勉强拽住她衣袖,只觉得她刚才的模样太搞笑,特想多看看她,“我已经不困了。”